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蓮葉田田

幾聲水響,黃鶯出穀般的輕笑在蓮葉荷香間飄散開來。小舟深入靜塘,扶開舒展的荷葉,紅袖落白蓮。西杭五月,年輕的采蓮女子束裙登舟,一雙雙柔荑撫水輕嬉,瓊珠濺灑,端的是一番好風景。

在那近岸長亭下,兩個年紀更小一些的女孩將一個大木桶放在水中,搖搖晃晃跨將進去,其中一個還沒坐穩,便伸手去夠那身畔的一朵白蓮。木桶一晃,她一聲驚叫,陷些撲入水中。另一個女孩忙拉著她坐下,穩住木桶兩邊,悠悠****,離了岸便入到蓮葉之中去了。

岸邊長廊中,葉聽濤望著荷塘裏出水的蓮花,駐足了一會兒。他偶爾向四周望一眼,隻有行人幾個,暖風拂麵,荷塘裏女子的笑聲時時地傳上岸來。但葉聽濤隻是微微皺起了眉頭,有些煩躁。

他在這裏已經等了許多天了,楚玉聲還是沒有出現。她留下字條說要去湖州一趟,在此會合,便消失得沒影。離開陸吾鎮已有一個月,帶走薛靈舟的瀚海來客並沒有再出現過,但葉聽濤仍是沿著往揚州的線路走,憑他的直覺,那個易樓紫冠弟子決不會憑白無故地去冒充瀚海族人,因而一路小心在意,卻也未有什麽發現。

臨走的時候,楚玉聲給他留下一個紙包,裏麵包著一件淡藍色的長衫。葉聽濤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去過裁縫店,但那長衫卻合身得宛如度身定做,清雅俊逸。他自從與楚玉聲相識以來,似乎對她總沒什麽好印象,但細想其中種種,究竟歸咎於誰亦是難言。葉聽濤微微一歎,一陣刺痛很突然的紮向他的心裏。

他在長廊裏踱了兩步,想將眼前的影子揮去,卻沒來由的真正傷感起來。寧靜的荷塘邊漂浮著夏日的濕潤之氣,掃視過去,風光雖好,卻是惆悵。他背上的碧海怒靈劍裹在一層白布中,光芒收斂。雖說出道至今都是在為這些事而奔波,但在薛靈舟失蹤的時候他卻突然覺得不該讓這把劍為太多人所見。事情來得太猛,往往會讓人應接出錯。

“撲通”一聲,荷塘深處傳來驚叫。葉聽濤抬頭,隻見那木舟上幾個女子向他揮著手,叫道:“那位大哥!前邊木桶裏兩個小姑娘掉在水裏了!快救她們一救!”

葉聽濤順著她們手指之處看去,隻見一片蓮葉之中空出一塊,空木桶吃了水,桶底翻起,一隻纖白的手在水麵上抓了兩抓。葉聽濤腳尖一點向池中躍去,在蓮葉上一借力,拉住了那隻手,將一個少女提起放回岸上,要再回去拉另一個時,卻見綠葉白花附著那木桶,空隙之處竟已被蓋沒了。

這時塘中那條小舟劃近,一個身著翠柳畫裙的女子起身紮進水中,不一會兒,托出個麵色僵白的少女來,遊到岸邊。葉聽濤將那少女提上來,隻見她似是被水嗆住了,一時失去了神智。他將手掌抵在那少女後背,運氣一拍,那少女吐出幾口水來,睜開眼睛。水中那采蓮女子也已上岸,跑到葉聽濤身邊扶住那少女:“鳶兒,你怎麽樣了?”那少女兀自回不過神,片刻才認清眼前的人:“玉姑,我……”另一個被救的少女也走到她身邊,向那女子道:“玉姑,咱們一時不小心……”那女子見兩人無恙,才斥道:“也是大姑娘了,還這麽不穩重,沒叫白麵羅刹捉去,自己到要淹死在這塘裏。”語音柔軟如綢緞一般,甚是悅耳。三人身上都是濕淋淋的,水珠順著頭發滴落到臉上。舟中另幾個采蓮女子也都上了岸,圍住了落水少女,軟語啁啾。

