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京都確實要比三月的時候暖和上許多了, 徐輕穿著一件米白色的針織衫,裏麵帶了加絨裏衣的,沒過一會兒覺得手腳都暖和起來, 迎麵拂來的涼風反而顯得清爽怡人。

“老板娘有沒有什麽愛吃的菜?”小柯問她。

“沒有吧……”還有這個稱呼什麽時候可以改一改呀,她聽著耳朵都要尷尬起來了。

“那也沒關係,有宋醫生照顧你。”小柯說。

顧明衍最近在經手一個關注度比較高的案子,對方是國民級的當紅女星, 叫施荔,如果餘珊兒算三線跨二線小花的話,那麽這位是紅了近十年的國寶級女演員, 三十多歲, 京都本地人, 公司也在京都。

這幾年關於她婚姻的消息不多, 男方背景不明,三年前結的婚, 今年突然有媒體稱二人感情破裂,雙方已經在各自接觸律師了。

“是施荔嗎?”徐輕當然也對這個名字非常熟悉,學生時期好幾部經典劇都是她主演的。

“對, 是施荔小姐。”小柯也有些不明所以,“雖然我們公司這幾年發展很好,但到底比不上那些老牌紅圈所, 畢業生首選也一樣是京都四大律所, 要不是老板薪酬開得格外高,不然在京都我們很難挖到好苗苗。”

是一部鋌而走險的落子,好在總算步入正軌了, 這幾年做下來他覺得業內有一句話說得沒錯, 專業學得再好也有個天花板, 主要是看一個人的思維和手腕,否則再有實力沒有時運也白搭。

“不知道為什麽施荔小姐會選擇我們。”小柯撓頭,“她丈夫好像也是找了一個剛起步的小公司。倆人非對著幹似的,到現在還不同意和解。”

“基本沒怎麽聽過她丈夫的消息欸。”

“嗨(hai),那是人背景太深,某京都商界巨擘的兒子,不想被人打擾,那媒體連個風聲都捕捉不到。”

徐輕自己就是做媒體的,但是基本不做娛樂新聞。民間有些非主流的自媒體喜歡搞這個,通過營銷號收取通稿或者黑通稿費,近幾年隨著短視頻渠道與平台的興起也是賺得盆滿缽滿。

“怪不得這麽多年一點兒口風都沒透出來。”

“其實施荔小姐家庭本身就還算優渥,也是書香名門,不過選擇了拍戲當演員這條路。”

小柯跟她說這些的時候幾乎沒有避諱著,徐輕當個八卦聽得津津有味,二人來到顧明衍在商務區這邊的小別墅,徐輕開門下車,對方過來幫她拿東西,解釋道:“老板知道你要過來,在上麵給你整理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小閣樓。”

徐輕:“……”

誰要住閣樓了!

“真的很好看,裏麵家具都是趕工定製的,最後效果出來我都想住了。”

“這句話是高情商叭?”

“呃,真的不是。”

小柯幫她把行李拎上閣樓,徐輕打開門的時候還是愣了一下。他喜歡的風格一直算比較簡約的,也許不是因為喜歡,而是省時間。但是這個整理出來的小閣樓有很多非常繁複的元素,甚至在原木風的櫃子上貼了幾塊她比較喜歡的驅蚊貼,有一個小冰箱,打開來放著些花青素和治療胃病的保健品。

“宋醫生說你要不出門可以直接從裏麵拿著吃。”

“謝,謝謝啊……”她確實不打算出門。

“是不是很好看!”小柯眼中發亮地向她介紹房間的布局,“這個櫃子裏還準備了幾件適合這個季節的衣服。”

徐輕其實自己帶了有,但是打開的時候看到那幾件還是感覺心裏有些暖。

雖然是一個新設計的房間,但是完全沒有陌生感,這裏很像她在錦和餐館樓上自己住了很久的小臥室,隻不過更加亮堂也更加精致了一點兒,推開窗戶外麵有一個種了綠植的小花園。

正好四月間,陽光和綠意在眼中顯得格外喜人。

“他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來啊……?”徐輕把一個抱枕拉到自己懷裏,揪了一下玩偶的小帽子。

