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月華霜十八
“後來我覺得這個名字挺好聽的, 師兄問我尊號的時候，我就用了這個。”雲落雪回憶道。
歸渡負氣：“一點都不好聽。”
而此刻地牢之中，隻剩下了姬搖光和重傷的緞無舟, 眾人如同最後的憐憫一樣給與了這兩個同門師兄告別的時間。
姬搖光頗為懷念道：“當我知道她的尊號是臨月的時候, 以為她還記得當時在神舍山的少年，但是在相遇之時，我幾番提醒她卻沒有絲毫的印象, 後來我才知道, 神舍山為了讓神器和神魂相容，會刻意淡化試煉相關的任何東西。”
“神——天道，它再一次奪走了我在意的東西！”姬搖光的神色逐漸癲狂：“天道和神明都不配！他們不配主宰這人間！”
緞無舟此刻已經不想和他辯駁什麽了, 勉強抑製著自己痛苦的呻/吟, 問道：“神舍山隻會選擇剛入門開竅的弟子, 你怎麽會……”
“當年選擇的是我門下的一個少年，沒有家族勢力也沒有什麽靠山, 就像當初的我一樣。”姬搖光憐憫而又厭惡：“恰好我當時舊疾加重，便通過了一些特殊的手法將自己神魂挪到了那個少年體內。”
“融合的非常好。”姬搖光像是品嚐到美味一般舔了舔唇角, 那動作無端讓緞無舟想起了無間生主：“我原本是想拋棄了那具身體的, 但是又覺得可惜，便給他換了一個更合適的心髒。”
遇見雲落雪正是在換了心髒之後, 那時的他虛弱不堪, 看起來像是凶殺現場, 但是實際很有分寸, 傷口不會致命。
他也已經習慣疼痛了, 緞珩在折騰他的時候下手可比對緞無舟狠多了。
就在他忍耐著疼痛等著傷口愈合的時候, 雲落雪出現在了他麵前, 少女額前的碎發漏過星光, 月色下好看的麵龐揪在了一起，仿佛比他還要疼。
少女似乎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膽怯似乎要哭出來了，就是說出的話讓人哭笑不得：“你還活著麽？回句話啊，不然我就把你埋了啊，也算功德一件。”
那又膽小又硬著頭皮關心人的模樣讓他惡趣味的想逗一下，於是他手指呈爪狀想要裝鬼怪去抓人不想卻因為扯住了傷口而被迫停了下來。
於是她就被小姑娘背回了神舍山中。
緞無舟並不想從別人嘴裏聽到雲落雪過去的事情，因為每一件都提醒著他到底辜負了一個永遠無法挽回的人。
如同刀絞一般的窒息感讓他怒罵出了聲：“閉嘴！”
“這就聽不得了？”姬搖光靠近他的時候，緞無舟聞到了一股新鮮的、和他身上不一樣的血腥味，心頭警鈴大作。
“移雲呢？！”
“哦，還有心思關心他人。”姬搖光回過神，低聲道：“自然是死了啊，背叛我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明明是你設局！”緞無舟掙紮著想要辯解卻被周圍嚴防死守的落雷劈了回去，咬牙切齒道：“明明是你設下的騙局，從頭至尾都是你！根本沒有什麽被奪舍的陰謀！”
“對啊。”姬搖光聳了聳肩，無所謂道：“我原本是想讓你到臨月障中直接炸開那道屏障，不想你竟然先來找那個意外，還暴露了，真的是江河日下啊。師弟。”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緞無舟：“不過我也想到更好的方法替代你，會讓你受點苦。”
他說完讓眾仙首和懲戒宮的長老進來對緞無舟下達了最終審判。
絳骨回來的時候，三個人正排排坐的在喝茶，看起來愜意的像是晃著搖椅曬太陽的小老頭。他暗暗思忖也許可以在明珠樓上打個秋千。
他在腦子裏默默盤算著位置，嘴上說著情報：“緞無舟被定為剖丹剔骨之刑，三日後執行。”
雲落雪原本溫柔的表情一頓。風遙嗤笑道：“他那個處處拉偏架的師兄這次沒攔著？”
絳骨坐在了她旁邊：“這個處決就是他師兄下的。”
“哦吼，這波大義滅親我喜歡，死了最好。雖然死的蹊蹺。”風遙仰頭指使著絳骨給她倒茶：“那你查出來什麽了麽？”
絳骨搖了搖頭：“有處地方蹊蹺，但是太危險，沒進去。”
這句話也就意味著內部主導這一切的人確實是在七星宮。絳骨少見的將目光投向雲落雪：“要救他麽？”
三人瞬間都看向雲落雪。
“我……”雲落雪自己都很矛盾。
風遙一腳踹了過去，恨不得縫上絳骨的嘴：“救什麽救！即使被陷害的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絳骨卻罕見的沒有向風遙妥協：“這個事情應該讓她自己決定。”
歸渡直接擋在了雲落雪麵前，對著絳骨怒目而視。
“如果你選擇擔起所有人的責任，那你就殺了七殺神君，自己站在仙門的頂峰，用絕對的權力去承擔那份責任。”絳骨垂眸審視著雲落雪：“如果你隻是因為私情念念不忘，隻要不傷及你身邊的人，隨意。”
這句話如同針一樣戳碎了雲落雪最迷茫的地方。
自己想要什麽呢？
她沒有妄想過那個位置，隻想要身邊的人平平安安，想要大多數人都過的快樂一些。
雲落雪仰頭看向絳骨：“我想讓所有人都平安。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幕後凶手，阻止臨月障被毀掉，做完這些我們就回魔界。”
絳骨點了點頭：“那就按照你的思路去辦。”
“那正好，我已經把這個東西做好了，現在需要找個地方實驗一下，要去試試麽？”風遙衝著雲落雪晃了晃手裏的晶石，“我想那位七殺神君現在應該在收拾心情，並不想做正事了。”
風遙這句話剛說完，身後就傳來了姬搖光的聲音：“風遙魔尊就這麽小看我麽？”
他衝雲落雪幾人點頭致意：“看來關於無舟的消息你們應當是知道了。”
雲落雪沒說話。
他勉強笑了笑：“但是正事不能耽擱，我來此正是為了找風遙魔尊的，關於地脈疏散的方法可是已經有著落了?”
