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百歲壽宴生辰綱
第033章 中毒
此次行動的真正首領,其實並不是最先出頭的剛英,因為他的武功,實在太弱了……
至少,在鶴筆翁這種級數的超級高手看來,是這樣的。
由於修煉《玄冥神掌》的關係,鶴筆翁的功力,不止是深厚那麽簡單。對於他的敵手而言,連綿不止的陰寒掌力,更是一種持續不斷的痛苦折磨。
而此刻的殷揚,也正在承受著這種折磨。
雖然,殷揚早就知道,達到“神而明之”境界的超流高手絕不好惹,動手至今,小心翼翼,從不硬拚的情形下,始終都與對手保持著一定的安全距離。但是,即便是謹慎如此,在鶴筆翁那雙冥掌的吹刮之下,他仍是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那種鑽骨般深刻的恐怖寒意。
現在的情況,與其說是殷揚持劍搶攻,倒不如,恰當地形容成挨冷受凍,更為形象貼切一些。他覺得很不好受,雙方隻才鬥了十餘招,周圍的空氣便好似凍結了一般,這不僅讓殷揚的動作略微滯硬,連其一向引以為傲的速度,更是被迫銳減了不少。
而速度的減慢,則往往意味著危險的降臨。
鶴筆翁後退前趨,趁著白虹劍招式用老之際,左掌斜伸,倏忽探向殷揚持劍的右手。緊接著,右掌一轉一繞,從容地閃過紫薇軟劍的鋒芒,再進一步便可印在殷揚胸膛。
麵對如此危勢,殷揚的眼中,不禁神光一凝。
他可以越級挑戰,甚至速勝那些內力比自己高出半籌的成名高手。那是因為他的內勁紮實,真氣精純,所習外功,又大多皆是武林中早已失傳了的奇門絕技。此般種種積累下,麵對尋常武者,自是有著諸多優勢!
若非是俞蓮舟這種,內外兼修,功力深厚,戰鬥經驗豐富,又練有一身柔勁,恰巧克製其武功體係的二流頂尖強者……一般的情況下,殷揚常常都是大占對手上風的那個人!
但眼前的這個鶴筆翁,比之曾給殷揚造成很大麻煩的俞蓮舟,確是更為強大!
雖然,他的外技招數,不見得就比俞蓮舟厲害,應對著法也不及方西墨犀利,輕功身法亦未必有殷揚迅速,攻擊氣勢更是不如剛猛凶厲……卻隻需要簡簡單單的一個優勢,就可以將正處於內功突破期,從而內力有些不穩的殷揚給完全壓製!
那個優勢,便是比殷揚高出整整兩籌以上的內功修為!
就像現在,以殷揚的眼力,以及對於各類招法的熟悉程度,目前鶴筆翁看似精妙奇巧的招式,對他而言,實際上並無任何秘密可言。殷揚苦煉最久,精研最透徹的掌法——《鐵掌秘要》之中,就有著相類似的進攻手段。說穿了,無非就是左實右虛,圍魏襲趙罷了。
鶴筆翁印向自己胸口的右掌,隻是鼓動寒性真力,使敵氣閉回援的附助著數,他那速度漸快,直往自己右手而去的上探左掌,才是真正的危險所在。
不過,看出對手的真實意向,並不代表亦能瓦解對手的潛在目標。
被那氣勢洶洶的右掌一逼,就算殷揚已然明確地知道,這隻是為對方左掌牽引注意,創造機會的虛式罷了,可他胸口處的劇烈沉悶感,使其仍是不會冒著窒息的危險,而偏移絲毫的注意力。
否則,原本的虛招,很快即會變成實招。自己的胸膛,也將會十二分享受地遭遇一次冰凍危機。
既然你要我的右手劍,那便給你就是了!
看見鶴筆翁的左掌,已然快觸到自己的右腕上,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對手強悍程度的殷揚,心頭一狠,右手一鬆,招數已老的白虹軟劍,瞬間隨著先前的劍勢,脫手而出,直往鶴筆翁的麵門飛去。
鶴筆翁是超一流高手不錯,但他功夫再強,也是練不到臉皮上去。見對方施放冷劍,暗自嚇了一跳,原先虛踩的左足一點,右腳更是猛蹬地麵,人立刻變向,往自身的斜後方向疾退。
如此一來,雙掌盡撤。殷揚但覺胸口壓力一減,念如電閃,左手紫薇,快捷絕倫,以不比右手稍差的極限劍速,旋風般前刺而出。劍到半途,刃鋒微轉,運用黏勁,以劍尖位置的劍脊,異常巧妙地搭在了被己送出的白虹劍的圓形劍鍔上邊。
白虹紫薇,一氣嗬成。雙劍,瞬時連為一體!
正是殷揚心血**之下,用出了學自《獨孤九劍典》中的半招“飛劍勢”後,又銜接了半招“離劍勢”!
這下狀態激發,殷揚可謂超水平發揮。隻見,他左腕不斷輕抖,一紫一白兩柄軟劍,隨勢閃爍舞動,以順時針方向快速旋轉。一刹那間,“撩劍勢”、“**劍勢”、“衝劍勢”,皆自殷揚的手中,劍心通明一般連環使出,將那鶴筆翁迫得一退再退,避無可避……
直到,紫薇鋒刃忽而倒旋,白虹軟劍又被挑回,重新握在了殷揚剛被威脅的右手心裏,鶴筆翁仍自心悸未平,尤似慣性般地狂退了一丈有餘,才終站定。接著,雙手一抖,不知從哪兒掏出了兩把晶光閃亮的鐵筆來。
這雙筆,筆端尖銳,猶如鶴嘴,至頂端處,隱見寒鋒。論起賣相,卻是比殷揚送予其姑父張翠山的那對判官,要強上許多。
“先生德高望重,動刀動槍的自是不雅,選的倒是好兵刃。不過,您都是一大把年紀的人了,是否……先行自療下傷勢呢……鶴先生?”
殷揚笑意盈盈,心中爽快至極。
原來,剛才他最後那招衝劍勢後,紫薇劍化厲芒,於舞成一團白光的白虹劍幕之後,旋出一劍,正刺進了鶴筆翁的右肩,使之成為了此戰兩人中的第一個掛彩者。
鶴筆翁手持雙筆,不丁不八的原地站著,在經曆過剛才的那陣狂攻猛擊,乃至負傷之後,麵對殷揚,他是再不敢生出以大欺小的輕視小覷之心。這時,聞見殷揚的話語,尚未來得及發怒,聽到最後那“鶴先生”三字,麵上先是一變,情不自禁地跨前一步,驚聲問道:
“兀那小輩,你怎麽知道老夫的姓氏?!”
他成名多年不假,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更別說,他師兄弟後來遠離江湖,一並投身王府。近幾十年來,曾經知道鶴筆翁這號人物的武林宿耆,恐怕已經越來越少,大多都已年高身死……
可若要說,這少年是從自己久不亮出的兵器上,作出的判斷,那也太過荒誕了些。
“那不重要……”
殷揚沒有看他,隻把目光注視在自己的紫薇劍上。倒持白虹軟劍的右手,輕輕地舉起,伸出食中兩指,並於一處,緩緩地虛撫在寶劍泛出紫豔光華的平滑劍脊表麵。自下向上,風度瀟灑。
而其言語,卻如同他的劍法一般——快捷,狠辣,準確:
“重要的是,你已經中毒了。”
第034章 解毒
“是什麽時候……”
不可置信聲中,似是想起了什麽,鶴筆翁猛側過頭,往自己右肩的傷處看去,那裏有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但是,他卻察受不到任何疼痛的感覺。這個異樣的狀況,讓鶴筆翁的心跳一陣加快,一雙老眼,也立即朝殷揚手中的紫薇劍望去。
“你唬我!那把白劍上邊就未塗毒!”鶴筆翁心神不定,脫口而出。為了給予自己信心,甚至,還猛地向殷揚的方向踏前一步。眼角,更是不可控製地往二十丈外,那個雖在唐斬刀下苦苦支持,但卻仍舊龍精虎猛,嘶吼連連的剛英瞟去。
神態悠閑,輕拭長劍的殷揚,雙眼之中,瞬間地閃過一絲隱蔽的精光,轉過頭,對鶴筆翁笑道:“想不到,先生對我等晚輩,也是這般看重!剛才,可是欣賞了不少好戲吧。”
看到鶴筆翁對自己的問話沉靜不語,狀似默認。殷揚心中更加墮定,左手將紫薇軟劍舞出個劍花,引得對方目光一緊,又問道:“這麽說來,鶴先生剛才也應看到,我最先用來偷襲那個衝頭的寶貝蛇了?”
鶴筆翁當然知道,殷揚口中的“衝頭”指得便是剛英。他與金剛門徒各懷鬼胎,本不是一路人,此刻卻也悶聲不響,無意作答。仍是站在原處,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前輩不用浪費時間了!”
殷揚看出對方拖延時間的意圖,仿佛毫不介意道:
“先前那條黑蛇乃是著名毒物,喚作漆星,自古就有‘陸行十步,七竅濺血。’之凶名。由其毒牙中間提煉而出的毒液,毒性奇烈不說,最難得是讓人難以察覺,見血即化!”
鶴筆翁聽得麵色一變,嘴唇微動,剛想說些什麽,便聞殷揚沉著的聲音,續道:“鶴先生年高德著,功力精深,自是不必說的。但現下運功排毒,確是有害無益,隻會加速毒素作用罷了。在下對先生極為景仰,還勸您不要做那自殘之事。”
殷揚邊說話,邊向鶴筆翁走近。
他的步伐不快不大,但是卻很沉穩。臉上,也始終掛著平和的笑容,令人心為之安。不過,其手中兩把明晃晃的寶劍,卻仍然冒著縷縷寒意,無法心領神會地體現出自己主人外表的善意。
“後生小子!你若是真知道老夫的厲害,便把解藥交給老夫。去了蛇毒,老夫自走就是,絕不幹涉爾等的恩怨,如何?”
鶴筆翁雖然未曾聽說過“漆星”大名,但此刻回憶起先前那條黑蛇的崢嶸形貌,分明就是劇毒凶物無疑。又聽見殷揚所言的“陸行十步,七竅濺血。”之詞,更是嚇得臉色繃緊,鐵青一片。隻好腳下定穩,再不敢邁動一步,就連那連運數遍亦未能找到毒液蹤跡的內息,也一並停止了下來。
像鶴筆翁這種,武功高強,卻又成名很早的高手,明顯就是將自我位置擺得很高的那種自命不凡的人物。如此不明不白,毫無價值的死去,正是他們最為害怕的了結方式。
再加上,他年紀已經不小,又做了這麽多年的高人,平時無人敢逆其意,以至於此番失利之下,卻仍是敢以弱勢者的身份,向殷揚空許諾言。或許在他看來,自己主動作出承諾,已經是很給小輩麵子的行為了。
但他的對手,卻明顯要得更多:“不得行步,不得運功……更不得動武,否則毒液盡染,氣血逆行,即便是神仙再世,亦不能救!”
解析此毒的同時,殷揚搖著頭,似為鶴筆翁所說的話而感到不妥,腳下仍自不停,片刻間,兩人相距隻在近丈!
鶴筆翁直到這時,才真正清楚地明白到,自己正處於怎樣的一個艱難處境。以他不畏寒暑的內功修為,額頭也不禁冒出密集的冷汗,眼看殷揚不斷逼近,終是色厲內荏道:“止步!你,你若再敢朝前,靠近老夫一步,便是拚了這條老命不要,老夫也一定取你性命陪葬!”
殷揚恍似不聞,又朝前穩定地跨出三步,才在已然怒得青筋賁起的鶴筆翁眼裏,停止前進。此時此刻,兩人之間也僅僅隻有十步不到的距離了。
見殷揚終於停下了腳步,鶴筆翁暗自長出了一口大氣,不過表麵還是維持著一代高手的風範,喝道:“你也不想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吧!說吧,要怎樣才肯給我解藥?”
這回連“老夫”都不自稱,確是他有些等不及了。因為,不遠處剛英的吼聲,已然斷斷續續,俞久俞輕,再不如最先時候的生龍活虎。鶴筆翁心裏念道,等那個使刀猛士將其擊敗之後,怕是會很快前來支援,到時候自己便再無求生把握可言。
“解藥麽……簡單。”
殷揚右手一卷一甩,將白虹劍飛旋著回鞘入袖。空出的右手朝懷中摸去,不久就掏出了一個金屬色澤,做工考究的圓形小筒。似乎往筒壁內側輕輕一撚,右掌一翻,大拇指與無名指間,已經夾出一粒圓潤的小小烏丹,微笑道:
“隻要先生答應在下一件小事即可。”
鶴筆翁麵色微和,看著那黑色丹藥的眼中滿是熾熱。不過,還是猶豫了一下,這才問道:“如何證明這就是解藥?”
殷揚暗暗一歎,心想此人倒還沒有笨蛋到家,自己這顆正牌的“黑漆星毒丸”,恐怕是用不上了……
就在鶴筆翁逐漸緩和的期待臉色中,殷揚忽然開口,沒頭沒腦地說道:“紫薇劍鋒利無匹,中劍者不覺痛楚,常有傷而不自知者。”
鶴筆翁有點跟不上眼前年輕人的跳躍性思路,聞言一呆,正想仔細思考這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殷揚早已陰狠一笑,將前一刻與“黑漆星毒丸”同時拿出的精致圓統,兀然對準鶴筆翁。緊接著,食指用力,瞬間扣下了扳擊!
“噗哧!——”
一蓬肉眼難見的細長軟針,以同樣肉眼難見的速度,仿似疾風般連綿射出!
當鶴筆翁察覺到不對,欲想不顧一切,施展報複的時候,早已悔之晚矣。更何況,兩人此刻相距不過十步,任他內力如何深湛奇異,在此時這般境地下也是為時已晚,全然無用。
隻見,鶴筆翁才剛倒退後躍,總共一十八根,由天鷹教“蚊須針”為原型,經過唐記親自複原,並且巧手配製的“暴雨梨花針”,已然射到他的麵前!