葉聽濤見此間眾多女子,自己站在這兒恐有不便,於是走開了去,自到長廊另一頭等待。過不多時,遠遠聽得那幾個女子回舟中拿了竹籃,似是要送那兩個少女回去。卻有一人的腳步聲是向他而來,他回頭看去,正是那畫裙女子玉姑。隻見她眉眼秀麗,氣息溫婉,卻又比一般閨中女子更為落落大方一些,她走到葉聽濤身前,微笑道:“剛才謝謝這位大哥了,那兩個女孩兒總是冒冒失失的,若不是你在恐怕咱們也難一時救起兩人。”

葉聽濤道:“無妨,隻是小事。”他見那玉姑衣裙尚都是濕的,便道,“姑娘快些回去吧,天晚風涼。”

玉姑掩口一笑道:“天是快晚了,隻不過也不差這一會兒,我家就在附近的清溪村,大哥且來坐一會兒吧,讓那兩個丫頭親自來謝謝你。”

葉聽濤道:“不必了,舉手之勞而已,我還有些事未了,不便離去。”

玉姑一雙圓潤的眼睛瞧著他:“這幾日總見你在此,隻是也沒機會說上話,瞧你背上背劍,想必是武林中人吧?”

葉聽濤聽她問得直接,卻不便多言,隻道:“不錯。”

“是路客還是作客?”玉姑也不管身上的水直往下滴,仍是問道。

葉聽濤道:“是路客,並不久留。”

玉姑微笑道:“大哥不必戒備,玉姑又不是歹人,我這麽問,隻是因為這附近的村子裏當真出了些歹人,所以想問問大哥可願意幫忙。”

葉聽濤道:“哦?是否是剛才姑娘所說的‘白麵羅刹’?”

玉姑道:“噯,我可不是姑娘了,便叫我玉姑吧。不過你猜得不錯,我正是要說那‘白麵羅刹’。”她收斂起笑容,正色道,“這個人大家都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就算有人當麵見了他也無法問出話來,因為他沒有嘴,也沒有什麽五官,臉全是白的。”

葉聽濤微微一驚,隻聽玉姑續道,“這個人每隔一陣子就會在這附近的村落出現,幹些偷盜錢物之事,隻因為沒出過人命,大家也隻管好自家的院落便是。隻是上個月初三他到咱們清溪村裏的陳家偷東西,竟將陳家阿公的頭給割了去,因而村裏便有些人心惶惶。”

葉聽濤道:“夫人是想讓我擒住此人?”

“……沒錯,此事官府追查過一陣子,可沒查出什麽頭緒來,也便不管了,所以咱們每看到武林人士路過,總要請來相助,可惜那白麵羅刹身手太快,從沒人捉住過,反到傷了好些個。”

葉聽濤道:“那麽如何查探此人行蹤?”

玉姑道:“這個不難,咱們也盯著這人好一陣子了,他總是每個月的初三、十五出現,偷盜這一片村落的人家,再有三天便是十五,村長知會了官府,說是那一天晚上哪家見著了他就拚命打鑼,到時候去捉便是。”

葉聽濤道:“要捉此人不難,隻是我與一個朋友相約於此碰麵,須在此相候,隻怕錯過。”

玉姑道:“隻要大哥肯幫忙,便管到清溪村來,我叫幾個人來守在這裏,等你朋友來了帶去就行。”

葉聽濤道:“既然如此,便依夫人所言。”

玉姑眼角綻出絲絲笑來:“噯,那可太好了。我家在東街拐角第一間,家中隻我與相公兩人,尚有空下的屋子數間,咱們這兒是小村子,也沒什麽客棧,大哥便住在我家吧。”

葉聽濤道:“可有不便?”