風遙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最後半是諷刺半是戲謔道：“對，這完全是看在落雪的麵子上，不然你們人界玩完了我多看一眼都算輸。”
姬搖光神色平靜的點了點頭：“那風遙魔尊可否帶我同去，也好讓我商定後續該如何處理。”
“想跟就跟來吧。”風遙衝絳骨使了個神色，絳骨心領神會的拽住了歸渡：“那我們便自此等你們的好消息。”
歸渡本想跟上來卻被絳骨拽著根本就動不了，還沒開口就被封了口，心不甘情不願的被留了下來。
“你為什麽非要我留下來？！”歸渡一臉憤怒的看向絳骨。
絳骨甩了甩被咬的手，覺得這小子怕不是狗崽子，漫不經心道：“教你怎麽把人追到手。”
歸渡立刻安靜了下來，並且用崇拜的眼神看著絳骨。
兩個關係特別的好的閨蜜或者姐妹中但凡有一個人嫁出去了，嫁出去的那個就會格外的操心另外一個人的婚戀情況，其嘴碎和八卦程度比村口大槐樹的下的大爺大媽們都歎為觀止。
風遙現在就是這個狀態。
“我覺得那小子挺好的。”風遙坐在車上無限度的叨逼叨：“雖然看起來不是很成熟，但是男朋友嘛，都是慢慢□□出來的。”
雲落雪尷尬的看了眼姬搖光，從矮桌上拿了塊點心堵她的嘴。
風遙不甘心的還想說什麽，就被雲落雪打斷了話題：“我們還是去令丘鎮吧，我記得歸渡說過那裏的地脈淤積比較嚴重，也比較靠近臨月障。”
姬搖光有些擔心：“那會不會已經被融合了？”
雲落雪：“據我觀察，蜚蛛是以那些東西為食的，正是因為所有地脈的力量都會被他們吞噬，才會形成地脈的低窪。”
剩餘兩人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低窪中的水被抽幹了，那自然就會有新的力量補充，這也是地脈一直再向臨月瘴附近傾注的原因。
三人原以為會看見更加殘破荒無人煙的令丘鎮，不想卻在鎮外零零散散的看到了一些凡人。
那些凡人看到三人之後，激動的朝三人擁了過來：“是仙人麽？”
“是來除妖的，對吧？！”
那熱情和渴望的模樣讓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好在姬搖光應對這種場麵很有一套，姐妹倆便退到了一邊，等他前去交涉。
風遙抱臂站在雲落雪旁邊，貌似不經意的問道：“落雪，你……是不是有點介意我和絳骨的事情。”
雲落雪一怔，連忙搖頭：“怎麽會？我祝福姐姐還來不及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風遙撓了撓頭：“我是說，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要你了？”
這句話像是細密的針紮進了雲落雪的心裏。
“也不是。”她低聲道：“大概就是有點心酸和嫉妒吧，自己最在乎的姐姐是別人的了，不過沒關係的，改變總歸是要適應一段時間。絳骨——姐夫是有什麽意見麽？”
“他？！”風遙不滿的翻了個白眼：“他心眼多著呢。不過作為準姐夫，他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絳骨能準備禮物給自己？
風遙揉了揉鼻子，有點心虛：“那啥 ，就在魔界，等我們回去了給你看。”
雲落雪瞬間明白了，這禮物大概是姐姐準備的，為了讓自己更能接受絳骨，才給安到了他的頭上。
“是什麽？”
風遙剛想說保密就被人拉住了衣袖，一個稚嫩的聲音從下邊問：“你們是仙女姐姐麽？”
兩人低頭看了過去，是還沒她們倆腿高的一個女娃娃。
旁邊正在和姬搖光交談的婦人瞥見，立馬過去抱起了女娃，對兩人連連致歉：“抱歉抱歉，我家娃娃她不太人認生。”
兩人笑了笑，逗弄著誇讚小娃娃長得俊俏，那婦人卻往後退了兩步：“娃娃有怪病，兩位仙人當心。”
正好姬搖光打探完跟著回來了，向兩人說明了情況，這些村民原本都是令丘鎮的人，蜚蛛屠城的時候勉強逃過了一劫，但故土在這裏，誰都不太願意背井離鄉，便在周圍駐留了一段時間看能不能再回來。
“房屋倒是可以住，但是人卻在生怪病。”姬搖光讓那婦人撩開了孩子的衣袖，就見小孩子白嫩的皮肉上布滿了灰色的斑點，摸上去還有點硬。
幾人的臉色都有點沉重，這是在逐漸蜚蛛化。
三人安撫了村民之後便直接進入了城裏，原本他們以為會看到汙濁化的地脈，不想整個鎮裏地脈之中的靈氣卻十分濃鬱，簡直如同洞天福地一般。
“看樣子歸渡的說法並沒有什麽問題。”風遙拿出來了自己製作出來的晶體，那晶體在此處散發出幽微的光芒。
“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歸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