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族中之事

苗影服侍著張煥喝了藥,替他換了衣裳,將髒衣服拿了,到門前的小池塘裏去清洗。剛剛蹲下身子,卻聽到一聲輕佻的後哨聲。苗影抬頭一看,卻是這幾天都沒看到的張燦。張燦嘴裏叼了根狗尾巴草,身後跟著倆個小廝,正看著苗影擠眉弄眼。

若是前幾天,苗影見了他自然害怕得要死,如今卻覺得有趣,忍不住撲哧一笑。

張燦眼前一亮,前幾天怎麽沒注意,這小乞丐還是個小美人?真是可惜了,竟然一時失誤,讓張煥占了便宜。

“燦少爺,有何指教啊?”苗影一臉笑意。

張燦這幾天很是鬱悶,被張煥落了麵子,回去後想要馬上報複,卻被張焰勸阻了。張焰的話可以不聽,可是自家那個三叔也來壞事兒,不知道給老爹說了什麽,老爹也禁止找張煥的麻煩。

今兒聽說張煥病了,張燦是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情前來。不想一眼見到苗影秀色可餐,張燦就把老爹的話忘到九霄雲外了,隻想著搶了這個小妞兒玩樂一番。

張煥也聽到外麵有人說話,出來後笑著倚靠在門邊觀看,也不上前。張燦本來很是害怕張煥動手,如今見他懶洋洋的,估計病的不輕,膽子一下就大了起來。

“張煥,我打了你,你也落了我的麵子,算是兩不相欠啊!這個小妞兒,就讓給哥哥我吧!”

張燦話一說完,就指揮倆個手下去捉住苗影。苗影咯咯一笑,閃身進了籬笆牆,躲在了張煥身後。

張燦搓搓手:“去抓她出來,每人賞錢五貫。”

苗影故意嘟嘟嘴:“才五貫?我這麽不值錢啊!喂,你們倆個,要是將張燦重打一頓,我給你們每人一文錢。”

張燦大怒:“老子才值一文?”

苗影嘻嘻一笑:“是倆文哦!其實這兩文錢我都懶得出的。”

張燦怒不可遏:“還不動手!”

那兩個小廝雖然害怕張煥,也不得不慢慢走了過來。

苗影見這兩人過來了,心裏微微有些擔心,畢竟張煥傷還沒好。

那兩人伸手推開籬笆,還沒進院子,忽然聽見一陣馬蹄聲。回頭一看,一輛馬車正飛馳過來。此時駕駛著一輛馬車,那可是比後世的蘭博基尼還威風的。張燦的爹雖然是族長,出入最多也就是牛車罷了。如今看到馬車,張燦三人都愣住了。

馬車停到院子門口,先下來的卻是張焰。張焰滿臉堆笑,親手拿了腳凳放好,曹岩和來階也緊跟著下來。

“哈哈,叔珩,讓我等好找啊!多虧帶著張焰。”曹岩一下來。就對著張煥嚷嚷。

張焰看見張燦,微微皺眉:“燦哥,你做什麽?”

苗影搶著說道:“他想強搶我!”

來階眉頭一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強搶民女,可有王法?”

張燦見來階衣著華貴,而且下來就打官腔,一時竟然不敢說話。

張焰笑道:“來公子,這位也算是叔珩的堂兄,怕是有些誤會在裏麵。”

張燦趕緊點頭哈腰:“誤會,誤會了!這位公子高姓大名?”

來階冷哼一聲,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走向張煥。

張焰低聲道:“燦哥,還不快離開!這位是揚州刺史的衙內!”

可憐張燦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本縣縣令,還是遠遠見到的。如今聽見此人是刺史公子,哪敢多留,點頭哈腰的帶了人溜了。

“叔珩,傷勢如何?”來階走上前來,微笑著詢問。

張煥笑道:“多謝來兄牽掛,小傷無大礙。寒舍簡陋,倒是怠慢了。”

曹岩笑道:“少客氣幾句不行啊?拿幾個凳子來坐在院子裏說說話就是了。”

張焰聞言,搶著去取了幾個小凳,眾人坐了。苗影也去泡了壺清茶,每人倒了一碗。

曹岩先喝了一口,有些奇怪:“咦,這杯茶有些意思啊,什麽都沒加,卻自有一股子清香。”

苗影笑道:“相公要求這樣泡茶的。”

曹岩一口茶水噴了老遠:“相公……?叔珩,這小娘子是你妻子啊?”

張煥微微一笑:“這事說來話長,有時間我再和曹兄仔細說說。”

曹岩見他不說,也就不好再問。來階喝了口清茶,也很感興趣,詢問如此泡茶的道理。

張煥對茶葉自然十分了解,當下娓娓道來。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茶之一道,主要有‘源’、‘具’、‘造’、‘器’、‘煮’……這幾個環節。源,就是指產茶地點,有‘野者上,園者次;陽崖陰林紫者上,綠者次……’之分。”

“具,乃是指采茶用具,諸如籃,籠,筥……”

“當然,茶葉是用來喝的,最主要的自然就是煮茶了。煮茶之時,需用上等幹淨木炭,次者使用桑,槐等柴火,切不可使用腐朽的柴火。至於水,山泉最好,其次就是江河水,至於井水最差……”

來階等人聽得目瞪口呆,哪想到喝個茶還有這等講究。回過神來,拉住張煥就討論請教起來。

曹岩歎口氣:“可惜,沒有那些器具,否則一定要見識下叔珩的茶道。”

來階微笑道:“文會!”

