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孔海明罵了嗓子什麽,連忙護住褲子。

這要是一壺熱水澆下去,那什麽都要廢了。然而真等水濺到身上,孔海明又反應過來:偏西式的餐廳,配茶都是冰鎮檸檬水。

雖說是避免了燙傷,但接近零度的水倒下去,哪怕隔了褲子也不是好受的。

何況孔海明沒想到趙慍能動手,突然就被澆了壺水,孔海明人都有點發懵。等反應過來再想報複,又已經失了先機。

趙慍欣賞完孔海明變了幾變的臉色,裝模作樣歎口氣:“孔伯伯對不住啊,手滑。”

孔海明看看他,又看看還在滴水的褲子,臉沉得也仿佛要滴水。

等看見站在門口的齊燼,孔海明臉色瞬間又沉幾度。他起身,徑直離開包廂。

趙慍跟在他身後嚷嚷:“孔伯伯?你別走啊,這飯還沒吃呢。”

聽見這話,孔海明走得更快了。沒一會兒,他身影便消失在拐角處。

趙慍拍拍手,轉頭對著齊燼笑:“人我是幫你約了,但他突然就走了,我也沒辦法。”

“趙慍……”齊燼清冷的聲音響起來。

趙慍對著他露出燦爛笑容:“你看,這包廂定都定了,不如我們倆吃?”

齊燼:“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麽?”趙慍攤手,滿臉無辜,“我真是手滑,他們那個玻璃壺你也知道,把手上一點花紋沒有,我這不就沒拿住麽。”

齊燼沒說話,隻是目光越來越冷。幾秒種後,這種冷漠裏,又帶了點鄙夷和嘲諷,就仿佛他正在看著拙劣的小醜表演。

饒是趙慍臉皮再厚,也不願意被這麽看。他歎口氣:“是,我承認我是故意的,但是吧……”

“你有病?”齊燼突然開口。

趙慍一愣。

齊燼冷冷看著他:“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但你最好把那些沒用的想法收一收,也把你的私人恩怨和報複心理收一收。耽誤了我的事,你會知道後果。”

“我什麽想法啊?”趙慍下意識問。

齊燼冷哼:“你這種床伴換得比床單還勤的人,能有什麽別的想法?”

“哎?不是,我怎麽就床伴換得比床單還勤?”趙慍張了張嘴,突然有點詞窮。

是,他成年前是總約人。可天地良心,他當時就隻吃了飯摸了手。甚至每每回想起來,趙慍都感覺那段記憶像隔了層紗——貨真價實存在,但卻不怎麽真切。

至於成年後,成年後趙慍更是一心撲在事業上,別說床伴了,連嘴他都沒跟人親過。

隻是這事說出來,也不知道齊燼能不能信?趙慍舔舔嘴唇,斟酌著想解釋。

不過,齊燼沒給他這個機會:“換床伴是你的自由,但你別把心思打到我身上。”

趙慍眨巴眨巴眼睛,沒太懂齊燼的意思。

“讓人惡心。”齊燼扔下這句話,轉身走了。

看著齊燼漸行漸遠的背影,趙慍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大概明白齊燼想說什麽。

他有求於自己,也放下了欠人情的話。按照齊燼的想法,自己應下來,就應該好好把孔海明帶來、好好讓倆人見上麵,而不是莫名其妙一壺水倒下去,就這麽把人給氣走了。

而且結合換床伴、私人恩怨和報複不報複的,趙慍猜測:齊燼認定自己故意把孔海明氣走,一方麵因為之前的事,自己心裏還憋著氣故意報複,另一方麵,則是想通過這事拿橋,讓齊燼繼續求自己。

“這他媽還真是……”看著空****的包廂,趙慍忍了又忍,還是爆出句粗口。

報複倒確實是報複,但報複的原因……

聯想到孔海明下流的語氣和齷齪的表情,趙慍下意識皺眉。幾秒種後,突兀地,他又想起齊燼那句「讓人惡心」。

所以,在齊燼看來……自己的表情和語氣,也算得上齷齪下流吧?

“也是,明知道對方看不上,還巴巴湊上去,真他媽賤得可以。”趙慍仰頭喝掉檸檬水。

想再倒一杯的時候,趙慍才記起來:整壺水都喂了孔海明。

看了眼玻璃壺裏的冰塊和檸檬,趙慍打開蓋子,夾出來片檸檬,又夾了幾塊冰。

冰塊就著檸檬塞進嘴裏,嚼了沒幾下,酸澀和冰冷席卷舌尖,甚至刺激的眼眶都微微發酸。

“賤,真他媽賤。”趙慍重重歎口氣。

可能是嚼了不少冰塊,著了涼。也可能是心情不美妙,連帶著抵抗力下降。約飯第二天,趙慍就隱約有了要感冒的架勢。

好在當天公司沒什麽事,他也就心安理得宅在了家。

誰知道這一宅,就宅了一周多。

頭兩天隻是鼻塞、嗓子癢,宅了兩三天後,直接發展成了頭暈嗓子痛。

趙慍一邊感慨流年不利,一邊又喝熱水又睡覺,就這麽好不容易又扛了三四天,病情才有好轉。

直到一周後的例會上,趙慍嗓子都還是啞的。聽出他嗓子發啞,幾個副總表情都有些詭異。

“你們那是什麽表情?”趙慍奇怪。

那幾個副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舉了年紀最小的王嘯出來。雖說是年紀最小,但王嘯也比趙慍大了快半輪。

趙慍看他一眼:“王哥,你們幾個這是什麽表情?公司出問題了?”