“這倒是沒有。”小柯說,“我也不知道老板還有什麽行程。”

“嗯。”徐輕點點頭。

“這裏有一台電腦,還有書,不算多,社區本身自帶一個圖書館。”小柯拉開書櫃外防塵的簾子,“呃,下午五點會有小時工來打掃,大概沒有什麽了。”

“我知道啦,謝謝。”

顧明衍準備的東西很全,小柯還有工作就先回公司了,徐輕在屋子裏隨意逛了逛,覺得自己有點像小說裏被豢養的小金絲雀,除了她可以隨意去留之外,這裏真的什麽都給她安排好了。

就是不怎麽會說情話,徐輕想,顧明衍好像真的沒跟她說過一句熱戀中情侶會說的那些,嗯,甜言蜜語或者諾言,他將自己周圍築起高高的牆,她看不懂牆裏是什麽樣兒,但是隻要她靠近就能感覺到溫暖。

雖然塵埃沒有落定,但是依然能確定的溫暖。

“施小姐。”辦公室內顧明衍伸出一隻手。

“你好,顧律師。”施荔麵上戴著一副偏紫棕色調的墨鏡,同樣伸出手來友好地握了握,“對於上回你說的——關於過錯方的問題,我認為真的沒有必要,隻是感情淡了想離婚而已。”

“是嗎?”顧明衍語氣淡然,“請坐。”

“謝謝。”

“沒錯。”施荔雙手環肩,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她的肩頭和發梢,墨鏡下是精致的紅唇與下頜,談吐間帶著一種與生俱來溫潤古典的女性氣質,“大家好聚好散,我的訴求隻是這麽簡單。”

“可是據對方遞來的文書來看。”顧明衍斟酌了一下,“謝先生說,你才是過錯方。”

“他放屁——”施荔脫口而出,隨後捂住嘴巴尷尬咳嗽幾聲,“那個我是說,這是他的話術而已,他一直這樣。”

“施小姐於今年二月初曾光顧一家執事店,並豪擲千金給店內頭牌男模買二十五根金條……”顧明衍垂下眼念文書上麵的內容。

“對我來說九牛一毛而已,逗我開心賞金條,有問題嗎?”

“……為了慶祝其二十五歲生日。”

“非常吉利。”

“在法庭上看看吉不吉利?”顧明衍笑。

“那我也是為了好看而已,”施荔把墨鏡取下來放在桌上,三十四五的年紀依然保養得非常好,妝容清雅,一顰一蹙都頗具風情,“‘施荔在男模二十五歲生日時為其打賞二十五塊錢’,這新聞出來得多丟臉啊。”

“行,”顧明衍頷首,“挺有原則。”

“那是。”施荔揚了揚下巴。

“施小姐二月中旬的時候在京郊一處別墅開party,被邀請人性別皆為男性……”

“藝術趴,你懂什麽叫藝術嗎?”施荔喝了一口桌上擺著的檸檬水。

“是挺有藝術的。”

“我就欣賞你這種能聽懂人話的律師。”

“藝術性泳池派對,當天被人拍了視頻,是謝先生斥資幾十萬攔下來的消息。”

施荔:“……”

施荔:“tmd謝雲書你個惡人先告狀,他自個兒跟女秘書眉來眼去怎麽不說,上班穿包臀裙說話嗲聲嗲氣,見了我喊‘姐姐’,我服了個親娘的‘姐姐’,讓他把人開了還不樂意,非說是跟家裏有過恩情的誰誰女兒,我呸!”

剩下條條框框還有一堆,顧明衍沒念下去,淡淡抬眼:“詳細說說?”