反觀鶴筆翁,隻來得及做出一個雙手舉起,保護頭臉的動作,就在後退閃避的過程中,將這十八根梨針,整整消受了一十三枚……
第035章 重毒
其實,如“漆黑星毒丸”這般毒品,於常人而言,自是一中斃命,絕無生還可能的致命藥物。但對內力修為,已然達至鶴筆翁這種級別的高手來說,卻並無太大的用處。不過,就是中招以後,運功逼毒的時間,比之尋常毒藥來得更長上一些罷了。
剛才那些,所謂的血濺十步,毒藥解藥雲雲,完全是在殷揚捕捉到鶴筆翁的心理活動以後,臨場發揮,欺騙對手的巧妙謊言而已。其目的,無非就是想導演出一場真作假戲,將那原本並未中毒之人,詐得真正中毒的機變手段!
而這些暴雨梨花針,才真正是清泡於“紅花香霧”調製出的香水中,經受過長期浸潤的超級大殺器……
說起來,殷揚一直是個頗為高傲的人。他可以心狠手辣,也可以不擇手斷,但有一些原則,卻是其始終堅定不移地遵而守之的。
比方說,從來不幹,像“往自己的配劍上抹毒”之類,頗為沒品的事……
而暗器,當然不屬於這個範疇!
把玩著手中的小巧手統,殷揚忽然覺得,它的那位作者所宣揚的“唐記出品,必屬精品!”之言,未必沒有道理。就像現在,這位唐家三少的手工能力,甚至可以在一定的有利情況下麵,相當愉快地將一名已經達到“神而明之”境界的超級高手給輕鬆撂倒……
不得不承認,無論在哪個時代,科學技術都是作為第一生產力的超強存在!
感歎完畢,殷揚望向鶴筆翁的目光,便多了些玩味:“鶴先生,您也太不小心了。怎麽才一會兒的功夫,就又中了次毒呢?如此一毒未解,又毒再中……雙毒重合,別說晚輩心有餘而力不足,就算當真是仙人下凡,也是救無可救啊!”
咎由自取的鶴筆翁,就算是再怎麽愚蠢,到了這個時候,也早已經猜測到先前殷揚的狡詐心計了。眼見對手此時語態輕佻地譏諷於他,一代高手的自尊心瞬間爆發,隻是一根一根地逐一挑出十三枚細針,然後緊緊捂住身前幾個傷處,對殷揚的奚落之言,完全不做任何理睬。
等到毒針全部拔出,鶴筆翁不聲不響,立刻擺出起手式來。兩掌一左一右,一前一後,運氣吐勁,開闔生風。一雙老眼,更是死死地盯在了殷揚的麵上。觀其目光,竟是萌生死誌,如受傷狷獸般忍狠無比。
而被他緊緊盯住的殷揚,卻無半分畏懼之意,反而是輕鬆地噓出一口長氣。
望見鶴筆翁的眸裏已顯出瘋狂之色,他終於能夠確定,那位秤不離砣,砣不離秤的鹿仗客,如原著相同,並未有參與此次埋伏。否則,憑鶴筆翁略顯糊塗的個性,如果並未真正被逼得身陷絕境,根本不可能會有這等決絕的眼神出現。
心頭的重擔一去,殷揚自不用故意以刻薄的話語再去刺激對手。隻見他神色一冷,整個人氣勢驟變,臉上再無半點笑意,身形一動,化作白影,開始繞著鶴筆翁疾行纏鬥,意欲助長毒效的加速運作。
鶴筆翁身中數針,有苦難言,隻覺所中針處,皆是一陣酸軟麻痹。並且,還以極快的速度,不斷的擴散全身。他當然知道這是自己急催內勁的緣故,但麵對殷揚無處不在,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連續打擊,自己的守勢卻根本不能閑下半刻。
殷揚身形快絕,圍著鶴筆翁急旋狂轉,持續不斷的連連出手之下,更是直往鶴筆翁受傷不便的身側,背後,下盤等位置搶險進攻,讓對手暗自叫苦,卻又全無辦法。此時此刻,在殷揚過人輕功的周旋下,自感身體越來越重的鶴筆翁,就連與敵同歸於盡的機會,亦不可得。
半盞茶的功夫,鶴筆翁就被殷揚的磨刀戰法給徹底拖垮。紅花香霧的效用蔓延全身,這下,他連運息提氣的簡單意願,也仿佛變成了一種奢求。
當殷揚的鷹爪,終於扣住老鶴咽喉的時候,二十丈外的戰團也是一聲絕望的淒吼傳來。殷揚轉身望去,原來唐斬一刀劈下,齊肩而斷地斬掉了剛英的整支右臂。緊跟著,倒柄一擊,將敵手撞暈過去。又隨手點了三處穴道,替其暫時止血,就提著剛英,向殷揚走來。
“哈哈,這個賊人的外功極是了得!一雙肉掌,可謂剛勁雄渾至極。若不是公子您先行刺傷了他,屬下與他單打獨鬥,怕是會有大麻煩了。”
輕輕一扔,將重殘昏迷的剛英丟在地上,唐斬爽朗地大笑道,顯然剛才一場讓他戰得極為痛快。
聽了唐斬自顧謙虛的馬屁,殷揚也是極為受用。畢竟,今天是個幸運的好日子,自己親自動手,不但擒住了一個超級高手,自己的武廠也即將多出一位超一流的稱職陪練。
“公子,剛才出擊的時候,老方的意思是放長線,您看……”唐斬看殷揚心情不錯,忽然笑著問道。
殷揚一愕,眺目往更遠處,你來我往,打得不亦樂乎的方西墨方望去。直到這時,身為方西墨老對手的那位剛猛兄,仍然是有守有攻,凶猛依舊,不由沉思起來。
要說這方西墨,習練那絕情穀中公孫家傳——陰陽倒亂刃法裏的左手劍訣,也已經有段時間了。身法劍術,攻敵角度的先期變化,也早已較為熟悉。可以說,他在長劍上的功夫,已然恢複到他右手受傷前的全盛時期,近乎七八成的火候。
照理而言,區區一個剛猛早就應該拿下。但是,眼前的事實,卻並非如此。聯想到唐斬話中的“放長線”一詞,殷揚已然猜到他是想放這**兄走人。如今,看似膠著的戰局,不過是放水逗著對手玩而已。
是想讓剛猛回去,並向那個人發出挑釁的信號麽?
殷揚微一沉吟,便點了點頭,算作應允。反正,今日的收獲不少,放走剛猛一人,也翻不出多大的風浪。
唐斬見到殷揚表示同意,抱了下拳,幹淨利落地一個轉身,向著方西墨處飛趕過去。口中,更是響起陣陣嘯聲,卻是與方西墨事先溝通好的同意暗號。
這讓站在原處的殷揚,大為羨慕。
因為,從小到大,至今為止,他都未能概念清楚地理解,武俠小說中的“長嘯”,究竟是個什麽意思。也許,是因其年紀太小,內力較弱的關係,現在的他,所作出的嚐試,依然還隻是停留在“海豚咽音”的初級階段……
就在殷揚立於原處,感慨羨慕,探究思索的時間裏,方西墨略略作戲,在唐斬尚未趕到之前,裝做被對方的最後瘋狂所抑,手下一緩,又於敵手身上特意地留下數處標記後,便仿佛不堪其擾,名正言順地放了那剛猛一馬,任其狼狽逃竄而去……
第036章 計毒
“怎麽處置他們?”
看了眼剛英,剛決,這兩個躺在地下,靠於一處的難兄難弟。剛才,演了出“夫妻同心,齊力斷金。”恩愛打鬥戲的張翠山,攜著愛妻之手,開口問道。
“不過是蒙人走狗,便直接斬殺了吧!”
俞蓮舟經過一番運功調息,原本蒼白著的臉如今已見血色。聽到張翠山動問,硬梆梆的說道。
隨後,俞張兩人的目光,盡皆投向殷揚,看他是什麽意思。
對此被擒二人,殷揚其實是看不上眼的。要不然,也不會把自己真正看重的鶴筆翁綁於神蛇壇下屬找來的馬車廂裏,卻對剛英剛決這兩位金剛門徒不理不睬,任其倒在原處臥於地上。此時,見張翠山師兄弟看將過來,便道:“殺,是一定要殺的。不過,小侄尚有幾處疑惑,還需要問過他們才可放心。”
張翠山與俞蓮舟聽了,對視一眼,點了下頭,就各自走開。
先是讓手下人,找了桶涼水來潑醒剛英二人。接著,殷揚又示意,讓唐斬將那最先被張氏夫婦擒住的師弟剛決帶往別處。過了許久,才對清醒過來後,卻始終沉默不語的剛英問道:“你叫什麽?”
“哼!”剛英因為右臂被斬,失血過多,從而顯得有些慘白的臉上,盡是不屑。
“你哼什麽?”殷揚心情甚好,並未動氣,仍是問道。
因被點穴,至今還狼狽倒在地上的剛英,這回連冷哼都懶得哼,直接轉過頭去,一幅無聲表達“我是硬漢!”、“非誠毋擾!”的寧死本色。
“你叫什麽?”殷揚很有耐心,又一次問。
終於,剛英猛地回過頭來,嘶聲低吼道:“本大爺的名諱又豈是你這小子問得!天鷹教,哼哼,天鷹教,叫那個李天垣來還差不多!”
看到自己竟然碰上了一個老資格的俘虜,殷揚不禁笑了:“哦?這倒是想不到了。聽你的口氣……剛大爺好似竟還認識我教的李堂主?”
似為殷揚質疑的語氣所怒,剛英又是連連哼道:“你這個小輩知道什麽?十年前,搶奪海沙派屠龍刀時,本大爺就與姓李的照過一麵!”
殷揚一楞,望著眼前這個麵容陰鷙的中年人,思緒就有些失神。合著,這人竟是倚天原著裏邊,開始出場的那個神秘白衣人?
這可是個難得一見的無名大龍套啊!
殷揚自然知道,十年之前,長白三禽與那尚未滅門的海沙派,爭奪寶刀的齷齪事件。如今,這三條廢材不止都沒有死,反還舒舒服服地待在天鷹裏呢。卻是他出生後,曆史改變,因為三禽外號的關係,被李天垣收做了手下。
“你在那金剛門裏是什麽身份地位?”收回神來,殷揚笑了笑,再次發問。
剛英一驚,反問道:“你知道金剛門?”
殷揚笑意不減,眼神中卻帶著一些神秘:“我這人比較奇怪,天生就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排行老大!”聽了殷揚的答案,也不知怎麽想的,剛英突然又變得爽快起來,大咧咧地答道。
“大弟子?”殷揚眉頭微皺,確認道。
“大師兄!!”剛英腮幫的肌肉一陣抽搐,原本就顯得十分陰鷙的臉,此刻貌似變得更為陰沉。
功夫這麽差,還大師兄?
眼界極高的殷勤,眉頭一挑,索性直接問道:“你們門中武功最強的是誰?”
這句話一經問出,似乎正好戳到了這位大師兄的痛處,剛英眼中妒忌之色一閃而過,臉孔一板,緊閉著嘴,明顯是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這才對麽。
阿二,阿三,這兩個牛逼轟轟的高薪仆人就不用說了。哪怕,是那個自己曾經見過一麵的剛相,貌似都比他來得強些。這個所謂的“大師兄”,在那個以實力稱雄的金剛門裏,怕是當得不爽至極吧!
已經將實際情況,猜測得八九不離十的殷揚,也沒有再勉強他,而是換了個話題,繼續詢問道:“你們這次伏擊究竟所為何事?我們這群人裏,應該沒有貴門的死敵吧?”
“所為何事?”剛英的臉色,重新充斥起不屑之意,“嘿嘿,當然是為了屠龍刀了,還能為了什麽!?”
殷揚呆住。
雖然地處江南,但那個汝陽王府的情報係統,不會這麽落後吧?
這也太離譜了,謝遜死拉著屠龍寶刀隨之葬身冰海的消息,早就從正道三派的口中紛傳出來。遠的不說,就江南武林而言,已經是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的了。作為類似國家機器存在的古代軍統組織,按照常理,汝陽王府的耳目不可能全體失明失聰,自擺烏龍啊!
感覺到這件事情,似乎透著股難喻的詭異氣息。殷揚便當著俘虜的麵,把殷素素那個經過後期製作,並加特效處理的驚險愛情故事娓娓道來。見到剛英的臉上,隨著故事的劇情發展,神色不斷地驚愕變化……這才肯定,剛才的那些,絕非這個剛英的欺瞞之詞。
那麽,隻有一個可能了。這些行動之人,必定是因為某種他不知道原因,並未收到過此類通知。
難道,無論謝遜死了沒有,屠龍刀失了與否,這次行動都有必要執行?那剛才,鶴筆翁欲搶張無忌這個初回中原,什麽都不懂得的小孩子,又是幹嘛呢?
要說這汝陽王府,看破了張翠山夫婦的善意謊言,那更是大謬之事。至少,在殷揚想來,那番說辭並無重大紕漏,絕不會有什麽隨便置疑的可能。再說了,身為王府,難道還真的這麽著緊一把刀不成?
“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那隻是對於江湖人士而言,元人的朝廷要之何用?
等等……
殷揚想到這裏,腦海中,突然閃電般地劃過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
原著裏邊,汝陽王府也是如同普通的武林中人一般,設局抓住了張無忌,並且盤問謝遜和屠龍刀的下落,其目的,難道也是為了那所謂的“號令天下”,或者說,號令武林?
不對!汝陽王根本就不需要這些虛妄的東西。
屠龍刀在他的手裏,便如以前的倚天劍一樣,不過是柄值得欣賞的玩物,最多,也就是個可以炫耀自身強大武力的光榮戰利品而已。一個事務繁忙的元朝王爺,絕對不會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流言,便整天抱著把刀,費盡心思地琢磨其中的秘密!
反道是……
“可有可無”地,套出屠龍刀的“下落”,然後扔到江湖上,引得本就不怎麽齊心協力的江湖中人,驟起爭鬥,自相殘殺,更來的有效果點……
如此毒計,倒也符合當今朝廷,一直以來針對中原武人的慣用方針。
第037章 寒毒
這般說來,是否真的存在一把屠龍寶刀,倒是不太重要的其次之事。
若想達成這個計劃,首先要做的,必是搶在某些事情變成定論以前,迅速拋出一個足以誤導大多數人的**誘餌……隻要,“合理”地讓別人以為“存在”,那便可以了!
