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受傷
星旅任務以來第一次如此糾結。
她不需要問小智就知道小智的答案會是什麽，幫不幫地球人這問題就和回不回去一樣不需要任何猶豫。
她經曆了很多次任務，小智也和別人一起經曆過很多次任務，他們有這個經驗，眼前的情況似乎他們隻要說一句話或者伸一次手就能拯救這個星球，但是事實是，即使他們伸出了手，也無濟於事。
世界太大，他們太小。
更何況，地球人沒有信任自己，而自己，也不曾信任過地球人，即使他們口頭上稱對方為，夥伴。
事實是，力量沒有對等之處，一起同生共死無數次，他們永遠也不會是夥伴。
｛我隻是在想，A1的現狀到底是不是我的錯。｝
【分析，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用錯誤的方式造就了他錯誤的蘇醒，但這一切都是時代造就的，你的精神試探純屬偶然，他的醒來也是偶然，這一切成就了必然，星旅，就好像地球人男女**後，孩子的產生並非必然，可是他們的**後一些偶然的契機造就了孩子，於是孩子的出生成了必然，而孩子的父母，就需要負起養育的責任，因為，無論這**和卵子的成功結合是多麽的偶然，他們創造了孩子卻是必然】
星旅被一堆偶然必然搞的頭昏腦脹，但是小智話裏的意思卻讓她有些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幫？｝
【錯誤理解百分之五十，我的意思是，幫A1，而不是幫人類】
｛你這樣很可能把我引向人類的對立麵。｝
【人類的戰友並非我們的必然立場】
｛……｝
星旅一頭霧水了，她確實懷疑進化體的大規模攻擊有可能是A1的授意，但是除了A1，方絡也有可能，全世界各地分布的新興免疫者都有可能，那麽，要她和A1同一個立場，那她的對麵究竟是誰？
如果是喪屍，那還好辦點，或許小智可以幫忙，研究一下地球的醫藥科技，說不定可以運算出一套解藥來，減輕A1的痛苦，也好讓方絡也逃離小白鼠的命運。
如果是人類，那就無奈了，她已經可以確定喪屍之間用的是一種特殊的心電感應，精神網隻能在極注意的時候感覺到一點不同尋常，更別提交流了，她要是真的幫A1，且不說能幫什麽，就是幫了，喪屍不理解，人類也不理解，她兩麵不是人……
當然，她大可以幫A1做點小事後乘飛船離開，但是問題是，任務，越到後期整合越麻煩，小智有太多需要整理，任務進度，說不定趕不上事態發展。
確實要做些什麽了，就算不去阻止事態的發展，好歹也要了解一下。
到就坐，星旅爬上塔樓，迎著荒漠凜冽的風，閉上眼開始全身心的張開精神網。
感知像是帶著眼睛飛翔的風，越過高大的圍牆，一路向四麵擴散，滑過在風中舞動的沙粒，飛過在烈風中被塑造的千奇百怪的沙丘，繞過腐爛的屍體和鏽跡斑駁的廢棄車輛，再蓋過幾隻依然在遊蕩僥幸沒死卻已經越來越無力的喪屍，在幾隻跳躍的沾滿沙土的進化體身上停頓了一下，一路擴散……終於達到所能偵查的最遠處。
小智飛快的統計著數據。
【目前統計有十二隻進化體，體形判斷屬於獵殺者，正在呈扇形半包圍靠近，但是速度不快，按照這個速度預計淩晨十二點到達基地，再遠處還有波動，但是精神網無法覆蓋】
{這麽大個範圍卻隻有十二隻進化體，會不會有點寒酸}
【分析判定，這也側麵證明了這個基地確實有特殊存在】
【注意，有人靠近】
星旅回頭，看到鍾佑濤正扶著膝蓋爬上瞭望塔，看到星旅，他微微一愣，無奈的笑笑：“你也在啊。”
“嗯。”星旅繼續看荒漠，“首都怎麽樣了？”
鍾佑濤喘了口氣，也看著荒漠：“好在你上回警告過，國家事先有了防備，好在沒淪陷，隻是，居住區和辦公區等地方都被隔開了，不敢隨意行動。”
他轉頭認真的看著星旅，忽然嚴肅的敬了個軍禮：“星旅，真的，謝謝你。”
星旅搖搖頭：“一句話而已。”