“說什麽啊,一說我就來氣。”施荔把桌上那杯檸檬水咕咚咕咚喝下肚子,“——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放那對狗男女甜甜蜜蜜雙宿雙飛還不行了,給我搞這一出啊謝雲書,我nm謝謝他全家。”

顧明衍唇角向上抬了抬,也沒立刻繼續追問。

“m的!”施荔把杯子重重放下來發出“砰”一聲悶響,拍著胸脯順了一會兒氣。

“還繼續和平離婚嗎?”顧明衍問。

“離啊,這婚必須離,但是不調解了,”施荔抿唇冷笑道,“得了便宜還賣乖,有什麽大不了的,比就比。顧律師,我讓私人偵探挖來的證據合法吧?能不能告他?”

“當然可以。”

“那就行了,姐姐跟這對狗男女沒完。”

施荔打算自己找私家偵探,顧明衍這邊的搜證壓力就會小很多。

謝雲書不常在公共場合露麵,而且對輿論把控非常嚴格,一有個蛛絲馬跡還沒火就已經消失不見了。網上隻知道施荔有個相處三年的隱婚丈夫,最近打算離婚的,粉絲反應還行,大部分都說支持姐姐,更多的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啊?施荔什麽時候結婚的?我怎麽不知道?

“顧總接這個案子也是壓力蠻大的。”宋名恩來給她做藥膳的時候說,“打好了還行,打不好估計連帶公司都會被施荔粉絲罵死。”

“很困難嗎?”

“有點。”

宋名恩平時話不是很多,與人相處非常有分寸感,疏離卻不並冷淡。

她知道徐輕喜歡吃白蘿卜燉排骨,於是在裏麵加了川芎和黃芪,用排骨的鮮味掩蓋掉那一絲清苦的藥味,喝起來胃裏暖融融的,連帶後背都發了一層汗。

“很多人都喜歡在裏麵放枸杞。”徐輕說。

“對,但是氣血補多了腎容易虛。”

“什麽容易虛?”

“腎。”宋名恩認真地看過來,“精氣來源於血氣,物滿則虧。”

徐輕點點頭“哦”了一聲,吃完飯後在客廳裏坐了一會兒刷視頻。作為出道十幾年有好幾部經典代表作的女演員,施荔的國民度真的極高,就算今年已經三十四歲了仍然有一大批顏粉,粉絲們知道她要離婚的消息紛紛哭天搶地,但幾天過去連男方一個頭發絲兒的信息都沒扒出來。

這保密能力簡直一絕,徐輕想,廣電台封鎖消息都不一定能做到這種程度。

顧明衍回來得比她想的還要早。

屋子裏暖融融的特地放了個小電爐,徐輕整個人癱軟在沙發上,這個人懶懶的好像要飄起來,大概是本人刷到概率更高吧,她平時沒有可以去搜關於自己名字的話題,但是微博上那些帶她名字的消息時不時跳出來,大部分是正能量的內容,一些妹妹說要以她為榜樣,比起前些年那些時不時跳出來的質疑聲,現在“徐輕”這兩個字更像一個標誌,或者說一個形容。

她真的在很努力地當一個媒體人,幾年過去收獲了極好的口碑。

徐輕在沙發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有在搜索欄裏打入“顧明衍”這三個字。

帖子和話題相對就要少很多了,顧明衍本人沒有固定的微博,隻有公司一個官微。帶的內容也非常少,多半是圈內人發的匿名評價,這幾年他接的案子相較於前幾年不那麽惹人詬病了,所以風評也好了很多,再加上刻意有在提升口碑,所以圈內風評還算可以。

幾條公司發出來的照片,拍的是新入職的實習律師,後麵顧明衍隻有一個身形,也比較模糊,但是徐輕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放大截圖,更加模糊了,但是仍然非常好看。

喝過排骨湯之後胃裏暖暖的很舒服,徐輕隻是刷了一會兒手機就覺得昏昏欲睡,夢裏記憶離得很遠,是她去化福縣的那段時間,還有二人分開的兩年,關於過去他提得很少,久了她也沒有去問。

確實非常想他,所以眼巴巴地從申城坐飛機到京都來,顧明衍對她一直很好,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偏愛。

