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書庫

書庫

第二天天不亮更聲就響了起來,任仲這一夜睡的極淺,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湧出了許多念頭,他仔細想來卻發現一個也捕捉不到,故而外麵一有聲響便坐了起來。幾乎同一時間,同屋的少年也醒了過來,他坐起來之後便盯著地板發呆,任仲挑了挑眉,徑自端起盆子去洗漱,根本沒心思交談。

任仲洗漱完,領了一個雜糧餅當早飯,他昨晚便沒吃東西,這會子餓的緊了,也不管早起井水冰涼,匆忙用水把幹硬的雜糧餅填進了肚子,許是吃的太快,他愣是沒吃出什麽滋味,肚裏還是空空的,沒法子又舀了些涼水喝下,才覺得肚子裏飽了些。

不一會兒,便聽見有人喚自己的名字,他理了理短衫,跟著這人出了雜役院。這人一言不發的在頭前帶路,任仲低著頭老老實實的跟著,一路上也沒遇到什麽人。

任仲偷偷抬眼觀察著,領路這人看起來是個書生,皮膚白嫩的緊,三十來歲,穿一身深藍的長袍,頭頂整整齊齊挽了個發髻,一副柔弱文人的樣子。聽他自己說是專門管理府中少爺們功課的總管,姓王,讓任仲喚他王先生。

王先生領著任仲到了一處小院,開了鎖,隻見這院子裏除了三間屋子外,還在周圍種了些樹,樹下栽了些花,建有一座小涼亭,王先生說這叫清雅別致,這些據說珍貴的花花草草在任仲眼中自是一種也不認得,更是不值一錢,心中不屑,卻不能表現出來,隻能裝作感興趣的樣子聽王先生滔滔不絕。

王先生見任仲雖然皮膚略黑不愛說話,一副不討喜的樣子,但麵上恭恭敬敬,禮貌也十分到位,自然是十分受用,也就用心的給任仲介紹起來。

這小院其實是一間書庫,據王先生說,這蔣老爺是經商起家,字倒是識得,有了錢最看不起這些窮酸書生,可是到了後來,這生意做得越來越大,接觸的人愈發的位高權重,蔣老爺才意識到這窮酸有了官位可比這商人要得意的多。

故而在兩年雇了幾位先生專教府裏的少爺們讀書識字,同時在全國各地收購書籍,建了這麽座書庫,要知道,這個年代,書可是稀罕物件,也不知道蔣老爺哪裏來的路子,收了那麽整整三大間。書倒是有了不少,可是一直以來雇傭的夫子都自視甚高,不願整理這成千上萬的書籍,收的雜役識字的也極少,書庫無人整理,隻有人定期清潔防止書本腐爛。

“任仲,既然你聽過私塾,這整理書庫的任務便交給你了,這裏嚴禁火燭,你就白天整理,晚上若是有空可以帶一本回去研讀,整理好了就列份書籍清單,看書目內容是否胡言亂語,是否損毀,若是損毀,抄寫一遍檢查無誤方可入庫,你可有什麽疑問?”

任仲早就料到這書庫的工作肯定不如聽起來那麽容易,可也不曾想如此複雜,他可是知道自己的斤兩,忙推脫道,“先生,小子隻是旁聽過私塾,整理這麽多古書實在是力不從心啊…”

王先生擺擺手打斷他,一臉不耐“我說你行便行!就這麽決定了,我每三天會來檢查一次你的進度,若是有什麽不懂的就那時候問我,別偷懶,蔣府裏可不養閑人。”說罷,他從懷中掏出一串鑰匙一共四把和還有兩個小木牌,遞給任仲。

任仲接過還沒細看,王先生又開口道,“這木牌是身份憑證,千萬別弄丟了,最大的是院門鑰匙,剩下的是三間屋子門鎖的鑰匙。西側的書庫你不要進入,裏麵的書可都是價值連城之物,就是弄壞一本你也吃罪不起。這樣吧,你先整理中間和東側,筆墨紙硯都可以去雜事房領取,用你手中的銘牌登記即可,等會我帶你去熟悉一下領取的流程。不過這筆墨都是有記錄的,你可要節省著用,休得浪費了一絲一毫。如此,上午你便熟悉熟悉環境,下午再開始整理吧。”說罷他拍了拍任仲的肩膀,仿佛又想到什麽的樣子低頭叮囑道,“小子切記,西側的書庫可萬萬不能進入。”

任仲不明所以,隻覺得王先生這話說的好生奇怪,聽起來像是勸誡,實則如同引誘一般,西側屋子若是不能進入為何把鑰匙也給了自己,不給不是更加保險?