知道勢大力強,財大氣粗的汝王府,就算真的做出把相像的贗品假刀來,亦是極有可能的殷揚,心中頓時一驚,當下不再多問,隻是讓手下數人看好剛英,便回身直往不遠處的馬車走去。
一邊想著,待會兒該怎麽審問鶴筆翁,一邊尋思,張翠山那對凡品級別的镔鐵判官筆太過普通,不合他天鷹教姑爺的身份。而鶴筆翁的那一雙鶴筆就很是不錯,要不要扣下來,以“良筆擇人而用!”的客道話,轉贈給自己的姑丈呢?
因為自己的猜測,而顯得有些雜亂的思緒,一刻不停地胡思亂想著。
待走到車後,殷揚卻忽然駐足不前,整個人安靜地站在那兒,恍似發呆。
因為,他的心裏,下意識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安。就像是毫無來由地起了一個念頭,總覺得在自己剛才的想法中,仿佛有某個地方極為不妥。又好似,是一個非常有用處的重要信息被其忽略。但他此時此刻,再作仔細回想,卻又根本發掘不出半點有價值的東西。
正在他呆立當場,凝神思索之際,身前的馬車廂,轟的一聲,全無征兆地噴然炸裂。旁人聽到動靜,尚未得及有甚反應,一隻手心隱含黑氣的陰冷毒掌,早已在漫天木片之中,破空襲來。
猛然回神的殷揚,匆忙之間,隻來得及挺起一掌,倉促回擊,就被對方宛如排山倒海一般的陰狠掌力,給轟得震飛出去!
身處空中,聽著耳邊連綿不絕的呼呼風聲,雙眉糾結,額冒冷汗的殷揚,隻意識到一股洶湧澎湃,難以言述的碩大寒流,正在自己的經脈中歡叫,肆虐。而在那種撕扯般的疼痛之中,竟還有絲絲的涼意快感浮起……
“公子!”
“賊人敢爾!”
“老匹夫休得逞凶……”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聽不清楚。
此刻的殷揚,隻覺得整個世界的時間,都好似變得緩慢了一些,緩慢得……跟不上他心跳的節奏。這種體驗,並不好受。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的時間,隻聽“砰!”的一聲巨響,僵直的身體,在滑翔過一條長長的平實弧線以後,如同折翅之鷹,重重地飛砸到地上,激起一片塵土飄揚。
然後,在一片源源不斷的痛苦侵襲中,殷揚終於支持不住,眼前一黑,無力地昏迷了過去……
而當殷揚,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運功調息了一下,發現那陣陰寒特異的掌力早已稍解,隻是於奇經八脈中,寒氣糾纏,仍舊有些剩餘。
玄冥……
沒想到,自己機關算盡,終究還是避它不過。又仿佛是上天注定,必要自己對上這麽一掌。
殷揚苦笑一聲,認真地氣運數遍,雖然並沒有完全清理完殘餘的寒毒,但是整個人的精神已經恢複。掀開馬車的簾子,鑽了出去,正迎上剛剛走近到馬車邊上的唐斬,便將他叫了進來,替自己講述之前發生的種種。
先前,殷揚狠狠地摔了一覺,倒是把自己的腦袋給弄清醒了。此時,已然清晰地把握住自己遺漏的那個關鍵所在:
紅花香霧。
其實,隻是當年的西夏一品堂中,作為秘毒存在的“悲酥清風”的原型罷了。
雖然,它也有讓中毒者渾身乏力,更且無法提運氣勁的逆天藥效。但其使用的方法,卻與尋常毒藥類似,同樣是需要經過長期的塗抹浸泡才可,遠不如進化版的悲酥清風,那般方便易用。
可在如今說來,這種由自殷天正的師門——天山派所傳下來的寶貝毒物,一旦被某位唐姓奇人複原之後,卻足以成為殷揚居家旅行,殺人放火的必備良藥。
用此種奇藥,對付本身難以力敵的超級高手,效用最是不錯……
但錯就錯在,殷揚忘記了一個他本不該忘記的重要事宜。那就是,汝陽王府那種同樣可以使人酸軟無力,提不起勁的“十香軟筋散”,亦是蒙古人收集到當年夏金遺物之後,所做出的延伸產品。
而這種延伸產品,唯一的解藥,則正巧由玄冥二老,這兩位王府中的最強高手保管!
手持著唐斬交給他的唯一紀念品——一支色澤晶亮,尖端收縮,呈現出鶴嘴形狀的精致點穴筆。殷揚手指一拈,便已旋開了筆端末尾處的機關,打開一看,果見裏麵暗藏著不少毒品一般的白色粉末。
將之全部傾倒在一個青玉瓷瓶裏,殷揚心裏暗思,想不到這十香軟筋散的解藥,不但正好在鶴筆翁這裏保存,竟還能緩解愈療,藥性同出一門的紅花香霧之毒……此次,自己雖說大意了些,但這種湊巧的疏忽,倒也算是情有可原。
“無忌他不要緊吧?”
在剛才的述說中,殷揚已自唐斬處得知,鶴筆翁突出奇兵,一掌將自己打飛以後,又在混亂中宿命般地給了無忌一掌。而張無忌那小子,竟然毫無懼色,不但用出了殷揚早前教過他的一式鐵掌回招應敵,甚至還煞有架勢地主動回擊而上……
當然,兩人一掌對過,結局自是絕無奇跡可言的一走一飛。
“和公子您一樣,無忌小少爺並未將對頭的掌力全數承受,髒器並無大礙,隻是經脈中有些損傷,養將個月餘即可恢複。就是,那種盤旋在他經脈裏的難纏寒毒,倒是有些麻煩。”
唐斬說著,似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又笑著道:“看來那隻老鶴,是真怕了少爺您呢,對付無忌的那掌,恐怕連他的三成勁力都未使足。”
仿佛,又回憶起剛才,鶴筆翁暗算完殷揚以後,被眾人圍堵追跑的過程中,恰巧碰上稚齡的小無忌擋道,驚慌失措下匆忙輕拍一掌,奪路而逃的滑稽情景。唐斬說著說著,麵上的笑意就變得更多起來。
怕我?
嗬嗬,大概是他功力才剛新複,而見己方人馬又多為高手,鶴筆翁連番受挫之下,急欲跑路的迫切心態在作祟吧!總不見得,是他因為老上自己的當,老吃自己的虧,從而變得有些疑神疑鬼,患了“少年高手恐懼症”吧?
※※※
第038章 冰毒
玄冥神掌,果然名不虛傳!
此次,殷揚雖然是在心神失守的狀態中,被鶴筆翁突施暗算全力偷襲,這才傷得這般嚴重,以至於很不瀟灑的被敵打飛,外加暈厥。但是,親身體驗過超級高手真實實力的他,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目前的戰力若與真正的超一流水準比較起來,仍確有著難以企及的巨大差距。
因為,就算是在他擁有提前防備的完好情形下,殷揚認為,自己與鶴筆翁的對掌結果也同樣好不到哪兒去,左右都是一個“輸”字。頂多,也就隻有苦苦支撐,反複被虐的份……
其實,這也難怪。
以前的殷揚,之所以能夠在內力比他高強的對手麵前,占盡上風,甚至越級挑戰擊敗他們,無非是依靠其博采眾家之長的外門絕藝和各類武技。在彌補自身內力不足這一受其年齡限製,從而顯得頗為無奈的重要缺陷的同時,這些奇招絕技就成了他增幅自己能力的有利武器。
可當殷揚遇見等級高出自身太多的鶴筆翁時,便如同踢到了塊鐵板,招法雖不遜於敵手,輕功更是亦勝一籌,但自身功力上的不濟卻被無限放大,造成他一旦接掌,便即速敗的誇張結果發生。
之前,殷揚也並非沒有預料到這種可能出現的難堪狀況。隻是,他以前所遭遇過的那些敵人,從來就沒有一個能像鶴筆翁這樣強悍,竟然可以用一力降十會般的暴力方式,單憑著那股高深內力,就將他迅速壓製,乃至挫敗。
而他在開戰伊始,就選擇使用雙劍這種靈活多變,攻擊手段豐富,騷擾性也同樣極強的鋒銳兵器進行對敵。究其原因,實際上正是殷揚在忌諱對方神掌威脅的巨大壓力下,下意識回避近戰的一個手段罷了。
事實證明,殷揚的選擇並沒有錯。倚仗著兩把寶劍的犀利,在單獨增加自己攻擊距離的優勢下,確實讓他在一開始的拚鬥中不落下風。
後來,更是於鶴筆翁一著進逼,搶其手腕的危機時刻,福至心靈,靈光突然地那麽一閃,便以超過平時水準的劍術發揮,奇招突出,將新悟自《獨孤九劍典》上的幾招劍勢給一氣嗬成的連貫用出,把自以為將要得手而顯得有些輕心大意的鶴筆翁迫得疾退不算,還借著兵刃優勢,一劍跟進,刺傷了他的肩膀……
以至最後,能夠將計就計,重合連環地將鶴筆翁這位超一流的大高手,相對輕鬆地一舉擒獲。
這其中,有武力,也有智謀。但真正不可缺少的,卻是運氣。若讓殷揚重新換個時間,換個地點,再來這麽爆發一次,怕就要難了。而且,鶴筆翁這回逃走,下次如果再與殷揚碰麵,此番接連吃虧的他亦不會再因為殷揚的年少,而有所掉以輕心地存有什麽小看的心理。
也就是說,殷揚若想再作此類暗算之事,計劃的可行性,成功的可能性,總之都將會大大降低。
畢竟,玄冥二老那門,專心致誌,修練了好幾十年的玄冥掌,不僅能將其內力優勢提升到極至,使功力不及他深厚的對手皆要吃虧。其陰冷冰寒的奇異掌勁,更是讓與其作對之人防不勝防,哪怕一個不留神,都有寒毒臨體,內外夾攻之噩!
這種加成自我最大值的邪惡武功,依殷揚現在的實力,是肯定對付不了的。但如讓他利用,卻還是勉強能夠。
原本打算修行一夜,忙著清除鶴筆翁留在他體內剩餘寒毒的殷揚,自從在乏味的運功過程中有了一個意外的發現以後,後半夜開始就沒有主動清理過那些寒毒。反倒是,異想天開地,研究起了一個有助於自己內力增長的有趣辦法。
玄冥神掌的掌力,不止是單單霸道而已。那陰狠毒辣的掌力,才是它真正的殺手鐧。比起江湖上,另外一門與之相像的奇異掌法——《寒冰綿掌》,除去招式風格上的相異不提,那種糾纏難散的寒毒,更是為兩者之間最大的區別所在。
這種寒毒,冰寒之極,有著凍結人身氣血運行的特殊功效。如果,受掌者本身的內力弱小,壓製不住,一旦發作起來,足以讓人產生如墜冰窖,不寒而栗般的夢魘般錯覺。並且,還兼帶有一種極為劇烈的陰毒痛苦……實是一種極厲害、極陰毒的危險東西。
不過,任何事物,往往都有其兩麵性。
當真實情況與上述相反,也就是指,一個人的自身內力足以完全壓製住寒毒,更且,還能穩定它們的活動範圍時,寒毒非但不再如原先那般可怕,亦不會隨時發作,甚至,還能幫助受掌者磨練內息,增強功力,簡直就是一款常法難及的超級作弊器。
膽量極大,研究逐漸深入的殷揚,不禁猜測,那個招數掌法皆屬平平無奇的鶴筆翁,是否就是用玄冥神掌的這個法子,才在幾十年間練成了天下少有人能與之匹敵的強大內力!?
不管怎麽說,一夜過後,為自己的大發現而感到興奮異常的殷揚,暫時是不準備像原先打算的那樣,立時清除自己奇經八脈中的殘餘寒毒了。因為,那種功力提升的快感,讓他覺得極為振奮,也極為期待。
而同樣身受其傷的另一個人,因為內功火候實在差得太遠的關係,就算想將自身經脈裏的掌毒給清理幹淨,在無法假手他人的情況下,也沒有任何方法辦到。
可憐的張無忌,昨天晚上整整的一夜時間,都沒有哪怕睡上一個好覺。隻是,輪流地在俞蓮舟和張翠山的懷裏靠坐,以解寒毒之傷。
不過,武當九陽功的功用,還是頗為不錯的。這從第二天,就又像個沒事兒人似的,興高采烈地騎著高頭大馬的無忌小表弟,那張精神煥發的小臉上,即可看出。
殷揚估計,按照這種效果與進度,等他們到了武當山時,並未如原著中那般全無抵抗地直受一掌,以至髒腑受創,寒毒入侵的張無忌,大概就得好了六七成罷。
一行人快馬加鞭,很快便到了安陸。
經殷揚吩咐,神蛇壇的屬下又重新再次購買了一輛體積龐大的四輪馬車,用以裝載剛英、剛決這兩個久被點穴的萎靡俘虜。
而在這駕大馬車上,除了一有名神蛇壇的好手掌鞭之外,內部更是由唐斬親自看守。
第039章 武當
亡國之慘,莽莽神州,人人均在劫難之中。
殷揚一行人,於延途擊殺了那數十餘名元兵後,料知大隊蒙人騎兵,過得幾日必會大舉劫掠,泄憤而來。於是,戰鬥方休,不願再惹事端的眾人,未曾留在安陸過夜,便直接馬行車趕著急駛離開了。
途中,殷揚與遠離中土十年,此番回歸,心態顯得極為年輕的張翠山夫婦,相談甚歡。其中,與自家姑父武當張五俠的感情,亦是更近一步。
而在上次那場大戰過後,因為曾經並肩作戰的關係,就連俞蓮舟對他的態度也已好上許多。兩人之間,雖還不至於全無隔閡的有說有笑,但也不像先前的那般互看不爽,相互敵視,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不幾日,又至襄陽地麵,卻未曾從殷揚上回帶著殷三殷四等人留宿,並且遇見方西墨的那個無名小鎮經過。而是遠遠地饒開襄陽城周,途經太平店鎮後,直往仙人渡的方向而去。
這一路,走得頗為平靜。並不見什麽五鳳刀、嶺南三江幫的小門小派前來搗亂。那個所謂青龍派掌門人的高麗棒子泉建男,更是不見蹤影。
時值傍晚,眾人眼見就快要到達仙人渡,官道上煙塵忽起,一匹快馬,四蹄如飛,直朝著殷揚等人的座駕迎麵奔來。
馬上那人,見到殷揚等人的車駕,趕忙稍降馬速,微一打量便飛馳到行在最前邊,由張翠山一家所乘的馬車前,隔著好幾丈外,就幹淨利落地跳下馬來,嘴上興奮地張口喊道:“五哥,二哥,你們在麽?”
