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頁瑰寶
昏暗的夜光下,從假山後探頭,看向顧靈芊禁閉的房門的,正是田雯珊。
回城之後,她想來想去,終究覺得,顧靈芊再怎麽厲害,也不應該一下子突飛猛進到這般地步,真正了得的,還是她那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來曆不明的師父。
也正因此,日落之後,田雯珊瞞著顧靈芊,想要去拜訪那個叫作寧采臣的青年。
結果他竟然不在屋中,田雯珊找了此間的侍女詢問,得知他去了他的女徒弟房中。
她們在這外頭守了許久,眼看著夜已深了,他竟然一直都沒有出來。
到了第二天,田雯珊找借口,約了路琪一同前來見顧靈芊。
“太陽都已經照在屁股上了,你還沒有起來?”路琪踏門而入,進入屋中,看向榻上搓眼爬起的顧靈芊,笑著說道。
顧靈芊揉著太陽穴,一臉困意:“一個晚上都沒睡。”
路琪和田雯珊意味深長的對望一眼……一個晚上沒睡啊。
顧靈芊趕緊解釋:“是一個晚上都在練功。”
路琪和田雯珊再一次的對望……用什麽姿勢練的功?
顧靈芊覺得她們的表情,充滿了懷疑和曖昧的氣息。
她穿上襦衣襦裙,又在外頭罩了一件漂亮的紫色絲綢半臂,站了起來,裙上彩蝶飄飄。
路琪上前,好奇地問道:“芊芊,你昨天用的到底是什麽劍法?為什麽那麽厲害?”
顧靈芊扭頭看去,看到連以往一向看輕她的田雯珊,都以充滿了驚異和佩服的目光看著她,自然是愈發的得意。她笑著說:“一般般啦,不過是隨便練練。”
田雯珊問:“你昨晚也是在房間裏隨便練練?”
顧靈芊說:“別提昨晚了,累死了!”原本希望師父繼續教她劍法的,沒想到後麵師父教的,全是打坐導息內景外景之類的東西,和劍法全無關係,她一打瞌睡,師父就用戒尺敲她頭,害她差點抓狂。
路琪和田雯珊感歎著……她的師父還真是厲害。
二女都已經是豆蔻年華,對於**的事,多少都有一些了解,又從一開始就認定顧靈芊是跟著她師父一同為情私奔的,既然知道,她的師父昨晚在她的房間裏待了一整夜,自然是不免想入非非。
顧靈芊卻也不笨,狐疑的看了她們一眼:“你們怎麽知道我昨晚一直在房間裏?”
路琪說:“這個……”
田雯珊趕緊轉移話題:“既然你用的是劍法,為什麽卻不帶劍?你以前用的那支劍呢?”
“被我師父扔了!”顧靈芊無奈的說,“我師父說,那劍實在是太輕太脆,太過垃圾,無法承受我此刻的劍氣,用了還不如不用。”
田雯珊心中想著:“她以前用的那支劍,和我的寶劍品質相當,在整個碧荒都已經算是上等的了,如果連那支劍都太過垃圾,整個碧荒上,又哪裏能夠找得出‘不垃圾’的寶劍?”
說話之間,寧采臣踏步而入,看到她們兩個也在這裏,想了一想,便要退出,留她們三個姑娘在這聊天。
“寧先生!”田雯珊臉帶微笑,“寧先生您這麽早就起來了啊?”
寧采臣回頭看了看門外的陽光,想著:“哪裏早了?”
路琪說道:“寧先生可吃了早飯兒?就是這館外就有一家上好的酒樓,要不,我們請客,寧先生可願意去做一做?”
田雯珊道:“不知道寧先生是哪裏人士?在青輝城侯府所就何職?”
路琪道:“小女子孤陋寡聞,以前不曾聽聞寧先生大名,慚愧慚愧,還請先生不要見怪……”
顧靈芊看著突然向自己師父獻起殷勤的她們兩個,生出警覺……你們兩個要做什麽?
田雯珊和路琪全力邀請,寧采臣和顧靈芊強她們不過,便隨著她們出了館,到外頭酒樓。
大半個早晨已經過去,陽光逐漸移向中天,酒樓華美,坐在高處靠窗的位置,往窗外看去,能夠看到那一座座屋簷上,或青或灰的瓦片,在陽光下閃著粼粼的光芒。
田雯珊為寧采臣倒酒,她笑容可掬,全然不似昨天的傲氣,又是勸酒,又是恭維。顧靈芊暗道不妙,幫師父擋了好幾下,不讓田雯珊太過靠近師父。
這種碧荒無敵的劍法,自己一個人會就夠了,無論如何,不能讓田雯珊得逞,把絕妙劍法學了去。
我說你這人怎麽回事,昨天不是還挖苦我跟一個沒本事的書生,離家出走私奔的麽?怎麽今天就對我身邊這“沒本事的書生”這般殷勤?你能不能有點骨氣?
