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通達
第一二三章、通達
心魔的影響力比想象中的要可怕的多,這直接導致的結果是蘇希對外物的情感越發淡漠，當有一天看什麽東西都感覺不到任何樂趣的時候，也是她徹底放棄這個世界的時候。
對人們來說，毫無留戀的東西毀滅起來總是那麽容易,如果知道做了以後還能得到更多的額外收獲,相信沒有誰會不樂意動手,這個世界的最終結局也可想而之。
而天城之主所求的，不就是這一刻麽。
十年後的那個她受到了太多的苦痛,也經曆了太多的磨難，在不斷的爭奪與複仇的過程裏，一顆柔軟心腸早已化作冰冷頑石,當這個世界的真相被揭露的一霎那,連最後一絲溫情都在被殘酷的事實磨滅得不複存在了。
而在十年後的意識海中互相傾軋吞噬的戰爭裏，雖然自己僥幸贏了一籌，可惜高興得還是太早，對方早就準備好一切後手逼著自己就範。
“來日方長麽……果然是鹿死誰手尤可知啊……”蘇希苦笑，想起曾經的一次對話，對方笑得那樣自信滿滿，本以為與青龍一戰她自動出現替她擋災是想通了，原來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屬於天城之主的高傲冰冷和無情，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滲透過來，就連她會在何時放鬆防備早就算計得一清二楚。
忽然，手機又一次響起來，這次不是通訊的鈴聲，是短暫的消息鈴，拿起一看，又是秀一的字樣。
這算是在吃了幾回敗仗後的迂回作戰麽？
對於這種形式的交流，蘇希的壓力小了不少，就算有些話不能說也不會有個人一旁無形地催促著你。按下了查看，屏幕上顯示出裏麵的內容，蘇希卻是怔住，她咬著下唇，眼眶漸漸開始紅了。
魔界不同於人間界，地域甚至位麵都並不一樣，所以想要互相聯絡也並不是很輕鬆的事，這也是為什麽他們哪怕關係最要好的時候，他一旦去了那裏也很少聯係的原因，因為想要通訊一次真的很不容易。
而這一個多月裏，她把他所有的來電都掛斷了。
『不要硬撐。』
短短的四個字，沒有埋怨也沒有責備，哪怕這樣可以讓很多人發怒暴跳的無禮待遇也輕輕帶過，平淡卻飽含關懷與包容的話語依舊給了她觸動。是的，正是這個男人的智慧和體貼，給予最初無助的她最溫暖的安心與守護，以至於對他產生了過多的依賴，順理成章地動了心最後這才走到了一起。
這一次，還是這麽窩心。
想到這裏，淚水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對不起。
她顫顫悠悠地回著短信。
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和他一起很幸福地走下去，他若是個普通人，她就是這個人的居家太太；他若是個妖怪，那她便是妖怪的女人；他若是個是英雄，她就是英雄的妻子。
可殘酷的事實告訴她，她根本沒有那麽偉大，也承受不起日日夜夜孤單等候的無悔，哪怕溫柔微笑的麵龐下麵，也是積藏著無法說出口的怨的。
對不起，請再給她一點時間吧。
一邊哭著，蘇希一邊回著短信，一邊鄙視自己的軟弱和動搖，一邊卻又詭異的欣喜自己仍舊是在乎他的。而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暇他顧的遠處，有一抹身影站立在一棟建築的屋頂上遙遙望著遠方那個深夜了還在亮著燈的窗口，握在手上的手機這時響動短信提示的鈴聲，默默看完之後半餉無聲。
“藏馬！”人影的旁邊又跳出了一道身影，先是望了他一眼，又將目光掃向了對方凝望的方向，慣性冷淡的語氣還是帶上了勸慰，“人已經抓到了，剩下的就隻是掃尾，由我和幽助在就夠了，你現在離開也沒關係，想去看她就去吧。”
那人不語，隻是側過頭回望過來，輕輕笑了笑：“飛影，我還不能見她。現在，還不是時候。”遠處的霓虹灑來燈光，一片明明滅滅裏勾勒出少年俊秀的五官臉龐。
一旁綁著護額的矮小妖怪瞪大眼睛呆看他幾眼，隨後就忍不住道：“想見又不想的，你們到底在搞什麽鬼？真是有夠麻煩的！”說完也不再管他，徑自一躍，身影已經急速消失在遠方。
隻餘下獨自站立的少年望著遠方默默良久，握著手機的右手緊了又緊，最終還是無聲一歎收回了口袋，扭過頭也跟著方才來人離去的方向消失原地。
這一晚，蘇希又是帶著淚痕入睡的，也許是因為那條短信的關係，她的情緒卻安穩了一些。可惜，夢境並沒有給她帶來安詳。