玉姑微笑道:“不會不會,好容易有人來幫忙,怎會有不便?”她喜悅起來,笑容就如清波芙蕖,微風縷縷,“隻是大哥先別說出你要來捉白麵羅刹的事,怕走漏了風聲,到時出麻煩。”

葉聽濤應允了,當下玉姑便先回了清溪村,這時荷塘之中已無采蓮女子,唯有蓮葉荷影依依,近晚之時塘邊無人,葉聽濤在岸邊踱了幾步,思量了一會兒,並不記得什麽時候聽說過這個‘白麵羅刹’,隻是眼見一天將過,楚玉聲仍是沒有來,去清溪村走一遭,怕也耽擱不了易樓赴約之期。幾日的等待,卻將他等出一身的清蓮香氣來。

“桂花糕——……糖糕——……桂花糕——……”還未走進村子,挑擔小販的吆喝聲便自炊煙升起的村落中傳來,初三、十五之外的日子,這裏似乎平靜安穩得與任何一個小村落一樣。在那小販悠長的吆喝聲響起的時候,葉聽濤忽然想起沈若顏很愛吃糖糕。隻要看見這樣的小販或是路邊的小攤子,她總會停下來。他還以為那是小孩子才會吃的東西。

小販從他身邊走過,停了一停。葉聽濤仍是向前走去,進了一個小酒鋪,酒旗在傍晚的風中飄動。小販繼續在這街上慢慢來回著叫賣,偶爾有個孩子被吸引住了,便央求著大人買一塊來。

酒鋪之中隻桌椅數張,竹簾卷落,三兩個青年坐著劃拳,醉意醺醺。葉聽濤方坐下,一個穿著繡衣的少女便從櫃後出來,到了葉聽濤桌邊,忽然叫了聲:“哎呀!”葉聽濤一望她,才知便是村外荷塘中被他救起的那女孩,隻聽她道:“是你呀!這位大哥,剛才著急忙火的,也沒顧得上謝你,我正發愁呢!”葉聽濤道:“姑娘言重了。”那少女笑道:“不重不重!咱們剛才還說起你來著。”說著招呼那酒鋪中的夥計取酒來,酒壇一開,清香四溢。那少女道,“杏花村的竹葉青,咱們鋪子裏最好的,算是我謝你。”葉聽濤見她誠心,便也不推辭,翻起桌上的酒碗來,問道:“剛才那玉姑也是你們村子裏的人嗎?”

那少女道:“是啊,玉姑可了不起呢!身手好,人也好,她家裏有個臥病在床的相公,家裏什麽都是她一個人打理的。”

“哦……”葉聽濤接過那少女舉壇倒滿的酒碗,道,“姑娘去忙吧,我自己倒酒便行。”

那少女微笑道:“好,原本咱們酒鋪是日落就打烊的,不過今天隨你喝到什麽時候,隻不過晚上走夜路時要小心些,別遇上白麵羅刹。”

葉聽濤心中一動,但隻道:“多謝。”

那少女露出好奇的神色:“你怎麽不問問我這個白麵羅刹是誰?”

葉聽濤微微一笑:“我還未踏進你們村子,耳中便聽到了這個人三四回,大概也知道些情況了。”

那少女忽然收起了頑皮之色,道:“大哥可別嫌我們村裏人多嘴,這個人可厲害呢!上回割了陳家阿公的頭,臨出門還把陳家哥哥肋骨撞斷了幾根,現在不管是不是初三、十五,天黑了都家家關緊了門,沒人敢出來了。”

“哦?那陳家老太爺可下葬了?”葉聽濤問道。

那少女道:“半個月前下葬的,起先陳家人堅持要鬧官府,可後來鬧了幾次沒結果,也隻能算了,陳家哥哥現在還躺在**起不來呢,也鬧不下去。這位大哥,我瞧你也是會功夫的人,若有心過問這件事,不如去東街盡頭陳家看看,這白麵羅刹鬧了咱們這兒好幾年了,這樣下去,真不知還會出什麽事兒。”

葉聽濤點了點道:“你去吧,我理會得。”那少女便轉身欲回櫃上,走了一步,忽又回頭道:“對了,我叫青兒,另外那個丫頭叫鳶兒,是陳家的女兒,你若什麽時候想喝酒了,隻管來這鋪子裏便是。”說完一笑,這時那幾個劃拳的青年忽而吵鬧起來,原來是一人罰酒時耍賴,將茶水混到了酒碗裏,那青兒走過去一拍桌子喝斥了幾句,幾個青年竟被她嚇得不敢說話了。

