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雲香宮(3)

玉充華在床上養了五六日才敢下地行走,歐陽箬期間看了她幾次,見她精神漸好,便看準了一日,扶著宛蕙去了她那邊。

玉充華李盈紅見她過來,十分高興,連忙吩咐上了點心果子笑道:“歐陽姐姐,你看我這無事了,這幾日可把我躺得憋壞了。”

歐陽箬見她身體無恙放下心來,輕抿了一口茶水道:“你也該注意點,怎麽好好地摔了一跤,也太不當心了,以後走路可得小心點。”

玉充華的嬌容上閃過懊惱:“以後不逞強自己一人走了,我見宮女走得慢吞吞的,甩了她們的手自個走,沒想到便出了事。”

歐陽箬忽然一笑,向宛蕙使個眼色,才道:“我看是有人搞鬼吧。”此話一出,李盈紅身邊的大宮女春煙連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起。

李盈紅被這話炸得發蒙,又看看跪在地上的春煙,半晌才道:“這,這……怎麽回事?難道是春煙你……”想想又覺得不可能,春煙可是她從家中帶進來的丫頭,怎麽可能?

春煙忙道:“小主,這事奴婢也有責任,若不是奴婢疏於防範管教,也不會讓小主遭了這無妄之災。”說完一五一十地將歐陽箬那日發現說了出來。

李盈紅聽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宛蕙將那鞋子放在地上,她仔細一看,這才怒道:“哪個人想來害我。我回去叫我父親把她給砍成肉泥喂狗!”說著將那兩隻鞋子踢得遠去了。

歐陽箬扶了她坐下道:“那日我就覺得奇怪,好端端地怎麽摔了跤,還跌得這般慘。不過皇後來那日我並沒有說,就怕打草驚蛇。如今看你是怎麽個意思了,是想明辦還是暗辦?”

李盈紅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細細一想,便對春煙道:“去將那個春靈叫來,我倒看這死丫頭怎麽個說法。”

春煙忙應了,退下。李盈紅回過頭來對歐陽箬苦笑道:“歐陽姐姐看笑話了,都怪我不爭氣這才讓小人鑽了空子。”

歐陽箬安慰她道:“別這般想,早一日查出那人是誰,倒更好些,她早早地露了馬腳豈不更好。”

過了一會,春煙便帶了春靈進來。歐陽箬仔細看她,容貌平凡無奇,紮在人堆裏就不見了的一一副模樣,若平日看倒真不會注意她這等人。

李盈紅冷眼看了她,冷哼一聲才道:“春靈,去把本小主的臨月劍拿出來,我想與柔嬪娘娘仔細把玩下。”

春靈有些奇怪地抬頭,見李盈紅麵色不善,才低頭應了一聲,轉身進去內室裏拿了一把寶劍出來。歐陽箬一看,這寶劍也才不過尺餘,上麵綴了各色珠寶,倒似裝飾牆上的寶劍一般。李盈紅不語,拿了寶劍“刷”的一聲抽了出來,歐陽箬隻覺得眼前劍光閃閃,再一看,那春煙額頭的一縷劉海刷地被削下半邊來。春靈被嚇得“哇”的一聲驚叫,渾身顫抖不已。

李盈紅見她嚇得麵無人色,隻作無所謂,吹了吹寶劍道:“這寶劍許久不用還是蠻鋒利的。歐陽姐姐,你看我下一招該砍哪裏?是左耳朵還右耳朵。”

春靈顫得渾身若抖篩,隻趴在地上一語不發。

歐陽箬見李盈紅如此手段嚇她,心中好笑,隻含笑道:“左耳朵與右耳朵有什麽好的。”

她原意是砍她的耳朵有什麽用。不料李盈紅卻點頭:“是,歐陽姐姐說得對,左耳朵與右耳朵都不好。要不把腦袋砍下來試看看,不知這把我爹爹送我十歲生日的寶劍到現在還管不管用。”

春靈一聽,再也忍不住連聲呼道:“小主饒命,小主饒命!……”

李盈紅見她呼救求饒,又冷笑道:“哎,叫本小主饒你的命啊,可你害本小主的時候怎麽沒想過我這條命到底該怎麽辦呢?”

