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愛一個人,被一個人愛

第38章 愛一個人,被一個人愛

文梅吉

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是正常的女孩,直到一個男人的出現,她才知道,所有的一切不過是為了逃避一段不堪的記憶。

那個傍晚雨很大,我跑到一棵合歡樹下避雨。

是九月,香草的氣息,很茂盛。

而我,就消魂蕩魄地愛上了旁邊的男子。

他就站在我的邊上,穿白色的襯衣,清風秀骨,俊秀挺拔。

愛一個人不痛苦,愛的人不愛自己才最痛苦

是知道他的名字的,李恩南。大四,管理係。這是他給沈露的信裏寫的,他說會在小樹林等她來,一直等。

沈露收到這樣的信很多,她美,象個妖蛾子。但凡美女都是矜持的,沈露斷然不會貿然地負約,她會讓我先去打探,是帥哥了她才會出馬。我已經幫她“相”過無數的求愛者,但都沒有李恩南帥,即使有,也不會有他那樣的氣質,天生帶著一種王者的風範。

是一眼,就陷了進去。

他沒有看我,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前麵。可我知道,沈露沒有我的回報是不會來的,我有些遲疑地對他說,沈露病了,讓我來告訴你一聲。

他哦一聲,那我去看看她。

等不及我再說什麽,他就踏步著往前走了。

沈露在,正對著鏡子描眉,笑得很媚。看見我進來,連聲地問,怎樣?

然後她的目光就落在我身後,直直地怔住了。

李恩南已經了然這樣的狀況,他鎮靜自若地說,有兩張電影票,要去看嗎?

沒有等到沈露回答,他轉過身來,對我說,走。

我的手就被他握住了。他一直沒有說話,臉色有些陰鬱,我想,是自尊受傷了吧。也許他從來沒有被女孩戲弄過,他在雨中等了她許久,她卻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明知道是要抗拒的,但我卻磁石一樣不管不顧地迎了上去,帶著哀哀的憂傷。

我可以忽略前因,不管怎樣的開始。現在,我就是李恩南的女朋友。

因為準備雅思考試,李恩南在學校外租了房子。我常去,幫他洗衣,擦地板,熬大骨頭燙。我學會了很多技能,完整地剝一粒核桃,榨出最新鮮的豆漿,一手極出色的川菜……

我想我這樣賢惠能幹,李恩南會感動的。即使,他不愛我。

早已經明白,愛上他不是最痛苦的,知道他不愛自己才是最痛苦。

但,我能夠清醒地知道,卻無法清醒做到。

這就是我的卑微。

住不到他心裏,就住到他家裏

沈露的身邊也有了男伴,她招搖著她的幸福,很歡喜。

偶爾我們會在路上遇上,李恩南會輕輕地握著我的手,而我的手心都是一片的涼,透徹的寒。

隻有放不下時,才會故作姿態來刺激對方。

我把自己當做了瞎子,我看不見沈露,我隻要看著李恩南就好了。

我搬去和李恩南住,我傻傻地想,進不到他的心裏,那就進到他的家裏吧。

我把他的客廳霸占了,睡沙發。

他亦沒有過問,由了我。

好在,他沒有趕我走。他不趕我走,我就不走。我的自尊已經薄如塵土了。

我總是買小雛菊回來,我想沈露是妖嬈的玫瑰,那我就是清淡的雛菊。李恩南總有一天會發現雛菊也有它的芬芳。

李恩南不知道,他不在家的時候,我會從客廳挪到他的臥室。我把自己脫光,鑽進他的被褥裏,嗅著他的氣息的時候,會以為自己在他的懷裏。

他從來不曾親吻我,他隻是握我的手,帶著一些疏離的距離。

有一天他中途突然地回來,他訝然地看著縮在他被褥裏的我,然後抱住了我。

我們在雛菊的芬芳裏纏綿。

我想,真好,不是嗎?我們的皮膚終於觸碰到了一起,我能夠這麽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聞到他的氣息。

我的眼淚,就著空氣,汩汩地湧出。

我們不過都是一場愛情裏的道具

李恩南拿到英國斯旺西大學入學通知的時候,也拿了表格給我。他說,我先幫你辦手續,一年後你就可以申請過來陪讀。

我沒有等到去陪讀,因為沈露有一天攔到了我們的麵前。她幽幽地說,李恩南,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

我從來沒有見過沈露這樣哀怨的一麵。驕傲如她,從來都是在情場上肆意縱橫,不可一世,現在她這樣的嬌弱,臉上布滿了淚。

我握住李恩南的手,可他的手,頹然地鬆開了我。

我看著他們擁抱,看著她撲倒在他懷裏痛哭失聲,看著他們的身體沒有一絲的縫隙。

早知道了,沈露在第一次見到李恩南的時候,也如我一樣地愛上了。可是她太驕傲,她一直硬撐著自己,交男友,再交男友,不過是為了忘記李恩南。終於有一天,她不再強撐著自尊了,而他,就勝利了。