也許有一個什麽樣的心結,他一直沒有說,橫在這裏算不得什麽,在夢裏成為池塘裏的漣漪一層一層化開了。

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徐輕想,她過來也行。

眼前橘黃色的暖光在夢中模糊了,徐輕呼吸一下一下很沉,迷糊間聽到玄關處傳來腳步聲,顧明衍問她怎麽睡在這裏,徐輕懶懶的並不是很想睜開眼睛。

男人過來抱她,還在夢裏的徐輕囁嚅了一聲:“我好像看不懂你。”

“怎麽看不懂了?”顧明衍探了一下她的額頭,怕發燒之類。

“看不懂。”喃喃的有點像胡話,徐輕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問。

同樣是持續很久的感情,她覺得自己看不懂寧越,想放手的時候就放了;但是對於顧明衍,相處這麽久他們沒有真正深入交流過,經過這麽久還是想著念著,想到他的名字就能和溫柔掛鉤。

“起來一點兒。”顧明衍怕過會兒抱她上樓的時候碰到牆壁或者欄杆。

徐輕支吾幾聲,習慣性抬起手抱住他的肩。

“今天晚上吃了些什麽?”她聽不大見,顧明衍說話的聲音也很低,好像是在夢裏問的一樣。

“啊……?”夢裏隻能聽到他在說話,但是整個順序都是亂的。

“有沒有喝排骨湯?”

“噢。”

是完全沒有邏輯性的對話,徐輕感覺自己好像在夢裏被風吹了起來,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有點貪戀地伏在他肩頭蹭了一下。顧明衍抱她上樓,也隻是把人放在閣樓房間的席夢思上,脫下襪子把被褥蓋好。

“顧明衍……”迷迷糊糊在叫他的名字。

窗外晴朗的夜空閃爍著稀疏幾顆星子,外頭細微的光線透過來,可以看到徐輕睡得實在有點兒沉,臉上紅撲撲的感覺氣色很好。

一聲把他叫得心裏有點軟。

顧明衍靠近床邊,近得可以聽到她有節奏的呼吸聲,輕輕的。

“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冰涼的指尖碰到她溫軟的手背。

“嗯……”囈語著翻了一個身。

“我對你好嗎?”他確實是第一次這麽對一個女人,或許也是最後一次。徐輕很漂亮像一隻花蝴蝶,但他從來不會因為誰的長相去喜歡一個人,過早進入社會的經曆讓他學會了市儈這一套,知道人心可以髒成什麽樣,卻沒有見過人可以不為名利幹淨成什麽樣。

開始覺得新奇,那會兒並沒有想太多,後來久了,控製不住想去保護她一些有點幼稚,又有點單純的想法。

不用去改,其實這樣就很好,他可以保證她身邊出現的都是真善美的事,像王子賦予選中他的那朵玫瑰花。

“顧明衍。”又叫了他一聲。

顧明衍沒有應她,沒有俯身去聽,指尖也收回。

他轉過身打算出門,身後徐輕覺得熱了把被子扯掉,無奈歎了一口氣回來給她蓋,聽她嘴裏幾句含糊中夾雜著清晰的“我想賺錢”和“我想上班”,嘴角抽了抽,被她攀住手臂。

“放開吧。”他隻是想讓她過來把身體養一養。

“啊。”含糊不清一句話。

顧明衍覺察到什麽轉過身,空氣靜默了一會兒。

男人伸手揉了揉眉心:“別裝了。”

黑暗中徐輕睜開眼:“……你怎麽知道我在裝。”

“本來不知道,現在知道了。”顧明衍淡淡開口。

徐輕:“……”

“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徐輕從**半坐起來,閣樓上有一個透明小窗可以看夜空的,透過來點點昏暗的光線,她隻能辨認出他一個身形的輪廓。

“沒什麽事就回來了。”

“那你吃飯了嗎?”她一邊說一邊下床套拖鞋。

“吃了點。”顧明衍眼神清冷的帶過來一眼,見女人套著他買的一件純棉的睡衣,臉上有些頭發的壓痕,看他時候眼神非常可愛,不由得把視線別開。

“剩了一點兒藥膳和米飯。”

“我明天早上吃。”

“嗯。”徐輕點了點頭,過來就要抱他的手臂。

“我聽說你最近在接施荔的那個離婚案。”徐輕抬起頭。

“是的。”

“棘手嗎?”

