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府

入府

連續的陰雨天一過,張氏忙催著任仲與她一同往山裏去,要知道雨後的山林可都是寶貝,生怕有人趕在她們前麵把好處都搶了去。任大強要去地裏看看,這大的雨,也不知淹死了多少菜苗,家裏剩下的兩個小的,自是跟著他。

這邊任仲和張氏往山裏走,任大強卻是在村頭被人攔下了,抬頭一看,竟是在鎮上學木匠的大兒子,任大郎穿的可不是農家人常穿的粗布衣衫,滑溜溜的任大強也說不清是什麽材質,但他臉上卻是一臉的陰鬱。

“大郎,今個怎麽有空回家啦?”要知道這大子也就是逢年過節才回家,一般都留在鎮上跟著師傅。

“爹,我們回去說。”任大郎擠弄了下眼睛,便拉著任大強就往家裏走。

當張氏和任仲下午回了家,就見任大強自個兒蹲在自家門檻上嘬水煙袋,煙熏火燎的,一問才知,原是任大強想在鎮上給任仲找個差事,聽說鎮上的大家族蔣家這幾天招收雜役,蔣家在鎮上如日中天,連鎮上的太爺也不敢得罪了去,這任仲要是能被挑走,哪怕是當個雜役也好。

這原本是個好事,可仔細問來,卻說這蔣府收人簽的都是死契,換言之就是任仲這輩子都是蔣家的下人,不得自由。如此一來任大強怎麽能肯,家裏又不愁吃喝怎可把自家兒子賣給別人,任大郎好說歹任大強就是死不鬆口,也就咬咬牙吐了實情,原是他在鎮上認識了幾個潑皮無賴,幾人閑來無事就找個館子吃酒聊天,一來二去混的熟了就輪著請客,誰知其他幾人請客不過十幾錢,到了任大郎請客就變成了十二兩銀子,這才知道遇了惡掮客,這虧心的館子逼任大郎給錢,可任大郎也就是個小學徒哪來的銀錢,脖子一梗就要去衙門報案,但任他叫破喉嚨也無人管他,心知這太爺定是收了好處,館子打手隨後追來威脅說要是三日不還錢便打斷他的腿,他才慌了神,想盡辦法湊錢。

錢哪是那麽好湊的,奔波半日卻是一兩銀子也沒借到,後來得別人指點便想把弟弟送去當雜役。蔣家每收個雜役都會補給雜役家人二十兩銀子,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這任大郎說到後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跪在地上直給他爹磕頭,罵自己混蛋,又一邊撿些安慰話勸說,要是不使這個法子自己可是要被打死啊,況且這進了蔣府也不是進了火坑,要是服侍的好沒準人家就放了任仲自由。

這一哭一鬧就是任大強也心疼了,無法,便答應考慮考慮,跟任仲商量一下。任大郎見父親願意考慮,就知以任大強的性子這事多半能成,便想著回鎮上去打點一番,好讓任仲順利的被挑選入府,走的時候腳步倒是輕盈了不少。

任大強自是不願大兒子被活活打死,可也不忍心舍了二兒子自由,要說拿出這十二兩銀子更是不可能的事,見二兒子回家,支支吾吾的說了想法,隱瞞了大子欠錢的事,隻問二兒子願不願意入蔣府,任仲是個心裏通透的,隱隱覺得事情不簡單,便抿著嘴不說話。

他雖說不滿足於這個小小的青牛村,可是這簽了賣身契,到時候想去哪可就由不得自己了,自己倒可以一走了之,可是連累家人的事又如何做的出。

任大強哪知道他已經轉了無數心思,隻叫他自己好好想想,自己和張氏進了內屋,想把這事前前後後說給張氏聽,任仲想知道真相,也知爹爹不可能告訴自己,於是便沒回屋子,趴在門上偷偷聽他倆說話。

任仲雖說是個小娃娃,可是這幾年私塾聽下來,也明了不少道理,他得知了真相後,心中雖然不豫,可總不能見死不救,更何況那還是自己的親大哥。他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拍了拍小屋的門...

