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進了局子

顧祁溪換好容展找來的衣裳後,好生棄嫌地堆了堆眉,理端正來才往外去。

候在屋外的容展卻又找著了新的玩意兒,不知從哪兒捉了隻蟬來,正被他捏在手上悲戚的叫著,身後伺候著的小順子和眉兒垂著頭,當真是低眉順眼。

這位頑得仔細,連顧祁溪出來也不曾察覺。

“上回蛐蛐沒養夠,這次還想養蟬叫陛下管教嗎”他一向不哪般和善。

果真,容展一聽這話就苦了臉,想起日前抄書的時候,當下覺得胳膊酸起來。痛定思痛,鬆了手上的蟬。蟬得了自由,忙顫巍巍扇了翅膀走了,決計往後再不流連花叢了。

這痛來得快去的亦快,小少年旋即換上笑來“我就說罷,這身衣裳瞧著雖醜了些,可你穿著又不同了。”

這誇讚,不若不誇。雖這麽想,手裏卻還是理了理衣襟。

兩人再回了池苑時,避開了人多的廣庭軒榭,而是繞至藕香亭。亭中秦扇、知冬二人見人來,忙起身施禮。

容展初時倒是目不斜視地過去,顧祁溪卻多留意了眼,也不多做停留。隻是這時候從亭裏忽然傳來了陣淒厲的叫聲。

這聲音聽著頗為耳熟啊。

容展停住步子,偏頭看去,隻見主仆倆還持著行禮的動作,不予理會這些,而是走近繞著知冬看了圈,果真在她手裏見著了一隻蟬。

那蟬見著容展,如臨大敵,又叫了聲,這般蠢笨的蟬該是舊識罷

知冬此時聽蟬又叫了,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丟了手。再度死裏逃生的蟬撞了下尊貴無比的九皇子的腦門才飛高去,這回不僅不能待花叢了、荷花頭也是去不得的,有醜姑娘要抓。

知冬被這位主盯了許久,腦裏轉了許久該說些甚麽,隻還沒斟酌好就教這蠢蟬撞了他,趕忙跪下求饒“奴婢攪擾了九皇子清閑,還望九皇子恕罪。”

“你這丫頭好生愚鈍,我何時說過要責怪你了”說著朝秦扇二人道,“你們起身罷。”

秦扇這才站直來,知冬也跟著起身。

若說容展起初是為了那隻蠢蟬進的亭子,那麽他後來不離開的原因則是因為秦扇了這是哪家的姐姐,他怎沒見過

“姐姐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此時容展早忘了自己身後還站著個顧祁溪,也早忘了甚麽禮數,笑嘻嘻地問著人。

顧祁溪不似容展,本不該逗留於此的,眼下卻也心安理得地留下,若有若無地打量眼。

至於秦扇,忽聽這位九皇子叫她聲姐姐,訝異之餘答他話“家父乃京中秦司農。”

照理,這位整日隻好玩樂的九皇子不該認得這麽個小司農的。

但初時京中傳言秦司農家生了個麵盲的女兒,遍求名醫也沒查出個究竟,他四處玩兒時亦聽了些來,如今經秦扇這麽說,容展思索來才曉得她便是那個麵盲的秦姑娘。

心裏好不惋惜,這位姐姐這般好看,如何得了這怪病

“秦家姐姐如何一人坐在這偏僻處”他不提別的,隻是臉上憬然之意未教秦扇錯過,便曉得他是知曉自己是何人了。

不過這話,秦扇實在答不上來,看著麵前與她一般高的小少年,換了別的話答“九皇子勿怪罪,隻是民女實在擔不得這聲姐姐。”

容展語塞,這位姐兒真是呆板“我三位皇姐都生的好看,秦家姐姐也生的好看,如何擔不起”

原來,這位皇子叫姐姐旦憑人長得好看啊。

這下倒是秦扇啞口,眼神飄忽之際見著了容展身後立著的公子,身形頎長,模樣模樣生得極好,倒不是方才知冬指過的幾位。

不過不敢多瞧,她便淡淡轉開了視線。

這麽一掃眼間,藕香亭便陷入了詭異的沉寂中。喜熱鬧的容展自然不會適應,歎歎氣悶然甩手走了,英俊的陪襯也負手離開,再回到人群中去。

秦扇望著小祖宗的背影繞過太湖石,在亭中短籲了口氣“知冬,方才可是我說錯了話”

“知冬不曉得。”知冬一臉茫然。

是了,知冬哪兒曉得甚麽話是對的、甚麽話是錯的。

少女歎聲氣才再坐下,往望荷亭看了眼。

而那邊容展離開後,著實是氣悶,忍不住與顧祁溪抱怨一句“秦司農家的姑娘當真是呆板,亦不曉得平日哪般過法。”

呆板顧祁溪腦裏卻憶起了千尋寺外見她的場景,笑得分明靈動。

“你不過才見一次就說人呆板,卻不想許是見著你才這般呆板的。”

這話容展可不願聽,梗著脖子“是了,若她是與”說到這兒氣焰弱了些,含糊了個字過去,“哥兒說話就不定了”

