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顧嶼哭了,竟然被沈染軒罵哭了!

全場嘩然。

在這個舞台上顧嶼並不是第一個掉眼淚的人,但一定是第一個被導師說哭的人,而且那個導師竟然還是沈染軒!這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沈染軒雖然性格有些冷,但並不是一個難相處的人。事實上,他極有修養,談吐也得體周到,很少當眾給人難堪。可是在場眾人都能看出來,沈染軒今天在故意針對顧嶼,不僅言辭犀利,還咄咄逼人,緊追不放。眾人的八卦因子不禁就活躍起來了。

難道沈染軒和這個不出名的小演員有恩怨?

不過,此刻要說最尷尬的,那肯定是顧嶼。

他現在是真的想哭的心都有了,雖然預料到自己這奇葩的身體很有可能控製不住會流生理淚水,但沒想到竟然這麽會掐點,早不流晚不流偏偏在沈染軒問他話的關頭流!這下算是徹底洗不清嫌疑了,所有人肯定都以為他是被沈染軒罵哭的。

顧嶼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生理淚水,低著頭輕聲說了句抱歉。然而他剛擦掉,就有更多的流下來,根本停不下來。

選手們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們還是第一次在一個男人臉上看到標準的斷線珍珠式哭法,可詭異的是,明明是這種哭法安在這樣一張臉上,不僅一點都不違和,反而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一個大男人哭起來比女人還美這真得合理嗎?

就像陶典說的,沒有什麽事是顧嶼哭起來解決不了的。原本還略顯尷尬的氣氛在顧嶼幾滴眼淚砸地後瞬間瓦解,導師們也有些手足無措,各種柔聲安慰。

顧嶼羞憤欲死,隻好把頭埋得更低,不讓眾人看到自己尷尬而狼狽的樣子。

忽然間,就聽耳邊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

“這裏是選秀,不是你表現演技的地方,請尊重這個舞台!”

說話的自然是沈染軒。隻見他此時一張臉陰沉得讓人膽寒,話語裏也是明顯的怒意,顯然是真的生氣了。

在場所有人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不約而同看向沈染軒,誰都不敢說話。

顧嶼也意外非常,可隨後又不禁苦笑。

竟然讓一向修養極好的沈染軒當著鏡頭的麵如此發飆,看來自己是真的惹怒他了。

氣氛一時間陷入了尷尬的死寂。最後還是資曆最深的張代出麵解圍。

他嗬嗬笑了笑,溫和地替顧嶼打圓場:“顧嶼同學估計是太緊張了,沒關係。我相信每一個來參加For the Dream的學員都是出於對這個舞台的熱愛和對偶像這個職業的向往。希望大家好好努力,不給自己留遺憾!”

張代用溫暖的鼓勵將剛才尷尬的氣氛一語帶過,不僅安撫了沈染軒,也給了顧嶼台階下。

顧嶼也識趣,趕緊接過對方遞來的台階,說:“謝謝老師,我會努力的。”

生理淚水又開始不聽使喚了。

“……”

MD!顧嶼現在殺了陶典的心都有了。

張代見他臉上亮晶晶的淚珠子也是臉色瞬變,生怕沈染軒又爆發,趕緊把人送了下去,繼續往下走流程。

在張代的慷慨解圍下,顧嶼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沈染軒那一關,下台的時候後背都已經滲出一層冷汗,臉上就更不用說了,濕漉漉的已經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了。

顧嶼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疲憊感頓時席卷全身。他把雙手撐在膝蓋上,耷拉著腦袋,情緒顯得很低沉。

他無法忘記下台前沈染軒看向自己的那個眼神。

像是在憤怒,卻又像是在失望。

這一定是他二十五年來最丟臉的一次。

顧嶼苦笑著想。

左手臂突然被輕輕碰了一下。

“你沒事吧?”程煜湊過來,擔憂地問他。

顧嶼振作起來,抬頭對他露出一個故作輕鬆的微笑。

程煜見他臉上還有濕意,就從兜裏掏出張紙巾遞給他,小聲安慰:“沈導師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你也聽米瑋說了,他一向要求嚴格的,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這是他的專業領域嘛,所以肯定會嚴要求高標準的。他不是針對你。”