至於裏麵的什麽價值連城的古書,任仲連想都沒有想過,他又不是那些個文人,對那些古書古文感興趣,私塾旁聽主要還是小時候的求知心作祟,這一下過了三四年,任仲也弄明白了這之乎者也與那披發書生關係不大,自然也就對文字失了興趣。

再者說來那書再價值連城也與自己無關,偷來賣錢?那王先生怎麽不偷偷賣上幾本,還用在這當個總管?任仲揣測分析了半天也不知先生是何用意,隻好跟著王先生先去雜事房領取筆墨紙硯,領取的過程也很簡單,隻要把木牌遞給雜事房的管賬,那管賬就把一個月的筆墨和兩塊木牌都包好遞了過來,任仲雙手接過道了聲謝。王先生看任仲做事妥帖,禮儀也很得體,不由得點點頭,叫任仲不用跟著自己,幹自己的事去。

任仲別了王先生,便拿著東西回到了獨立的小院,開了鎖推開院門,他便徑直走向了主屋,開了鎖將鎖頭掛在門把上,鑰匙揣好,便向裏望去。隻見這主屋滿滿當當的都是書架,粗粗數來也有二十幾排,而且這書架極高,任仲伸出手來也隻能勉強夠到一半,幸好牆邊準備了攀爬用的長梯,要不這取書還真是個大問題。

光盯著這些書,任仲的眉毛都打了結,恨不得將王先生臭罵一頓,又暗自懊惱不該出聲說自己識字,弄巧成拙。現在想來,村裏的孩子識字就是少數,就是識字也是富裕點的子弟,可富裕的又怎會把孩子送來賣掉?自己還真成了這例外。

不過任仲還真是少有的意誌堅定的孩子,雖說他本身不喜整理分類讀書寫字,可強迫自己靜下心來讀寫,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主屋的書籍都是些有關文韜武略,天道倫理的著作,任仲很是不喜,卻不得不耐著性子讀上一讀,偶爾有些人物傳記,曆史故事任仲便拿回住處仔細讀讀,久而久之,任仲的閱讀速度倒是越來越快,說是一目十行也不為過。

讀書不成問題,寫字可成了大問題,開始時任仲寫的整理目錄還真是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畢竟他雖然見過私塾的夫子寫字,卻從未自己寫過,真正寫下來卻連自己都有些汗顏,王先生來檢查的時候看見這目錄不由得哭笑不得,也來不及責怪任仲,給了任仲幾根用舊的毛筆,叫他沾了水在地上練習,一個月之內要把這字寫的妥妥帖帖的。

任仲上午下午都練習個個把時辰,也就漸漸上了道,因為沒有人教,任仲的字勉強及的上內斂平和四個字。字如其人,看來也並不是以訛傳訛。

整理書庫的事也算是順利,時間一長,任仲也就習慣的這種被書包圍的生活,同時也跟同屋的黑壯少年混的熟了,知道那少年名叫張二牛,長得濃眉大眼,笑起來也憨憨的讓人討厭不起來。

他被分到廚房做事,聽他說,這廚房可不是給雜役小廝做飯的,是給小少爺做的呢,至於這小少爺究竟是哪個,別說任仲,二牛怕是也搞不清楚。平時也就是幫廚師打打下手,擺擺盤,工作也很清閑。

任仲喜靜,在屋裏也是抱著書靜靜的看,偶爾對著窗戶發個呆,一點也不像個十歲的孩子,二牛摸清了他的性子,從不打擾,倆人也算是相安無事。

這二牛天生就是個熱心的,也不知道任仲怎麽就對了他的胃口,有時任仲看書著了迷,晚飯也錯了過去,二牛便記得幫他打一份,生怕他餓著肚子,有時還偷偷從廚房裏拿些少爺吃的小點心分給任仲,任仲怕他偷點心的事被人發現,堅決不吃,還狠狠的嚇唬了二牛,說是偷盜在蔣府被發現可是要被亂棍打死的,二牛倒是被嚇唬住了,保證不會再拿,可是小娃子好像對吃的有種異常的執著,明明知道吃不得,卻堅持不了多久,就又偷了幾塊來吃。

按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自己偷的極有水平,都是這盤偷一塊那盤偷一塊,再碼好盤,看起來滿滿當當的。任仲見這麽多天也沒人追究點心的事,心道是蔣府並不在意這幾塊小點心,勸誡二牛的事也就就此作罷,沒在提過。可沒成想,正是任仲他們入府一個月的日子,二牛出了事。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家長裏短,相信我這真的不是宅鬥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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