夢魘又一次降臨，依舊是灰白色的空間裏，意識海中雙方的較勁還在繼續，但是相比已經將整個世界的構成打破還原成最本源的能量的天城之主，依舊困於大陣裏的蘇希極為勢微了。
似乎，一切都已經結束。
意識海外麵的世界已經沒有天空大地，隻有一片虛無的黑暗，以及從鋼鐵巨城還原出本來麵貌正在不斷吸收能量的仙府。
【世界……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大陣裏蘇希喃喃自語，她的精神本源透過陣紋被絲絲縷縷傳輸到了對麵的天城之主身上，可是也不值得在意了，在一切崩潰以後，很多堅持和觀念都成了空談。已經成為輸家，再抗爭也沒有結果了。
【不對，那投身於此的我又是什麽？】
從懵懂中被人投進這個小世界，一心一意認真的活著，從排斥到接納的新父母，無法適應到安然融入的新國度，拒絕一切又慢慢接觸的鄰裏朋友……
新的身份，新的家庭，新的世界，她活得那麽認真那麽努力，結果……這就是最終的結果嗎？
大陣外的另一端，那個有著凜然氣勢算盡一切掌控全局的女人，就是她即將成為的自己嗎？
她不想成為這樣的人，丟棄了情感滿腦子隻有算計和報複，即使有仙的力量又有什麽好？可就如天城之主所說，這個世界是虛幻的，再多留戀徒然，可她就是不舍，舍不得那些親人，舍不得那些朋友，也舍不得那個人，而且近二十年的情感怎麽可能說否定就否定，和豁出一切已經一無所有的前者相比，這個諸多不舍的自己又是否太過軟弱？
蘇希一下子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恐懼與彷徨交織在一起，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的痛苦更是讓她心中絞痛，幾乎失魂落魄。
眼前不知何時忽然朦朧起來，似乎有一道人影在她身前緩緩凝聚，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感覺讓她的視線不由自主被吸引，隨著人影的模樣越來越清晰，蘇希的心重重地跳動起來，連呼吸都跟著放輕了。
那是一個女孩子，十八、九歲的年紀，紮著馬尾辮，隻能用清秀來形容的平凡五官，一身用的確良布做的鵝黃襯衫和黑色的長筒褲，一雙眼睛含著笑意看著自己。
蘇希怔怔地看著少女，眼淚無聲息地湧了出來。
這是……真正的蘇希，沒有好看的臉龐，沒有深沉的心機，也不會那麽多東西，單純易怒經不起任何挑釁，但卻是那個原原本本的自己。
【你是……來嘲笑我們的嗎？】
眼前的一切看起來是這麽荒誕，過去的，現在的，和未來的自己，齊聚在心魔的世界裏，其中後兩者竟然在互相戰爭，這讓蘇希在這個最初也是最純淨的自己麵前有些抬不起頭。
【是不是覺得，我們都完全變了？】
明明不想問的，怕從對方的嘴裏聽到令她難過的評價，可還是鬼使神差的問了。
離她隻有幾步之遙的女孩子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對著她笑開，緩緩地說道：【你是我。】
聲音沒有黃鶯出穀的美妙，卻有那個年紀特有的清脆，也帶著她那個時候幹脆的性格。蘇希一愣，猶帶著淚水的臉不解望她。
對方卻不理會，指著不遠處正忙著修複仙府積攢力量一心超脫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的天城之主又道：【那也是我。】
蘇希愕然，呆呆地望著她，心中已經翻江倒海。對麵的少女同樣給予回望，唇帶淺笑，目光清澈，隨後在蘇希越來越亮的眼神裏又來時一般慢慢消失在她麵前。
半餉後，她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短短的兩句話七個字，不吝於暮鼓晨鍾，令蘇希一下子反省過來。無可否認，當她第一次來到十年後的世界，第一次聽聞到天城之主的成就和作風時，不但沒有驚歎，反而更多的是深惡痛絕，她厭惡十年後的自己胡作非為，更痛恨她毀了她對未來所有的美好期待，哪怕直到現在對方把世界的真相□裸的撕開展現在她麵前，她也沒有認同過對方的行為，自然更不願意站在她的角度去想太多。
而明顯的，天城之主對她這個十年前的自己也抱著同樣的態度甚至更加霸道惡劣一點，用了各種手段和心機一步一步慢慢削弱她的心防和抵抗，讓她絕望無依最終就範，一直到現在達成了目的這才停止。
她和她，都在互相否定自己，認為彼此的一切都是錯誤的。