是不是針對他,顧嶼比誰都清楚,但程煜的關心還是讓他感動,臉上的笑意也真誠了一些。

“我沒有在意。”

程煜不相信地嘀咕了一句:“都被說哭了怎麽可能不在意。”

“不關他的事。”顧嶼笑容一淡,將外套遞了過去。

程煜接過被他團成梅幹菜的外套第一反應是:“臥槽!我就說你這雙手被詛咒過吧!這才幾分鍾啊就成梅幹菜了!你是錢太多非得燒點掉才安心嘛!”

顧嶼輕提了一下嘴角,不在意地說:“放心吧,不用賠。”

程煜不相信地看他:“都這樣了還不用賠?”

“不用。”顧嶼篤定道,隨即又問,“陶典跟你說這件衣服很貴的?”

“是啊。”程煜告訴他,“今天中午午休的時候,你經紀人特地來找我,說是從品牌方那裏給你借了一件演出服,讓我幫忙看著點,除了上台演出,其他時間別讓你碰,省得你把人家衣服毀了。”

顧嶼聽完冷冷一笑。

程煜覺得他的表情一些不對勁,就問:“怎麽了?這衣服有什麽問題嗎?”

顧嶼沒有解釋,隻是說:“你聞聞。”

程煜就把衣服舉到鼻子底下聞了聞,臉色瞬變。他又湊近深深嗅了嗅,這才震驚地轉過臉:“洋蔥?!為什麽衣服上會有洋蔥味?!”

說完他又頓了頓,明白了過來:“所以你在台上哭不是因為沈染軒,是因為洋蔥?!”

顧嶼點點頭。

“誰他媽的惡作劇啊!不知道你洋蔥過敏啊,居然還在你的衣服上噴洋蔥水……”程煜聲音猛地一頓,低沉思索了良久,才不敢置信地看向顧嶼,“是你經紀人?!”

顧嶼苦笑了一下。

“臥槽!你經紀人該不會是對家派來的臥底吧!”程煜又震驚又不解,“他幹嘛往你衣服上噴洋蔥水啊?就為了讓你當眾出糗?!臥槽,他該不會是想讓你走黑紅的路子吧!”

顧嶼沒有做聲。

程煜琢磨了半天也沒琢磨出來陶典這麽做的用意,可一想到自己無意間替他做了幫凶,就愧疚不已。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衣服被做了手腳,我以為你經紀人是真心為你好,如果我能早點發現就好了。”

顧嶼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和你沒關係,不需要道歉。”

“可是大家都誤會你了……”程煜猛地抬起頭來,“咱們去找導演組和導師們說明情況,解釋清楚就好了。”

顧嶼卻搖頭道:“沒必要。”

“怎麽會沒必要呢。”程煜憤憤道,“這一切明明是你經紀人搞的鬼,沒理由讓你承擔所有指責!”

顧嶼卻是淡然一笑,平靜反問:“在別人眼裏,我和經紀人又有什麽區別呢?而且因為洋蔥過敏哭就要體麵一些嗎?別人要是問你衣服上為什麽會沾上洋蔥氣味又該怎麽解釋呢?”

程煜啞然,弱弱道:“可是就繼續讓他們誤解嗎?還有沈染軒,他這麽生氣肯定是覺得你心術不正,以後對你有偏見怎麽辦?這樣對你往後的比賽不利啊!”