“還可以。”這樣的案子他接過很多,男方女方有過錯無過錯都打過,隻不過關注度沒那麽高而已。他也沒微博,網上言論再怎麽編排也影響不到日常,他不在意,頂多在對公司造成影響的時候讓媒體公關一下。

沒有其他話題說了,徐輕手中握住他手臂上西裝外套的布料,眼睛軲轆轉了一圈兒,想著還有什麽話題。

“可以抱抱你嗎?”於是問。

顧明衍伸手揉了一下她的頭發,徐輕張開手臂抱上來,這樣的擁抱經曆過很多回,但是真的相擁時這種安全感是回憶替代不了的。

顧明衍手臂輕輕放在她的腰間,徐輕沒有什麽話,隻能聽到他胸膛處一下一下的心跳聲。

“什麽時候回申城?”

“半個月,小薛總說什麽都不肯答應我提前回去。”徐輕也有些為難,“到時候新人再怎麽沒觀眾也是露過麵的了,唉。”

“身為前輩這麽小氣啊?”

“可不是,這行更新換代快得嚇人,之前我是台裏主捧,回去之後就不知道還是不是了。”

她的顧慮是所有做幕前的主持都有的,但大家公平競爭,廣電台有一套自己的節奏和製度,沒必要為了一場采訪或者直播去爭個你死我活。

這個擁抱沒有持續多長時間,顧明衍以為她是怕自己被新人代替焦慮了,手掌輕輕搭在她的背上往下順了順,徐輕笑,於是二人緩緩分開。

“在我這裏早點兒休息,明天宋醫生會來給你做早餐。”

“你能不能弄一個微博呀?”徐輕抿了抿唇,抬頭看向他,“我們公開……吧。”

她說話的時候眸裏是帶著希冀的,這個話題他們都沒有刻意去提,顧明衍動作頓了頓,指腹溫熱的放在她的手掌上。她很想等一個回複,包括這兩年他去了哪裏。

男人俯身又想抱住她,徐輕將人推開:“你太過分了。”

是有點兒撒嬌的語氣說的,顧明衍呼吸聲有點沉:“婭婭。”

“嗯。”

“對不起,婭婭。”他想過跟徐輕提這個問題,包括現在,話到嘴邊說不出來。

關於這幾年他跟郭添的關係,父母東躲西藏的日子,還有他曾經做的那些沒有未來的打算。

“沒關係。”也沒聽到什麽解釋,徐輕踮起腳跟吻了一下他的唇邊,“你不想說也沒有關係,但是你不能推開我。我喜歡你。”

是一個非常勇敢,也很會表達愛的女孩。

顧明衍眸色明顯動了動,將她拉進懷裏低頭落下深吻,呼吸聲是繾綣的,徐輕熟練地抱住他的脖子回應他,男人的手沒有放在她腰間有傷的地方,而是向上抬起護住她的後背。

滾落在床褥裏,怕壓到她所以將人放在身上摟在懷裏。

明顯情動的嚶嚀。

“我查過你。”他指腹順著腰間的皮膚逐漸向上,避開那道很長的猙獰的傷疤,徐輕言語中帶著幾聲不可避免的喘息,“……我知道叔叔阿姨曾經做的那些事情。”

“對不起。”他好像不會說別的話。

明明隻是覺得她可以擁有更好更完整的生活,所以刻意避開。

所以覺得抱歉,他將自己擺得很低。

偏偏又放手不了。

“你是不是想著如果我找到更好的人,就放我離開?”徐輕猜到他怎麽想,男人溫柔的動作讓她渾身觸電一般戰栗,“……你,你還想像之前那幾次這樣嗎?用手指?”