“沒有沒有。”王嘯連連擺手,又打量趙慍神色,“就是,就是吧……”

“就是什麽?”趙慍清清嗓子,“我這感冒還沒好,你趕緊說完,我好回去休息。”

“就是吧……”王嘯咬咬牙,把心一橫,“就是有傳聞,說是齊總那邊跟孔家合作了。”

趙慍一愣。

王嘯又看了看他臉色,小心翼翼補充:“還有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李家,說是三家一起合作的。”

“什麽時候的事?”趙慍問。

“就上周……”王嘯聲音不大。說完他趕緊低頭,看都沒敢看趙慍眼睛。

趙慍對齊燼有意思,這事公司裏都知道。為了能近水樓台先得月,趙慍還想方設法跟齊燼談了合作,並且開出的條件都極其優厚。

原本的合作項目正在順利進行,下一步合作也在推進中。誰也沒想到,這才一周時間裏,齊燼就跟趙氏死對頭搭上了線。

見趙慍遲遲沒有開口,王嘯試探著問:“趙總,我們?”

“算了……”趙慍擺擺手,擺弄著麵前的鋼筆,“齊氏想和誰合作,是他們的自由。”

“那合作的事,咱還繼續嗎?”王嘯又問。

“之前的繼續,之後的……”趙慍頓了頓,把鋼筆扔回桌上,“之後的暫停。”

回家的路上,趙慍還在思考這件事。

齊燼想跟孔海明合作,這事趙慍之前隱約猜測過。不過那個李家,趙慍倒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而且單就齊燼和孔家合作這事,趙慍猜不透他圖什麽。畢竟要說到對齊氏的合作讓利,趙慍自認沒哪家能超越趙氏。

趙慍帶著這個疑問又等了幾天,齊、李、孔三家合作的消息正式發出來。

看著新聞頁麵上西裝革履白襯衫的李氏總裁李橋舟,趙慍反應過來:這個人,就是那天跟齊燼相談甚歡的家夥。

而且看報道的意思,倆人還算是舊相識。早些年在國外的時候,兩家公司就合作頻繁,這不齊燼剛在國內立下足,就幫著李家也搭了線。

“還真是日了狗。”盯著屏幕上並排站著的齊燼和李橋舟,趙慍翻了個白眼。

即使再不願意承認,趙慍也有種替他人做嫁衣的無力感。

這種無力感持續了幾天後,他又聽到則新消息:齊、李、孔三家合作愉快不算,還有了進一步加深合作意向——據說他們看上了塊地,打算合作拍下來。

“合作、合作,等被合作到**去,看你怎麽辦。”趙慍扔開手機。無力之餘,他還有種憋屈感。

其實,當天應該說清楚吧?解釋兩句自己澆水的原因,就不會鬧得這麽僵。

可也說不上為什麽,一想到齊燼當時的語氣和態度,趙慍又沒了解釋的興致。

誤會就誤會了,又能怎麽樣?反正就算沒誤會,在齊燼心裏,自己多半也就是個小醜——能跳跳梁逗個樂就夠了,還能指望齊冰塊關心小醜怎麽想?

何況,那個原因也很難說出口。

“總不能說因為姓孔的想睡你,所以我吃醋了,給他來一壺?”趙慍抿了抿嘴角,又想了一會兒。

認真想起來,趙慍並沒覺得齊燼會被人睡。

這事說出來挺奇怪,趙慍雖說跟著齊燼屁股後麵跑,但他還真沒想過上床的事,更沒想過如果真得手,究竟是自己睡齊燼,還是齊燼睡自己?

可能潛意識裏,自己認定了齊燼不會被壓?

所以自己巴巴去追人,哪怕真追上了,也是送上門給人睡?結果人也追了、賤也犯了,隻不過白當次小醜。想到這裏,趙慍更加憋屈。

就這麽憋屈著又過了幾天。

就在齊、李、孔三家合作拍地的頭天,趙慍收到條消息。

-明天拍地你去嗎?

發信人是齊燼。

盯著熟悉的冰塊頭像,趙慍突然有點迷茫。這麽多天沒聯係,說不念著是假的。但當時話都說開了,再念著、再想見麵,趙慍也決定了要放手。

誰知道自己這邊剛放下,齊燼那邊就主動發來了消息。

在趙慍猶豫是否要回的時間裏,齊燼第二條信息發了過來。

-那天的起因我聽說了。

趙慍微微眯了下眼睛,心裏說不清什麽滋味。要說沉冤得雪,倒也不至於,但終歸胸口壓著的那團東西不見了,讓趙慍忍不住輕輕吐了口氣。

-明天你來的話,我有東西給你。

齊燼再次發來消息。

當晚趙慍猶豫許久,還是給王嘯打了電話:“拍地還是我過去吧。”

第二天,趙慍掐著點到了國土局。離得挺遠,他就看見了齊燼的車。等開近後,趙慍微微眯了下眼睛。

齊燼副駕上擺著個袋子,從這個位置看過去,剛好能看見幾抹粉色——那是幾朵粉色花苞,形狀很漂亮,並不是花店的常見品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