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二學期開學，夏夢期待已久的寶器煉製課程終於開始。
其實地元學院這樣，安排剛入學第一學期的靈修學生不學習寶器煉製，而是隻修煉靈氣掌控的行為，一直存在爭議。畢竟其他一些學校基本上入學一兩個月後，引氣等課程完畢就會立刻安排學生學習寶器煉製。
但是就算再怎麽有爭議，這也隻是靈修的事情，除了一小部分人之外，根本無人關心。
寶器煉製入門課程的老師還是丁希。她雖然年輕，經驗略顯不足，但是基本功很紮實，而且講解耐心清晰，上課認真，是難得的認真負責的老師。
夏夢覺得很幸運，聽得也十分認真。
重生半年來的生活，已經徹底改變了夏夢的觀念。曾經對武修的執念，對靈修的不屑，都消失不見。她不會再期盼來自父母的愛和關懷，不用再承受來自夏晴的壓力和暗暗嘲諷，不用再用追逐和羨慕的眼神尋找強者……
夏夢變得更踏實，更專注於自身，也更勤奮於修煉。
不論是無字金書空間中的修煉，還是靈修課程她都興趣十足地按部就班地進行，沒有半點含糊。
“好，下麵我們就來練習一下怎樣利用靈力改變材料的形狀。”丁希大聲道，“現在我會給大家發放材料，注意，這種材料是製作寶器最常見的一種，也是最容易塑形的。我不規定最終成品的具體形狀，但是我推薦你們和我一樣，做一個正方形。”
“老師！”有學生舉手。
丁希問：“怎麽？”
那學生大聲道：“什麽形狀都行嗎？我如果隻把它捏一下，是不是也算一個形狀？”
丁希笑了：“當然也算。今天的目的就是讓你們學習怎麽使用靈氣改變材料的形狀，隻要改變了就算成功。但是當然，我更推薦你們多多練習。”
夏夢看那學生聽到丁希說隻要輕輕捏一下材料，將它從最開始的圓形變化一點點就能過關，他仿佛是得到了寬赦，興高采烈。
她不禁搖頭——寶器煉製哪是如此容易。要改變材料的形狀絕對不是隨便應付就能做到的。事實上，它需要完全理解寶器煉製對靈氣的引用，與煉製材料之間流暢溝通。
夏夢邊想，邊拿起丁希發下來的赭紅色圓球，大約半個拳頭那麽大，摸上去十分堅硬冰涼。她在不少寶器上見過這種材料。剛剛丁希也有講解，它其實是由很多複雜的礦物、草木提煉而成，是可以一定程度上承受靈力的物質。同時它也是最低級的寶器材料。因為它承受的靈力有限。如果是靈修，傳遞給它的靈力超過它能承受的範圍，它就會變成形狀可塑的狀態。但是如果是武修呢？寶器就會燒毀，碎裂，甚至是爆炸！
“恩，不錯。”丁希走到夏夢這邊時，發現她已經成功將赭紅材料捏成了方形，隻是還不算太標準的正方形，所以正在修正。
丁希笑了笑：“你看，這樣拿著材料，讓靈力可以一邊聚集一邊流暢地進入材料中……”她說著示範了起來。夏夢一邊看一邊不住點頭，獲益良多。
下課後，夏夢問了丁希一些煉製使用寶器的問題，都不複雜。隻是她在看書學習的過程中有幾處想不通，丁希一點撥她立刻就明白了。
“你很有天賦，也很認真。”丁希再次感慨，“咱們靈修部恐怕幾年都出不了一個你這樣的學生。”
隨著沐家聚靈丸的生意越做越大，沐七冥更是很少來學校上課。夏夢現在已經知道，他本就是武修，來靈修部聽課不過是大少爺的任性罷了。現在有了正事可做，也該結束任性回歸人生正規。
不過他在地元學院的宿舍，也就是夏夢隔壁間的屋子並沒有退。他不但保留著宿舍，還會經常回來住，仿佛這簡陋的房間比他舒適寬敞的家裏還要誘人。
夏夢倒是很樂見這種情況。有沐七冥經常回來，總會親自給她送來各種靈草。不僅僅是煉製聚靈丹需要的，還有更多她之前沒有收集到的，稀奇古怪的靈草。
所以她的櫥櫃裏，靈草數量猛增了十幾種。也因此息壤土地又打開了兩塊。
夏夢剛整理好無字金書空間，被傳送出來，就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她從窗簾的縫隙看出去，意外地發現，在門外的竟然是金飛飛。