“不，一句話決定成千上萬生命，我的親人，這麽多戰士的親人都得以保全，還是要謝謝你。”鍾佑濤說的很認真，“我一直知道你不合群，總覺得你瞞著很多事情，但我現在相信了，如果不是對你來說重要的事情，你是不會說的，那麽星旅，如果你以後發現了什麽對你不重要但是對我們很重要的事情，你願不願意再告訴我，隻需要，隨意的說一句？”
星旅失笑：“告訴你們又有什麽用，你們能拯救世界嗎？你們會相信嗎？”
“或許以前還半信半疑，但是現在開始，我會相信你。”鍾佑濤靠著欄杆，看著基地裏麵綿延的帳篷，“我不相信你沒說過謊，但是你從來沒有害過我們，即使你有時候會袖手旁觀……甚至，我忽然覺得，你有一句話，或許是真的。”
“？”
“確認首都安全後，我就一直在想，回想你跟我說的每一句話，你做過的每一件事……後來我隻想起你唯一一句並不理直氣壯的話……”鍾佑濤似笑非笑的看著星旅，“你說，你是外星人？”
該死！星旅心裏暗罵。
她不僅想起了自己說話的時候那種試探的感覺，還想起了昨天下午A1那句你不是人類，再加上現在鍾佑濤這似乎是疑問卻很篤定的問題……
自己到底是怎麽了？！露餡那麽多！
她幾乎有種衝動要抽自己一巴掌，然後雙眼就不帶感情的盯著鍾佑濤：“你說什麽？”
“啊哈哈，雖然覺得不大可能，但是你看，喪屍都聰明了，萬事皆有可能……呃，星旅，不是就不是吧，不用生氣啊。”鍾佑濤後退一點，冷汗直流。
“哼，”星旅笑了聲，“我就是外星人，你能怎麽著？”
“不會吧，真是？”
“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
這種以進為退的說法太擾人神經，鍾佑濤狐疑的看了星旅半晌，終究搖搖頭，嘟囔：“管你是不是外星人，你人在這不就得了。”
仰天長歎：“你要是外星人就好了。”
“為什麽？”
“這麽強大，多來幾個，咱們聯盟，把那群喪屍都宰了，哇哢哢。”
“哼，白癡。”
“為什麽這麽說我？！有什麽不對嗎，難道外星人還會幫喪屍？”
“……”星旅瞥了鍾佑濤一眼，說不出的嘲諷，“你當外星人是打手？”
“呃。”鍾佑濤敲敲腦袋，恍然，“外星人要真來了，人類和喪屍都沒活路吧。”
星旅不置可否，轉身往樓梯口走，邊走邊說：“反正，外星人要真來了，你們都不會是這星球的主人了。”
鍾佑濤絲毫不覺得可笑，他有些怔愣的跟下樓，老遠看到一個戰士跑來，他氣喘籲籲：“團長，首都又遇襲！”
“什麽？！”鍾佑濤大吼，轉身衝向實驗區。
星旅也跟了過去。
亞當最近焦頭爛額，他自從進入基地後就沒歇息過，研究事宜他要主持，其他地區的聯絡他要負責，手下的事務他要處理……
鍾佑濤報仇無路的情況下，采取人盯人戰術，最終對亞當也有了些改觀，總的說來他隻要辦事就無比認真，而且智計百出，想法天馬行空，雖然為人處世上有些自戀裝逼，但是作為合作者，卻很值得交往。
他就這樣百般不情願和糾結的配合著亞當以及基地所有的行動，此時跑過去，他除了焦心之外，還有一些鬱悶，他似乎對於亞當，不是那麽仇恨了。
是因為全人類的同仇敵愾吧！一定是的！
星旅莫名其妙的看著團長大人在前麵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抽抽嘴角。
還沒跑到實驗區，忽然聽到遠處一慘叫，與此同時小智的警告也想起。
【威脅！城牆下方途中躥出爬行者！】
星旅想也沒想就抽出雙刀衝過去，隱約聽到身後有人喊她，回頭，是A1，他被幾個研究員攔著，焦急的大吼：“星旅！方絡剛才跑出去了！有人去抓他了，你要是看到他！別讓那些人傷到他！”
這是什麽吩咐，他們兩人不是實驗區的寶嗎，怎麽會被傷到。
星旅點點頭，繼續朝慘叫傳來的地方跑去，那裏正槍聲大作，兩隻爬行者在牆頭處四處跳躍，中槍也無法阻止他們向前。
“啊！”有人尖叫一聲，胸腹被爬行者的舌頭射穿，扔出了基地。
場麵很混亂，數十個戰士圍著兩隻爬行者瘋狂射擊，星旅覺得不對勁，這裏有爬行者吸引注意，那麽其他地方應該有進化體趁虛而入了吧。
她的精神網覆蓋基地內外，認真搜索著，甚至探入地下。
