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去至親的少女
眼前這個目光安靜、溫和，甚至略帶柔弱的少年，因為與林希相同的麵容而帶著特有的中性美，此刻他猶如無底深淵，根本就無法測度深淺。
他從哪裏冒出來的？繼承難道已經完成了？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森寒的感覺突然自少年腦海深處冒出，卡斯星人的精神念力直接灌入：“會使用高頻振動波的武器？你是林殊。”
這是真正的精神念力，不同於剛才在蘇臻麵前打量林希底細的那種試探。
僅僅一股精神念力的餘波，就讓林希腦海中嗡的一聲，臉上出現了極痛苦的表情。不再有無形力量包裹的窒息，卻像是被重錘敲中，渾渾噩噩，整個身體都仿佛不受控製。
唯獨林殊沒有受到影響，他的眸子暗了幾分，口氣卻有些輕佻：“就是大爺我了，大老遠勞師動眾的找來，真是辛苦了。”
卡斯星人安靜的站著，可林希感覺得到對方升騰起的冰冷的殺意，巨大的機甲手臂發出機械的嗞嗞聲。
“交出龍神機甲。”
少年嗤聲道：“你說交就交，你是我的誰啊，憑什麽？”
突然，機甲的手淩空一抓，周圍的力場都產生了劇烈的扭曲。一切似乎都失去了全部重量，碎石和林希的身體陡然騰空。這場精神念力的擴張風暴中心，是瘦弱的少年林殊。
林殊雙眼閃過一道異色，間不容發的往前一步，長劍橫指。無聲無形的同樣的精神念力波紋一般衝著對方壓了過去。
明明是無聲無形的暗流，對撞之下卻迸發出鍾鳴般的金屬聲，在半空中掙紮的林希再次被林殊搶了下來。
“走！”
林殊蒼白著臉，壓住胸口翻騰的血氣，沒有再多言，拉起妹妹就跑。
直到少年遠去，卡斯星人的機甲還發出嗞嗞的刺耳響聲，後退了好幾步才站住，一個地球人，一個在他們眼中近乎廢物的地球人，一個從來都被輕視的種族中出來的少年，居然有高過他的精神控製力，這是他難以想象的事。
從來隻有好的機師，精神念力強大的機師將機甲性能發揮超常的說法，可從未聽過有機甲可以改變機師的能力。他若有所思地望著林希逃離的方向，將少年的模樣深深地印入腦海，突然發出命令。
“回來。”
冷然的命令讓所有散布出去的卡斯士兵猛地站住，那特有的漠然聲線讓他們身體一僵，指揮官們迅速行動。
“撒拉弗王有令，全體返回！”
“目標出現！能使用這種高端武器的攻擊殿下，必是那林殊無疑！”
天空中待命的機甲，嗡然一聲鎖定目標，攻擊盡數落下。
林殊抬頭一望，數道迎麵撲來的勁風揚起他的黑發，他眼睛微眯，將妹妹甩到身後，上前一步，手裏長劍一旋，身體猛地半跪下蹲，劍身沒入地麵。
白色的光芒轟然擴散，沙石的土地蕩起起伏如波浪的光波，射上半空的強烈光線雖沒有殺傷力，但足夠讓機甲中的卡斯星人瞬間失去了視力，已經襲到地麵的紫色火焰也融入這白光中一般，消失不見。
塵埃落定，待到卡斯星人包抄上來時，除了一個個恐怖的大坑，再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報告，目標已經消滅！”
站在撒拉弗王麵前的卡斯星人指揮官，自豪地挺直了背脊。
“消滅了？”撒拉弗王的聲音帶著冷嘲，他上前幾步，張開機甲手臂，掌心的小機器人迅速騰空而起，生成附近地底的詳細全息圖，一個小小的紅點正在複雜的地形圖深處快速移動。
指揮官臉色大變，驚慌跪下：“王，我……”
直接越過指揮官，一束凝聚的能量長槍閃著紫色的光芒，漸漸在撒拉弗王手裏凝實。漠然的視線掃視了周圍一圈後，他右臂突然抬起，將長槍狠狠地插入地麵。