他眉眼低下來,瞳色依然是幽深的,音色低啞:“抱歉。”

“你還會不會說別的話。”徐輕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男人隻是發出一聲悶哼,卻沒有別的推拒,隻是摟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不敢過於用力,好像懷中是什麽世間難得的珍寶。

他呼吸聲有些加重,徐輕也沒好到哪裏去,床頭沒有任何小雨衣之類的準備,明顯感覺到他身體的反應,所以二人都靜了一下。

“……你不想要我嗎?”她並不是初次了,他也應該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喉結上下滾了滾,碎發間有些細密的汗,是刻意隱忍造成的。

“嗚嗚嗚。”也不知道是真的哭了還是特意這麽說話,女人本來聲線就軟,哭起來的時候更加惹人憐了,好像呼吸和體溫都好像沒有頂點那樣逐漸攀升。

是他精心布置的小閣樓,空氣中夾著幾分別樣的旖旎。

男人很明顯發出一聲悶哼,接著用了些力道扼住她手腕,靜止了幾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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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東西。”

“嗯。”徐輕點頭。

她也沒有給寧越這麽做過。

男人似乎猜到她接下來做法似的將人拉開,徐輕就假裝要哭,如此反複幾次,屋內夾雜著一絲別樣的氣息。

從未有過這樣的一次,顧明衍把她拉到懷裏去吻,細細密密的,指腹落在她纖細的脖頸間。

“你,你還好嗎?”她看到他眼邊有些微紅。

“婭婭。”是低啞的嗓音,把臉埋在她的肩頭,鼻息溫熱。

“我去洗一洗。”徐輕推開他又被人拉回來。

春日的夜晚格外漫長,花園裏傳來幾聲清朗的蟲鳴聲,夜空幾顆星子恬淡而溫柔。

第二天他七點就有會,徐輕迷迷糊糊在床褥裏醒過來,聽到他手忙腳亂係皮帶的聲音,不由得“咯咯”笑了起來,男人眸色清潤的看過來一眼,也沒開口。

“就不能線上會議麽?你是不是來不及啦?”

“不能。”他對接客戶向來是麵對麵的,合同也要當場看完。

“哦。”那她是個罪人了。

聽到他拿上外套出門的聲音,不像從前那樣穿戴整齊姿態從容,徐輕往被子裏縮了縮,被褥整個兒向上提起來。

是沒有什麽活幹的一天,宋名恩過來的時候格外多看了她一眼:“你不對勁。”

“我很對勁啊!”徐輕說。

“不對勁,我今天得做點兒東西給你降火。”

徐輕:“……”神醫啊,這也能看出來。

宋名恩其實是本碩連讀的中醫專業,但是初高中跳了幾次級,所以年輕還很輕。整個人透出來的是一種職業女性的清冷範兒,倒不像個傳統意義上的中醫。

京都不少慕名請她過去的人家,見了本人之後都以為她是所謂“宋醫生”的助理。

“今天要出門嗎?”宋名恩看到她在整東西。

“嗯,出門買點兒東西。”

“我幫你買。”宋名恩說,“孫戚文是被抓到了,但是洪嶽沒有。據說他跳船之後就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現在京都警方都很頭疼,所以你最好不要亂跑。”

徐輕:“……這麽難找?”

“很難。”宋名恩點頭,“我都不知道這貨是怎麽脫身的。”

氣氛靜默了幾秒,徐輕突然抬起頭:“宋醫生好像對這些人的信息非常了解?”

“咳咳……”宋名恩有點被自己口水嗆到,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銀邊眼鏡,“這個吧,因為比較關注實時,所以了解比較多。”

“噢。”徐輕煞有介事地點頭。

“嗯。”似乎並不打算將這個話題進行下去,宋名恩在給徐輕看脈搏和舌苔,湊近時候明顯臉有些紅。

“你慌什麽?”

“我沒慌啊。”

“是嗎?”