日落之後的清溪村果然迅速地安靜下來,仿佛隻是那麽一刻工夫,小鋪子紛紛打了烊,街上行人的腳步也匆忙起來。葉聽濤走到了東街,見拐角第一家破舊的牌匾上有“方宅”二字,他並未停下,往盡頭青兒所說的陳家走去。白日的暑氣很快消散,夜色如帷幕般緩緩降下。

陳家不過是瓦房幾間,小小的院落在夜中愈顯得有些死寂。陳家娘子應門出來,隻見她尚且戴孝,神情甚是愁苦。葉聽濤說明了來意,便被帶到一間門窗緊緊閉著的瓦房前。幽淡的燭火自窗紙中透出,陳家娘子推開門,隻見屋中**躺著個臉色臘黃的男子,聽見推門聲,也不睜眼,隻道:“阿秀,怎麽了?”陳家娘子道:“是有位過路的大俠,聽說了咱們村的事,來找你問幾句話。”說著進屋去又點了幾支蠟燭,將陳家相公扶起,想是自出事以來,也有不少人來管過此事,是以兩人也未多生疑慮。

葉聽濤進得屋來,隻覺一陣晦暗之氣,走到床前尚未開口,陳家相公便病懨懨地道:“這位大俠,是玉姑請你來的吧?”

葉聽濤打量了他一會兒,道:“不錯,白天我因事與她相識,她便托我來助此事。”

陳家相公歎了口氣,眉梢眼角並無一絲喜悅:“這些年來管過這件事的人也不少了,官府也出動過人馬圍捕,可還不是一樣?我爹向來為人和善,不曾做過什麽虧心事,豈知竟會遭了這等橫禍……”他一句話未說完便咳嗽起來,牽動斷骨,隻疼得臉色發白。陳家娘子忙替他拍拍後背,也是歎息連連。

葉聽濤見他如此,也不宜多繞彎子,便單刀直入地道:“敢問這位相公,除了那一張白臉之外,還記得此人有何特征?”

陳家相公想了想,道:“我見著那張臉便嚇得沒魂了,還以為是無常來索命的,別的也記不太清,隻是那人比我高了不少,看起來挺削瘦,一撞到身上卻跟撞了石頭沒什麽兩樣,躺到現在還起不了身。”

葉聽濤沉吟了一會兒,隻聽院落中有輕盈的腳步聲響起,一個女子聲音在外說道:“阿秀,你家相公怎樣了?”最後一個字如綢緞過手,浮向空中,正是玉姑的聲音。

陳家娘子阿秀走到門邊,啞啞地道:“玉姑。”她見玉姑來,似乎甚是高興,眼裏也有了些光亮。葉聽濤走到燭火亮處,見玉姑已換了一身白蓮繡裙,長發挽了個雲髻,見了他有些吃驚,隨即微笑道:“呀,這位大哥原來在這兒,叫我好等了一下午。”

葉聽濤道:“既答應了夫人此事,自要弄清些情況,免得到時無措。”

玉姑笑道:“隻要大哥肯幫忙,怎樣都行。”她因男女有別,故不走近陳家相公床邊,隻拉住阿秀道,“我便是來告訴你,再有三天又是白麵羅刹該來的時候了,這回村長是鐵了心要捉住他,前帳後帳一起算,定不會再讓那人跑了。”

阿秀聽了一笑,眉間神色卻有些淡:“希望能捉住吧……”她頓了一頓,聲音黯然,“其實即使捉住了,公公也不會回來了……隻盼不要連累無辜的人,這幾年來為了管白麵羅刹的事,也已經害了不少人了……”

玉姑拍了拍她手背,道:“咱們不捉,他也要來,你隻管照顧好你家相公,白麵羅刹既然來過了這裏,下次想必會換一家,所以也不用太過擔心。”

阿秀抬頭看著玉姑,疲憊淒涼的神色忽有些融化:“玉姑,現在也隻有你肯這麽幫我們了……”

玉姑爽朗地笑了,往裏看了陳家相公一眼,道:“鳶兒呢?怎麽不見她?”

