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探:君心動(2)
聶無雙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為什麽?”
蕭鳳青冷冷哼了一聲:“他要替齊國的九公主來商議和親。”
聶無雙越聽越是糊塗:“他不是要娶九公主嗎?為什麽……”
蕭鳳青嘲諷一笑:“聽說,你那位夫君在齊國皇帝麵前說,他妻子新喪三年未過,不忍再娶新婦。”
聶無雙聽了冷笑連連:“原來我倒是成全了他的愛妻美名!”她心中的怒火難以抑製,素手捏著扶手,幾乎捏得咯咯作響。
蕭鳳青輕輕一笑,拉長聲音,曼聲道:“你怎麽知道他是為了沽名釣譽,而不是真的為了你拒婚公主呐?”
聶無雙氣得臉色發白,渾身顫抖,盯著他冷冷地道:“王爺這句話以後不要說了!”
蕭鳳青見她真的動了真怒,撇了嘴:“好,我不說。不過你打算怎麽辦?”
聶無雙深吸一口氣:“還能怎麽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希望那時候無雙已經按照王爺的吩咐進了宮。”
第二天,宮中的內侍帶著太醫與“玉蟾”一路趕到了別院,解藥的配製有望,聶無雙不由喜極而泣。過了兩日,聶明鵠的毒傷好轉,已經能由人攙扶下地走路。聶無雙看在心頭,喜在眉梢,連著幾日麵上帶笑,容光絕色,令人看得移不開眼。到了第五日,聖駕又到。這一次皇上頒下聖旨,封聶明鵠為禦賜二品帶刀侍衛,就等傷病好了進京城跟隨皇上左右。
聶明鵠叩謝聖恩,蕭鳳溟親自扶起他來:“當務之急是聶將軍要養好身體,建功立業來日方長。”
聶明鵠知道自己大難不死已是上天保佑,如今又深受皇帝隆恩,心中更是激動難抑。聶無雙在一旁看著,心中越發佩服起蕭鳳溟的馭人之術。
六月的夏夜,別院中絲竹飄飛,歌舞不絕。聶明鵠重傷剛剛好轉不能飲酒,隻坐在下首以茶相陪,但他常年鎮守邊關,見聞廣博,又博覽群書,席間聊起一些各國風物,引人入勝。蕭鳳青亦是熟知各地風情,他語氣幽默,常常引得席間眾人歡笑不絕。酒過三巡,還未喝多,眾人已覺得麵上微醺。
正在這時,忽然聽得有人彈琴,輕輕嫋嫋的琴音清澈空靈,似從天際傳來,漸漸的,聲音漸急,曹曹切切,如大珠小亂入玉盤。
“這是哪位琴師?”皇上問道。眾人都搖頭不知。
琴音由緩入急,彈的是齊國名曲《亂雲飛》,琴聲悠遠隨手拈來,似流雲在無邊無際的蒼穹,飄渺難尋,又變化萬千。眾人都停了手中的酒,靜靜聆聽。蕭鳳青聽了一會,低頭看著自己杯中的酒,許久一口飲盡。
一曲終了,蕭鳳溟微微一笑,看定廳中一角的薄紗漫舞處:“若朕猜的不錯,這彈琴的是聶將軍的妹妹,聶姑娘。”
薄紗簾子微微一撩,聶無雙緩步走了出來。眾人隻覺得眼前一亮,滿廳堂的燭火都不及她麵容風華的半分。隻見她頭梳流雲髻,發髻中隱約有點點珠光,清雅難言。她身穿月色薄紗長裙,裙上隻繡了點點梨花,似剛從梨花樹下而來,拂了一身還滿,長長的裙擺隨著她的走動而逶迤在地,更顯得她腰肢纖細如柳,修長柔美。
她緩緩拜下:“無雙謝皇上救家兄之命大恩,所以特奏這一曲,聊表感激。”
蕭鳳溟微微一笑:“平身,賜座。”
聶無雙謝恩入座,眾大臣這才回神。都聽說聶無雙是齊國第一美人,如今看來果然名不虛傳。眾人見她坐在皇帝右下首,看向她的目光頓時複雜起來。聶無雙仿佛沒看見眾人探尋的目光,眼觀鼻鼻觀心,麵色沉靜。
聶明鵠臉上一陣蒼白,起身告辭:“微臣身體不適,請先告退,皇上恕罪!”
聶無雙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抖,但是依然慢慢飲下。聶明鵠一走,宴席就沒了新鮮的話題。很快皇帝麵上帶了一絲倦意,揮了揮手撤了酒席。空蕩蕩的廳堂,滿是殘羹狼藉,聶無雙忍著心頭的難過,慢慢地往回走。忽然一位小內侍走來:“皇上請聶姑娘過去對弈一局。”
聶無雙點頭應了,跟著小內侍向皇上歇息的“翰德居”而去。
“翰德居”是別院中最大最寬敞的居處,亭台樓閣,精致無比。聶無雙拐進了回廊,忽然看見蕭鳳溟站在水榭亭下,修身玉立,燈下他的眉眼朦朧淡然,若淺月臨照,俊逸難言。
“皇上萬歲,萬萬歲!”她跪下道。胳膊上微微一緊,蕭鳳溟已經扶她起身。
兩人靠得那麽近,他身上的龍涎香隨著夜間草木的氣息撲麵而來,聶無雙不由後退一步,垂首:“皇上……”
蕭鳳溟看了她一會,坐在水榭亭中:“你大哥似不喜歡你這樣當眾獻藝。”
聶無雙一怔,麵上一白,重新跪下:“所謂長兄如父,他……也是為了無雙好。”
“那你如何想的?”蕭鳳溟微微一笑,撚起一顆棋子,緩緩叩著棋盤。
聶無雙抬起頭來,直視蕭鳳溟,慢慢地笑道:“若皇上今日棋局上再贏無雙,無雙就回答皇上方才的問題。”
她的眉眼如春水,明媚瀲灩,但又在其中含著一絲高傲。
“是真心回答?”蕭鳳溟眼中掠起興趣。
“定是真心話!”聶無雙說著站起身來,不請自坐,坐在蕭鳳溟對麵,撚起黑子,美眸熠熠:“皇上請!”