對方隔著窗戶看到她，有點尷尬地扯出一個笑容。
夏夢打開門，沒有讓對方進屋，而是道：“出去走走吧。”
兩人在靈修部的宿舍區慢慢走著。這個時間剛剛下課不久，大部分同學都在食堂或者出外用餐，宿舍區幾乎沒什麽人。天色還沒暗，陽光從建築物的中間斜照，比白日裏更加刺眼。
夏夢問道：“那之後我去找過你，你家裏人說你正在修養，不讓我見你。”
她側頭看去。金飛飛比之前他們剛認識的時候瘦了不少，但是精神非常好。隻是他似乎少了幾分從前的莽撞單純，咋咋呼呼，而是變得沉穩了。
金飛飛略顯抱歉：“我知道，我媽媽有跟我說過，謝謝你。當時我……情況確實不太好……”他一邊說眉毛卻稍微扭曲，表情不太自然。
夏夢看到了，卻沒說什麽。
隻聽金飛飛繼續道：“不過後來多虧爺爺和幾位長老的努力，我還是康複過來。隻是後來因為轉去武修，家裏又有很多事，就沒來得及聯係你。抱歉，我應該早些過來跟你說一聲。”
夏夢道：“沒關係，倒是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很好，從來沒有這麽好過！”金飛飛的聲音忽然變大，變得激動起來。他圓圓的亮亮的眼睛閃著異樣的光芒，整個人仿佛瞬間燃燒了靈魂一樣：“夏夢，你還沒有用武靈丸嗎？你也試試看吧！你要是需要我可以送給你一顆。夏夢，真的，武修才是修士的正途，你這麽聰明，做靈修太可惜了！”
夏夢聽到他這麽說忽然笑了起來。金飛飛問她為什麽笑，她說：“隻是想起一個人，和你很像。”
“誰？”
夏夢搖搖頭，不欲再說。她想到的，顯然是前世的自己。她知道，如果那時的自己見到現在的自己，恐怕也會說和金飛飛一樣的話。
金飛飛忽然拿出一樣東西：“這個，是夏晴讓我交給你的。”
“她？”夏夢一愣，隨即看到金飛飛拿出的，是一根項鏈。它的墜子是鑰匙形狀，看上去雖然不算漂亮，但是別有一番古樸的風味。重要的是，如果夏夢沒記錯的話，這是她母親的東西。
而且，這根項鏈她似乎在母親離開之後就跟父親要過，但是那時他說找不到了……
夏夢立刻接過項鏈，用手細細摩挲著它。
金飛飛道：“我該走了，晚上武修部還有集體修煉。”
夏夢無意識地點點頭，顯然她並沒有將金飛飛的話聽進去。她的整個心思已經被項鏈占據了。
臨走之前金飛飛猶豫著說：“夏夢，其實你應該和夏晴好好聊聊，她很擔心你……而且你們畢竟是姐妹，是親人，親人是我們在這世界上最後的依靠。不論發生什麽，我相信你們是不應該放棄彼此，也不會放棄彼此，憎恨彼此的。上次你沒有理夏晴和你父母，他們很傷心。”
金飛飛走後許久，夏夢才仿佛驚醒一般，將目光從鑰匙項鏈上移開。她看著他離開的方向，涼涼地笑了。
往回走的途中，夏夢發覺有些不對，站住腳步。
“出來吧。”她平靜地說。
半晌，一個人影從一顆樹後繞出來。夏夢一看，原來是羅星衛。
夏夢不滿：“你們太子爺不是已經答應我，不再派人跟著我了嗎？這麽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真的很煩。”
羅星衛被夏夢這麽一說，臉色有點不自在：“不是羅笙派我來的。是我有話跟你說。”
“哦？”
“如果你開始相信羅笙，今後會十分危險。”
夏夢道：“什麽意思？你是說我不應該相信他？”
“羅笙不會在乎你是誰，過得如何，就算他現在對你似乎不錯，但也隻是因為他在你身上看到了可利用的地方。羅笙他隻在乎一個人有沒有用。”羅星衛的聲音和說話內容一樣，都透著天真爛漫。
夏夢笑了：“難道我就不是嗎？”
“什麽？”
“我們所有人不都是嗎？羅星衛，我問你，你為什麽會和一個人交往呢？如果不是你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可利用的地方，不論是情感還是物質，你為什麽會在茫茫人海中選擇這個人呢？”