哐當一聲，能量長槍被不知名的強大力量反彈回來，槍頭掛著一絲殷紅。
“繼續追。”
撒拉弗王一聲命令，高大的卡斯星士兵們冷冷地轉頭：“是！”
“報告，發現正在轉移的地球人。”
“找出來，一個不留。”撒拉弗王凝視著長槍槍頭的那絲殷紅，漠然說道。
此刻，浸滿林希心頭的全是冰寒，哥哥林殊似乎從她背部扯下了某種東西並且踩碎，可在那同時，地底卻突然閃現一道紫光，因為在這地底的黑暗中太過耀眼，她根本沒看清發生了什麽，可林殊在那之後保持一個姿勢半晌未動了。
“哥？”她擔憂的靠近，卻見林殊終於抬起手臂擺了擺手。
“跟我來。”
林殊起身，快速握住妹妹的手，沉默地拖著她前進，沒走幾步，突然咳出一口血，扶著這幽暗的通道牆壁緩緩滑倒。
“哥！”林希趕緊扶住他，不由得心頭一跳，驚道，“你受傷了！”
“你覺得一道光就能讓我受傷？”
“這……”林希遲疑片刻，搖搖頭，“我不知道。”她說著，緊張地翻看林殊的衣服，急道：“先別說這些，讓我看看你傷在哪裏？”
“嗬嗬，”林殊一手按住妹妹掀起衣角的手，一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笨——蛋！老哥我騙你的！”
“你真的沒事？”
“唉，你掰指頭算算從小被我騙過多少次了？總是這麽笨，如果不是一樣的長相，我都懷疑你果然是撿回來的吧？”林殊彈了下妹妹的腦門，喃喃道，“笨丫頭，以後怎麽能讓人放心啊……”
“哥！你不要拿這種事情騙人！”
“不相信你老哥的能力麽？總之你先跟我來。”林殊起身，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拗不過他的林希隻能跟在後麵，她擔憂地望著哥哥並無異樣的背影，心裏始終纏著一絲不安。
不到一分鍾，合金重門就已打開，步入其中林希好奇地打量周圍，她還是第一次進入這傳說中的暗室，沒想到比她想象中更大。
扶著身前的護欄，俯看這片超過百米的巨大空間，高大十多米的金屬圓柱並排而立，柱子之間是漂浮圖像的投影，包含了龍神部落每一處角落。屏幕的光投射在地麵，形成不斷蕩漾起伏的光斑。
“好，這下安全了。”林殊伸手按在牆壁上，看著合金重門緩緩關上。
“哥哥，你帶我來暗室做什麽？”
“這是億萬年前來到地球的降臨者的遺跡，就算是卡斯星人，也不能強行破開……”林殊的聲線逐漸變得顫抖，嗓音也越來越低，直到最後，他頭支在牆壁上，安靜得詭異。
林希看著沉默的哥哥，心頭的不安更加強烈，她顫聲問道：“哥？”
“……”
“哥，你還好嗎？真的沒事？”
“……林希。”
他輕輕的一喚，讓林希猛的一激靈，本來就懸起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
林殊突然再次爆出一陣咳嗽，咳出的大灘鮮血將小半邊門都染紅，與此同時從他手腕、腳腕以及脖頸處，都淌出鮮血，眨眼間就他腳下站立的位置已被鮮血浸透。
“龍神機甲……沒有完全開啟……”他曲膝緩緩跪下，倚著門的頭部順勢流下刺目驚心的長長血跡，聲音幾近耳語，“其實，我不是‘希望’……我辜負了大家……哥，沒法眼見你被殺……”
“哥，先別說這些，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才能救你！”林希跪在他跟前，眼淚早已奔流，她從未見那麽開朗愛笑的哥哥如此萎靡無力，仿佛下一秒鍾就會消失在自己眼前。他流那麽多血，竟然全是為了她！