她說:“師父,姐姐都已經往扶桑樹去了,我們現在也離開這裏吧?”
寧采臣無可無不可,道:“好吧!”
田雯珊趕緊問:“寧先生,你們打算去哪裏?”
顧靈芊瞪她:“關你什麽事?”
寧采臣若有所思:“首先,得去找一座出產玄鐵的礦山,越大越好。”
“玄礦?”田雯珊錯愕,“整個碧荒上,玄礦本來就不是太多,要說這東北一帶,最大的玄礦,正好就在我們田家的地盤上,歸我們田家所有。這玄礦,極難挖掘,我們田家的神玄山雖然玄礦豐富,但每年產出的玄鐵也不過就是一兩斤罷了。”
路琪問:“那已經不錯了,我聽說,玄鐵本是天地間的玄氣,經過數萬連甚至是數十萬年,具氣成玄,凝玄成精,原本就極其難得,再加上挖礦、提煉的過程繁瑣無比,數十噸玄礦,能夠淬煉出來的玄鐵也不過就是指頭大的一點兒,一支劍在鑄造的過程中,摻入微不足道的些許,就足以成為上等寶劍。正因如此,每一兩玄鐵都是價值不菲。”
田雯珊道:“先生莫非是想要鑄上乘寶劍?那正好,我家中還珍藏有三斤的玄鐵,又有好幾名數一數二的鑄劍師。先生何不到我家去看看?”
寧采臣說:“這樣啊!鑄劍師就不需要了,我自己來鑄就好,你先帶我到你說的神玄山去看一看吧。”
田雯珊想著:“他自己就會鑄劍?話說回來,既然有現成的玄鐵,那還去礦山看什麽?不過罷了,怕的就是他不去,隻要他肯去就好。”
她生怕寧采臣反悔,迫不及待的叫來隨身侍女,備好馬車,回住處取來包裹,寫好向唐栩等人告別的書信派人送去,中午飯後,就上了馬車。路琪心中好奇,也跟著他們。
“師父,如果隻是要玄鐵的話,回青輝城,花錢去買就是了,為什麽非得到她家去?”途中於驛站休息時,顧靈芊找機會,不解問道。
在此之前,她還未必覺得師父有多重要,現在田雯珊那丫頭擺明了想要“橫刀奪愛”,她一下子緊張得不得了,生怕師父被田雯珊搶了去。
寧采臣道:“碧荒上的凝玄技術實在太差,能夠買到的玄鐵,多多少少都包含了雜質,況且,幾斤十幾斤的玄鐵,哪裏夠用?”
顧靈芊睜大眼睛,碧荒大陸上,再好的寶劍,摻入的玄鐵也不過就是一兩二兩,那都還需要最頂尖的鑄劍師才能夠成功摻入。師父卻說,要鑄的劍,十幾斤玄鐵都不夠用,那會不會太誇張了?
她道:“可就算這樣,師父你自己去看礦山又有什麽用?難道你自己去開山,自己去挖礦,再自己去練鐵?”
寧采臣笑了一笑,沒有說話。
在驛站住了一晚,繼續上路,華美的馬車裏,田雯珊同樣在打探著寧采臣去看礦山的用意,寧采臣也是一笑了之,並不解釋。
就這般,他們來到了神玄山下。寧采臣下了馬車,在田雯珊的引導下,看向前方山頭,隻見那整個礦山呈圓錐狀,猶如鍾鼓,周邊雖然因為開礦,能夠看到不少被人工破壞的痕跡,但還是能夠看出過往的靈氣獨鍾。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玄鐵本就是天精地華具現成形,無形無相的玄氣化成鐵精,本就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如果不是靈氣聚集之處,根本不會出現這般“無中生有”的玄化現象。
他以望氣之術,看了看天空,又以堪輿之法,看了看大地,點了點頭。雖然隨著玄礦被人發現,這神玄山遭到了一些粗暴的開采,但凡人低微而又拙劣的能力,還不足以在短期內破壞這裏上萬年的風水。
他回過頭來:“這神玄山,可不可以送給我?”
