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盜圖:美人計(2)
聶無雙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猛地抬頭,卻對上顧清鴻冷然犀利的目光,她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和蕭鳳青靠得太過接近。而從喜怒不形於色的顧清鴻竟然在生氣?即使不能立刻報仇,氣他也是好的。
聶無雙忽地嫣然一笑,更緊地靠近蕭鳳青,貼著他的耳邊:“無雙明白了。”
吐氣如蘭,媚態天成。蕭鳳青眸中一緊,不由多看了她幾眼。他們兩人竊竊私語,猶如親密的夫妻在調笑,令座上的周寧羨慕嫉妒不已,顧清鴻更是少見的冷著臉色。周寧所有的心神都被聶無雙的一舉一動吸引,自然沒有注意到他的不悅。他笑著招呼蕭鳳青入座,還特意令聶無雙入座。一番寒暄,絲竹奏起,觥籌交錯。一旁的周寧卻越發被聶無雙吸引,每每敬酒時都裝作不經意碰下她的手。
聶無雙心中冷笑,果然是色鬼一隻,竟然敢當著蕭鳳青的麵調戲她。
酒席到了一半,歌舞退下,蕭鳳青忽然提議:“內子也精歌舞,不如讓她為兩位大人獻藝以助興?”
周寧將軍自然說好,顧清鴻忽然冷聲諷刺道:“莫非林公子喜歡讓自己的妻子拋頭露麵,淪為下等的歌舞伎?”
蕭鳳青哈哈一笑,目光如電:“總好過某些人恩將仇報,休了自己患難結發之妻另攀高枝的男子。鄙人如果是真小人,那這種人豈不是偽君子了?”
花廳中忽然靜了下來。顧清鴻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十分難看。
蕭鳳青又慢慢說道:“不過這種人哪及得上相國大人千萬分之一,聽說相國大人與結發妻子患難與共,可惜卻在這時候暴斃。相國大人年少喪妻,連皇上都忍不住要多多眷顧了。”
聶無雙聽得一頭霧水,但是蕭鳳青的嘲諷她是聽懂了,原來顧清鴻為了顏麵,竟然對外宣稱她暴斃了。可是至於什麽皇上眷顧,這是怎麽一回事?
顧清鴻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林公子不要胡說八道!”
“在下胡說?!”蕭鳳青作惶恐不安狀,看向一旁的周寧:“周將軍,不是你說皇上要把快及笄的公主下嫁給相國大人嗎?難道消息有誤?”
“這……這……”周寧將軍尷尬得不知說什麽好。
聶無雙頓時明白過來,猛地抬頭看顧清鴻,而他也恰好望了過來。兩人對望中,她眼神如冰雪。而他在她的眼神下竟有了潰敗的痕跡。
“那就要預先恭喜相國大人了。”心已成殤,她輕輕一笑,站在場中:“這一曲踏春,祝相國大人步步高升,鵬程萬裏。”
她看著顧清鴻發白的臉色,笑得冰冷。
絲竹響起,她緩緩展開水袖,纖細的腰肢,窈窕的身段,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了生機活力,她隨著歌曲且舞且唱,聲音猶如夜鶯,悅耳嬌軟。隨著節奏的加快,她揮舞著水袖猶如水波蕩漾開來,漸漸地,她越轉越快,整個身影猶如罩在汩汩春水中,歡快而明麗。隨著最後一聲落下,她伏在地上,肩頭微顫。
這一曲踏春真的是被她舞得傳神又切題。聶無雙忍著因虛弱而產生的眩暈,勉強笑著告退。一出花廳,拐過回廊,聶無雙就軟倒在地上。身上冷汗淋漓,她喘息著扶著牆坐在廊邊的椅子上。她終究是小產剛過不久,身體十分虛弱。一曲歡快的踏春竟然沒有出錯也算是造化了。至於廳上的人是怎麽樣的反應,她都不想再去想了。想起剛才聽來的消息,她伏在闌幹邊輕輕地笑了起來,一點一點的水漬滴了下來,不知是自己的汗水還是眼中的淚水。
他竟要做駙馬了,踩著聶家滿門的鮮血,他竟然還有臉去娶公主!
好!好你個無恥的顧清鴻!
忽然身後腳步聲傳來,聶無雙猛地回頭,顧清鴻就站在身後不遠處,廊下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俊美無儔。
“為什麽?”他問:“我已經放你走,你為什麽不走?”