“當然啦。”

對方並不想說,徐輕也就不問了。宋名恩鬆了一口氣似的走進廚房給她做菜,徐輕在客廳裏看電視刷微博,偶爾看看書,氣氛還算安靜和平。

“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做私人問診的?”徐輕放大些聲音問道,這樣廚房可以聽清。

“很早之前吧,畢業沒多久就做了。”

“哦。”

“嗯。”

兩個女人都不再說話,一直等到宋名恩端著做好的飯菜出來了,徐輕放下手機抬頭看,職業關係她對一些細節非常敏感。宋名恩有些不自在地轉過頭,徐輕笑了笑,便沒有繼續問。

“需要我買些什麽嗎?”宋名恩問她。

“不用,我自己出去買。”

“那我陪你去。”

拿人錢財給人辦事,宋名恩比較喜歡服務出手大方的老板和家庭。顧明衍給她開的薪酬還算可觀,當然她也得保證徐小姐的安全。徐輕沒有拒絕,於是兩個女人來到超市。

徐輕彎腰去看口香糖旁邊那一欄:“玫瑰和草莓哪個好呀?”

“我喜歡玫瑰,但是一般還是看……呃。”

二人的對話太有誤導性,旁邊路過客人奇怪地看過來,宋名恩不自在地轉過頭,徐輕從裏麵隨意拿了一些。

“這個有尺寸的。”宋名恩提醒她。

“嗯,我知道。”徐輕點頭。

“哦。”於是連忙低下頭。

好不容易付錢走出超市,宋名恩去開車,徐輕也並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謝謝你送我回來。”徐輕說。

“沒關係。”宋名恩明顯在回避什麽,徐輕眼神淡淡看過來一眼,畢竟是人家的私事兒,所以看破沒有說破。

八卦點到為止。

“中午你還來嗎?”

“嗯,我要來的。我先走啦?”

“再見。”

“嗯,再見。”

宋名恩回到車裏之後拍了拍胸脯,記者和律師都這樣嗎,她第一次跟顧明衍有接觸的時候對方也能看出她身上一些小秘密,一小點兒的細枝末節都能被推理出大概。

但是顧明衍沒有明說,徐輕稍微試探了她幾句,問題微妙,好在明麵上沒有露餡。

這個圈子有能耐的人太多。

她與薑曄一場情人做下來……基本知道的就已經心知肚明了。

是酒會上認識的,京都圈子也就那麽點大,她畢業之後工作也算順風順水。由於每天都很忙所以沒什麽心思談戀愛,醉酒之後在**和薑曄做的自我介紹。

對方是個檢察官,而且明顯在京都有些地位,宋名恩以為自己在這個圈子的事業就要到頭了,沒想到薑曄對她還算溫柔,後來也給她介紹了好幾戶人家的生意,一來二去兩人就成了p友。

偶爾會約一次,秉承報恩的想法,多半是參照薑曄的時間為準。

顧明衍眼睛很毒,見麵第一眼就猜到了二人的關係,宋名恩從小就隻會讀書那種,基本沒怎麽談過戀愛,提到這個就忍不住臉紅。薑曄應該有過幾任吧,看到她落紅的時候有些微訝,這大概也是他後麵會對自己這麽好的原因。

但是情人最終還是情人,說不明白道不破的,宋名恩骨子裏思想非常保守,一旦有人問起就非常抵觸的樣子。

所以剛才她會表現得那麽不自然。

明明也不是什麽二十出頭的小女生了。

“……唉。”歎了一口氣啟動汽車,心裏裝著事情,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檢查四周,後視鏡裏一輛白車狀似隨意地經過,宋名恩也沒有在意。

“喂?”是顧明衍打來的電話,“嗯,她今天去了一趟超市——您放心啦,我感覺徐小姐狀態好了很多。嗯,沒事的沒事的,這是我的職業內容。嗯,好的,再見。”

顧明衍問徐輕今天狀態怎麽樣,看樣子非常關心徐小姐,所以經常過來問她徐輕的身體情況。

又一個電話打過來,宋名恩以為是哪家的客戶,於是語氣非常客氣:“您好?”