曹岩擊掌叫好:“著啊!今日回去我就做準備。”

因張焰在場,隻好說些無關緊要之事。張焰眼力介不錯,也看出來張煥等人有話說,借口家裏還有事離開了。

曹岩鬆口氣:“這張焰倒是有些小聰明。叔珩,昨天的事情我告訴祖父了。祖父聽了勃然大怒,就要讓王縣令抓人。後來我說了你的打算,祖父雖然不太樂意,不過還是答應了,準備在文會上全力幫助你。”

來階笑道:“叔珩放心,家父也會秉公處理的!”

張煥一臉感激,隻是拱手一禮,卻沒說道謝的話。來階曹岩二人見他不道謝,心知他真心把自己當兄弟,反而更是高興。

“煥兒,這兩位公子是何人啊?”正在說笑間,張世乾從地裏回來了,見到門口馬車,十分驚訝。

張煥笑道:“這兩位是來階兄長和曹岩兄長。”卻沒報二人身份,怕嚇到了張世乾。

張世乾見二人衣著華貴,又坐著馬車而來,知道是貴公子,上來就要見禮。來階曹岩哪會受他的禮,趕緊扶住,反而要行晚輩的禮。正在糾纏間,外麵一陣馬嘶,竟然又來了一輛馬車。

苗影笑道:“妙玉姐姐來了。”飛跑著迎接上去。

車簾一掀,果然是一身白衣的妙玉。錢蘭兒放下腳凳,妙玉下了馬車,摟著苗影走了過來。

“見過伯父。”妙玉走到跟前,先對張世乾行了個大禮。

張世乾手腳無措:“這位姑娘請起。影兒,快扶起來。”

苗影抿嘴一笑,扶起了妙玉。妙玉又分別見過了來階和曹岩,直接坐在張煥身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張世乾知道自己在場,影響氣氛,告了聲罪回了房間。

妙玉見張世乾離開了,氣哼哼道:“煥哥哥,受了傷也不去我那裏,還跑來跑去的!”

張煥微笑道:“事出突然,怕你擔心,昨晚就沒告訴你。”

妙玉點點頭:“傷的很重嗎,我看看!”

苗影接口道:“姐姐不需擔心,問題不大已經處理過了。”

妙玉鬆口氣,臉色也緩和下來:“那就好,是誰傷了你?”

在場的除了妙玉和錢蘭兒,都知道這件事。因此苗影代為解釋了一番,隻是沒說張煥受傷的過程,也沒說黑風的身份。妙玉何等聰明,聽她說的含含糊糊的,就知道有內情。轉頭看了眼張煥,張煥知道她的意思,點了點頭。

曹岩在一邊笑道:“來師兄,你看人家眉來眼去的,我倆是不是告辭的好?別影響人家卿卿我我。”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來階笑著點點頭,真的準備起身離去。

“哪位是來公子,曹公子?老朽這邊有禮了!”

張煥正要挽留,外麵來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張世恒,人還沒進來就喊了一聲。

來階一愣:“叔珩,這些是……?”

張煥淡然一笑:“算是族中長輩。”

來階見他語氣平淡,看看張世恒的衣著,再看看這幾間茅屋,心裏已經有了數。等到介紹時,來階和曹岩都是淡淡的,張世恒卻絲毫不敢怠慢,態度謙恭的邀請幾人過去赴宴。

來階自然不想去,還是張焰低聲說了句“來公子還是去一下吧,對叔珩父子在族中的地位必然大有幫助。”聽了這話,來階勉強答應下來。

張世恒大喜,又進房拉了張世乾,帶了一行人向自家走去。妙玉自然不會去這種場合,和苗影一起留了下來,準備了解下昨晚事情的詳細情況。

張世恒家有七間大瓦房,在這張家村算是數一數二了。正堂裏早就擺好了桌椅,見到眾人來了,除了幾個丫鬟留下服侍,女眷們早就回避了。

張世恒恭請來階在上首坐了,自己坐在主位相陪。眾人都坐了後,張世恒吩咐開宴。鄉下也沒什麽好東西,野味倒是不少。眾人心思都不在吃喝上,不免氣氛有些沉悶。

張世恒作為主家,起身敬了一巡酒。回到座位卻不坐下,笑道:“今日剛好來公子,曹公子也在,老朽準備宣布一件事情。”

來階拱拱手:“張翁隨意。”

張世恒高聲道:“吾弟世乾,品性忠厚,道德高尚。我宣布,自今日起,世乾賢弟就是我張氏的宗族長老。”

張世乾聞言,有些慌亂:“族長,我哪裏敢當啊!”

張世恒佯怒道:“你我自家兄弟,自當兄弟相稱,再不可稱呼族長!”

張煥見張世乾有些慌亂,起身淡然一笑:“多謝伯父好意。父親,既然伯父一片好心,你答應了就是。”

來階笑道:“叔珩此言甚是,叔父不必多慮。”

張世恒聽得來階語氣親熱,心中感歎。今日臨時起意,決定拉攏張煥父子,看來真是英明之舉,稍後讓張燦再陪個禮才對。

經此一事,酒宴氣氛好了許多。張煥也借花獻佛,敬了一巡酒。

酒宴過後,來階和曹岩拒絕了張世恒的挽留,眾人送到村口,目送馬車消失在了鄉間小路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