他們一直在較著勁。

而我,以及沈露之前的男友們,我們都不過是這一場愛情裏的道具。

我知道,我應該放李恩南走,可我這樣的不舍。

我求他,苦苦地哀求,我匍在他的腳邊,抱住他的腿,我說,李恩南,我不介意你和沈露在一起。

他拽我起來,他看著我哀傷的眼睛,他說,沈露會介意。

我歇斯底裏,癲狂流離。

我不知道,我身上有這麽多的能力。可以一次一次地被消耗。

我依然住在他的房間裏,不肯搬離。我為他洗衣,做飯,收拾,為他榨新鮮的豆漿,剝很多的核桃……

我努力地笑,按照沈露的習好打扮,但李恩南不再回來。

有天夜裏,我在手臂上,一刀一刀地刻下李恩南的名字,那麽多的血,觸目驚心,卻沒有了疼。

我知道,我真的留不住他。

先遇到了誰,誰先被誰遇到

這都是過往了。

曾經以為,我無法失去李恩南,他離開我,我會活不下去。可是時光過去四年後,就明白了,我已經能夠忍受這樣的失去了。

是宿命,如掌上的紋路樣,一早就定了案。

沈露和李恩南去了英國。

我留在這裏,開了一家書吧,生長成一個有些靜默的女子。有男子追我,他們送來玫瑰,或者在書頁裏夾上紙條。他們約我見麵,也會說:夏心潔,我等你,一直等你來。

我去,我會走到他們麵前,跟他們說,我的心裏現在還住著一個人,所以,很抱歉。

我會想起如若當年沈露沒有讓我去,自己去了,那還會有我這樣的一段嗎?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希望我先遇上他,還是她先遇到他。

可又有什麽分別了,李恩南先遇到的人,是沈露。

書吧的生意很清淡,我不急。這樣閑散的生活,能夠過得去也就夠了,太急的步子不適合我。

隻是沒有人知道,我對玫瑰花過敏。看見它的時候,我會不停地打噴嚏,很傷感。

李恩南是在一個雨天來的。

我正在整理書架,轉過身時,陽光從門口撲了進來,我的眼淚就在心裏滲了出來。

我們已經多久沒有見著了?是四年零三個月。

李恩南去英國後,我有在校友錄上看到沈露貼他們的照片,是天作之和的一對。時光過去,他依然的俊朗,多的,是成熟和內斂。

是我,我把書吧地址放到校友錄上去,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再等,等這一天,和李恩南再重逢。

太不自愛,連自己也不恥了

他坐在我的麵前,我就明白了,幾年間,我對他的愛不僅沒有消亡過,還開出了更翻騰的花來。

他對著我淺笑,他說,夏心潔,這次回來我不打算再走了。

我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但這分明有著暗示。他走與不走,和我有關係嗎?

他開始常常地來,坐在很安靜的角落裏,看一本書。我不招呼他,隻是偶爾去給他添一些茶水,這樣現世安好的時光,讓我很恍惚。

我想起那些喧囂而剛烈的日子裏。

當他離開後,一切都被抽離了。

然後接到了沈露的電話,她說她還在英國。

她說,心潔,對不起,我曾經傷害了你。

她說,有一天早上起來她看見李恩南坐在窗口發呆,他的神色很低迷,他困惑地告訴她,也許他錯了,他發現他醒來時想念的是另一個人,另一個不再睡在他身邊的人。

她說,心潔,其實是你贏了。你愛他,超過了愛自己。而我和他,都是愛自己超過愛對方,我們都太自我,太驕傲了,所以這幾年我們過得並不如意,爭吵,指責,怨恨……也許,你才是最適合他的人。

我在她的話語裏,潸然淚下。

李恩南回來了,他終於懂得了雛菊的芬芳,但,是已經太遲了。

即使我依然愛他,但我還是決定要放棄。我在過往的歲月裏崩塌了所有的自尊,我好不容易把自己一點一點地拚湊了起來,沒有人知道,那是怎樣艱難而辛酸的一段日子,現在,我不想再放棄自己了。

太不自愛,連自己也不恥了。

我撥了電話,讓送了我三年玫瑰花的男人來書吧接我。他是書吧開業後我的第一個客人,後來就常常地來,他長相普通,但他的笑容,很暖。我喜歡這樣溫暖的眼睛,因為被他注視的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是一個可愛的女子。

重要的是,他沒有遇到別人,我是第一個被遇上的。

他來的時候,捧著玫瑰花,我對著他說,其實我喜歡雛菊。

他點頭,很歡喜。

待我再轉身的時候,李恩南的位置已經空掉了。

我知道,我們之間,結束了,這一次,是真的,結束了。

我又開始對著玫瑰打噴嚏了。

然後落下許多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