“那……那怎麽一樣！”羅星衛怒道，“至少我來找你就不是為了得到什麽！”
夏夢點點頭：“恩，我相信你。”
羅星衛喘著粗氣，半晌，他的憤怒似乎因為夏夢的平靜回應平息了一些。“你好自為之吧。”說完，他便徑自大步離開。
※※※
“星衛！你去哪了！”羅星環看到弟弟從外麵回來，立刻招呼，“老大喊你呢！”
羅星衛臉色很不耐煩：“又怎麽了？”
“嘿，你幹嘛一副便秘的表情？”羅星環笑嘻嘻地摟住他的脖子，“是不是誰欺負你了？快，告訴你哥我，我幫你出氣！”
“行了，別開玩笑。”羅星衛平複下來，又問，“老大找我幹什麽？”
“跟城主有關，你進去問問看。”
正在這時，羅笙走出房門，道：“星衛，我是希望你能去城主那裏走一趟。”
“找青山？行啊。找他說什麽？”
羅笙想了想：“現在這個時候，他應該是在南宮家準備武靈丸的新推廣活動。要不你等等再去，晚一點，跟他聊聊天。”
“聊什麽？”
“我前一陣子和父親說起傳統的話題，兩人都很唏噓。尤其是我說了最近地豐城中，因為武靈丸改變了幾大家族之間的局勢。父親很是不安。沐家是與我羅家並列的大家族，如今卻虎落平陽，龍遊淺底。父親說，就像我們羅家對於中天城一樣，沐家對於地豐城來講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他們是這座城市的曆史，也是城市的靈魂。不論家族如何興衰，它的文化和影響力已經深入了城中每一個角落……”羅笙侃侃而談。
羅星衛似乎被羅笙所說的感染，也不由開始了想象與回憶。他道：“好的，我去找青山，好好跟他聊聊！他肯定會有所感懷。”
“我也是這麽想的。”羅笙笑著說，“對了，雖然沐家售賣的聚靈丹數量有限，但我還是拿到了一些，你去送給他。他最近應該都在忙武靈丸的生意，恐怕其他就沒有關注了。其實這世界上並不是隻有武靈丸，也不是隻有金家才有能力煉丹。”
“是啊。”羅星衛撓著頭，“青山隻是一直想做一番大事業，所以最近都在忙武靈丸的事情。不過他確實應該多看看，多了解一些。”
羅笙笑著點頭。
等羅星衛走了，羅星環才問羅笙：“難道我們不和那三家繼續合作了？不讓城主支持他們了？”
“怎麽會？我們隻是學生，哪能影響到城主的決定呢？至於與那三家的合作，也都是本城羅家決定的。”羅笙淡淡道，“星環，你知道為什麽在中天城，羅家從來沒有遇到過沐家這樣的情形嗎？”
“為什麽？”
“因為平衡。”羅笙道。
※※※
夏夢握著項鏈，不知道為什麽，許久沒有出現過的，極其強烈困意突然襲來。她強忍著沒有立刻在外麵睡著，而是跌跌撞撞地回到宿舍裏。
“空間……”夏夢用最後一絲清明將自己送入空間，然後瞬間失去了意識。她甚至沒能看到黑影。
夏夢做了一個噩夢。
噩夢裏，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異種森林中，黑色的枝椏，可怕的異種生物，如同來自地獄的惡魔將她包圍。夏夢尖叫著，哀嚎著，她以為這重生一世隻是好夢一場，而此刻大夢方醒，殘酷的現實又將她吞噬……
然而很快，她發現自己並沒有前世那種饑餓痛苦的狀態。她的身上也沒有前世那些傷痕。
夏夢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噩夢中。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做這個夢，為什麽又來到了異種森林。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忽然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
“想啊……好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