似是聽到呼喊,張翠山掀開簾子走了出來,站在車轅上,瞧著來人即是一楞,隨後立時喜出望外,狂喜般地叫道:“六,六弟……你好!”
那被張翠山喚為“六弟”之人,亦是大喜:“五哥!你也好啊,可想煞小弟了!”
六弟……殷梨亭?
本家啊……
同樣聞聲鑽出馬車的殷揚,輕揮了下手,示意圍在馬車周邊的騎馬護從不必緊張,眼角一瞥,恰好看到張翠山與殷梨亭兩人,早已四臂相交地握在一起,當下就是翻了個白眼,心裏嘀咕一句:
怎麽武當派的人都這麽感情豐富捏?
殷揚這邊才剛嘀咕完畢,張五殷六那塊兒,果然就又開始演上了:
“五哥,我想得你好苦!”
“六弟,你長高了!”
“五哥!”
“六弟!”
“五……”
“六……”
哎——
殷揚無奈地歎一口氣,這回卻是連翻白眼的精神都沒有了。同情地看了眼正牽著無忌,款款行來的自家姑姑一下,便也帶著身後的方西墨走了過去。
這時候,俞蓮舟也已出來,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五弟六弟“親熱”,看到殷揚跟方西墨靠近,上前打斷了兩位弟弟仿佛沒完沒了的哽咽對呼,拉著殷梨亭的手,轉身介紹道:“六弟,這一位,便是天鷹教的殷堂主。後麵那位,則是殷堂主的劍術老師方師傅,你平時酷愛劍法,這次有此良機,可要多與方先生討教一二。”
俞蓮舟早就知道,唐斬、方西墨這兩人的武功頗為不俗。其中,又尤以這位方大先生,更是劍法高超,遠在自己之上。因此,對其一向是極為客氣。這時候,為殷梨亭介紹,也是有刻意拉近雙方關係的意思在。
而殷梨亭這男人,貌似感情的確挺豐富的,現在的眼角處似乎都還有些濕潤。聽見二哥如此鄭重介紹,他雖奇怪天鷹教的殷堂主不是五嫂的大哥麽,怎地又變成了這個少年,但知道此時不便多問,於是仍然客套地抱拳招呼道:“久仰殷堂主與方先生大名。”
方西墨瞧了眼殷梨亭懸在腰側的長劍,道了句“殷六俠客氣了。”便重新恢複了沉默。
殷揚卻是聽得好笑,久仰個屁,這位殷六俠恐怕連我是誰都尚不知曉吧?口中,當然還是相當客氣地應道:“殷六俠俠名遠播,在下一直是極佩服的。如今我姑姑嫁於了張五俠,天鷹武當已成一家,殷六俠毋須這般客氣,叫我聲殷揚便是。”
殷梨亭望了俞蓮舟一眼,見二哥微微點頭,就笑道:“嗬嗬,殷公子人才一表,年紀輕輕便為一堂之主,武功必也很是高強!以後若有機會,在下一定是要請教的了。”
江湖上麵,說到“請教”二字,總有挑釁之義。但在此刻,同樣的話被殷梨亭說來,卻隻有殷勤誠懇之意,令殷揚都聽得極為舒服。心下暗自想道,這個武當殷六,倒是個武林中難得的好人。
殷揚這裏正在默發好人卡,殷素素那邊也已帶著兒子,匯合張翠山走了過來,對著殷大好人,低聲叫了聲:“六弟!”
殷梨亭忙欠了欠身,開朗地笑道:“五嫂你也姓殷,那可好極!不但是我的嫂子,還讓我多了個姐姐。”
殷梨亭與張翠山夫婦說笑幾句,還彎下腰逗了逗小無忌,看得旁邊的殷揚一頭冷汗,覺得這人也太活潑了。若換成前世裏的說法,這家夥簡直就是一個充滿陽光氣息的鄰家大哥哥的說。
一旁的張翠山,如今可以說是誌得意滿。本來,他還曾擔心過,自己與素素的關係,會對師兄弟們帶來一些麻煩或者困擾。可如今看到幾位師兄弟,不但沒有絲毫反感的意思,更是與妻子娘家的人相處得極為融洽,不由心喜非常。
就這麽站在一邊,笑意吟吟地望著殷揚與殷梨亭閑聊。憶起當初,與眾師兄弟分別之時,殷梨亭還隻十八歲……十年不見,當初瘦瘦小小的柔弱少年,現在也已變成了長身玉立的英挺青年,又不禁地感慨起這十歲一恍,日月如梭。
又想到,自己那十年未歸的家,武當山……
心裏麵,澎湃起伏,頓起一陣近鄉情怯的矛盾感覺。
回想當年,他見到俞三哥發生慘事以後,一怒之下,單騎下山,去追那龍門鏢局的都大錦,然後趕往江南調查,機緣巧合下與殷素素相遇,再又參加了那王盤山島上的天鷹教揚刀立威大會,接著被謝遜挾持,飄揚過海,浮槎北溟,遭遇風暴,直至那冰舸仙鄉之地……
又怎能未卜先知地預料到,這泛航一別,就是一去十年?
想著想著,張翠山忽覺手上一暖,回頭一看,正見愛妻微笑著望來,心裏立起一股難言的深情。心情隨之回複的同時,張翠山亦朝殷素素溫柔一笑,手上跟著一緊,忽然覺得自己先前的那些擔心,根本全無必要。
隻要,能與素素,能與無忌,待在一起……
不管是什麽地方,那就是他張翠山的家!
夕陽的照映下,張翠山與殷素素兩人,互望著對方,一句未言,相凝不語……
第040章 武俠
傍晚,眾人趕到仙人渡的一家客店中歇宿。
晚飯時間,除了看守剛英二人的唐斬重任在身以外,殷揚、方西墨、張翠山一家、俞蓮舟、殷梨亭,總共七人圍坐在一張長桌邊聚餐。
殷梨亭雖要比武當七俠中年紀最小的莫聲穀大了兩歲,但跟自幼便少年老成的莫聲穀比起來,他卻反倒顯得更為稚弱一些。再加上,張翠山年紀跟他相差不遠,一向對他又是特別照顧,此番重聚自然欣喜非常。
席間,殷梨亭連連地向張翠山講話敬酒,忙得不亦樂乎。後來,不知道是真的喝多了還是那什麽,竟還說今夜欲與五哥同榻而臥,共述別情。聽得心有“芥蒂”的殷揚寒毛一豎不提,卻是引得話不怎麽多的俞蓮舟,開口打趣道:“你五哥有了你五嫂,你還道是十年之前麽?”
說著,又轉頭朝張翠山道:“五弟,你這次回來得正好。咱們喝了師父的壽酒之後,跟著便要喝六弟的喜酒了。”
張翠山大喜,撫掌笑道:“妙極,妙極!新娘子是哪一位名門之女?”
殷梨亭俊臉一紅,忸怩著不說,讓殷揚看得又是一寒。俞蓮舟那邊已道:“便是漢陽金鞭,紀老英雄家的掌上明珠。”
張翠山看了眼六弟的窘樣,嗬嗬笑道:“以後,六弟若是再要頑皮,這金鞭當頭砸將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俞蓮舟微微一笑,說道:“這回五弟你可說錯了,紀姑娘同六弟一般,都是使劍的。”
張翠山聽了奇道:“哦?不知道這位紀姑娘,卻是何派高足?”
俞蓮舟尚未作答,羞澀男殷梨亭,已然弱弱地小聲道:“紀姑娘,她是峨嵋門下。”
俞蓮舟點了點頭道:“這位紀姑娘人品既好,武功又佳,家世不凡,又是名門弟子,和六弟當真是天生一對……”
人品好?武功佳?還天生一對?嗬,倒也不見得了。
殷揚唇角上翹,拿起桌上酒杯,一飲而盡。卻被坐在他正對麵的俞蓮舟碰巧看到。他不知殷揚所想,還以為自己的話語,犯了殷揚的忌諱。
想及殷素素便是天鷹教教主之女,而現下這麽讚揚紀姑娘名門弟子什麽的,倒是顯得自己這個二伯偏心,稱讚了六弟妹,卻得罪了五弟妹。又怕張翠山心有感觸,就立即周轉話題,笑著說起了金鞭紀老英雄的豪爽,以及峨嵋派獨具一格的劍法來。
眾人皆為武者,對於此類事情都是大有興趣。聽俞蓮舟娓娓道來,倒也談興不減。又聊了很長時間,直到晚間精神顯得有些萎靡不振的小無忌,接連打了好幾個哈兮之後,這才散了。
當然,殷梨亭在其二哥的嚴辭幹涉下,並未如他所願,破壞人家夫妻的正常恩愛生活……
次日,一行人起得很早,清晨便即出發。如此緩緩而行,途中又休宿一晚,這才上了武當。
張翠山十年之後,重新回到自幼生長之地,想起即刻便可拜見師父,和大師哥、三師哥、四師哥,七師弟相會,不禁歡喜多過緊張。
到得山上,隻見觀外係著八頭健馬,鞍轡鮮明,並非山上之物,早就得訊,前來迎接的知客道人,向俞蓮舟解釋道:“是三個總鏢頭前來做客。”
張翠山心頭一動,出聲問道:“哪三位鏢頭?所來為何?”
那道人道:“金陵虎踞鏢局的總鏢頭祁天彪,太原晉陽鏢局的總鏢頭雲鶴,還有一個是京師燕雲鏢局的總鏢頭宮九佳。”
殷梨亭在一旁,見五師哥親自動問,便也笑道:“想是有什麽大鏢丟了,劫鏢的人來頭又大,這三位總鏢頭惹不起,隻好來求大師兄。五哥,這幾年大哥越來越愛做濫好人,江湖上遇到什麽疑難大事,往往便來請大哥出麵。”
聽他說得這般輕巧,張翠上卻不敢如此樂觀,與殷素素默契地對視一眼,都感覺裏邊恐怕沒有那麽簡單。不過,口中仍是對殷梨亭笑道:“大哥佛麵慈心,別人求到他,總肯幫人的忙。十年不見,不知大哥老了些沒有?”
唐斬因要押解剛英剛決,早在眾人上山時,就帶著十幾名神蛇壇下屬,跟在俞蓮舟指派的侍役後邊,從觀旁邊門的通道,直接去了西廂。
這時殷揚帶著方西墨,跟在張翠山一家後邊,聽到南、西、北三路,三家著名鏢局的總鏢頭,匯集一處,前來武當做客,心下早已猜出這武俠小說之中常見的鏢局聯盟,此來所為何事。暗自冷笑一聲,又示意身旁的方西墨見機行事,便隨著俞二殷六,同張氏夫婦踏進了觀中。
張翠山雖然念著要去拜見師父,但早聽那知客道人說起張三豐仍在閉關,尚未出來,此時又新聞三大鏢頭齊上武當,內心有所猜測的他,便讓殷梨亭帶著殷素素和張無忌母子,先去安排地方住下,就欲與二哥前往主廳見客。
殷揚突而笑道:“久聞武當宋大俠威名,如今正好一償所願。”
張翠山與俞蓮舟互看一眼,想到殷揚一教堂主的特殊身份,卻與自己的家眷親屬不同,他這麽一說,定是要必要前去的了。於是點了點頭,師兄弟便帶著殷揚二人,直往正廳。
一入大廳,便見一胖一瘦,神采各異的兩人,正坐在下首主位陪客。
那中年發福,心寬體胖的一位,穿著寬袖大袍的古樸道裝,臉上神情衝淡恬和,別有一番學究儒者的氣度,自是武當二代弟子之首的宋遠橋無疑。
其實,宋遠橋並未出家,乃是正經八百,傳宗接代,老婆討好,兒子生下的一家之主。隻是,因師父是位道士,自己又由於要處理派內諸多事務,故而常住觀中,因此才在武當山上時作道家打扮,若要下山才會改換俗裝。
殷揚再往次位望去,發現瘦的那位,也隻是對比他的大師兄而言,才能算瘦。
此人不但長得魁梧奇偉,虎背熊腰,那滿顎的濃髯和一臉的彪悍,更顯其特別勇武。使得他整體給人的感觀上,竟是要比專走白麵帥哥路線的張翠山,年紀還要大出許多。
以他的目測,這位大塊頭的體型,若然能再肥壯一些,活脫脫就是個張飛李逵程咬金之類的猛將兄貴流了!
看著體外特征,極其明顯的武當七俠莫聲穀,殷揚不禁感歎,這人究竟是怎麽生的呢,這才隻不過二十出頭的清澀小青年吧,怎就長成如此威猛咧?
殷揚看著想著,心裏麵,忽然就冒出一個詞來,那就傳說中的“天賦異稟”!
一般人,可不帶這麽發育的……
第041章 武癡
“我大哥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憑著宋遠橋三字,道上朋友都是知道的,難道三位還信不過麽?”
殷揚隨著俞張二人,站在一處屏風後麵,聽見武當好漢莫聲穀,開口閉口地“大哥”、“道上”,不禁覺得好笑。心說,光聽這話,認識的知道這是武當山武當派,不認識的還當是梁山聚義堂呢……
不過,這個身上帶有點黑社會氣質的古代粗豪漢子,卻也讓他看得十分順眼。
殷揚又轉過頭,向宋莫兩人對麵的賓位上看去。
隻見那對坐三人,都是五十來歲的年紀。當先一人氣度威猛,第二個則高高瘦瘦、貌相清臒,而坐在末座的第三人卻像是個病夫,形容甚是幹枯。在三人身後,還另有五人垂手站立,想是這三個人的弟子。
此時,但聽那高瘦身材的瘦子應道:“宋大俠既這般說,我們怎敢不信?隻不知張五俠何時歸來,莫七俠可能賜一個確期麽?”