“知道嗎？”林殊吐出最後一口鮮血，笑容有些慘淡，“比起所有人，我隻想保護你……林希。”
唇角微動，他還想說話，嗓子已經被瘋狂湧出的鮮血堵住，人活著不容易，死去卻隻需要瞬間。
“哥……”
林希呆呆地跪坐在地上，看著跟前的少年，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讓她措手不及。她已經忘記父母的模樣，可隻要林殊還在，她就不會感到孤單。從小到大，哪怕他被選為繼承者後兩人相見時間甚少，可她從未想過彼此會有分離的一天。
不知怎麽回事，從前他對她惡作劇的所有“壞事”都在她腦海裏瞬間消失，相處十七年的溫暖點點滴滴開始瘋狂湧出。
他所有的時間，除了無休止的訓練和學習外，就剩下了與林希相依為命的獨處。哪怕他經常口頭鄙視她很笨，但他也是那麽喜歡叫著她的名字，“林希，林希……”好像隻要喊出聲，她就一定會在自己的身邊。
“哥，我知道你又是騙我的，以為吐這麽多血就能瞞過我麽？這次我不會上當了！”
輕快的嗓音仍掩飾不住內心巨大的恐懼，林希伸出手想要扶起哥哥，卻沒想還未觸碰到，林殊的身體就緩緩地滑開，攔腰分裂成兩段。
撒拉弗王的紫色能量長槍，與林殊的長劍一樣，是能發出高頻率振動的武器，可以粉碎比鑽石還要堅硬的東西，林殊的血肉之軀，算的了什麽。林殊能堅持走過長長的通道，已經是奇跡。
他的身體，就這麽在林希眼前，從整個緩緩分成了四塊，四塊分裂成更多……四分五裂的屍體，顯示著他已經失去了生命。
“哥，這是你新想出來騙我的法子嗎？很厲害，不過我真的有些害怕了。”
周圍除了回蕩著她單獨的喊聲，再無其他響動，早先滴落的鮮血已經凝結在地板上。
“哥，你趕快站起來啊，我真的害怕了，騙人一點都不好玩，我們不玩了好不好？我承認自己是個笨蛋，隨便你怎麽嘲笑我了……先睜開眼看我啊！”
空曠的暗室裏，回蕩著的隻有林希驚惶走調的聲音，接下來的是漫長的死寂，如潮水般洶湧地填滿這個空間。林希艱難地抬起手想去收攏哥哥的每一個部分，卻在觸及地上那黏稠的已經冰冷的血就失去了再往前的動力。
“為什麽？你不是喜歡騙我玩麽？你這下失敗了吧？怎麽就弄假成真了呢？你……你才是最笨的，幹嘛來救我，你才是大家的希望啊，你是我心中無人可比的哥哥啊！你，我……”她圓瞪著眼睛，淚無聲地淌著，心中的千言萬語都已凝在唇邊，無以為繼。
良久，她躬身捧起哥哥還完整的頭顱，不顧自己滿身血汙緊緊抱在懷中，放聲嘶嚎：“哥——”
地上的血從林希所在的高處，流淌下去，本已沉寂的地麵，再次發出劇烈的震動。
一團半徑兩米的物質，從下方分開的地麵緩緩升起。
那是一團蠕動的血紅色的肌肉組織，在吸收了林殊最後的血液後，舞動著無數肉色的長須，環繞著中心拳頭大小的發光球體旋轉。
嗖地一聲，球體急速射出，穿入林希的胸膛。
林希震驚之中，隻覺得渾身燥熱起來，手腕處如被刀割針刺，漸漸地浮現出一串她看不懂的文字環繞手腕一圈。兩隻手腕，如同戴上了薄薄的一層金屬光澤的手環，忽閃忽閃地發出陣陣光芒。
就在那一瞬間，她清楚的感覺到心跳的旋律。
“這是什麽東西……活的？”
沒有給林希思考的時間，肉紅色的肌肉組織飛撲過來，融化成漿糊一般，蔓延全身，將她整個包裹，林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視野範圍越來越少，直至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