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正想要的東西
放任不管的話，雷德裏克也最終會消失，這點菲利克斯應該沒有騙人，阿爾也是意識到這點，才瞞著不告訴她，就怕她為難吧？說不定私下他自己都拔了無數次了，那個忠誠過分的傻瓜啊，她就那麽值得他付出一切嗎？
整個人控製不住的顫抖，穆淩回想起無數個夢境中，雷德裏克聲聲說著不要忘記他，如果真的是他精神力的執念和她共鳴造的夢，他語調中的失落和哀傷，纏住她瘋狂的纏綿，是覺得她最後一定會拋棄他嗎？
穆淩想要這麽想，試圖這麽勸服自己：其實，雷德裏克從未對她好過，她隻是在菲利克斯麵前嘴硬，因為她是拿自己身體交換來的他的指導，像血羽說的，他不在的話，很多人都會開心。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腦子裏不住地回憶起很多場景……
最開始逃亡的時候，她每晚都哭，哭自己的無助和弱小，她看著他站在對麵凝望自己，卻沒有一次得到過他的安慰，但每次第二天醒來，她必定看到雷德裏克緊緊握著她的手，在能源缺乏的低溫艙中，那雙手，異常的溫暖；
在暗星族的星球上，她也幾乎是一個人度過的，雷德裏克並不在身邊。但當她中毒時，當她虛弱時，當她沒有好好吸收星源礦，體內能量亂撞得她昏迷時，好像跟前都出現過一雙手，抱起她，給了她一個安心的懷抱。或許她那麽拚命，是逐漸在潛意識中覺得，她其實不是一個人，是安全的……
她想起他在食物匱乏的時候，經常一本正經的搶走她的食物，還美其名曰訓練她的警覺性。以為他把東西吃光了，穆淩餓的不行的時候，他卻有滿滿一艙的儲備食物滿滿提供給她吃。她忽然想到，其實他隻是幫她省下來，忍耐性他從來比她好。
她想起獨自在宇宙航行的艱難，每當她驚慌失措的時候，看見雷德裏克無所謂的沉靜的臉色，她就會慢慢平靜下來，好好配合他度過電磁風暴或者突然轉移的異常重力場。受到他身上那種自然而發的自信和沉穩影響，穆淩的心境也變得穩重起來。她的氣質，她的思維模式，都在無形中，不知不覺向雷德裏克靠近。
她甚至想起雷德裏克在帝伽星球上送她的那片花海，漫天的霞光和波光中蕩漾的鮮豔，華美得難以形容。不管他做這個是出於什麽目的，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其實她是很高興的，可是她不知道怎麽表達。
雷德裏克教了她很多，好像隨時都在她的生命中，從她看不見的地方，為她遮風擋雨。穆淩不知道自己這叫不叫喜歡，她隻知道，她仰望他，討厭被他當成孩子；他觸碰她，她不反感，隻是羞怕，如果他堅持要洞房之類的，她不會拒絕。可惜他從來是雷聲大雨點小，不見實際行動；她會在他突然沒了聯係的時候，失神得睡不著，輾轉反複地擔心他的安危，甚至能壓過自己心裏多年來一直躍動的仇恨之火。
如果這一生，她注定要負許多人，那麽至少，她要保住自己想要守護的。
“需要選擇嗎？”穆淩在阿爾躲避的視線中，撿起自己的衣衫，一手遮住自己的春光，在阿爾身前蹲下，淡淡說道，“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菲利克斯眼眸一緊，耳邊似乎聽見穆淩低低念了一句：“領域撤離！”
一股強大的氣息陡然炸開，拂動的氣旋將菲利克斯金色的長發吹得到處飛揚，塵封了數百年的禁忌在瞬間被解開，那個藍發的青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他麵前變化成形。
這個過程雖然短暫，但他都沒有任何行動，是穆淩的舉動過於突然了嗎？還是他心裏其實也在期盼這一天。
“皇兄，好久不見。”雷德裏克眯起藍色的眼眸，勾起蕩漾的笑容。隻是笑意頗冷，讓人不寒而栗。
菲利克斯望著被護在雷德裏克身後的穆淩，心裏突然湧起許多苦澀，她對雷德裏克，果真是不一樣的。打賭輸了，他還是輸了。
那時候，雷德裏克說，若是穆淩願意留下他，即是他贏，因為她的心在他身上，她不會殺了他；若是穆淩願意為了阿爾舍棄他，即是菲利克斯贏，對於一個心無所屬的女人，菲利克斯要用強用軟，要占有她一輩子還是放了她，都由菲利克斯自己決定。
“你贏了。”菲利克斯大手一揮，將兩人彈出自己的空間，隻留聲音回蕩在雷德裏克和穆淩耳邊，“我現在不想看見你們，雷德裏克，我在納布星球等你，想要完全擁有她，和我決鬥。”
周圍視野驟然變幻，維斯星球的自然風貌再次出現在穆淩眼前，隻是跟前，有著那個看起來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的挺直的背脊，緊繃的腰部和有力的下身形成一條性感的曲線，略顯蒼白的肌膚有幾分陰柔的感覺，這是真正的雷德裏克嗎？沒有看見他的正麵，視線隻是停在袒露的背後，穆淩的臉就燙了起來。
她想起了那一個月的夢，夢裏天天看見，但和看見真正的實體，是兩種感覺。
“看我看呆了？”冷不丁雷德裏克轉頭笑道。