莫聲穀道:“我們師兄弟七人,雖然本領微薄,才具有限,但那行俠仗義之事,向來不敢落於人後。多年來,承蒙江湖上眾多朋友的推獎,才被賜了‘武當七俠’的外號。這‘武當七俠’四個字,說來慚愧,我們原不敢當……可是,我們既然負了這個名頭,又自上奉恩師嚴訓,行事便也勤穩沉實,不敢有半步差錯。張五哥,乃是武當七兄弟之一,他性子斯文和順,在我們兄弟當中就數他脾氣最好。你們定要誣賴他,怒殺了龍門鏢局滿門,確是壓根兒的胡說八道。”
側瞥了眼,張翠山微變的神色。殷揚暗道,武當派果然人材濟濟,就連年紀最小的莫聲穀,說起這番話來,也是不卑不亢,有理有據。自己先前,以貌取人,隻把其當成一個直爽的粗人,倒是小瞧他了。
談到“龍門鏢局”這一正題,另外那兩名鏢頭皆是閉口不言,而三人之中,氣度最是威猛的為首大漢,卻開口道:“武當七俠名頭響亮,武林中誰不尊仰?莫七俠不用自己吹噓,我們早已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莫聲穀聽他出言譏嘲,臉色大變,沉聲道:“祁總鏢頭到底意欲如何,不妨直接言明,也讓我這‘武林中誰不尊仰’的人聽聽。”
聽了莫聲穀的暗怒之語,殷揚已知那氣度威猛,語出刺諷的大漢,便是虎踞鏢局的總鏢頭祁天彪。
天鷹教一向最是活躍於大江以南,他亦素聞江南地麵上的各大鏢局,皆以金陵的虎踞鏢局,馬首是瞻。這時特地抬眼望去,發現此人的外貌勇猛過人,氣勢亦算不錯,但若要說,真有什麽厲害的地方,卻也未必見得。想是,這祁天彪的武功雖屬一般,為人處事卻自有一套。
此刻,隻聽那祁天彪又是朗聲說道:“武當七俠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可難道少林派的高僧們便慣打誑語麽?少林僧人親眼目睹,臨安龍門鏢局上下大小人等,盡數傷在張翠山張五俠——的手下。莫七俠你又有何解?”
他說道“張五俠”這個“俠”字時,聲音拖得長長的,語氣中充滿著譏嘲之意。這位祁總鏢頭,麵上得色忽顯,可見其內心得意。卻不知,自己已經被同處江南的天鷹教紫市堂主,在心裏打上了一個大大的紅叉。
莫聲穀見這姓祁的老家夥,言辭之間,一再嘲諷武當七俠,發怒道:“別說我五師哥此刻尚未歸山,便是已經回到武當,也隻是這句話。莫某跟張翠山生死與共,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三位不分青紅皂白,定要誣賴我五哥害了龍門鏢局滿門。好!這一切便全算是我莫某人幹的!”
說著,站起身來,直盯著對過的三個鏢頭,喝言道:“三位要替龍門鏢局報仇,盡管往莫某身上招呼。我五哥不在此間,莫聲穀便是張翠山。老實跟你說了,莫某的武功智謀,遠遠不及我五哥,你們找上我,也算你們的運氣不壞。”
三位鏢頭首當其衝,麵上都現出不快之色。祁天彪更是勃然大怒,霍然站起,大聲回道:“祁某今日到武當山來撒野,天下武學之士,人人要笑我班門弄斧,太過不自量力。可是都大錦都兄弟滿門被害十年,沉冤始終未雪,祁某這口氣終是咽不下去,反正武當派將龍門鏢局七十餘口也殺了,再饒上祁某一人又何妨?便是再饒上金陵虎踞鏢局的九十餘口,又有何妨?祁某今日血濺於武當山上,算是死得其所。我們上山之時,尊重張真人德高望重,不敢攜帶兵刃,祁某便在莫七俠拳腳之下領死。”
說著,就真的大踏步,走到了廳心,與莫聲穀鬥牛般對視起來。
宋遠橋先前一直未曾開口,這時候,見兩人越說越僵,看架勢,竟還要立馬動手,連忙伸手止住莫聲穀,微微一笑,緩聲言道:“三位來到敝處,翻來覆去,一口咬定是敝五師弟害了臨安龍門鏢局滿門。好在敝師弟不久之後,便可回山,三位暫忍一時,待見了敝師弟當麵,再行分辨此中的是非曲直如何?”
那身形幹枯,猶似病夫的燕雲鏢局總鏢頭宮九佳,亦出聲勸道:“祁總鏢頭,且請坐下。張五俠既然尚未回山,此事終究不易了斷,咱們不如先行拜見張真人,請他老人家金口明示,交代一句話下來。張真人是當今武林中的泰鬥,天下英雄好漢,莫不敬仰,難到他老人家還會不分是非、包庇弟子麽?”
他這幾句話,表麵上雖然說得客氣,但實則含意甚深。莫聲穀雖說盛怒,但也能聽得出來,當即說道:“家師閉關靜修,至今尚未開關。再說了,近年以來我武當一派門中諸事,均由我大哥處理。除了武林中真正大有名望的高人前輩,家師早已極少見客。”
言下之意,自是說你們想見我師父,身分可還夠不上。
那最先發話,高高瘦瘦的晉陽鏢局總鏢頭雲鶴,冷笑一聲,問道:“天下事也真有這般湊巧?剛好我們上山,尊師張真人便即閉關。可是龍門鏢局七十餘口的人命,卻不是一閉關便能躲得過呢。”
宮九佳老成持重,聽他這幾句話說得太重,忙使眼色製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你是說,我師父是因為怕事,這才閉關的嗎?”
莫聲穀乃一武癡,他肯耐住心思,幫自己的五哥解釋,已然是很難得的事情了。剛才,聽了那祁天彪接連的言語譏刺,後來更是被其挑釁,一幅欲尋自己單挑的意思。如不是為大師兄宋遠橋所攔,隻怕早就跳下場去,狠狠教訓這個祁總鏢頭了!
對方此話一出,就像是點著導火線的那根火柴,引得這個炮仗再也忍耐不住,與之前的暗暗生怒不同,這回卻是出真火了。一雙虎眼,竟起炎炎之意,直讓被他怒目而視的雲鶴,心下驚怯,氣勢頓餒,表麵上又次冷笑一聲,卻是再不敢亂說話來撩撥他了。
第042章 武功
宋遠橋雖然涵養極好,但聽他辱及恩師,卻也是忍不住有氣。當著武當七俠之麵,竟然還有人敢於言辭之中對張三豐不敬,那是十餘年來從未有過之事。
他緩緩的道:“三位遠來是客,我們不敢得罪,送客!”
說著袍袖一拂,一股疾風隨著這一拂之勢卷出。祁天彪、雲鶴、宮九佳三人身前茶幾上的三隻茶碗,突然被風卷起,落在宋遠橋身前的茶幾之上。三隻茶碗緩緩卷起,輕輕落下,落到茶幾上時隻托托幾響,竟不濺出半點茶水。
而祁天彪等三人,卻在宋遠橋衣袖揮出之時,被這一股看似柔和、實則力道強勁至極的袖風壓在胸口,登時呼吸閉塞,喘不過氣來。三人急運內功相抗,但不想那股袖風倏然而來,倏然而去,三人胸口重壓陡消,都是大聲噴出一口長氣出來。
三人這一驚,非同小可。心知,宋遠橋隻須左手袖子跟著一揮,第二股袖風乘虛而入,自己所運的內息被逼得逆行倒衝,就算不立斃當場,也須身受重傷,內功損折大半。
這一來,三個總鏢頭方知眼前這位衝淡謙和、恂恂儒雅的武當宋大俠,實是身負深不可測的驚人絕藝。
武當派的獨門內功確實厲害,練得越到後麵精進便越快。或許,當年的宋遠橋甚至還擋不住謝遜十拳,可而今現下看來,就算謝遜他雙目未盲,也不定就能夠穩勝過宋遠橋!
上回與俞蓮舟酣戰,已經證明了武當派的內外功夫,很是克製自己的武學體係。殷揚觀察著宋遠橋,不禁有些出神,心中念道,此次以殷素素娘家親屬的身份前來武當,倒是一個難得的機會,絕不可空手而回。
場中,三位鏢頭吃了一虧,知道宋遠橋動了真怒,祁天彪就抱拳說道:“多謝宋大俠手下留情。告辭!”
說完,與同樣麵帶驚慚之色的另外二人,就欲下山。
宋遠橋聽了,不溫不火地客氣幾句。招呼著因被大師哥強先動手,從而未尋著機會發彪的莫聲穀,將三人送到了滴水簷前。
祁天彪又轉身言道:“兩位請留步,不勞遠送。”
他領教了宋遠橋的武功之後,發覺這位宋大俠雖然身負絕世武功,但言談舉止竟無半分驕氣,心中對他已是甚為欽佩。初上山時,那興師問罪、複仇拚命的銳氣早已折了大半,故而此刻說話,卻一改先前的諷刺譏嘲,反倒是恭敬非常。
這讓殷揚又一次感歎,江湖上的事情,果然還是靠誰的拳頭大來說話。所謂的先禮後兵是不管用的,隻有先兵後禮,人家才會在買你帳的同時,錦上添花地衷心道句佩服。
宋遠橋與三大鏢頭正在說著客氣話,祁天彪突見門外匆匆進來一個短小精悍、滿臉英氣的中年漢子。正想作問,已聽宋遠橋喚道:“四弟,快來見過三位總鏢頭。”
當下,自是給祁天彪等三人互相引見。
而此人,則正是之前下山,采辦師父百歲大壽應用物事的武當四俠張鬆溪。
張鬆溪笑道:“三位來得正好,在下正有幾件物事要交給各位。”
說著,遞過三個小小的包裹,像分禮物一般,每人送了一個。
祁天彪問道:“這是什麽?”
張鬆溪道:“此處拆開不便,各位下山以後,自己再看罷。”
師兄弟禮數做足,將三人直送到觀門以外,方與三個總鏢頭作別。
莫聲穀一待三人走遠,便急急追問道:“四哥,五哥呢?他回山了沒有?”
張鬆溪好笑道:“我可沒碰著你五哥。不過六弟早早就去遠鎮迎了,應該也快回來了吧。要不,你先去山下等著。我和大哥在廳上等那三個鏢客回來。”
莫聲穀叫道:“這三個鏢客還要回來,他們想幹什麽?”
他以為三人還要回來找麻煩,才剛歇下去的怒火,噴地一聲又冒了出來。
見自己這個七弟還是這般急躁,張鬆溪剛想對宋莫二人解釋,就見門外,祁天彪等三人已然匆匆趕回,進入堂中,直接對著張鬆溪納頭便拜,張鬆溪隻得再緩說明,急忙朝對方還禮。
剛才無禮之極的雲鶴先道:“武當諸俠大恩大德,雲某此刻方知。適才雲某言語中冒犯張真人,當真是豬狗不如。”
說著提起手來,左右開弓,在自己的臉上辟辟啪啪地打了十來下。落手極重,隻打得雙頰紅腫,兀自不停。宋遠橋愕然不解,急忙上前攔阻。
張鬆溪也道:“雲總鏢頭乃是有誌氣的好男兒,那驅除韃虜、還我河山的大願,凡我中華好漢,無不同心。些些微勞,正是我輩分所當為,雲總鏢頭何必如此?”
雲鶴苦笑著道:“雲某老母幼子,滿門性命,皆出諸俠之賜。雲某渾渾噩噩,五年來一直睡在夢裏。適才言辭不遜,兩位若肯狠狠打我一頓,雲某心中方得稍減不安。”
張鬆溪微微而笑:“過去之事誰也休提。雲總鏢頭剛才的言語,家師便是親耳聽到了,心敬雲總鏢頭的所作所為,也決不會放在心上。”
見那雲鶴始終惶愧不安,深自痛責,宋遠橋不明其中道理,隻得順口謙遜安慰了幾句。見得祁天彪和宮九佳兩人,也是在旁不住口的連聲道謝,可瞧張鬆溪的神色語氣之間,對祁宮二人卻並不怎地,但於雲鶴卻甚是敬重親熱,心中不由地更起疑惑。
三個總鏢頭,又因剛才之事,與莫聲穀賠了聲罪,連稱唐突冒犯。直至張鬆溪一一辭謝,這才再次作別。
三人走後,張鬆溪歎了口氣,說道:“這三人雖對咱們心中感恩,可是龍門鏢局的人命,他三人竟是一句不提。看來感恩隻管感恩,那一場禍事,仍是消弭不了。”
宋莫兩人見三個外人已走,便連忙問起他來,畢竟他們此刻亦是一頭霧水。
殷揚雖說對於這三位龍套的了解印象不深,但他心裏也依稀記得,好像是張鬆溪為了張翠山的那起“命案”,盡心竭力,花了好幾年的工夫早作準備,然後明查暗訪,等候機會,不知道用了多少的時日,才伏下的三樁恩惠。
想到這位張四哥,間接地為了自己的姑姑,消解龍門鏢局全家被殺的大仇,而耗費心血做出的諸般努力。在殷揚的立場說來,雖不將所謂的江南,冀魯,西北各省的鏢局聯盟放在眼裏,亦不禁有些小小的感動。
能為一個不知下落的失蹤兄弟的可能性回歸,耗費心智地安排下看似機緣巧合的種種事件,以張鬆溪的品格與其對情誼的詮釋,確實是條值得令人欽佩的好漢子!
身旁的張翠山,不知是否也正如殷揚所想,隻見他聽著廳中,張鬆溪正跟宋莫兩人解釋其與離去三人之間的那些舊事,修長的身軀連連顫動,就連眼眶也因激動而變得血血通紅。
接著,張翠山終於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從屏風後的內堂奔將出來,顫抖地拜倒在地,嘶啞著聲音,略有些哽咽地動情叫道:“大哥!四哥!七弟!”
當殷揚與俞蓮舟走出來的時候,宋張莫四位兄弟,已然情緒激**地拜在一處,八臂互交,相看淚眼,此起彼伏般地“大哥!”、“五弟!”、“四哥!”、“七弟!”起來……
殷揚看得嘴角一抽,心道,武當派的武功不具一格,獨成一派,那是武林中人早已公認了的。可誰又能想道,這七兄弟在哭功上的造詣,卻是更為不凡?
別人不說,就他而言,這一路看下來的這類場麵,也已經有過整整三出了。麵對此種,隻有在某位阿姨其所寫小說改編的電視劇裏,才會普遍出現的感情戲碼,有幸作為現場特別觀眾的殷揚同學,再次地哭笑不得了。
第043章 武鬥
“小心了!”
