第12章 逃離海洋館（十二）
江馳：“何滄，你跟我回去吧，就像以前一樣。”
滿身傷痕，一臉譏笑的何滄望著他，滿是不屑，厲聲道：“滾，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救你。”
眼看他要離開，江馳毫不猶豫追上去，抓著他的胳膊，滿臉央求地望著他，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來找你了，對不起，讓你等這麽久，受這麽多苦，對不起，可我找你好久了，沒有一刻放棄尋找，我們回大海，再也不上岸了，好不好？我不想自己回去。”
何滄一把甩開他的手，冷哼一聲：“我屬於陸地，你屬於大海，我們早就不是一路人了，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江馳搖頭，不願相信：“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我們……”
不等他說完，何滄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而他無論如何奔跑都追不上何滄的腳步，總是有無形的阻力讓他無法加速奔跑。
眼看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對方即將消失在視野中，江馳望著何滄決絕的背影，絕望的大吼：“啊——”
“嗬。”
江馳猛地掙開眼睛，倒吸一口氣，有一瞬間瞳孔驟縮成豎瞳，周圍一片漆黑，根本沒有何滄的身影。
他緩了緩神，勉強把自己從剛才的情緒中剝離。
江馳抬頭看了眼外麵，雨還是下個不停。
還好。
是夢。
不是真的。
但是這樣的夢他已經不止一次夢到了。
在夢裏，每次在他找到何滄，想要帶他回去時，都會被拒絕。
江馳在沙發上翻了個身，另外三人坐在沙發另一次，眼睛瞪得像銅鈴，看得出，他們在焦急的等待天亮。
他縮了縮身子，抹了把眼睛，吸吸鼻子，坐起來說：“你們也睡會吧，我看著。”
攝影男搖頭：“不了，我要等天亮。”
張超：“我也是。”
張悅歎了口氣，沒說話。
然而外麵呼嘯的風雨正一點點侵蝕他們的希望。
一小時前。
因為完全沒有線索，無奈之下，他們在一樓倉庫找到了一個噪音極大的平板推車，還有一根布滿灰塵、不知道幹過什麽的麻繩以及拖把、掃把和簸箕。
他們要將那些意外身亡的人暫時安頓，同時打掃一下現場，看看有沒有留下任何可疑線索。
除了江馳外，三個人都帶著快到手肘的橡膠手套，鼻孔塞著紙卷，穿著從餐廳後廚拿來的圍裙，活像超市裏賣肉的大叔。
江馳負責把人身上的血跡擦淨，攝影男則拍了照後幫著張超去抬屍體。
而張悅則負責拖地。
但張悅地拖到一半就受不了了，拖地的重任就讓江馳給接了。
最後因為那三個人都出現不同程度上的心理和生理不適，這些活都讓江馳給包攬了。
將所有死去的人一個挨一個擺好放平，又將從每個房間內搜羅出來的床單蓋在他們身上，再把地清理幹淨，已經快四點了。
江馳將門口最後一塊黑漆漆的地麵脫幹淨後，看著被遠超過三百具屍體堆滿的餐廳，重重歎了口氣。
太殘忍了。
“別拍了。”他把狀態恢複一些的攝影男手裏單反摁下，大手扣住鏡頭，“給逝者一點尊嚴。”
攝影男訥訥地點頭，把單反關機，衝著餐廳的方向鞠了一躬：“我們現在要去幹什麽？”
江馳：“離開這裏。”
·
可現在，隨著牆上的時鍾分針和時針行程一條線，六點已經到了。
外麵的雨卻沒有一點要停的意思。
四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終於挺不住，睡著了。
·
“先生，醒醒。”
“先生？”
江馳聽到一個聲音在叫他，緩緩睜開眼。
窗外刺眼的陽光照進來打在臉上，他眼睛微眯，下意識抬手擋了一下。
意識回籠，江馳眨了下眼睛，看清麵前的人。
是昨天接待他的那個前台。
此刻對方正掛著十分標準的笑容望著他：“先生，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忙嗎？”
江馳：“？？？”
他沒有立刻說話，手撐著皮質沙發坐起來，脖子因為睡姿不對有些僵硬，活動了幾下問：“雨停了？”
而他身邊的三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
那他可以走了？
死去的那些人怎麽辦。
前台：“先生，今天天氣晴好，氣溫適宜，十分適合在度假區內遊玩。”
江馳愣了幾秒，站起來看著外麵：“台風走了？”
前台微笑：“先生，最近一周的天氣都晴好。”
江馳皺著眉，手指蹭了下鼻子，看著前台：“你認識我嗎？”
前台微笑著搖頭：“抱歉，先生，我們是第一次見麵。”