別苑含香居中,廳前歌舞不歇。舞姬們個個美豔無比,蕭鳳青正歪在軟椅上,枕著一位美貌的舞娘的腿,一杯杯飲酒。他長衫的領口已經開,露出一片白皙結實的胸膛,而舞娘纖纖玉手正若有若無地撫著他的胸前。聶明鵠來到這裏的時候,看見的正是這樣一幅香豔旖旎的畫麵。
蕭鳳青從舞娘身上踉蹌起身,倒了一杯酒,笑嘻嘻地走到聶明鵠跟前:“來來,這一杯恭喜聶將軍毒傷痊愈,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哈哈……”
他把酒杯舉到聶明鵠跟前。濃重的酒氣令聶明鵠不由皺了劍眉,他這才發現蕭鳳青白皙俊魅的臉上已經紅暈一片,看樣子他已經喝了不少酒。
聶明鵠上前一步抓住他的領子,怒道:“我小妹去了哪裏?”
蕭鳳青停了笑,興趣蕭索地揮了揮手,堂上的舞姬紛紛退下。他這才似笑非笑地掙開聶明鵠的手:“她在她該去的地方!”
聶明鵠雙眼通紅,一把揪住蕭鳳青的領子怒吼:“你怎麽可以把她送給皇上?她是我唯一的小妹!我可以幫皇上打退秦國來犯,我甚至可以揮師攻打齊國!我不要她去伺候皇上!我不要她這樣委曲求全……”
他虎目含淚,最後一句已經吼得聲嘶力竭。
蕭鳳青冷冷掙開他的手:“她的路由不得你來替她選。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願意的!”
“你胡說!”聶明鵠一拳狠狠地就要砸向蕭鳳青。蕭鳳青長袖微微一動,已經毫不費力地卷住了他的拳頭。他手中勁力微吐,聶明鵠已經被他震退了幾步。
蕭鳳青看著跌在地上的聶明鵠,笑得諷刺:“你以為你還是齊國的聶明鵠,你還是聶家的大公子,你爹還是那個權傾齊國的司徒大人?”
“你以為你以前戰無不勝就是你厲害了?要知道要不是你爹,那些兵馬糧草隻要斷了一樣,你聶明鵠的威名都不會像今天這樣威震四國!更何況你現在還在人生地不熟的應國,她不去伺候皇上,你以後怎麽能大展宏圖?不要說別的,隻要有人參你一本居心否測,你就該乖乖地下天牢等著三部會審!隻有她在皇上麵前有一席之地,你才能在朝堂站穩腳跟!”
蕭鳳青冰冷無情的話像六月天一盆冰雪通通蓋在了聶明鵠的身上。他痛嚎一聲,抱住了頭。
蕭鳳青冷眼看著地上的聶明鵠,最後長歎一聲:“她進宮,對誰都有好處。”
聶明鵠聞言抬頭,看著蕭鳳青冷笑:“恐怕最有好處的還是王爺您吧?”
蕭鳳青一怔,隨即哈哈一笑,長袖一震,他笑得邪肆:“是,不然我當初收她何用?”他猛地低下頭,看著聶明鵠,惡狠狠地說:“還有你,別以為皇上給了你‘玉蟾’你就可以忘了當初是誰救你出秦國!”
他說完,冷笑著大步離開。絲竹聲已絕,聶明鵠吃力站起身來,慢慢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了。
“皇上,無雙要贏了!”聶無雙看著眼前的棋局,不由笑著道。她麵容含笑,燈下的她絕色傾城,令蕭鳳溟不由多看了兩眼。
“還未見分曉。”蕭鳳溟不緊不慢地落下一子,整個棋局頓時形勢大變。聶無雙不由皺了秀眉,苦苦思索。與他這樣精於布防的人下棋無疑是很累心神的,聶無雙不敢再輕敵,專心致誌,可惜最後還是輸了半子。
“皇上棋藝精妙,無雙隻能甘拜下風。”聶無雙歎道。
蕭鳳溟一笑:“棋藝如你已經算是極好了,朕要是不小心也是會輸的。”聶無雙隻是笑。他的棋力深厚,這一句隻不過是安慰她罷了。
“無雙輸了,皇上想聽什麽?”聶無雙收起棋子,問道。
“你想說麽?”蕭鳳溟反問:“你若說真話,說不定不是朕喜歡聽的話。”
“那皇上還想聽?”聶無雙笑問。
“你且說來聽聽。”
蕭鳳溟看著燈下的她,都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果然不假。他的目光漸漸柔和。聶無雙被他的神看得不由低下頭,她離了座位,跪在他麵前,低聲道:“無雙還是那句話,妾願意終身伺候皇上。”
她說完,抬頭看著他。白日未盡的暖風微微拂過,撩動她幾絲亂發,蕭鳳溟伸出手去,輕輕為她掠在耳後。下頜微微一熱,他已經抬起她的臉,深邃純黑的眸中,她看不清他所思所想,但是卻有一種沉淪的感覺。
她不由大著膽子握住了他的手,輕輕貼在自己麵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