莫聲穀一聲大喝,左右雙掌,帶著一股摧枯拉朽般的磅礴氣勢,齊齊推出。
殷揚被其外露的氣勁,逼得胸口一窒,隻得苦笑著迎頭而上。
這位武當七俠,當真不愧為武癡之名!自從昨天,殷揚經由張翠山介紹給他的同門師兄弟時,在派中一向是以鐵麵無私著稱的俞蓮舟,也在一旁稱了句武功高強之後,他就被莫聲穀給纏上了。
昨日至今,兩人切磋武藝的趟數,若再加上這次,已然是第三回了。
第一回時,殷揚給武當七俠的麵子,刻意維持了一個雙方盡顯身手的平局之戰。誰知莫聲穀卻好似看出他有所承讓,大喊著不過癮不說,用過飯後又來尋他比過一場。
這第二回,殷揚加了三分力,雖然依舊未能勝之,但局麵上已是大占上風,整場拚鬥都是壓著莫聲穀在打。但不料,這樣一來,反倒激起了莫聲穀的癡性。
就跟擁有某種奇異特質的猛將一般,連連受挫的莫聲穀不僅沒有氣餒,反而戰意狂湧,勇力大增,戰到後來關鍵處更是連連發威,竟於一番狂風驟雨的打擊下硬挺了過來,絲毫未呈潰勢。讓殷揚也是極為激賞。
可這種激賞,自今天清晨起便已逐漸化為了深深的無奈。因為,今朝早餐完畢,篤信拳不離手的殷揚正準備練爪,就被這位一臉胡子的大嗓門猛將男,給再次興衝衝地相邀了過去,與之比武。說是殷揚名門之後,應當多多交流。
武當七俠中,撇開精明強幹,卻已身殘荒廢的俞岱岩不提,戰力最為強悍的,無疑便是昨天白日才露了手深厚內功造詣的宋遠橋,和勤懇苦練修為高超,經驗更是豐富無比的俞蓮舟兩人。
機智沉穩的張鬆溪與文武雙全的張翠山這兩張,單論武功,亦可算是七俠裏的中間階層。
而天資不錯,專精劍術的殷梨亭,以及剛猛果敢、內外兼修的莫聲穀,則因年齡上的弱勢,添為七人之中的墊底存在。
雖然,將此墊底二人的名頭,放在龍蛇混雜的江湖上看來,仍是屬於常人難及的有數高手。但是,若把擁有著無窮優勢,並且身經百戰,接觸過各種各樣對手的殷揚,作為這兩個人的對手,勝利的天平即會不可阻擋地倒向殷揚這邊。
殷揚和俞蓮舟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內力差距。因此,他們上次,於天鷹教海船上的那一戰,是以心懷忌憚的殷揚,在占了表麵的上風之後,實被俞蓮舟鼓動全身內息的三掌所傷。
那時候,俞蓮舟麵對強勢的殷揚,選用的掌法乃是武當派中唯一一門講究剛性掌力的震山鐵掌。與莫聲穀,如今所用的著法完全相同。
但是,同樣的招式,就算是在相同的一個人手裏使來,也會有些微不同。更毋論,莫聲穀的內力就算比之殷揚,也還來得更為差些!
於是,四掌相對,無聲無息。
一息過後,莫七退,殷揚進。
其實,在殷揚看來,俞蓮舟的震山鐵掌才是真正的鐵掌。那種對手時一步不讓,有我無敵的霸道態勢,乃是能與他所學的裘氏鐵掌相提並論的奇藝絕學。
他敢說,武當上下,能把這門要求剛勁的樸實掌法,練到能將自己三掌逼退境界的,除了張三豐,也就隻有俞蓮舟了。至於宋遠橋,如果真正實戰起來,恐怕也未必是與莫聲穀同屬武癡的俞蓮舟對手!
可眼前的莫聲穀,雖也有著內外兼修之名,但除了在掌勢上同般剛猛以外,無論是哪個方麵,他都未有俞蓮舟的一半風範。畢竟,武當的震山鐵掌說是勁力剛性,其實不過亦是一種極具剛烈爆發特性的運勁技巧而已,若然究根到底,仍不能似其所取的名字一般,算作外門硬功。
張三豐一脈的武學,本就向以內力精湛,運用巧妙為最。在內功水準大大不如俞蓮舟的莫聲穀手裏,那套看似威猛依舊的震山掌,當碰上殷揚自幼熬煉,早晚不綴的真正鐵掌時,自然便如風卷野草,於一片戰栗的顫抖中伏伏帖帖,再不能頂風而立。
殷揚一掌奏效,趁勝追擊。欺近身去,運起八成功力的鐵掌,如波濤般卷起,連連擊出,直打的莫聲穀一退再退,直至退無可退了,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口認輸。
殷揚見狀,便歇止了攻勢。心想,這回可總讓這位難纏的莫武癡心滿意足了罷。他雖也好鬥,但那是對比其更為強悍的對手而言。今昨兩日,與莫聲穀這麽緊湊的三戰下來,自是不想再接著玩了。
“哎!殷兄弟,你別跑哇。拳腳上的功夫,老莫我自愧不如,承認不是你這小子的對手,但咱們可還沒比過兵刃呢!”莫聲穀在這方麵,倒很是有些機靈。一看停下手來的殷揚眼神,就猜到了對方的想法。他為人灑脫,對於先前之敗倒是全然不放在心上,現在看到這麽好的對手,竟然欲作罷手,情急之下連忙叫道。
要不……再用兵刃玩玩?
看著莫聲穀誠懇得像是在說“我兵器上的功夫很了得啊!”的實誠表情,剛過完手癢的殷揚,不禁地有些心動了。對於他來說,此次前來武當做客,可是個相當難得的絕好機會,能有幸見識一下武當派的劍術刀法,也是件極好的事情。
“好!隨你擇取兵刃,我用劍!”
殷揚在莫聲穀殷切的目光注視下,緩緩地點了點頭,微笑著言道。
莫聲穀從旁拿過自己的配劍,樂得嗬嗬大笑:“我也不占你便宜。你用劍我也用劍。”
於他而言,跟出手快絕、功力強勁,各類奇招妙式更是繽紛橫出的殷揚比武,實是件相當快意之事。特別是兩人以硬碰硬之時,雖然有些不敵,但仍是極為盡性。
這位五嫂娘家的年少親戚,雖然在實力上變態了一些,但對自己招式上的磨練,卻也有著很大的益助。這點,亦正是這兩日以來,他不斷糾纏著殷揚的原因之一。
莫聲穀拔劍出鞘,將劍鞘插在一邊,見正對麵,距離自己十幾步遠的殷揚,仍舊不聞不動,空手相對,不由提醒道:“你不說用劍麽?你的劍在哪兒?”
殷揚雙手下垂,籠在寬大的白袖中,微微一笑,答道:“我的劍有些特別,到了該出鞘時,它自會出現。”
第044章 武器
莫聲穀雖然摸不透殷揚的用意,但是他相信,眼前這個正站在自己對麵的強悍少年,絕對不會無的放失。
幹脆地道了聲好,莫聲穀人往前縱,身隨劍走,一削即出,帶起陣陣風聲,直往殷揚卷去。
而殷揚,則好似束手就擒般任他接近,仍舊維持著一幅不慌不忙的從容模樣。隻是,見到對方的出手劍式很是怪異,不禁就有些新奇,有意看他會使出什麽樣的奇招來。
莫聲穀倒也未讓殷揚失望,先前那直削的一招,劍至中途便改削為點,隨著他攻擊角度的變動,驟然反刺向了殷揚的右腕。
神門十三劍!
見對手招式嫻熟,出劍迅敏,心中已有所料的殷揚,已知莫聲穀在這門專點敵人腕內神門穴的神奇劍法上頗有建樹。內心暗自測度,其雖不如殷六那般長年習劍造詣高深,但光憑著這套張三豐費時親創的仁氣劍法,就足以與自己一戰。
莫聲穀對著空手應敵的殷揚,毫不客氣地長劍遞出,劍尖微顫,不斷地正刺反點,皆不離腕部要穴諸處。每一劍剌出,無不精妙絕論,隻使了五六記招式,將此《神門十三劍》堪堪用到一半,終是將原地不動,試圖以空手入百刃的功夫維持守勢的殷揚,給逼得第一次退卻。
不過,殷揚的退法卻是極有性格。常人之退,無外乎後撤,反縱,旁閃,側避……
可殷揚,卻是一反常理的雙腳離地,騰空躍起。其雙手,更是在對方如潮攻勢的間隙處,大膽穿出,毫不在意緊盯著自己手腕內側的長劍追擊,左手呈劍指反攻向莫聲穀持劍之手,右手則用拇指與無名指扣起,接著崩緊彈出,直撞在正要施展神門十三劍中著數的三尺青鋒之上。
莫聲穀長劍被殷揚彈指一擊,正地撞在劍脊上麵,持劍之手便是瞬間一麻。情勢變幻間,眼見得殷揚掐成劍指狀的左手,再進兩指之距,亦要點到自己麻痹的手上,當機立斷,左掌一掠,用綿掌之勢隱蔽並且巧妙的饒過劍柄,自下而上,接迎對方的食中二指。
他這招臨場發揮,實是妙到顛毫。在極狹隘的角度裏快速變招,看似倉促,然則極符武當一脈的精神要旨。如此後發先製,以弱擊強,可謂盡得防守反擊之真意,令此刻左右開弓,招式幅度開闔極大的殷揚,亦是暗暗生驚,不敢有小覷之心。
如今,左手反攻一式無功而返,重新落於地上的殷揚,索性忽縱忽閃,雙手扣起,參差無序地接連指彈,將本來屬於天山派暗器手法的關衝指技,當成了近身肉搏白刃戰的偽版《彈指神通》來。
雖然,前者所用的乃是無名一指,與正版彈指神通的獨豎中指,大不相同。但是,在目前的比鬥中,倒也讓殷揚用得如魚得水,欲罷不能。
對於左右雙手,本就盡皆通熟的殷揚來說,就算分別使用一剛一柔,這兩種截然不同風格的武功對敵,亦算不了什麽難事。此時,隻不過一刻不停的連指交彈,擊打對方劍脊,自是小菜一碟,聲勢奇快。
隻聽叮叮叮叮的清脆聲音,接湊連續地響個不斷。內功修為本就不如殷揚高明的莫聲穀,握劍的右手直被對方震得酸痛陣陣,有苦難言。
知道這樣下去,自己必然即敗無疑,當下就爆喝一聲,猛如春雷炸響,遍布兩腮的大胡子隨著氣流噴張的同時,手中劍式徒然一變,再不複剛才角度刁鑽,盯住神門緊追不舍的逼人氣勢。
嗆啷一聲,劍光閃閃。
彬彬有禮的一招“百鳥朝凰”使出,但見其劍尖亂顫,霎時間,便如同化為數十個劍尖,完全籠罩住依然赤手空拳的殷揚中盤。
剛才,殷揚縱起身來,駐留半空的時間極長,那以上擊下的一連竄打擊,更是使得莫聲穀忌憚難忍。這時他突而變勢,第一招,就為了封住殷揚的輕功優勢!
如果說,先前莫聲穀的劍招是以刁鑽淩厲著稱,那麽,現在的他卻是盡顯靈動飄逸之風度。雖說,一個胡子拉渣的**,使起靈巧閑逸的劍法來,有些不那麽搭調,但殷揚見莫聲穀劍走輕靈,光閃如虹,吞吐開闔之際,一時竟讓人難以判斷其劍路走向,亦不得不承認,他在這路未知劍法上麵確是下過艱深苦功的。
殷揚倚仗自己的輕功高超,在對手的長劍底下,進退周旋,想觀出門道來再作反擊。然而莫聲穀卻也知道他打的算盤,哪會盡如其意地讓殷揚慢慢觀賞。
隻聽莫聲穀自剛才那次爆喝之後,又是一陣聲令殷揚極是羨慕的帥氣清嘯,劍勢驟急,那柄長劍竟似成了一條軟帶,輕柔曲折,飄忽不定,就連殷揚這等實力,也是暗暗心驚,差點失算。
這回,莫聲穀突然用出的奇異劍術,正是武當派新創不久的七十二招《繞指柔劍》!
這套劍法,窮極變化,神妙難測。對手初碰到時,大多要吃虧的。莫聲穀自從修練以來,此番還是他第一次全力使出。
殷揚嘴角含笑,狀似滿意至極。顯見,這路高絕的劍法已然完全激發出了他的鬥誌。
白袍一卷,便如天邊雲卷雲舒。而在雲層掩罩之下,卻有森冷寒光,電射風出。
開戰以來,殷揚首次亮出了自己的武器!
麵對著這柄,以一種異常奇特的方式,忽然出現在他視線裏的白色細劍。莫聲穀心下雖驚,但麵上卻全無懼色。揮劍迎上,手中的長劍真如繞指柔似蛇形竄出,劍尖到處,曲折飄忽已極。
殷揚見獵興起,竟然乍一出招,就使出了與繞指柔劍,頗有幾分相似之處的白虹軟劍。
兩劍於空中,交擊互刺,爭鋒相對,都是用得虛實難測的變化手段。時而挺直,時而彎曲的劍身,轉折試探間,更是如若兩條窮凶極惡的毒蛇,正在相互窺視,挑釁,繼而糾結纏繞著對噬攀咬,極盡各種毒辣多變之態勢。
恍惚之間,十招已過。
莫聲穀見得殷揚所用之劍法,竟與家師親傳的繞指柔劍相像非常,連忙止下劍勢,急往後退,撤出戰圈後,這才驚疑不定地朝殷揚問道:“你這是什麽劍法?”
“家傳之劍……”
癮頭過足的殷揚長袖一甩,像變魔術一樣藏起了自己的配劍,笑吟吟地說道:
“名作白虹。”
第045章 金銀
接下來兩天,殷揚終於擺脫了莫聲穀的糾纏,重新幹起了正事來。
在這武當山上,有許多要事都需他一一解決。而其中,首當其衝的,便是有關於金剛門那兩位門徒的處置事宜。
武當的一間客房內,殷揚看著獨臂肌肉男剛英,問道:“你仍是不肯說麽?”
剛英扭了扭脖子,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盯住殷揚的目光甚是狠毒。
這個金剛門大師兄,交代起金剛門內諸多人事倒也相當痛快。對於剛烈、剛性、剛相這三位常年累月騎在他頭上的厲害師弟,更是每次說著說著就會顯現咬牙切齒的神色……其肯這麽直率,明顯是有些報複的意味在。
而他的這種用意,殷揚倒覺得無所謂,隻是對他刻意隱瞞汝陽王府有關高手實力的行為,頗為介意。難不成,他都混到了階下囚的份上,還指望著他家王爺能替他報仇雪恨?再讓自己一方,與金剛門眾人弄得個兩敗俱傷?那也想得太美了。
“那你呢?想清楚了沒有?”殷揚又問剛英身旁的剛決。
隻見剛決靠著牆壁,赤著上身,十來根明晃晃的銀針,定在了他的體表,隨著他身體的不斷掙紮,時而微顫,看起來煞是驚悚!
