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黑鍋世界

第70章 黑鍋世界

我最終也沒聽出他要說什麽,急救電話還沒打出去,他劇烈掙了兩下,身體就慢慢軟了下去。之前還是個活生生的人,突然間就變成了屍體,距離這麽近,免不了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覺。

我不知所謂地掃視地上一大灘血水,他嘴上沒有傷,室內也沒有打鬥的痕跡,衣櫃的門關著,暗門也是如此。和剛剛沒什麽差別,變化的隻是他的體溫,甚至他臉上的執拗感都沒變化。

他還是他,隻是我們的距離在逐漸邊遠,因為我們已經無法溝通了,無法溝通就是世上最遠的距離。

我深吸了口氣,雙臂緩慢發力,害怕驚醒他的美夢,又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床邊,把他輕輕放了上去。

他的雙眼瞪得很大,我幾次努力想要用他原本鬆垮的眼皮遮住他渙散的瞳孔,根本做不到。

我心中開始揪痛。

是我害了他,如果我不來的話,他或許還可以繼續苟延殘喘,但現在卻落得個死不瞑目的下場。

作為始作俑者,我竟然都沒勇氣發誓為他挖掘出真相,因為我開始莫名其妙的害怕真相。

這時候,外麵的狗隻有零星的慘嚎了,使我心裏更加不安了。

想了一下,我找了塊抹布,開始清除我留下的痕跡。雖然他屍骨未寒,可我必須抹去與他死因之間的聯係,因為我沒時間解釋他的死因。也解釋不清。

十分鍾後,我關上四合房的大門,將抹布裝在口袋裏,在煙雨蒙蒙中忐忑地走到了車邊,伸手拉開了已經在滴水的車門。

她正在喝飲料,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說:“不如意?”

她這種平淡的口吻讓我有些難以接受,像是吃了個壞掉的瓜子,非常不舒服。所以我隻是應付性的點了點頭,隨即便摔在了副駕駛座位上。

她似乎能夠看透我的靈魂,突然苦楚地一笑,嘟著嘴說:“若是去看大海,相信你現在不會用這種眼神看我。”

聽到這話,我心中更加揪痛。雖然知道她的撒嬌很不合時宜,但還是趕緊清除心中的雜念,決定永遠都不再忤逆她。甚至說,就算她真想用我做個殺生實驗,我也甘願做她的小白鼠。

我迫使自己打心底擠出一個笑容,有些歉意地征求她的意見,“可以陪我去看看大海嗎?”

她沒好氣地笑了下,然後深呼吸了一次,責備地看著我說:“安慰你一次吧。”說著,她不慌不忙地發動了車子,馬達聲卻透著急切。

我閉眼躺在了副駕駛座上,腦海裏全是遊本昌顫抖的嘴唇,還有那一股股溢出的血水。不想思考,可問題一個勁的往出彈。

西山的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冰冷的屍體,每一幕都使我頭痛欲碎。從313見到那個讓我趕快走的夏阿強,再到詭異的紅衣小女孩,惡少的師傅——方唐,張靜怡,史明傑的父親。

在我眼中,每一個都是淒慘的死相,我甚至都能感覺到他們冰冷的體溫,不知不覺中,已是渾身冷嗖嗖的,才發現虛汗遍布全身,像是水洗了一樣。

無意中看到她窺視性的一笑,我腦海裏翻騰的東西瞬間消失。

直到這時候,我才猛地意識到,其實,我心裏更在乎她。思維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突然就開始擔心起她的安危了,因為,每一具死屍都是離我太近了,所以,和我接觸,倒像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我心裏咯噔一下。

如果我真是個不祥的人,那麽,我怎麽才能不害她呢?

我一直在暗暗思考一個既能守護她,又不傷害她的方式,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流逝了。

她沒有駕車直奔大海,中途每個景點,甚至遇到荒山枯樹,她都要停車跟我欣賞一番。她就像是個從沒出過門的小丫頭,激動的情緒馬上就傳染了我。而後我忽然醒悟,原來,我對腳下的這片土地也是一知半解,甚至可以說是非常陌生,因為我從沒有這麽仔細的觀察過任何一塊石頭、一顆雜草。

很快的,我就被這種新鮮感吸引了,全身心專注於品味身邊的一切,當然,主要對象還是她。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會感到時間飛逝,總覺得不夠,不夠!

一個禮拜後,微冷的清晨。

我們摸黑來到了海邊,在一片野礁上蹦下竄,才坐到了最佳位置。

相依而坐並不是索然無味,鼻可品味腥十足的海風,雙目可期盼天邊一線火紅。

某一時刻,我覺得我不在那個平凡的林如林了,突然變了另一個人。

這人傲視蒼天,目逼之處,全然一片虛無,所能感受到的,唯有懷中美人。

她恰巧對我一笑,埋頭後,淡淡地說:“時間可以定格就好了。”

我輕輕地撫摸著她如綢緞一樣的長發,“這感覺雖然美妙,但我更希望可以和你感受一切,不局限於此,永遠,永遠!”

她哼了一聲,“你就是太貪心了。”

“貪是貪了些,但隻是對你。”

她心滿意足的笑了笑,頓了一會兒,她又說:“不想問問我麽?”