春靈顫抖地抬頭,滿臉是淚水隻道:“小主饒命,那鞋子不是奴婢做的手腳,是那次延禧宮的品泉姐姐過來找奴婢要個繡花的花樣,奴婢給她後,她又坐了許久,後來奴婢整理東西便發現小主少了一雙宮鞋,奴婢以為是不小心放哪裏了。後來那鞋子又莫名其妙地找到了。小主前幾日摔跤,奴婢才注意到竟然是鞋子底下被做了手腳,奴婢……奴婢心裏害怕,不敢聲張,想把那雙鞋子丟了,可這兩日奴婢卻又找不著了。”

她說完不住地磕頭。李盈紅收了寶劍,鐵青著臉坐下,過了一會才對歐陽箬道:“歐陽姐姐看如何辦才好,這沒憑沒據的,說出去也沒人信。”

歐陽箬聽了點點頭,這李盈紅頭腦倒是好用,不會光隻是撒潑哭鬧。

“依我看就按下不表了。李妹妹心裏明白就好。”歐陽箬道。

李盈紅想了想也點頭,轉頭對跪在地上的春靈道:“看到沒有?這次要不是柔嬪娘娘按下這件事情,你第一個就得掉腦袋。以後事情要上心點。若還叫人鑽了空子,可別怪本小主心狠手辣。”

春靈忙千恩萬謝地謝過李盈紅又謝過歐陽箬,這才擦著眼淚退下了。李盈紅又叫春煙退下去招呼宛蕙姑姑等一幹下人。

歐陽箬知道她有話要說,便撐了茶盞輕輕吹著那浮在麵上的茶葉,清麗的麵上浮起一層淺淺的笑。

李盈紅看了安坐如山的歐陽箬,第一次覺得她的城府深不見底,可是她卻是的的確確在幫著她,即使不知道她目的所在。

李盈紅思及此處,卻是端端正正地給歐陽箬深深地福了下去,正色道:“妹妹愚魯,還望歐陽姐姐點撥一二。”

歐陽箬抬了眼看她,半晌才道:“李妹妹且起身,這事倒好理解,如今皇上膝下隻有一子一女,那位是大皇子的母親,雖然出身不高卻占了先機。皇後要將你的孩子過到膝下,自然目前不會動你,若你生個帝姬也就罷了,若是個皇子,那便是她敵人。李妹妹這其中的關係利害可曉得?”

李盈紅仔細聽了才點點頭:“妹妹知道了。”

歐陽箬心裏歎了口氣,麵前的她分明才是個青春少女,進了宮卻漸漸開始變得不再美好。想罷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何嚐不是?

“李妹妹明白便好。我也不多說了,反正萬事小心便是。”歐陽箬淡淡道。

李盈紅沉默半晌,才忽然問道:“歐陽姐姐這般幫妹妹我可是有什麽目的?”她說完抬起頭來目光炯炯,直逼歐陽箬的麵。

歐陽箬麵上波瀾不驚,美目一轉,射出攝人心魄的光來,迎上她的置疑,忽然一笑:“李妹妹覺得我可有什麽目的?”

李盈紅見她胸有成竹,隻悻悻一笑:“歐陽姐姐知道我為人,可做不來那拐彎抹角的事,我是當姐姐是好姐妹才這般問,若姐姐惱了也怪不得我了。”

歐陽箬一笑才道:“我要幫你,第一便是你投我眼緣,第二呢,隻希望你我在宮中相互扶持。妹妹覺得如何?”

李盈紅聞言上下仔細地看了看她,忽然笑道:“成,我相信姐姐,可是還是覺得姐姐其實本不必幫我的,皇上……”她說著歎了口氣,“皇上心裏裝的可是姐姐一人,我都瞧出來了。他來我這裏,倒不怎麽碰我,說話三句其中也有一句是柔嬪如何,前些日子皇上還特地問我知不知道姐姐到底喜歡什麽顏色。”她嬌豔的容光上似覆了一層陰影,爾後便搖了搖頭又自嘲道:“也難怪,姐姐這般人物任哪個男人看了都心動的。輸了姐姐,我李盈紅並不覺得有什麽好可恥。”

她衝歐陽箬瀟灑一笑:“姐姐放心吧,我李盈紅說到做到,定會幫你的,也希望姐姐多多照拂妹妹。”

歐陽箬聽了心中百味沉雜,一時倒不知說什麽才好。楚霍天對她的寵愛她如何看不出來?隻不過,所謂帝王的寵愛向來隻有寵並無真愛,他的心,她隻看透一半,另一半,卻是怎麽也看不明白。而她自己的心,還不知道包裹了幾層,若層層剝開,也不知是不是原來那副模樣。

他與她心思都太複雜,他看她與她看他都是霧裏看花,水中望月而已。相處間她存了小心,他存了探究。雖然表麵上溫柔甜美,可是隻有她知道,她其實並沒有真正將心交於他。

歐陽箬看著麵前倔強卻瀟灑的李盈紅,她幫她,不過是在孤立無助的後宮中再結一個堅實的盟友罷了,其實她並沒有完全告訴她,她歐陽箬看中的最重要的是她父親家世,而李盈紅最後並不會僅僅隻是個九嬪最末的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