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蕭蕭上

白落蕭蕭(上)

蕭沁言循著簫聲直至客房,但見中午被自己撞傷的女子已然醒來,倚靠在床上,碧色玉簫靠在唇邊,簫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倒叫蕭沁言聽得癡了。

“啪——”一聲脆響,將二人從簫聲中拉回。

蕭沁言回頭,看著碎裂的藥碗,秀眉微微一皺。

“小姐,奴婢知錯——”端藥碗的丫環趕忙蹲在地上收拾碎瓷殘片。

“行了,不用收拾了,再去端一碗來!”蕭沁言冷聲吩咐道。

“是!”丫環顫抖應著將盛這碎瓷片的盤子端走。

“姑娘,可覺著好些了?”蕭沁言微笑著轉身問道。

白清嵐收起玉簫看著站在門口的人,粉白條紋間色裙,金釵斜插,鬢角微亂,薄施了粉黛,丹唇微啟遠遠望去頗有一番嫵媚誘人的風情。

“嗯!”白清嵐短短應著。

“在下今日急於出城,未曾想馬兒失蹄誤傷了姑娘,多有得罪還望姑娘見諒!”

白清嵐腦海中似乎閃過些什麽,自己早上似乎確是被馬兒所撞傷,但依稀記得當時馬上所騎之人是一男子,但再一細想那男子的麵孔,似又明白了什麽,淡淡回道:“姑娘既是無心何來得罪之言?況現今我亦無大礙,多謝姑娘擔心了!不過不知此為何地,要如何才能回哪宿州城去?”

“姑娘要回宿州?此地離宿州城約有二三裏地,姑娘若是現在離開,隻怕未到城中便已城門大關,姑娘身上現有傷在身,若要執意離去……”蕭沁言看著白清嵐堅定的神色,欲言又止。

“這點兒傷不礙事兒的。”白清嵐忍著渾身的酸痛故作輕鬆道。

“那好,出了府門一直西行,三裏外便是宿州城!”蕭沁言冷冷說道。

“多謝姑娘!”白清嵐咬牙挪著步子告辭。

蕭沁言見她這般固執也不去攔她,但看她艱難走步的模樣,突然覺得就這麽放她走實在有些不妥,但轉念又想:她既不願留在蕭府,自己又何必強求?

白清嵐出了蕭府一路,按著蕭沁言所說架起輕功一路西行,隻是她身上多數地方都泛起了青紫的痕跡,沒跑多遠就需得坐下休息休息,夕陽的餘輝撒在白色的衣裙上,鍍出一道金色的倩影,白清嵐靠在樹下喘著粗氣,額間滲著點點汗珠,發絲淩亂,頭腦有些昏沉。

蕭沁言放走白清嵐後心中又覺著不安,換過衣裳匆匆追了出去。

白清嵐坐在樹下,頭上的昏沉之感遲遲不退,反而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夕陽曬得她雙頰通紅,眼見著離宿州城也不算遠了,縱是不用輕功應該也能在天黑之前趕到宿州城內了!

白清嵐扶著樹幹緩緩站起,眼前突然一片暈眩,身子有些不穩,複又癱坐在地上,渾身的力氣似是被體內灼人的溫度嗜去一般,四肢鬆軟無力動彈。

秋末的天,本是陽光明媚的天眨眼間便被鉛灰色的暗雲遮住,蕭沁言拉著韁繩抬頭看了看頭頂的蒼旻,眉頭緊鎖,手中馬鞭用力一抽,玄色衣袍隨風招展,在道上形成一道黑色魅影。

傾盆大雨在震耳欲聾的雷聲後接踵而至,雨飛水濺,官道上頓作迷蒙一片。雨水打濕了白清嵐單薄的衣衫,冰濕的寒意透過布匹不斷滲入,侵襲著每一寸肌膚。身子裏的熱度似被雨水澆滅一般,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寒,白清嵐艱難地扶著樹幹站起,踉踉蹌蹌地在官道上挪著步子。

雨越下越大,迷了蕭沁言的眼,雨水順著青絲滴落,鬢角散落的發絲柔順地貼在臉上。迷蒙中蕭沁言似乎望見一個白色的影子,踉踉蹌蹌,模模糊糊,快馬加鞭催上前,果然是早上那白衣女子。

但見白清嵐麵色緋紅身形不穩,眉頭緊皺頭腦昏沉,甚是難過地走在官道上。

蕭沁言掣住韁繩,躍下馬背,疾步跑上前扶住頭腦昏沉的白清嵐,右手三指往白清嵐的手腕上一搭,心中暗道不妙,反手點了白清嵐的幾處穴道,將她抱上馬背,急促揚鞭朝蕭府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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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歌隨著常氏弟兄到了漠襄,無垠的荒漠,深秋時節更顯蕭肅,大雪依然提前到來,厚厚的積雪掩蓋了漠襄岩石沙礫的地質。馬蹄陣陣,軍旗在朔風中獵獵作響。

白羽歌裹著大毛的鶴氅,雪白的狐皮圍脖將一張玉容襯托得更加高貴,白馬在覆雪的校場中疾馳,風聲中依稀可以辯出冷兵器碰撞的聲音。隻聽得“當啷”一聲,銀色遊龍劃破長空,斜插在厚厚的積雪當中。