阿秀道:“她說今晚住青兒家,要說悄悄話,這兩個丫頭老是呆在一塊兒。”

玉姑瞧她神情,似乎不知道白日裏兩人采蓮落水的事,也便不提,道:“得了,我和這位大哥便先回去了,天一黑街上便靜悄悄的,再晚我可得睡你這兒了。”

阿秀“嗯”了一聲,拉著玉姑的手仍有些戀戀不舍:“玉姑,回去小心些……”玉姑仍是抿嘴微笑,手腕一翻,按了按阿秀的手,回頭向葉聽濤道:“走吧。”葉聽濤看看她,點頭而出。身影遮擋住投入屋中的月光,玉姑向阿秀眨眨眼,阿秀不由得也笑了,隨即又有一片濃雲籠罩眉間,隻是她已轉過身,玉姑也沒有看見。

東街上有許多這樣的瓦房小院,看門的黃狗發現葉聽濤走過,吠了一聲。葉聽濤沉默著向前走,玉姑跟在他身邊,繡裙的裙擺如水波般**漾:“大俠,敢問你尊姓大名?我瞧我老是‘大哥’、‘大哥’地叫你,你聽著也不怎麽順耳。”

葉聽濤道:“走江湖慣了,一時難改防人之心,見諒。”銀白色的清輝落在他臉上,一片明滅陰影,“在下葉聽濤。”

玉姑點了點頭:“葉公子,從來在我們這兒停留的武林豪傑對白麵羅刹總是很瞧不起,前陣子有個說自己綽號叫‘天狼劍’的人,拍著胸脯說必定手到擒來,結果一夜過去連動靜也沒發現,灰溜溜地走了,真是叫人喪氣。”

葉聽濤道:“我會盡力而為,隻不過江湖上也並未聽到過這‘白麵羅刹’的名號,倘若真是如此,說不定是哪方高人,到也值得一會。”

玉姑笑道:“噯,雞鳴狗盜之輩,稱得上什麽高人哪?”她臉上明媚的神色突然不易察覺地一搐,隨即遮掩,“我瞧葉公子如此謹慎,這次定能成事的。”

葉聽濤看了她一眼:“夫人不必過多讚譽。”

玉姑挑了挑修長的眉毛,這時兩人已走近東街拐角方家。那方家是個四合小院,在清溪村中已算是大戶人家,隻是匾額破舊,門板漆落,也已非昔日風光。屋簷下一個人影嫋嫋而立,夜色順著廣袖長裙流動到地上,聽到腳步聲轉過身來,隻見她一張臉渾如月華一般明豔動人。玉姑走近了幾步,不禁道:“呀,這是哪家的姑娘,怎麽站在我家門口?”話音如霧一般漂浮在黑夜中,那女子並未回答,而是走出幾步,看著她身後的葉聽濤。葉聽濤的語調有了一絲波動:“楚姑娘……你怎知我在這兒?”

楚玉聲的聲音如荷塘裏的水一般蔭涼:“有人告訴我的,說你在這兒除惡。”

葉聽濤細細瞧著她的臉,見她似有話要說,但礙著玉姑的麵又不便言,於是向玉姑道:“她便是我要等的那個朋友,楚姑娘。”

玉姑見兩人神情,眼中有隱隱的冷色掠過,然而她向楚玉聲微笑道:“來者都是客,楚姑娘既然是葉公子的朋友,那麽就也住在我家吧,反正那麽大宅子,沒人住也是空著。”

楚玉聲似乎有些不樂,眼望著葉聽濤,隻聽他道:“楚姑娘,我已答應了玉姑,須在這裏逗留三日,不過,不會耽誤正事。”

楚玉聲沉默不語,氣氛一時有些僵硬。片刻後,她才道:“既與你同行,那便如此吧。”

玉姑的笑容如春風化雨:“這就對了,我們方家也算是村子裏最好的人家了,住在別處,怕委屈了姑娘。”說著她走上幾步,推開方宅的大門,隻聽沉重的“嘎嘎”之聲傳**在冷寂的東街上空,小四合院一片黑暗,竟無一個房間點燈。楚玉聲走到葉聽濤身旁,跨入門檻的時候,葉聽濤仿佛聽到她說了句:“真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