穆淩幾乎在瞬間偏過腦袋，盯著遠處的密林，淡淡說道：“我在想為什麽菲利克斯要放我們走。你告訴過我，他很強，你贏不了他。”
“沒錯，我贏不了他，放走我們不是因為我的緣故。他雖然可恨，也很強，但是弱點也很明顯，”雷德裏克攤手笑道，“死板，認真。他是一定會遵守諾言的紳士。打賭輸了，如他所說，他是沒臉看見你我。不過你在我身邊，沒事我幹嘛還跑去找他決鬥？”
“你不想複仇？”穆淩有些驚異。
雷德裏克淺笑著反問道：“我為什麽要複仇？為什麽每個人都覺得，我一定是個有仇必報的家夥？”
“他們殺了你，禁錮你，你不怨恨他們？”
“怨恨啊，”雷德裏克一把抱起穆淩在懷裏，額頭貼著她的額頭，盯著她的眼睛邪笑道，“所以我把你搶走了，老實說，我曾經想過，把你帶到納布星球，當著大家的麵強了你，讓你生下蛋後我再全部敲碎，循環往複，讓他們到死都隻能看見想要的東西卻得不到，嗬嗬……”
這家夥果然邪惡！穆淩身體一顫，卻被雷德裏克抱得更緊了。
“不過後來我想通了，那沒什麽意義，”雷德裏克的腦袋突然埋在穆淩的肩頭上，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見他沉沉的聲音說道，“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你給了。”和菲利克斯打的賭，他贏的不僅僅是生命。
穆淩突然想起，在夢中，她似乎問過雷德裏克，你到底想要什麽？
那時候，他好像說過：“我想有人愛我。”仿佛是沉寂了千百年的孤單和寂寞，終於找了一絲曙光和希望的哀求，夢中的意識模模糊糊，穆淩不懂，現在感受著他語調的不同，她突然鼻子有些發酸。
“如果我當時選了阿爾怎麽辦？”
“他會和我一起死。”雷德裏克半眯起眼，有些陰冷地說道，“不，或許我也不會那麽容易死去，在我沒有討回一切之前。”
“原來這是個結果注定的單選，阿爾……活不過來了。”
眼底的黯然是無法掩飾的，穆淩知道，自己這一生或許都要背負這份愧疚，她不是個熱情的人，但對認定的人，她會給予最真摯的感情，情真反而容易神傷。
“嗬嗬，”雷德裏克抬頭，撫摸著她的秀發，淺笑道，“我讓你失望過嗎？”他突然五指合並，一記手刀對著自己的胳膊斬了下去，血肉在穆淩眼前橫飛，要不是沒幾秒看著他強大自愈力重新長出的手臂，穆淩還以為他在玩自虐。
斷臂在雷德裏克的手裏被壓縮成了一團肉球，他對穆淩笑道：“呐，算是我吃了他的補償。給阿爾找個合適的寄主吧，擁有龍族的肉身，保存他的精神，那還是他吧？”
穆淩怔怔地看著雷德裏克，眼角泛起霧氣，她使勁一咬唇，咽了下去那份感動。他說了要救阿爾，真的沒有殺掉他嗎？
戳了戳雷德裏克手裏的肉球，穆淩有些好奇：“真的是他？精神是可以保存的嗎？”
“理論上是這樣，別這樣看著我，我也是第一次搞這個。”雷德裏克把肉球扔到穆淩手裏，淺笑著問道，“如果用你父親的細胞再製造出一個他來，你以為還是你父親嗎？”
穆淩搖頭。
“為什麽？”他又問道。
“他是複製品，不是過去看著我出生的父親，他是全新的。”
“簡單來說，是你們一起擁有的回憶，新個體沒有，”雷德裏克視線掃過那個肉球，說道，“我在吃掉他的時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把他記憶中的東西轉移到我手臂部位的神經元上記錄，甚至轉移保存了他腦部的細胞。我們一族，是用核心運轉思考能力，力量也幾乎保持在核心中，我將他的大腦按照龍族的核心來改造，不知道是否可行，不過值得一試，我答應過你，救活他。你現在可以用精神力試著感受一下，是否還是他。”
穆淩閉上眼，一份精神力潛入肉球中，呼喚著：“阿爾，阿爾……”
“小姐，你在哪？一片漆黑，我什麽也看不見！”
“你現在沒有眼睛，當然什麽也看不見了。”沒想到真的有了回應，穆淩忍不住摟住雷德裏克的脖子親了他臉頰一口，讓阿爾能以一種更強的形式活下來，比就這樣死去好多了。
不知道擁有天星人精神力和龍族肉體的阿爾，會變成什麽模樣？
“嗬，”雷德裏克突然仰望天空，勾起一絲冷笑，“正在找寄主，似乎運氣不錯。”
諾德駕駛著AT機體直喘氣，心裏的驚恐讓他一直心跳混亂，剛剛被一股古怪的力量強行進行空間轉移，好在他還留著家族給他保命的空間裝備，憑著對這個地方的定位，繞了回來。
想到有可能淹沒在沒有星軌的茫茫宇宙，他心裏就一陣後怕。
迅速落地，他小心的觀察四周，現在不能回米切爾老師那裏了，大家都看著他拉了穆淩下水，隊伍恐怕很難容納他這種人，不如小心防備，等待家族軍隊的救援好了。
這該死的星球！諾德有些想念學校中那奢華的設備，在到處是不安定土著生命的陌生星球，他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學長。”冷不丁一個熟悉的女聲從身後響起，讓諾德猛地轉頭。
隻見穆淩帶著淺淺的微笑，緩緩說道：“能碰見你真是太好了，你的身體，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