第二天一大早,任大郎就租了輛驢車停在了家門口,他好像認定了家人定會同意他的提議,早早便到了,任仲早就梳洗完畢,被張氏拉著手叮囑了一番,等到了驢車旁,轉身便對著門口站著的爹娘直直跪下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他不是自欺欺人的人,進了蔣府怕是難以再出來了,心中也知這一走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不由得悲從中來,“孩兒不孝,爹娘保重。”

說罷,拎著自己的小包袱就上了車,背過身,一眼也沒有再看生活了十年的家。也許是他冷情淡薄,也許是他期待多於悲傷,他竟沒有流一滴淚水,隻是心中一片迷茫。

任大郎與爹娘道了別也上了牛車,他從小就離開家裏,與任仲關係也並不十分親密,一路上隻是叮囑他等會要乖些,伶俐些,一定要入選才好,任仲也弄清大哥隻是利用自己,也不知是惱他,還是惱心甘情願被利用的自己,一路上不發一言,隻顧看甩在路邊的從未見過的風景。任大郎當他離家緊張,說了幾句便閉口不言。

一上午時間就到了鎮上,中午任大郎給了他一個饅頭,還有一小塊豬肉幹,任仲很少吃到肉,便三下五除二吃了個幹淨。隨後就被送到了一個大院內,隻見他那親哥哥對著個站在院內的長胡子老頭點頭哈腰,還伸手遞了點東西,那老頭沒推辭,直接揣進了懷裏,然後看了任仲一眼,便轉身離開了。任仲心知那老頭便是管事的了。

任大郎不放心又叮囑了一番才離開大院,之後,陸陸續續又來了十多個十歲左右的小孩,男女都有,任仲瞅了一眼,這些小孩一個個麵黃肌瘦穿的也破破爛爛,怕是在家裏連飯也吃不飽才願意來簽這種賣身契,再想想自己,不由得露出一個不符合自己年齡的冰冷笑容。

又過了一個時辰,那長胡子老頭見著沒什麽人來了,就讓這些小娃子站好,介紹一下自己有什麽本事,小孩子哪有什麽本事,加之膽子也小,半天也沒人說話,任仲自然不會做這個出頭鳥,他默默的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

老頭看小孩子一個個都嚇得哆哆嗦嗦,有些失望,這膽小怕事如何伺候的主子高興?又問有誰識字的,任仲心中一動,他看著老頭神色不豫,怕藏拙進不了蔣府,大哥的計劃怕是要落空,便舉起右手道,“小子任仲,略識得幾個字。”

“哦?你識字?如何識得的?”這老頭僥有興趣的盯著任仲,任仲沒什麽隱瞞的,將在私塾旁聽的事交代了一下,這老頭聽了便隨便拿了本書叫任仲念出來,任仲旁聽了這麽久,書法不行但認的字可不少,順順利利的讀了幾句,老頭便叫他明天去書房報道了。

其他小娃子老頭挑挑撿撿留下了三個,都是看起來機靈的,像任仲這樣沉默寡言可是沒有。其他的小娃子老頭都擺了擺手叫下人把他們帶了出去。

之後就是老頭自我介紹了一番,說他姓何,以後大家叫他何總管就好,隻見何總管拿出賣身契讓這四個小娃子按手印,按了印,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下人回報說該給的銀錢已經盡數交付了,任仲這才真真意識到自己成為蔣家的雜役,心裏一陣空落落的,驀的又想起披發儒生的身影,他咬了咬牙,這種受製於人的感覺,很憋屈,心裏有團火不知如何發泄,隻得死死的攥緊了拳頭。

任仲再怎麽淡定也是個剛剛十歲的小娃娃,府裏之人皆以為他緊張無助,加之其他三個小娃娃也沒表現的比他好多少,倒是沒人發現他的異樣情緒。

後來那何總管半威脅半引導的教了他們幾條基本的規矩,無非是好好伺候主子,不要監守自盜之類的。然後便領他們到了下人住的雜院,讓幾個人洗了澡換上府裏的雜役服,這雜役服也就是普通的灰色短衫,不過任仲的跟他們的略有不同,顏色略淡一些,估計是書房雜役而有所不同。

隨後配了屋子,任仲和另外一個黑黑壯壯的少年倆人一間,屋子很小,裏麵也就是一張大炕,兩床被子兩隻臉盆兩個簡陋的衣架。何總管走之前曾說每日飯食都會送到院中,大家都必須在院裏進食,切不可衝撞了主子。每日聽到更聲就要起床,然後去該去的地方上工即可,當然,第一天會有專人帶著熟悉一下。

折騰了大半日,到了晚飯時間何總管便離開了,任仲進了屋子,躺在床上,心裏茫茫然一片,隻覺著這炕比家裏來的暖,卻又比家裏更冷,外麵響起了雜役們分飯的嘈雜聲,他也不願起來,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也不理來叫他吃飯的黑壯少年,慢慢閉上了雙眼,進入了夢裏。

作者有話要說:之前的鋪墊寫起來那叫一個費勁,四個字就是家長裏短(╯‵□′)╯︵┻━┻

可是不交代也不行

寫的不好請多擔待%>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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