可說到底，其實都是在恐懼包容彼此，害怕變成對方那樣，所以不願意承認那也是自己罷了。
【我的心胸竟然這麽狹窄，連自己都容不下……】這個結論讓蘇希都哭笑不得，回頭再望一眼仍舊專心致誌於超脫大業的天城之主，目光由原本的冷淡變得柔軟，【也罷，你想要融合就都給你吧。】
想通了這一切，她不再抗拒，任由自己的精神意識被對方剝奪吞噬。
世事無常，時間變幻，人心會變是很正常的事，有時候過於執著也並不是好事，認同也好否定也好，都是從本心出發，真正的自我不是克製，也不是放縱，而是明白自己心中所求所願。
她的突然放鬆，自然驚動了忙碌中的天城之主，一向除了譏笑和冷漠仿佛什麽都不出她所料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驚詫的神色，迎來的是對方坦然又包容的微笑。
是的，我一定會離開這裏，了結那些恩怨……
可在那之前，我依然要留在這個世界……
隻因這裏還存在著可以讓我心安讓我依戀的港灣……
又是陽光明媚的新一日，蘇希照常坐在桌邊用著早餐，可是言語間少有的活力讓家人驚喜起來，一家人圍著餐桌說笑著，恍然間看到母親眼底的青黑，蘇希心頭一熱。
“媽媽，對不起，這段時間讓您擔心了。”
女兒的突兀言語讓美津子微微愣住，可看到她疼惜自責的目光時，忙不迭低頭去伸手抹淚：“你這丫頭！知道就好！從小就喜歡有心事就自己憋著，總讓我跟著瞎擔心！”
“對不起，媽媽，真的對不起……”
從家中出來，再一次前往學校，卻又和昨天的感覺不一樣了。以前她過得渾渾噩噩，自然沒有多關注周圍的動靜，這次踏進校門再見到那些路過與她打招呼的同學時明顯發現了他們的異樣。
怎麽一個兩個都看起來小心翼翼的樣子？
“前輩，早安……”又一個猶猶豫豫打著招呼就小心看她臉色的。
“早安。”蘇希笑著應下，然後按耐不住還是問了，“那個，我臉上有什麽嗎？大家看我時好像都怪怪的。”
“沒！沒沒沒沒有！”對方連連擺手，一副被驚得跳起來的樣子，“您很好，今天看起來最精神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說著就要逃跑。
可惜人還沒走兩步，就被一把扣住肩膀，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力道，愣是讓他邁不動步子，回過頭，果然就見手臂的主人一臉笑眯眯地看他：“學弟，麻煩你告訴我了。”
“是……是！”
明明笑容還是那麽溫和，氣場也不強勢，為什麽最後他還是像是碰見貓的老鼠一樣很害怕似的答應下來了？
盤問了幾句，蘇希終於明白原因，感情還是自己這陣子心不在焉開始不合群鬧出來的事，讓大家都以為她出了什麽事，所以很小心的都不去刺激她，時間長了全校都知道了就變成這樣了。
咳，她辛苦經營下來的名聲，在這個學校裏打下的一片江山可不能就這麽丟了，趕緊恢複形象要緊啊。
卸載了思想包袱，蘇希的精神麵貌確實大有改觀，積極地為自己正名的工作進行還是很順利的，大夥兒一看到當事人恢複了原有的狀態也是十分高興的，不過這期間蘇希也聽到了另一個關於她的八卦傳聞。
“什麽？有傳聞說我有意退出弓道社，準備加入網球社！？”
這誰編的？她自己怎麽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就著這一章，我就來說說我本來寫的內容吧，原地計劃是藏馬去找蘇希的，然後進一步加重了蘇希的心魔問題，雙方打起來了，或者說蘇希單方麵突然發動攻擊了，然後一邊打一邊發泄天城之主留給她的怨恨啊，反正非常埋怨“為毛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總留她一個人”這種無解的問題，打到最後殺意攀到頂峰就差一擊就能結果男友了，好在懸崖勒馬停住了，雖然最後蘇希也給藏馬治好了傷，可是也覺得無臉留在他麵前，然後不管不顧跑了……
跑了嘛，後者肯定是要追的嘛，可惜技術條件不夠，女友一個空間門之流的技能放出，人已經去美國找D伯爵哭訴求安慰了，再然後又扯到心魔問題，然後它被如上所示解決了。
然後，我就看到了某人的留言，再然後……我了個去！雖然這樣子也達到我的目的，但是我覺得這兩個人可能很難再走到一起了哇（反正我暫時編不出來了），趕緊換了！
全部過程如上，於是我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