“公主,承讓了!”王副將拱手說道。

“果然好身手,咱們再來!”白羽歌催馬而動,一個俯身拔起地上的劍欲要再次交手。

“羽兒,今日就且到這裏,若是再打下去,你不冷王將軍可還冷呢!”蘇諾笑盈盈地催馬來到二人之間道。

“將軍夫人,不礙事兒,公主天賦過人,隻怕再過不久末將也不是她的對手了!”王副將微笑稱讚道。

“也就王將軍寵著你!好了,快回去吧!”寵溺地對白羽歌說道。

“王將軍,那咱們明日繼續!”白羽歌長劍入鞘,俏皮一笑,和蘇諾一同調轉馬頭朝將軍府而去。

“蘇姨,今日怎這麽急著帶我回去?”白羽歌騎在馬背上好奇道,若是往日,蘇諾絕對會任自己在校場中練習,偶爾在旁觀摩指點,但今日卻如此著急把自己帶回將軍府,甚是奇怪。

“今日有你母皇母後的故人前來,若你能有幸拜她二人為師,他日定能創立一番建樹!”蘇諾言罷又加緊催了催**駿馬。

兩匹快馬閃入漠襄城的大門,朝著將軍府的方向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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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沁言抱著白清嵐一路疾行,手中馬鞭幾乎未曾停止過抽打,似是巴不得立刻飛回蕭府一般。

“開門,快開門!”蕭沁言翻身下馬抱著呼吸急促的白清嵐重重地踢著蕭府的大門。

管家福伯開門見自家“少爺”渾身濕透地站在門外,不由得一驚,再細看蕭沁言懷中抱著的正是早晨受傷的那個女子,不過她不是已經走了嗎?

蕭沁言見大門打開,抱著白清嵐匆匆衝進了府宅,輕車熟路地繞到自己的房中,將白清嵐輕輕放到塌上。

“來人——”蕭沁言喚道。

“少爺,有何事吩咐?”福伯在門外應道。

“快去把大夫請來,再派人打一盆熱水過來,另外讓丫環拿幾件幹淨的衣物過來。”蕭沁言吩咐道。

“是,少爺!”福伯應聲而去,跟在蕭沁言身旁多年,福伯從未見過蕭沁言就今天這般慌忙過,而且除非遇見大事,蕭沁言從不允許外人踏進自己的房間,縱是自己平日裏也隻能在屋外候命,可今日她一回來便將那女子帶回了房中……

蕭沁言將白清嵐臉上的水漬擦幹,理了理她的發絲。伸手觸及白清嵐的腰帶,但又覺著有些不妥。不過既同是女子,應該也沒什麽大礙。輕輕解開白清嵐的腰帶,白皙細膩的肌膚在體內滾燙溫度的灼燒下泛著紅色,蕭沁言怔怔看著眼前人嬌美的身子,突覺口感舌燥,用力拍打了幾下自己的臉,斂了斂神,拿過丫環送來的幹淨衣裳為白清嵐換上,再將她小心翼翼放到床上,用被子捂好。

“羽兒……”白清嵐迷迷糊糊間低聲呢喃著。

蕭沁言眉頭微微一皺,但見白清嵐神智不清,想來她定是燒糊塗了不知在說些什麽,不去深究,自己換過幹淨的羅裙坐在床畔等著大夫到來。

“既然琴瑟起,何以簫聲默。”蕭沁言喃喃自語道,以蕭與自己合奏之人她還是第一個。

“蕭小姐,這位姑娘隻是外傷未愈加之在外疾奔淋雨受了風寒,並無什麽大礙,蕭小姐不必擔心,待老夫開幾副藥,吃了之後靜養休息幾日便可痊愈了!”郎中診過脈後,捋著胡子道。

“那就麻煩大夫了!”蕭沁言淡淡吩咐道:“福伯,你和大夫去抓藥,速去速回知道了嗎?”

“是,小姐。”福伯應著跟著大夫離開蕭沁言的屋子。

“若是那時我執意不讓你走,是不是現在就沒有這多事了?”蕭沁言為白清嵐掖好被角,輕歎一聲,起身推出房間,將門輕輕帶上。

“羽兒,不要走——”白清嵐胡亂囈語,高燒不退使她的神誌有些混亂,冗長的噩夢不斷侵襲,夢中白羽歌轉身離去,但她卻連她的衣襟都無法觸碰……

漠襄,將軍府。

白羽歌隨著蘇諾下馬,遠遠便看見唐詩琪與兩個江湖打扮的女子站在一起相談甚歡,心中暗自思量,想來這二人必是蘇諾口中的故人了!

細細打量二人,居左的一身藏青色道袍,各自較居右的偏高,竹簪束發,劍眉星目,雖是女子卻作男子的裝束,縱是年歲日增也頗得見當年的俊朗模樣。居右者,素白一群逶迤落地,肩上背著小小的匣子,時光帶走了她的浮躁留下了三分沉靜七分安然,現如今但見她目光溫柔地看著身旁之人,默默聽著她二人閑聊那些江湖往事,不時輕笑,寵溺地為身旁之人理著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