【搜查完畢，無其他生物】
｛那，這兩隻爬行者是幹嘛的？｝
謹慎期間，星旅並沒有向前，這麽多槍對付爬行者足夠了，她站在人後靜靜觀察著。
兩隻爬行者身上中彈無數，但是跳來跳去並沒有再往前，似乎在等著什麽，最終人類的包圍圈越來越緊，其中一隻爬行者忽然怒吼一聲，噌的跳起，落到一個雜物房和圍牆的縫隙外，探進去，裏麵傳來驚恐的喊聲。
星旅耳朵一動，那聲音，竟然是方絡的！
爬行者無法進入牆的縫隙，它不停的在外麵探著，裏麵的喊聲不斷，戰士們都拚命射擊著那隻爬行者，爬行者狡猾無比，不斷跳動，任憑身上中彈，攻勢毫不鬆懈。
方絡的喊聲逐漸升高，他竟然順著牆隙後的梯子爬到了房頂上，在房頂上跑了兩步想跳下來。
但是房頂太高，他看著旁邊，猶豫了一下，長期供血和研究的瘦弱身體幾乎在風中要被吹倒。
那爬行者發現牆隙中沒人，輕鬆一躍就跳上了房頂，向方絡步步逼近。
星旅雖然感到不對勁，卻還是跑了過去，眼看那爬行者就要撲到方絡身上，他蒼白的臉上血色全無，看著放下，聽著而後撲來的風聲，閉上眼縱身一跳。
星旅一個助跑撲過去，雙手伸出剛好接住跳下來的方絡，不等他睜眼，轉了個圈躲過隨之而來的爬行者，再一躍跳到旁邊，隨她而來的戰士圍住爬行者再把它圍殺。
爬行者的嘶鳴逐漸消失，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人們轉頭看著這個險些喪命的方絡，忽然都震住了，一動不動。
星旅維持著抱著方絡的姿勢，麵無表情，她的胸口正中，那個很多人總覺得自己眼花看著似乎有點發亮的地方，深深的紮著一把匕首。
血流如注，瞬間染紅了她米色的大衣，還在不斷的流……
方絡右手還握著刀柄，左手抓著星旅的肩膀，人虛軟無力的靠著她，那蒼白的樣子，似乎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在這一擊上。
一片寂靜，無人說話，隻剩下荒漠的風還在呼嘯。
聽說襲擊的人都衝了出來，鍾佑濤，方絡，韓青，還有亞當利特維，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呆住了。
A1跌撞著往前走了兩步，手無力的伸出，然後跪倒在地，大吼一聲：“星旅！！！！！”
方絡猛地抖了一下，他一直無神的眼睛突然有了亮光，他的目光聚焦在星旅的臉上，剛想浮出一抹柔和的笑意，然後那笑隨著目光的下移而消失。
他猛地放開匕首，又探出手想觸碰染透衣衫的血液，卻又縮回手……顫抖，不可抑止，他拚命搖頭，拚命眨眼，拚命的伸出手，想摸摸星旅的臉，卻一樣都不敢做。
“這是做夢……”他夢囈的說，“這是做夢，是不是……”
“快點！醫生！醫生！”不知是誰大吼起來，終於有人如夢初醒，場麵一片混亂。
星旅覺得身上忽然冷的很快，血液止都止不住，她很想讓這些人類接住她的血液，因為消下毒灌回去還能用，可是小智的一聲聲提示告訴她，要昏倒，不要太冷靜，要閉眼，要裝昏迷，然後，要回收精神力，開啟血液性營養液再造係統……
她不想去想為什麽方絡在她救他的時候捅她一刀，她也沒空想為什麽方絡會知道自己胸口的秘密……為了把粒子項鏈安放在皮下並且能夠隨時使用，在胸口這個看似盔甲般滿是骨頭的地方，她的皮層組織是最弱的，精神力防護也最弱，而骨頭的間隙，為了項鏈，比普通人類略微分開一點……
她以為，在地球，就算要活一百年，也不會有人有機會發現這個弱點，也不可能有人借此傷到她……
沒想到……
她最後再看了一眼周圍人的表情，所有人都死死的盯著她，方絡呆呆的，A1悲痛欲絕，鍾佑濤震驚痛心，韓青沉著臉，亞當眯著眼表情嚴肅……
歎口氣，閉上眼，被人抬上擔架。
星旅嘴角甚至浮起一絲微笑，嘲諷而疲憊。
｛又是一次新鮮的體驗。｝
【星旅……】
小智沒有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