江馳滿肚子疑問，可看著這種狀態的前台，忽然有些摸不準，他揉了幾下頭發：“我要辦理入住手續。”
前台：“抱歉啊，先生，現在還沒有人退房，您需要暫作等待。”
江馳望著她的眼睛，目光堅定，不晃動，不猶疑，沒有在說謊。
那他現在是在哪？
做夢嗎？
江馳手背到身後扯起一點皮揪了一下。
“嘶。”
疼。
前台捕捉到江馳臉上細微的變化，微笑道：“先生，您是哪裏不舒服嗎？”
江馳回望她，搖頭：“可我在網上預訂了。”
前台稍稍遲疑一下：“那先生請跟我來。”
江馳隨著她去到前台，瞬間想起他之前看到的電腦屏幕。
他稍稍挪了個位置，站在招待台的側麵，想要去看看她輸的密碼，然而電腦大概沒有上鎖，完全沒有輸入密碼的動作。
江馳索性站在那沒動，趁機觀察一下。
雖然他不確定現在是什麽情況，但多看看總不會有錯。
前台：“先生，您的證件。”
江馳把身份證遞給她，繼續盯著前台裏麵看。
桌上的本子，筆筒，卡片架，後麵堆放著暫存的行李，座機……
江馳：“我問一下，若是遇到停電，酒店有應對措施嗎？比如備用電源這種。”
前台將證件遞回給他，答：“整個度假區都是有備用電源的，不會因為停電影響遊客體驗的，這個您放心。”
接著她微笑著說：“很抱歉，先生，沒有查到跟您身份有關的信息，麻煩報一下手機號碼。”
江馳把號碼報上去後，繼續瞄著前台裏的一切，跟之前沒有任何區別，除了電腦打開了。
瞄著的同時，江馳繼續問：“請問這裏這有餐廳嗎？”
前台：“有的，在二樓。”
江馳在她說的同時，抬頭看了眼天花板，那裏幹淨的在吊燈照耀下都發亮，完全沒有一點血漬。
這裏，怎麽說呢，有種人間天堂的感覺。
“我能上去吃個飯嗎？”江馳揉揉肚子，“在這等很久了。”
前台點頭：“那我幫您刷卡。”
“抱歉，先生，沒有查到跟您手機號相關的訂房信息。”
江馳愣了一下：“沒有？”
前台點頭：“是的，抱歉，您可以先去餐廳用餐，十點的時候可能會有顧客退房，到時您再來辦理也來得及。”
江馳拿出手機檢查，確實沒有任何預訂信息。
可是……
前台的話把他思緒打斷：“先生，請跟我來。”
江馳跟著她往電梯那邊走，順便瞄了眼牆上的鍾：九點半。
等電梯的時候，江馳又問：“十點就會有退房的嗎？”
前台依舊保持微笑，盯著電梯樓層的數顯屏：“一般來說是的。”
江馳沒再說話，而是望向一樓走廊的盡頭，那個隱形人就被他們綁在那邊的一個隱秘房間內。
“叮。”
前台做個請的手勢，往前邁了一步，一腿在外一腿在內，幫著用員工專用一卡通刷了下樓層，而後退出去，伸手擋住電梯的門，見他進去，站定在門口，雙手交疊於身前，微微頷首，道：“祝您用餐愉快。”
如果不是經曆了昨天那一檔子事，江馳還真的體會到了五星級的服務。
“電梯上行。”
“二樓。”
電梯門打開，江馳先是嗅了嗅空氣中彌漫的氣味，沒有血腥氣，沒有特殊的味道，除了遠處飄來的飯菜香氣。
還真有點餓了。
他循著味道來到餐廳。
之前躺滿了屍體的場景在眼前重現，但是明亮，幹淨許多，江馳遲疑了一下，正要進去，由遠及近傳來說話聲，還有孩子的吵鬧：“媽媽，我還要吃昨天的扇貝！”
“聽話，現在沒有，要中午才有。”
“不嘛，我就是要吃。”
“聽你媽媽的。”
……
隨著聲音逼近，下一秒，江馳就看到了聲音的主人。
江馳：“！！！”
他認得這三個人。
夫妻倆，領著一個看起來也就四五歲的小男孩。
因為他們三個死的時候姿勢比較特殊，江馳在搬運時就多看了一眼。
女子懷裏抱著小男孩呈護崽跪倒的姿勢，而丈夫則雙臂張開背對著娘倆擋在他們身前。
江馳還特意把他們安放到一起。
猶豫的功夫，他們已經從身邊走過，江馳趕緊叫住：“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女子拉著男孩的手轉過身，她的丈夫緊接著轉頭，看到江馳，立刻上前一步：“幹什麽？”
江馳笑了下：“我第一次來，想問一下這裏收不收現金。”
男子見隻是這事，放鬆警惕，指著門口那邊的工作窗，後麵坐著一個工作人員：“那邊換卡。”
江馳點頭：“謝謝。”
離開的時候，他聽那個男子小聲叮囑：“以後陌生人搭話，少搭理。”
換好飯卡，江馳去自助餐台拿早餐。
一般情況下，他早餐吃得並不多，但這裏的早餐竟然真的有海鮮，不愧是海島。
所以他破天荒多拿了點烤魚片。
江馳找了個能把整個餐廳一覽無餘的位置坐下，一邊漫不經心的咬著烤魚片，一邊將餐廳的模樣熟記於心。
就在他將餐廳的窗戶位置，後廚人員，用餐客人，包括剛才賣給他飯卡的阿姨，甚至於餐廳的裝飾，用具全部打量一遍後，才注意到不對勁。
這烤魚明明是酥脆那掛的，可吃在嘴裏為什麽黏膩發腥，甚至……還在動？
江馳停止嘴裏咀嚼的動作，低頭的瞬間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