我知道什麽都瞞不了她,便直言不諱地說:“沒必要,隻要有你,我什麽都不在乎。”

“我也是。”她淡淡地說。

聽到這句話,我心裏最後一絲疑惑瞬間消失。

一股清爽感襲遍全身,不知不覺中,又將她摟緊了些。

紅潤的日出改變了我的生活,我們過了一個月的夫妻生活。

美妙的時光匆匆。之後,不情願的回到了北京,依依不舍地暫別了。

雖然之前跟苟大山告過假,但消失這麽長時間也真的說不過去。

未做休息,馬上趕回到療養院。沒想到是是,早有貴客等著我了,是身穿警服的劉誌斌。

據說,他從一個星期前就開始天天來療養院等我了,具體什麽事,連苟大山都沒問出來。

對於他的到來,我更好奇,不知道他和史明傑接的事如何了結的,他還活著,這著實令人驚訝。

見到我,他瞪著陰邪的雙眼,冰冷地說:“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放心吧,我肯定死你後頭。”我沒好氣地回敬。

“那就好。”他別扭地一笑,表示心理隔閡還是存在的,“找你有點兒事。”

“有屁就放。”我實在不願搭理他,一半原因是他的身份,另一半是因為他是個廢物。盡管史明傑沒殺他,我依然隻能給他這個評價,所以,任何事都不想跟他接觸,自然也不會有好語調。

他並不在意,走過去把辦公室的門關好後,雙眼盯著我,慢吞吞地說:“是關於你殺人的事情。”

“啥玩意兒?!”我當時就火了,“你丫腦袋裂大口子了吧!”

他示意我別插嘴,從公文包裏掏出一疊文件遞給我。

看著他高高在上的眼神,我打心底的厭惡,可看清他給我的東西,我馬上就覺得不妙。

他給我的是方唐的屍檢報告,還有一些調查工作的記錄,有我和惡少去過的記錄,包括夜訪方唐的那位老滑頭的筆錄。但讓人慶幸的是,方唐的死因一欄是意外溺亡。

於是我煩膩地問:“什麽意思?”

他表情很是驚詫,“仔細看了嗎?”

“你媽下你的時候,是不是把蛋黃晃悠散了啊?我問你什麽意思?!”

他先哼了一聲,而後換上了冷傲的表情,“你也太傲了吧,我願意把這些東西拿來跟你共享……”

“史明傑的信息你跟我共享了嗎?!”我實在忍無可忍,“放有用的行嗎!”

“得,得,得。你再忍五分鍾,聽我把屁放完嘍。”他明顯早就知道史明傑的職業,卻絲毫沒向我透露,所以他現在得忍,“因為上麵需要破案率,所以凶殺的定安率是很低的,你也看到了,方唐肺部提取的水,並不是自來水,而是黑靈潭獨有的二級泉水。所以,我敢斷定……”

“說我殺人的事兒。”我再次打斷他。

他堵著氣說:“當天,你去了。”

“是,到幸福小區的時間和出幸福小區的時間都很清楚,但是,一定不是他的死亡時間段。”

“可你也有嫌疑!”他眼神愈加冰冷。

我把雙手遞過去,很奇怪地問:“那你怎麽不抓我?沒帶銬子?”

他瞪了我很久,才喘著粗氣說:“好,你牛B!”說著,他又掏出一疊文件,粗魯地扔到了我麵前。

我低頭掃了一眼,心中當即就寒了,馬上拆封看起了內容。

這疊的主角是遊本昌,一部分是現場勘查記錄和分析,一部分是遊本昌的女兒口述的怪異人,形容的明顯就是我。如果說這點我還能狡辯的話,後麵還有一條我實在沒法說清了。

當時遊本昌已經死了,急救電話沒通我就掛了,於是馬上去清除我去過的痕跡,但是心慌意亂的情況下,吃掉遊本昌的棋子竟然忘了擦,警方找到了我的指紋,並核對數據庫,對比找出了我,列為第一嫌疑人。

這一下,我心立刻就涼了,怎麽看,這黑鍋都是背定了。

在我魂不守舍的時候,他妖聲說:“不牛B了!”

我渾身緊巴巴的,本就非常窩火,聽了這話,我非常想打爆他的腦袋。

可他卻打了個響指,挑眉說:“我替你擺平了。”

我當即一怔,疑惑地問:“為什麽幫我?”

“不是幫你,我跟史明傑之間有協議,而且我認為你不會殺人,至少不會殺他,我想找到那個真正的凶手,還何達一個清白。”

見他麵色陰鬱,我就問:“難道何達也被定為……”

他隻是無奈地點了點頭,似乎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道:“你也別以為就這麽安然無事了,我隻為你爭取到些許的時間,案件不破,我離職,你受審。”

在我發愣的時候,他繼續說:“我跟苟院長了解過,似乎你比我知道的多。現在這種情況,於公於私,我們都應該一起應對,揪出這個裝神做鬼的東西。我知道你不喜歡警察,可你別無選擇,就算你不想跟我合作,也請你將重要信息告訴我。”

我有些心動,著實需要更多的幫助,可我怎麽告訴他呢,他高高在上的,明顯就是個剛正不阿的小刑警。他現在隻是知道我去過遊本昌住所,還沒有確鑿的證據。若是再知道我和惡少把張靜怡給焚屍了,肯定就把手銬子掏出來了。況且,靠別人是靠不住的,更何況是個廢物警察。這個廢物隻顧從我這榨取信息,根本沒把我當成幫手看,我為何要幫他。

見我欲言又止,他又加了把火,“別想藏著掖著了,時間有限,別忘了,你的死期也快到了。”

我心裏猛地一震,是啊,若是我命中注定死於八月十五的冷風夜,留給我的時間也著實不多了。

我深呼吸了一次,說:“讓我考慮一下吧。”

他譏諷的一笑,終於報了被我言語侮辱的仇,得意地說:“盡快。”說著,他收拾起了自己的文檔,趾高氣昂地走了出去。

室內略顯淒涼,寒意由心而生,使我不禁感歎,剛品味到完美人生,回到這裏,突然就變成了黑鍋的世界。

我怎麽樣才能梳理出一片祥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