相比於剛英的老辣,剛決卻是個個性執拗的粗莽硬漢。自從被殷揚轉贈於殷素素使用的蚊須針刺到,從而讓張翠山一舉生擒之後,他都始終未有真正的服氣過。為了讓這個脾氣暴躁的家夥能夠老實一些,殷揚特地讓唐斬用他那半吊子的家傳秘術,給這頭強牛吃點苦頭。
但看到剛決聽見自己話後,身軀顫抖中猛然瞪視過來的凶狠目光,殷揚就知道,自己的這個折磨俘虜計劃,看起來並不怎麽成功。
“你們實在是有些不識抬舉了!哎~早早幹脆地把知道的情報,全都說於我手下聽聽不就完了,非得熬什麽苦刑,使我武廠缺少兩個外門陪練不說,你們就算真的想死隻怕也死得不定痛快,卻又何必呢?”
殷揚唉聲歎氣著,似乎尤為不舍。但看到兩位自認為硬漢的肌肉男,依舊沒有半點服軟的意思,終是將背負在身後的雙手,垂於到身體兩側,緩步朝向兩人走去。
“兩位如此冥頑不靈,這不是逼著殷某親自動手麽……”
剛決苦於穴道被製不能說話,隻能呆瞪著緩緩靠近自己的殷揚。而在他身旁的剛英,則是臉色一變,突然咒罵道:“你若是有種,就直接弄死老子!她媽的!像這樣折磨我師兄弟,姓殷的你又算什麽好漢!?”
“好漢?”殷揚冷峻的臉上,慢慢地泛起一絲冷笑,“爾等願充好漢,便試試看罷!”
平時,殷揚的臉色一向溫和,就算是說“我要殺你!”這類話,也是一幅笑眯眯的和藹樣子。此刻忽然變臉,卻是真嚇了剛英一跳。望著殷揚突然冰冷起來的麵孔,再配合上他那帶有幾分寒意的話語,這位來自西域的好漢,自不由主地打了個寒顫。
“本座從來就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好漢。江湖人士稱呼本座最多的……”
殷揚走到無法動彈的剛決麵前,略側過臉,朝著麵色緊繃的剛英,唇角微翹,露出一個譏誚至極的微笑:
“……可是魔頭啊。”
就在剛英仿似見到鬼般的扭曲神情中,殷揚雙掌驟起,化為殘影,以絕快的手速將剛決身上的十幾根銀針盡數拍進了他的肌肉之中,引得剛決氣穴逆衝,青筋畢露的脖子直直挺起,仰天發出一聲難以忍受的哀嚎!
空氣中,肆虐的掌風一刮,剛英的臉上如被刀割,生疼無比。但在他的眼中,麵無表情的殷揚,卻並未就此罷休,而是屈掌成爪,抓在了剛決兩條強壯完好的臂膀上邊。
眼睜睜地看著殷揚,用著一種幾乎堪比藝術的優雅姿勢,將剛決的雙臂自肩軸處拉得脫節滑落,手臂增長。靠得極近,正好聽見那“喀嚓!”脆響的剛英,眼皮就是一跳。
“聽說,你們西域金剛門,有一門襲自少林外功的大力金剛指,頗為了得。現就請剛師傅品評一下,我這套天山靈鷲爪的分筋錯骨式,練得如何……”
輕聲慢語中,殷揚左右鷹爪,如清風般輕柔,亟雷般激烈,於剛決的兩條臂膀上,好似彈琴一般順勢滑行而下。然後,剛決本來肌肉賁實,像精鐵般堅硬的雙臂,瞬間變成了鬆鬆垮垮的兩條爛泥。
“接著是……讓我想想,是用凝血截脈式好呢,還是幹脆使幽冥鬼爪式,比較痛快……”
剛決早在雙臂被卸時,就被討厭其慘呼聲的殷揚,給故意施力弄得痛暈過去,是以聽不見殷揚此刻略顯猶豫的血腥低喃。但是,親眼目睹了“精鐵變爛泥”這一整個過程的剛英,卻是怔怔地嚇得一抖。
恍惚間,撞見殷揚仿佛詢問般的視線掃來,原本斷了一臂,武功廢了一半,從而已生出輕生念頭的他,猛地發現,在這個世界上,或許真的還有許多事情,要比死亡來得更加可怕!
剛英靠在牆上的身軀一震,結結巴巴地驚栗道:“我,我說,殷公子……你要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
將手裏抽搐連連的爛泥肌肉男扔在地上,殷揚的臉上,又重新換回了那種令人如沐春風的溫和笑容:“我的第一個問題!你們這些喜歡捏斷對手骨頭的雜碎,是怎麽治愈患者的?”
“需要我門中的一種靈藥,名為黑玉斷續膏……”
在對方悠然的微笑中,重新認清情勢後,自願從硬漢這個角色上光榮退役下來的剛英,戰戰兢兢地回答著殷揚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
數日的時間,就這麽慢慢過去。
這一天,武當的知客道人,前來傳信,說是天鷹教派人前來送禮。於是,殷揚邀同張翠山一家,一起前往了大廳。
大廳上,正站著兩個老者,穿著服色,皆是羅帽直身,作家仆打扮。這時候,見到殷揚和張翠山一家出來,便一齊走上幾步,跪拜下去,說道:“小姐、姑爺、孫少爺、孫小少爺,安好。小人殷無福、殷無祿叩見。”
但見那殷無福的臉上有一條極長的刀疤,自右邊額角一直斜下,掠過鼻尖,直至左邊嘴角方止。而殷無祿卻是滿臉麻皮,皆是凶惡醜陋的麵貌。雖說均已五十來歲年紀,但眉目間,依稀猶存著些暴戾之氣。與尋常形容老人家的“慈眉善目”之語,全然沒有半分關係。
殷揚熟識這三位從前在西南道上窮凶極惡過的強悍家人,知道他們此次奉令前至,估計是來送老張金銀珠寶的,於是含笑著道了聲“福伯!”、“祿伯!”,就主動讓到一邊。
在他身旁,殷素素正拽著因看到殷無福兩兄弟的凶相,而顯得有些害怕的張無忌,以小輩的身份還禮。
而張翠山,則在心裏想道,這兩個家人的名字好生奇怪。一般仆役家人,取的名字總是“平安、吉慶、福祿壽喜”之類,怎地他二人卻叫作“無福、無祿”?
當下,好奇地施了一揖,說道:“管家請起。”
第046章 生辰
張翠山道:“嶽父大人、嶽母大人安好?我待得稍作屏擋,便要和你家小姐同去拜見尊親。不料嶽父母反先存問,卻如何敢當?兩位遠來辛苦,請坐喝杯茶。”
殷無福和殷無祿重任在身,卻不敢坐,恭恭敬敬的呈上禮單,說道:“我家老爺太太說些些薄禮,請姑爺笑納。”
張翠山隻好道聲“多謝!”,打開禮單一看,不禁嚇了一跳。隻見得那十餘張泥金箋之上,一共竟寫了二百餘款禮品。
第一款是“碧玉獅子成雙”,第二款是“翡翠鳳凰成雙”……在這無數珠寶之後,又是“特品紫狼毫百枝”、“貢品唐墨二十錠”、“宣和桑紙百刀”、“極品端硯八方”。
原來,殷天正打聽到這位嬌客善於書法,竟送了大批極名貴的筆墨紙硯。而其餘衣履冠帶、服飾器用,亦是無不具備。
見著殷無福轉身出去,領了十名腳夫進來,每人都挑了一副擔子,擺在廳側。張翠山心下倒是頗有些躊躇,暗想自己一向清貧,山居簡樸,這些貴重珍物要來何用?可是嶽父遠道厚賜,若是不受,未免不恭。
當下,隻得稱謝受下,並客氣道:“兩位管家旅途勞頓,這次即請在山上多住幾日。”
殷無福卻道:“老爺太太甚是記掛小姐,叮囑即日回報。小人叩見小姐一麵,便要即行回去的。”
張翠山聽了,便讓妻子帶著無忌,領了殷無福和殷無祿,到偏廳中敘話。
暗中心道,嶽父母送來這等厚禮,本該當要重重賞賜這兩人才是。可是就把山上所有的銀子集在一起,也未必能賞得出手。
他生性豁達,也不以為意,對一旁的殷揚笑道:“你姑姑嫁了個窮姑爺,給不起賞錢,倒是要讓兩位管家見笑了。”
一路共行而來,又曾並肩作戰,殷揚對於心態年輕風趣灑脫的張翠山好感大增,因而兩人關係最是不錯。此刻聽著他開起玩笑,便亦笑道:“那怎麽說的。我天鷹教中人,能夠得見武當張五俠一麵,便已是甚於千金之賜了,何須錢財那等俗物加深情誼?”
這下張翠山也樂了,兩人說說笑笑聊些話題,時間也過得極快。感覺不一會兒的功夫,殷無福兩人便跟著眼圈微紅的殷素素回到了正廳裏來。
殷無福兩人趕著回去複命,就欲下山。張翠上出言挽留了一句,見其意已決,便同殷揚將兩人送到觀前。
殷無福道:“姑爺請留步,但盼和小姐早日駕臨,以免老爺太太思念。敝教上下,盡皆仰望姑爺風采。”
說完,轉頭看向殷揚。張翠山聞歌知意,含笑著道了聲別過,就轉身回入觀中。
殷揚遠觀著他瀟灑的背影一笑,轉頭頜首,自送殷無福等家人下山。
途中,之前沉默寡言,行止以大哥為首的殷無祿,突而開口道:“有一件事須稟告公子知曉。小人兄弟送禮上山之前,曾在襄陽客店中遇見三個鏢客。他三人言談之間,提到了姑爺。”
殷揚心中有數,笑問道:“哦,他們說了些什麽?”
殷無祿道:“一人說道:‘武當七俠於我等雖有大恩,可是龍門鏢局的七十餘口人命,終不能便此罷手。’他三人說自己是決計不能再理會此事了,要去請開封府神槍震八方譚老英雄出來,跟姑爺理論此事。”
殷揚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殷無祿知道這位孫少爺年紀雖少,但武功心計皆屬了得,也不敢再賣關子,於是探手懷中,取出三麵小旗,雙手呈給殷揚,續道:“小人兄弟聽那三個鏢客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已將這事攬到了天鷹教身上。”
殷揚一見三麵小旗,便知是三家鏢局的鏢旗。隻見第一麵旗上繡著一頭猛虎,仰天吼叫,作蹲踞之狀,自是代表著“虎踞鏢局”。第二麵小旗,繡著一頭白鶴在雲中飛翔,當為“晉陽鏢局”的鏢旗,雲中白鶴指得定是局中總鏢頭雲鶴。而第三麵小旗上用金線繡著九隻燕子,則是包含了“燕雲鏢局”的“燕”字,和總鏢頭宮九佳的“九”字。
心想,這確是自己未曾有過的另類藏品了……
久未出聲的殷無福,察言觀色,見殷揚隻是把玩著旗幟並不說話,便在旁道:“姑爺是天鷹教的嬌客,祁天彪、宮九佳他們是個什麽東西,明知道武當七俠對他們有恩,居然還想去請什麽開封府‘神槍震八方’譚瑞來這老家夥跟姑爺理論,那不是太豈有此理了?我們聽到了這三個鏢客的無禮之言……”
殷揚不待他把話說完,就笑著打斷道:“還算好你未在姑丈麵前提起,否則他定不覺得此為無禮之言,反倒要怪你行事無禮了。”
“那是姑爺的寬宏大量,人所不及。我們三人可按捺不住,就直接料理了這三個鏢客,取來了三家鏢局的鏢旗。”殷無福嘴上說得好聽,疤臉上卻盡是狠人本色,一幅不以為然的樣子。
殷揚知道,這三位當年被殷天正所救的忠義家人,武功不遜倒也罷了,更難得的是下手酷辣,行事老練。要做翻祁天彪這三個一方鏢局的成名豪傑,亦不算什麽難事兒,於是隻道:“取這三杆鏢旗來,做得是否幹淨?”
殷無福忙道:“小人辦事,孫少爺盡管放心。當時無祿出麵叫陣,約他們到襄陽南門較量,我們三人對他們三個。言明在先,若是他們輸了,便留下鏢旗,自斷一臂,終身不許踏入湖北省一步。”
殷揚似對結果了然,又問道:“那位家住開封府,號稱神槍震八方的譚老頭,似乎是壽伯從前的手下敗將?”
殷無祿於一邊嘿嘿笑道:“公子好記性!譚老頭兒二十年前,便是無壽的手下敗將,並有重大的把柄落在我們兄弟手中。料想那姓譚的老家夥,是不敢跟三弟動手的。”
他們兄弟三人,二十多年前本是橫行西南一帶的悍匪大盜。講到武功和從前的名望,現今武林當中,有許多大名鼎鼎的前輩人物,也未必及得上他們三個。當初,因為三兄弟得罪的人太多,有一次受到許多高手圍攻,眼看無幸,適逢殷天正途經辦事正巧路過,見他們死戰不屈,很有骨氣,才伸手救了他們,使以幸存。
此三人先前並不同姓,自然也不是什麽兄弟關係。隻是他們感激救命之恩,又被殷老爺子的人格魅力,彌堅霸氣所感染,從而心生仰慕,這才立下重誓,甘願終身為奴,任憑殷天正驅使。後來,更是幹脆地便拋棄了從前的姓氏,改名為殷無福、殷無祿、殷無壽。是以殷家眾人對他們很是客氣,從不敢真以奴仆相待。
聽了殷無祿之語,殷揚心領神會的一笑,見眾人已至半山腰上,周圍再無旁人,終於壓低聲音,問起正事:“前番書信於朱雀壇主常金鵠,讓他將信件傳轉至總堂。我要的東西……這次可都帶來了?”
殷無福聽他問起正事,獰目一掃,示意那十幾個充當挑擔腳夫的下等奴仆閃得遠些,這才恭謹答道:“經武廠的公孫先生交代,孫少爺所需的三樣禮物,都隨我等這次前來帶出了。”
一旁的殷無祿,也有些好奇地插口道:“公子,這三樣物事,是否便為此次武當張真人的生辰禮物?”