至於教容展含糊過去的那處,顧祁溪自然是曉得的,當即拉長了臉。機靈如容展,見狀忙跳著走遠進了望荷亭內,這兒人多,顧祁溪奈何不了他。

不過這麽幾跳,少不得亭中人笑話他像潑皮猴的話。隻有陸懷森與顧祁鈺單笑笑,沒跟著笑話他,姍姍來了亭內的顧祁溪依舊是陰鬱著臉,不搭理人。

至於他氣的甚麽,或許他自己也不願提及。

“方才瞧見你二人在藕香亭內,如何”

“如何”問的是甚麽,眾人大致是曉得的。

容展雖大咧至極,也曉得這樣的場合甚麽話不當講,自不會說秦扇的不妥,再者,秦扇除了呆板些再無別的不好了,便笑嘻嘻的誇讚道“秦司農家的千金生的與我幾位皇姐一般呢,”說著看了眼容辰和顧祁鈺,趕著補上句,“還有五皇嫂和顧大嫂”

這麽說了,亭子裏幾位都遠遠的又打量了番,好不整齊。

安安靜靜的一姑娘,是多出了幾分清秀。

陸懷森所想卻是娘前些日子與他說的些話,娘提起秦家姑娘時雖一口一個“你扇兒妹妹”的,自己卻隻在垂髫時見過幾回罷了,無甚麽印象。

今日遙遙兒看見她,安靜可人的一個姑娘,絲毫不比家中姊妹差,心裏隱約多了些歡喜。這門親事若說得成,往後她便是自己的妻罷。

至於不識人的毛病,多見上幾回便記得也未必可知。

“生的跟荷花似的。”趙小將軍看出朵花兒來,如是道。

“你個武夫,竟還曉得這般誇姑娘”

“你懂甚麽”

望荷亭內爭論哪番藕香亭是無緣曉得了,這邊說話之際,藕香亭進來個小宮女,未行禮就問秦扇“姑、姑娘可要用些點心”

秦扇看了眼小丫頭,十二、三歲的模樣,臉有些圓,紅彤彤的,像年畫上的童子變來的,可愛的緊。正巧腹裏也空了“有些甚麽”

“蓮子糕、杏仁糕都有的”

“隨意留些便是了。”

小丫頭紅著臉,從餐盒裏端了碟蓮子糕出來“姑娘若是不喜歡,我再與你換別的”

秦扇揀了塊起來細咬一口,有些吃驚,捧場道“味道甚好,不必換了。”

小宮女眼神無比炙熱,看著她“姑娘喜歡就好,我、奴婢再去別處看看。”

“嗯。”秦扇見小丫頭出了藕香亭,要往別處送點心的樣子,想起甚麽來,又叫住她。

“姑娘還有別的吩咐麽”

“做這些糕點須得多少時候”

“姑娘如何曉得是奴婢做的”小丫頭不過也就問問,而後便嬉笑答她的話,“須得大半個時辰呢。”

大半個時辰,秦扇望望天色,是時該散宴了罷“你這些糕點不錯,不若都留給我罷。”

一語畢小宮女眼神裏登時放了光“好”

“嗯。”

等小宮女將點心都留在桌上時,才真真兒的退下去,這回是往苑後方向去的。秦扇這才舒了口氣,擱下手裏剩下的半塊糕點“知冬,替我備些茶水來罷。”

口中似有醬肉味。

知冬隻道她是口渴了,欲就著茶水用些糕點,就往廣庭去了。秦扇這才將糕點捏碎成小塊,丟在池裏引魚兒洑上來唼喋,這醬肉味兒的蓮花糕,魚兒倒是愛吃,不止魚兒愛吃,連貓兒也是愛的。

她正喂著魚,腳下跑來了條貓兒蹭著她,貓身雪白,但眼眸四周生著黑毛,看著頗有些好笑。她那幾處園子,平日裏隻有幾個守院的花匠在,故而流浪貓兒常登門造訪,她倒是頂喜歡的。

花眼貓兒可憐巴巴地伸出前爪,搖搖她裙擺,想吃點心。隻是這貓兒比那些野貓兒幹淨得多,一看便是宮妃養的,這些糕點又口味不佳,若是給它吃壞了肚子,到時候多添件麻煩事不在話下罷

“咦,這貓兒打哪兒來”知冬提著小茶壺入了蓮亭,給她斟了杯茶水。

秦扇被怪異的蓮子糕折磨了會兒,先端著茶杯斟了口才道“不曉得是宮裏哪位娘娘的,跑來朝我要點心吃。”

“這兒許多呢,便給它吃些罷”

“不可。若是吃壞了,我們可擔待不起。”

知冬一臉疑惑,不過一塊糕點如何吃的壞。

“不若你嚐一塊罷”

後來,久久沒討到蓮子糕的小貓兒喪氣的跑了,而知冬主動的喂起了魚兒,什麽蓮子糕,實是丟了蓮花的臉。又覺得自家小姐實在好些了些,將糕點留下一來是為了不禍害別人,二來是要保住那小丫頭的命罷

到日暮時,太後娘娘與宮妃才覺得疲了,擺轎回宮去,女眷們自然也隨著出了曲荷苑,秦扇未找著蘇蕙的身影,苑裏女眷將要散盡時,才與知冬緊隨後往苑外去。隻是還不及出去又察覺丟了隨身的絹子,心裏難免埋怨起自己來,當真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