田雯珊一下子說不出話來:“送送送……送給你?整整……整座山?”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這人竟然這般的獅子大開口,整座山都要了。
顧靈芊同樣也是睜大了眼睛,心中想著:“師父啊師父,這一整座玄礦,對於田家來說,就是會下金蛋的雞,年年開采出來的那幾斤玄鐵,都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你一開口就要別人整座山送給你,你當你誰啊?”
連路琪也在心中想著:“雯珊一路殷勤,不過是看她教了芊芊那奇妙劍法,想要跟他學劍,結果他一開口就要別人一整座玄礦,這個人到底是不知好歹、自以為是,還是真的對這整座玄礦的價值一竅不通?”
寧采臣道:“或者,我用東西與你們交換吧。”
他回過頭來,從上到下的,將田雯珊看了一遍。
顧靈芊瞪著師父,師父你這樣從頭到腳的看她,你想要做什麽?
寧采臣一眼看完,進入馬車,取來筆墨,刷刷刷刷,龍飛鳳舞地寫著。
隻一會兒,那一大張宣紙,就被他寫滿。紙上的墨跡,恰到好處,寫完的每一個字,在下一個字還在寫時就已風幹,微妙得令人難以置信。
他出了馬車,將寫滿字的宣紙遞給田雯珊。田雯珊疑惑的接了過來,攤開看著,緊接著就是嬌軀一震,目不轉睛,目光中透露的是如見瑰寶的、難以置信的光彩。
路琪與顧靈芊極其好奇,心中想著:“那上麵到底寫了什麽?為什麽他會覺得,這樣一幅字跡,就能夠換得一整座生產玄鐵的礦山?”
疑惑之間,田雯珊已經收起宣紙,態度恭敬至極點:“先生,請上車,隨我前往寒舍,我一定會請家父,將神玄山交予先生。”
他們重新上了馬車,前往田家邑城。進入邑城,隻見城寨連綿數十裏,壯丁來去,阡陌相連。田家在本地,乃是一個大家族,雖然不像顧靈芊的父親那般,擁有公侯之名,卻自成都保,擁有形同軍隊的保丁。
來到位於邑城中央的豪華府邸,朱門玉瓦,石獸坐鎮。府中家丁看到姑娘回來了,慌忙迎接,田雯珊讓人將寧采臣、顧靈芊、路琪迎往招待貴賓的客房,小心侍候,自己前往父親書房。
“爹!”她風一般的卷進書房。田府家主田稀元訝道:“女兒啊,你不是跟著他們玩兒去了,說是要等扶桑樹那邊的祭神大典結束後再回來的麽?怎麽這麽快的就回家了?”
田雯珊道:“先別提那些,爹,我跟你說,青輝城的那位侯府千金顧靈芊,您以前也是見過幾麵的吧?”
田稀元道:“自然,我還記得,你和她一向關係不佳,每一次見麵都要吵嘴,去年還打了起來。她怎麽了?”
田雯珊說:“她有一個師父,叫作寧采臣,他想要買我們家的神玄山,所以我帶他來跟你說一聲,爹,依女兒看來,也不用賣了,趕緊送給他吧。”
田稀元失笑道:“女兒你在說什麽傻話?神玄山生產的可是玄鐵,是我們田家會下蛋的金雞,誰來買我們都不賣,更別說送人了。是了,難不成你喜歡那什麽寧采臣,想要把神玄山騙去當嫁妝?我跟你說,不行,不行。”
田雯珊說:“爹,你先看看這個。”她取出宣紙,呈了上去。
田稀元疑惑的接了過來,放在桌麵上,細細看去,緊接著就沉吟不語,就這般,一直看著。
田雯珊等了一會,見父親沒有反應,於是道:“爹,你還在考慮什麽?神玄山和這套功法,哪個更值錢,這一看就知道啊?爹,你不會那般目光短淺吧?這可不像是我認識的你啊!爹……爹?”
伸手去推父親,卻見他凝神靜氣,身周隱現神光,她心中一動,縮回了手,安心等待。僅僅過了半炷香時間,忽見父親猛然站起,麵色紅潤,豪邁大笑:“好!好!好!想不到,竟然這麽簡單,想不到竟然是這麽的簡單!”
田雯珊道:“爹,難道你……”
田稀元哈哈大笑:“想我自幼苦修我們田家家傳浩然玄功,卻因天分不夠,於二十年前梗在了第七重,再無寸進,我這些年來,日日苦修,始終不得門路,以至於不得不徹底放棄。想不到,想不到,時至今日,我竟然如此簡單的,直接從第七重跨越至第九重,做到了我們田家先人這兩三百年來,再無人能夠做到的事。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