殷揚神秘一笑,並不作答。
第047章 俞三
這一夜,月朗星稀,空氣清新。
當一陣微涼地輕風,從敞開的窗戶外吹進客房時,盤坐於**的殷揚剛好作完晚課。現在的他,每天都要抽出一些時間來運功壓製體內的寒氣。雖然麻煩了點,但和進步明顯的所得相比,卻是頗為值得。
或許,是由於內力的增長,又或者是被那灑進房內的月色所感染,總之殷揚的心裏,忽然的有了種極度舒爽的清涼錯覺。下了床,走到位於屋子中央的圓桌旁。那桌上,擺放著三個大小各異的黑色盒子。
這三個盒子的形狀都很古怪。一個呈扁平的長方狀,像塊牌子。而另一個,則是細狹的長條。再旁邊,最後的那個就要正常些,方方正正,寬高亦是差不多長度。
殷揚打開中間那個狹長的條盒,隻見其中正並列安躺著兩件仿佛藝術品般的黑色兵器。那是一對鷹嘴筆和虎頭鉤的奇妙組合。
這是殷揚前幾年前,初習倚天屠龍功時,命人打造的助學兵刃。這次讓公孫勝找出,並假托殷無福兄弟隨禮帶來,送至武當山上他的手中,卻是準備送給張翠山的。
想當初,張翠上一襲青衫,長袖飄揚,左手爛銀虎頭鉤,右手镔鐵判官筆,號稱“鐵劃銀鉤”,專走精於書法的辣手書生形象,可謂拉風至極。此次好不容易返回中土,可其當年的稱手兵器卻早已失去,殷揚這個做晚輩的,自然是要孝敬一二。更何況,除開姻親關係不提,兩人之間實際還處得相當不錯。
用一對自己已然用不大著的兵刃,來作為加深彼此情誼的長伴禮物,如此並非虧本的兩利買賣,殷揚當然非常之樂意。
耍了幾招,將虎爪鉤與鷹喙筆放回長盒內。殷揚一笑,便想趁著今天晚上的好天氣,出外做點事情。
放好三個盒子,吹熄了燈,再作了番簡單布置。殷揚便穿著一身在夜間顯得極為醒目的瀟灑白衣,從窗口竄出了房間,在半空中轉折攀升,輕鬆地踏到了自己的屋頂之上。
借著明亮的月光,辨別了一下方向,猛然前縱,禦風而行,在武當派紫霄觀後,連成一片的屋脊房頂上,不斷的騰挪跳躍,簡直似視武當眾高手如無物。
對於自己的輕功造詣,殷揚一向是最有信心的。而事實,也確實值得他自信。須臾的功夫,殷揚到達了目的地,從對方同樣敞開的窗口掠了進去,落地時更是故意發出了細微響聲。
“誰!”
殷揚剛落地沒超過兩秒,一個粗糙枯啞的聲音便已從內室裏響起。那嗓音,猶如烏鴉聒噪,又似破鑼敲動,總之是難聽銳利至極,就像是有個東西,正在你的耳朵邊上用爪子刮過一般,在夜晚更顯得極為恐怖。
張三豐數十年修為的精湛內力……還真是非同小可。
殷揚雖說刻意發出些許動靜,卻也不是尋常人士可以聽見。此刻聞那廢人,身殘十年之後,竟確有如此耳力,不禁心中一奇。暗自揣測嘀咕間,走入內間臥室,直撞著一雙犀利的目光掃來。
殷揚迎著望去,隻見這內室之中,並沒有多餘的擺設,除了一張桌子幾把椅子以外,隻有靠牆處放著的一張大炕。炕上躺著一人,剛才的那個目光正是屬於此人。
這個人約摸四五十歲的年紀,臉色因長年不見陽光而顯得有些慘白,雙眼凸出,整個人裹在一張灰黑色的被子內。以殷揚的視力,雖是在光線不明的昏暗夜裏,仍能借著月光,看見其被子底下露出的瘦骨棱棱。
此人自從一身白衣的殷揚步入房內,便猶如被點了穴道一般定在了那兒,隻是靜默地看著殷揚,沒有半分動靜。
殷揚感受到他的注視,將視線從他竹竿兒一樣幹瘦細弱的身體上移開,對上了對方的雙眼。那雙眼睛中略微有些神采,偶爾的精光閃過,仿佛還能依稀看出從前那個曾經龍精虎猛過的彪悍大漢。隻是在其瞳孔內,更多的卻是布滿的血絲以及黃色汙濁之色。
觀其眼皮浮腫,額頭上冒著虛汗,將前麵的幾根發絲打濕,腦後髻已揭開,披頭散發地搭拉開去。實不能想到,眼前這個狀似落魄的中年漢子,便是當年聲名赫赫的武當七俠中的老三俞岱岩。
其時,距離他剛剛癱瘓的日子,不過十年左右。而其當年也不過才隻三十餘歲,正處精力旺盛的爾立壯年,加之一身高深博大的武功,又常在江湖上行走,為人豪爽交友廣闊,武林中人誰不稱聲“武當俞三,響當當的一條好漢!”?
可就這樣一個人物,十年時間躺了下來,便成了這幅孤苦伶仃的鬼模樣,現在的體重,恐怕尚不及他壯年時候的一半。
不由讓殷揚歎道,張三豐雖屬武學大家,可道士的本職工作卻不怎麽盡業。武當山,最近這二十年來的風水,真算是差得不行了!
原書中,張三豐座下七弟子,雖被武林同道尊稱為武當七俠,聲名不凡,但其結局卻是一個比一個的不幸。
宋老大的愛子,為了個女人同室操戈,混帳事一件接著一件,最終被張三豐親手擊斃。之後,更是連累老宋被撤了武當代掌門之要職。
俞老三,殘疾了大半輩子,十年後雖被張無忌成功治愈,卻仍是落得個武功盡散的淒慘下場。
張老五得悉真相,心懷愧疚,自刎而死,妻子隨之殉情。而他的兒子,則被留在世間任人欺負,一個智商極高的天才神童,長大後笨得跟頭牛似的。
殷梨亭初戀破滅,老婆被搶,帽子上一直塗著層春意盎然的鮮亮綠色。所幸一十六年以後,又娶了原來法定未婚妻與強悍情敵結合所生的蘿莉女兒。卻不知,這算得到補償,還是賺了?
莫聲穀排行老七,氣概豪邁,可還沒娶上媳婦兒,為老莫家傳宗接代呢,就死於自己好色師侄的凶手偷襲……
心裏暗想著武當五俠“曆史”上的不幸事跡,殷揚望向已將人生中的大好年華,都浪費在了椅子和**的俞岱岩,好奇地問道:
“你,不想叫其他人來麽?”
“你輕功極高,我剛才能夠聽見,是因為未曾睡著,又離得極近。”俞岱岩並沒有見過殷揚,此時正努力地想要看清來客隱隱藏於黑暗中的神秘臉龐,一邊嘶啞地出聲說道。
言下之意,卻是生怕他一喊之下,殷揚便會暴起傷人,再仗著輕功逃跑。
其實,他本來傷得極其嚴重,就連普通的說話都是不能。全靠張三豐以一身精純無邊的內力輸入到他體內,才能夠慢慢地開口人言。其嗓音尖銳難聽,想來是因為他喉部軟骨處,曾經受過創傷的緣故,乃至於發音尚不能像以往那樣標準。
“俞三俠六識敏銳,好本事便是好本事,也沒什麽可遮掩的。”
殷揚微微一笑,對於他來說,俞岱岩是真的睡不著覺,還是故意托辭,予以示弱痹敵,都跟他此來所為之事無關,隻是輕聲念道:
“第一!要請你都總鏢頭,親自押送!”
聽見眼前這位夜半來客,突地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俞岱岩微微楞神過後,身子便是猛地一震,努力抬起頭來,挺向前方伸去,但聽那神秘來人,已然自顧自道:
“第二……”
第048章 三俠
“第一,要請你都總鏢頭親自押送。”
“第二,自臨安府送到湖北襄陽府,必須日夜不停趕路,十天之內送到。若有半分差池,嘿嘿,別說你都總鏢頭性命不保,你龍門鏢局滿門,沒一人能夠活命。”
俞岱岩聽著這段埋藏在自己內心最深處的話語,臉上的肌肉劇烈的**起來。一雙凸目,更是幾乎圓瞪而出,眼色中,不斷透射著各種異樣的光芒,又似痛苦,又似怨恨,顯是想起了那件畢生的恨事。
十年之前,俞岱岩奉師命,在年初的時候前赴福建,誅殺一個戕害良民、無惡不作的凶惡劇盜。那劇盜聽到風聲,立時潛藏隱匿,費了他將近兩個多月時光,才找到劇盜的秘密巢穴,將之十招刀殺。
當時,恩師九十壽辰在即,自己急忙趕回武當的途中,卻發現了行蹤詭秘的海沙派。接著,又先後遭遇金剛門的剛英、長白三禽、李天垣等人的奪刀之爭。
後來,更被天鷹教用毒放倒,昏迷不醒,經由受到雇傭的臨安府龍門鏢局都總鏢頭,親自送上武當。直至那惡人,裝作武當七俠中人,蒙騙了都大錦,將自己帶到密林之中,施以酷行逼問,終將自己的全身骨骼,一根一根的殘忍捏斷……
“夜來此間,藏頭露尾。閣下究竟是誰!?”
俞岱岩殘廢已達十年,從一個武林健者,變成現在這樣吃喝拉撒都要人服侍的無用廢人,本以為自己對這一切也都慣了。可直到今夜,又再次聽到那段熟悉至極的委托之語,他才真正的明白,自身的心中並未如同想象的那般平靜。
“我是誰,並不重要。”
聽著俞岱岩心潮衝動中,刻意壓抑自我情緒的冰冷問話,殷揚不答反問道:“對你而言,真正重要的,卻是剛才那番話的主人是誰。”
“那你告訴我,他是誰!”
俞岱岩的聲音,愈加冰冷枯啞,其中的滔天恨意,即便是距離他甚遠的殷揚,都仿佛錯覺般的能夠清晰感受得到。
想想也是,本來一個前途無量的武林高手,卻像如今這般一動不動,渾身癱瘓的軟在**。就算是再怎麽開朗的人,恐怕也會抑鬱生殤,暴躁欲狂。
原書裏,張翠山夫婦與他這個三師哥初次見麵時,俞岱岩隻憑著“謝謝三哥”這短短的四個字節,就能立刻判斷口音,認出殷素素來。可想而知,這十年以來,俞岱岩究竟是在怎樣的一種懊怒激憤當中痛苦度過的。
而書中描寫,他對殷素素恨之入骨,其實亦不難理解。
俞岱岩苦於十年之後,在己方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乍見心目之中,與自己殘廢之事大有關聯的罪魁禍首。能夠顧念到自己和張翠山間的兄弟親情,僅是悲憤而無責罵,最後隻單單地道句:
“你便不用說了。反正我已成廢人,往事不可追,何必有礙你夫婦之情?你們都去罷!武當六俠會鬥少林高僧,勝算在握,不必讓我徒擔虛名了。”
便且就此罷休,確已經是極為難得的大丈夫行徑了。若換作別人,麵對著幾乎造成自己一生不幸的仇敵,必不會如此輕易的就肯簡單揭過。
“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她便是天鷹教前任的紫微堂主殷素素。”殷揚朝著正在等待他的答案,並且麵色陰沉,沉默得可怕的俞岱岩,平穩地說道。
“天鷹教?”
張翠山回山之後,看望過俞岱岩好幾次。俞岱岩對於這位為了自己身殘之事,憤憤下山,前往江南調查真相,從而負上了一身髒水指罪不說,更為自己之事,牽累得孤懸海外已近十年的年輕師弟,也是極為親熱。
隻是,殷素素因為心中有鬼,又在一行人回到武當山的路途上,被殷揚屢次暗示,所以每次都會推托身體不舒服之辭,欺騙丈夫,至今從未來過。再加上,其他幾個師兄弟也不會重點提醒,五弟的妻子乃是天鷹教主之女。
是以,俞岱岩並不知曉,這位素為謀麵的五弟妹,就是間接害得自己殘疾臥榻的重大仇人。而其對天鷹教的印象,則仍是停留在當年搶奪屠龍刀時,殺伐果斷,陰險狡詐的邪教一流。
“她也是我的姑姑。”殷揚並沒有理會俞岱岩的猜測與疑惑,接著說道。
俞岱岩聽得一愕,第一認真地分析起,這個神秘客人此行之用意來。他的直覺告訴他,耳中這個年輕的嗓音,恐怕還將有驚人之語,等候著他。
“她還是你五弟的妻子,你無忌侄子的母親。”
“什麽!”俞岱岩果然又是一愕,被這一個又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炸得首次失聲驚道。
殷揚似乎還嫌他不夠受刺激,繼續道:“因那龍門鏢局途中出了差池,誤信歹人,反而連累得俞三俠如此……是以,姑姑早在十年之前,便將他鏢局中的老老少少一起殺光。”
俞岱岩也聽說過此件慘案,更加知道,少林僧人曾把這起血案,算在了自己的五弟身上。至於小侄無忌,亦曾跟著他爸爸前來見禮過。而俞岱岩對於聰敏可愛的張無忌,也很是為張翠山感到歡喜。此時徒聞真相,不由怔怔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冷冷的道:
“她如此待我,又是為了何故?”
透過夜色,看清楚俞岱岩臉上猶豫表情的殷揚,知道他此問,隻是想為自己找個借口,不去記恨那已然成為自己弟妹的殷素素。
第一次,對這位遭遇淒慘的可憐人,生出強烈好感的他,歎了口長氣,說道:“俞三俠,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瞞你。那日在錢塘江中,躲在船艙裏麵,以蚊須針先行施毒,後來再以掌心七星釘傷你、並騙了你手中屠龍寶刀的人,正是家父殷野王。”
“為了屠龍寶刀?”俞岱岩臉上的肌肉,又是一陣抽搐,舊事重提,終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低沉著聲音問道。
殷揚也不顧他能否看見,點了點頭,便道:“我們天鷹教跟武當派素無仇冤,屠龍寶刀既得,又敬重你是位好漢子,是以事後,即叫龍門鏢局將你送回武當山。至於,途中另起風波,卻是我父親與我姑姑,始料所不及的了。”
頓了頓,又道:“而此事……我姑姑卻也一直將張五俠瞞在鼓裏。她是怕……姑丈知道之後……”
“你不必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