他恐怕早就對我有偏見了。顧嶼在心裏苦澀地想,麵上卻不在意地笑了笑:“無所謂,反正估計很快就會離開。”

程煜張張嘴,還想說什麽,最終隻是化為了一聲歎息。

插曲過去後,錄製恢複了風平浪靜。

大概是有了顧嶼的前車之鑒,後麵上台的選手們發言都謹慎小心了起來,就怕一不小心說錯話做錯事。

而導師們顯然也是怕會有第二個選手淚灑舞台,點評的時候都盡量溫和委婉,語氣盡可能的友好溫柔。

至於沈染軒之後基本就再沒說過話了,即便是有選手在舞台上出現嚴重失誤也隻是皺了一下眉頭。於是所有人就都明白了,他似乎隻是在針對顧嶼一人。

一想到有人在比賽一開始就得罪了導師,所有選手不禁都在心裏為顧嶼默哀。

四十組選手全部完成表演需要耗費很長的時間。錄製進行到深夜的時候還有十幾組選手沒有表演,然而此時無論是選手還是導師都已經困累交加,所以導演暫停了錄製,給所有人發了宵夜補充精力。

顧嶼沒什麽胃口,趁著休息的間隙鑽進了洗手間。

陶典為了讓他在台上哭出來顯然是煞費了苦心,為了不讓他發現自己在衣服裏做了手腳,所以隻在外套裏麵噴了洋蔥水,又在外麵噴了易揮發的濃烈香水,完美掩蓋了若有似無的洋蔥味。

洋蔥的氣味極為霸道,一旦沾染上就很難消除。雖然衣服早就讓程煜處理了,但是因為洋蔥水被噴在了外套裏側,導致裏麵的襯衣也被沾染上了洋蔥的味道。

雖然留在襯衣上的氣味已經很淡了,不至於讓他再流眼淚,但是仍然無法忽視。於是他躲進洗手間,用從程煜那裏借來的香水從頭到腳噴了一遍,試圖用香水味來蓋住洋蔥的氣味。

隻是香水的氣味也沒有比洋蔥好上多少,不喜歡香水味的顧嶼連打了四五個噴嚏。

做完這一切,顧嶼走出洗手間,迎麵看見沈染軒朝這邊走來。

顧嶼停下來,往邊上站了站,側著身讓他先進去。麵上已經恢複了一貫的微笑,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冷靜地打招呼:“沈老師。”

沈染軒也沒事人似的對他一頷首,仿佛幾個小時前冷聲要顧嶼尊重舞台的人不是他一般。

沈染軒目不斜視往洗手間裏走去,經過顧嶼身邊時卻腳步一頓,輕輕一嗅,皺眉問:“什麽味道?”

顧嶼趕緊往外退開幾步,解釋說:“我剛剛不小心香水噴重了。”

沈染軒眼睛眯起了一些,像是在打量他,脫口而出一句:“你不是不噴香水嗎?”

話出口兩人都愣了一下。

顧嶼先回過神來,平靜地說:“人都是會變的。”

沈染軒沒有作聲,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往前邁出一步,俯身湊到了顧嶼的肩窩。

顧嶼一驚,本能地想要退開,然而四周都是牆,唯一的通道還被沈染軒堵住了,進退不得,隻能僵直身子站在原地,用一聲咳嗽掩飾尷尬,同時也提醒沈染軒:“沈老師?”

“嗯。”沈染軒敷衍地給了他一個回應,不過並沒有將腦袋挪開,反而又湊近了一些。

顧嶼甚至能感覺到對方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裸、露的脖子上,隻覺得頭皮發麻。鼻尖也全是沈染軒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沈染軒的香水可比的程煜高級許多,而且味道也不濃烈,就像他的人一樣低調卻回味無窮。前調是清冷淺淡的雪鬆,不過最初的冷意褪去之後卻是溫暖明媚的果香,自然清新中又泛著絲絲甜意,回味悠長。

顧嶼發現自己不僅不排斥這香味,甚至還有些喜歡。他情不自禁想湊近一些再仔細聞一聞,可下一秒香味就消失了。

他回過神來,發現沈染軒已經退開了兩步,皺眉問他:“洋蔥味?”

顧嶼一愣,張了張嘴,在心裏將解釋的措辭琢磨了半天,最後出聲的卻隻是一聲簡簡單單的「嗯」。

沈染軒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突然輕笑了起來,隻是那笑聲中盡是嘲諷。

“為了紅已經可以不擇手段了嗎?”

作者有話說:

沈染軒:嘴炮一時爽,追妻火葬場【允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