聶無雙冷冷反問:“我為什麽要走?”她忍著眩暈一步步逼近他,淚水滾落:“我就活該一無所有地離開京城,離開你,讓你看不到就可以不用受良心的折磨,就可以讓你自己欺騙自己不是劊子手,不是殺了我聶家滿門的凶手,不是殺了你親生孩子的凶手嗎?”
顧清鴻渾身微微一晃:“所以你為了報複我,你自甘墮落去做了人家的小妾?還廳前獻舞?”
他忽然憤怒,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狠狠一慣,聶無雙措不及防,被他摔在地上。眼前一黑,她的額角漸漸有鮮血流下來。
她低低笑起來,抬起臉來冷冷看著他,嫵媚笑道:“是,我自甘墮落,我做人家的小妾;我廳前獻舞,成了不入流的舞姬。這一切都是你逼的!我做下多少醜事,犯下多少罪孽,到頭來通通都是因為你!”
“你!——”顧清鴻上前一步,手掌已經高高舉起,可是看著麵前血流滿麵的聶無雙,還有她那雙充滿刻骨仇恨的美眸,那一巴掌怎麽也扇不下。
聶無雙吃力站起身來,冷冷看著他:“打啊!今日你若打不死我,終有一日,我要你後悔今天放了我!”
“這是怎麽了?”兩人身後傳來蕭鳳青懶洋洋的聲音。
下一刻,聶無雙隻覺得自己被一雙溫暖的手扶起:“怎麽這麽不小心,居然摔了。讓我看看。”
他抬起她的下頜,似心疼地嘖嘖說道:“可憐的,這張臉要是破相了可怎麽辦?”
聶無雙抬頭,對上蕭鳳青帶著警告,似笑非笑的眼眸,她心中微微一突,衝動過後是後悔不迭。她不該像剛才那樣激怒顧清鴻。
蕭鳳青轉頭對顧清鴻殷勤似地笑道:“相國大人,酒宴還未完,我們再去喝兩杯?”
“不必了。”顧清鴻冷冷說完,拂袖而去。
“主上……”聶無雙還想再說什麽,蕭鳳青已經冷然轉身離開。她連忙踉蹌追上前去。
“這件事結束,我們就回應國。”蕭鳳青忽然開口,深邃的眸盯著她的眼,聶無雙聞言,突然覺得一怔。
“所以,今夜不許失手!”
聶無雙心頭一震,不知如何回應。
“我說過,隻要我大權在握的一天,你的大仇就可得報。”他緩緩地說。
聶無雙抬頭淒然一笑:“無雙明白。”
“你明白什麽?”蕭鳳青問,一雙深眸如此犀利,幾乎要洞破她的內心。
“王爺要的是——權傾天下。”她笑。
“不,我要的是——天下!”他靠近她,廊下的燈下,深邃的眼眸映著她絕美的容顏,緩緩吐出最後兩個字:“所以我不許你敗!”
絲竹歌舞,滿目奢華。聶無雙略略重新收拾一番就端坐在蕭鳳青身旁,無視周寧那幾乎把她剝光的如狼眼神。
“林公子佳人在旁,周某十分羨慕。”借著三分酒意,周寧開始打開話題。
“嗬嗬,這有什麽,周將軍不也是妻妾成群。更何況周將軍為人風雅,一定有更多佳人傾心將軍。”蕭鳳青假意恭維:“林某隻是一介販馬商人,能與周將軍引為知己實在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嗬嗬,說到馬,林公子日前所說的可否作數?”周寧趁機提起。
聶無雙頓時明白。原來蕭鳳青假扮的是應國的販馬巨商,而齊國這幾年軍中馬匹沒有好的駿馬配種,遠遠不如應國的戰馬好。但是應國控製馬匹販賣極嚴,一般馬商根本無法和別國交易。如今蕭鳳青假扮馬商,周寧自然會注意,一來二去,他就能接近周寧。為了能釣上周寧這條大魚,蕭鳳青實在下了不少功夫。
“這是自然,在下已經修書回去,一百匹上好的駿馬已經在路上,隻等周將軍示下。”蕭鳳青說道。
周寧一聽頓時心情大好,連連喚下人上菜再上酒。借著酒意,他力邀聶無雙再舞一曲。
聶無雙含笑搖頭:“方才不甚摔倒,頭還暈著呢”她美眸一轉,忽然笑道:“隻想有地可以歇一歇。”