“宋小姐。”薑曄的聲音。

他一直這麽叫她,除了在**的時候,二人之間沒有過多的相處,所以對話也帶著幾分疏離。

“嗯。”宋名恩握住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捏緊,“今天要嗎?”

“你有空嗎?”

“……有。”她點了點頭,“但是我晚上要給徐輕做飯,可能會晚一點兒。”

“沒關係。”

非常簡短的一次對話,宋名恩淺淺吸了一口氣調整呼吸,心道自己是不是接觸異性太少了,每次聽他講話的時候心都忍不住加快跳動那樣,不是她平時會有的那種情緒。

他們平時會約在離商務區比較遠的酒店裏,偶爾幾次去過他家,完事之後各自離開,薑曄會問她最近家裏怎麽樣,爸爸媽媽怎麽樣,宋名恩都說“好”,但好幾回爸爸媽媽電話過來都說,那個賬戶又在給他們匯錢。

她是從小山村好不容易讀出來的,成績很好,但是在京都沒有什麽人脈,家裏過得也相當拮據,有個年紀很小的弟弟,身體不是很好,醫院要錢像一個無底洞,宋名恩沒那麽多錢,雖然自己也是醫生,但是治療小兒麻痹的藥一針都要好幾千。

她不願意去提,薑曄從來也都點到為止。二人在**會聊上幾句,宋名恩問他最近案子有沒有什麽棘手的地方,薑曄也會跟她講。

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麽交流。

遇見已經非常幸運了,宋名恩有時候會想,如果她沒有遇到薑曄的話估計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找不到,更別提能在上層圈當私人醫生了。

下午京都下了一場雨,徐輕窩在家裏刷從前喜歡的電視劇,施荔演的,熒幕中那張臉真的非常漂亮,是很有特色的中式美人,眉眼之間帶著幾分獨特的古典氣。

宋名恩來的時候她捧著一份甜點將要睡著,覺察到自己手裏冰激淩被人抽走,徐輕猛然睜開眼睛:“你,你來啦?”

宋名恩抿唇:“這個東西你什麽時候拿到的?”

“你說冰激淩?”

“昂。”

“我出門去買的。”徐輕說,“看著旁邊就有一家便利店。”

“你這樣顧總估計會擔心。”宋名恩認真地說,“而且冷飲也要少吃,你吃我給你做的就行,保證比外麵賣的味道還要好。”

“沒有這麽嚴重吧?我走過去看一路都有監控。”徐輕對這些攝像設備向來非常敏感。

“我聽說有一個案子就是那人在鏡頭麵前被抓去的。”宋名恩解釋,“對方本身就是窮凶惡極已經有記錄的那種,不怕被人拍到,監控麵前把人推進車裏。”

“哇,你知道得好多噢。”

“我——”宋名恩眸光躲閃,“額,那個,我去給你做飯吧。”

“好呀。”徐輕沒有繼續去問,反倒是宋名恩更加靦腆起來,做飯的時候滿腦子都是薑曄打電話時說的那句“有沒有空”,確實也好久沒有見麵了,大概……一個多月吧?她包裏放著晚上要用的東西,整個人都有些不大自然。

“吃飯了。”今天晚上有一道清熱的百合,徐輕問她要不要一起吃,宋名恩搖頭,她從來不在客戶家吃飯,這是規矩,哪怕客戶多麽熱情都不行。

“你怎麽了?”徐輕問。

“沒,沒有。”

徐輕:“……”這個表現已經很明顯了吧啊喂!

“談男朋友了?”於是試著問問。

“不是吧。”宋名恩向來非常回避。

“嗯。”徐輕點點頭沒有繼續發問,宋名恩等她吃完了走出門。

外麵有點兒小雨,視線融在雨簾裏有點兒模糊不清。

作者有話說:

這是副cp,宋名恩和薑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