她眼中楚楚神色令周寧心中更是難忍,說完,連忙命下人前來扶聶無雙下去自己的書房中休息。一旁的蕭鳳青芝隻盯著場中的歌舞,似已陶醉,渾然忘我。
聶無雙由兩個丫鬟扶著到了書房。不一會,書房門前有人輕咳一聲:“你們下去。”
聶無雙心中冷笑,果然來了!書房門打開,周寧滿身是酒氣地走了進來。
聶無雙見他進來,含笑道:“雙兒隻是崴了腳,周將軍竟如此關心,實在是令雙兒慚愧。”
“不,這藥酒勁大,還是讓周某親自為雙兒姑娘擦藥才是。”周寧眼中掠過如狼的紅光。
聶無雙看得心驚,勉強一笑:“這怎麽敢當。”
“無妨……”周寧早就按捺不住,一把抓起她的腳。聶無雙緊張得臉色發白。她定了神狠下心,嫣然一笑,朝他招手:“周將軍,你再靠近一點。”
周寧嘿嘿一笑,連忙靠近:“雙兒姑娘……”
他還沒說完,悶哼一聲已經軟軟倒在了地上。聶無雙見他真的昏過去,把手心中一直緊捏的簪子再插回發中。看著地上昏睡不醒的周寧,她忍不住狠狠踢了他一腳,罵道:“色鬼!”這才穿上鞋子,在書房中飛快翻找起來。
蕭鳳青的話在耳邊回響,“周寧手中有一張齊國邊防駐軍圖,各個隱秘的要塞,兵力部署都在其中,我已探明這圖藏在他的書房中,隻是他藏得極隱秘,我派了不少暗士都找不到,你且去試一試。秘密應該書桌或者他書架上。”
時間一刻一刻鍾地過去,聶無雙找了半天,依然沒有任何頭緒。汗水已經打濕了她額前的發,到底在哪裏?她沉吟一會,轉身在周寧身上翻找起來。終於在他脖子處找到一方金印,金印背麵刻著繁複的古篆文。
金印……聶無雙目光在書房中搜索起來,忽然她看見書房椅上的靠背處有一個四方形的雕刻凹陷處。
難道是這裏?
她把金印拿下,慢慢地合了上去……
車輪飛快碾在路上,嘎吱作響。車外天氣晴朗,兩旁麥田碧綠蔥翠。但車廂卻緊緊閉著,昏暗無光,聶無雙在車內依在軟墊上,用狐裘披風緊緊裹住自己,隻露出一張巴掌大蒼白絕美的小臉。
春芷在跪坐在一旁,昏昏欲睡。
不知走了多久,聶無雙睜開眼,聲音嘶啞:“水……”
春芷拿了水瓤喂她水喝。
“到了哪裏了?”聶無雙看著馬車外透進的天光問。
“已經到了青州了,再趕兩天路就可以過了淙江,到時候就到了應國了。”春芷回答。
“原來已經走了這麽遠了。”聶無雙說著劇烈地咳嗽起來,臉頰上浮出不正常的嫣紅。
“你要好好保重,要是病糊塗了,主上可是要我的命的。”春芷冷冷地開口。
“我知道。”聶無雙幽幽一笑,一雙美眸因為生病而越發大:“要是病糊塗了,可怎麽默出那張圖呢。”
春芷聽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心中罵道:狡猾的女人!
聶無雙仿佛沒看見,隻是笑。
難怪蕭鳳青找不到那張圖,周寧倒也不笨,把圖夾藏在了太師椅背,機關的鑰匙又隨身帶著。任誰來掘地三尺都找不到所謂的密室密盒。她找到了那張圖,但仔細看了一遍又原樣放了回去,甚至連圖中那根頭發都沒動一分。那夜之後,她便被蕭鳳青連夜秘密送往應國。因為現在的她可是他的活地圖。
“我真不明白,你把圖默出來給主上就行了,你這樣藏著掖著倒令人討厭!”春芷冷哼一聲。
聶無雙也不辯解,隻是看著車窗處隨風一拍一拍的車簾。默出地圖很簡單,隻是她默出這張地圖後,結果會怎麽樣?會被殺人滅口嗎?
她不敢賭,也不想賭。
她要保的是自己的一條命而已。
兩旁的景物飛快後退,她淡淡的笑了起來,眼前,不熟悉的北方景色漸漸在眼前展開。
她低聲一歎,應國,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