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裝病
皇甫容急忙扶起他的身子,又不敢太用力,“殿下,在禦花園的時候您還好好的,怎麽馬上就病了?”
我哪知道,你以為我想生病啊!這裏要被子沒被子,要美人沒美人,來的幾個獄卒全是獐眉鼠目的,醜得要命。送來的飯也不能入口,晚上睡覺又冷得要死,耳朵裏是蟑螂爬來爬去的聲音,受傷的地方又沒經過醫治。“弦歌讓你來看我的?總不會是來劫獄的吧?”
“不,王妃讓屬下來刺殺您的。”
淩悠揚迷糊地眨了眨眼,倏然一笑,“怎麽,那個笨女人終於決定站我這邊了?哈哈,早知道應該讓她看看我生病的樣子,說不定效果更好。”雖然身子疼得不能動,但他一下子精神許多,結果興奮過頭,挨棍子的地方又摩擦到石板床,疼地倒吸一口涼氣,他皺了下眉頭,很快又咧嘴笑了,“這個計策不錯,看來我馬上能換個舒服點的地方睡覺了。”
皇甫容輕聲道,“殿下,您有什麽要吩咐屬下的嗎?”
淩悠揚想了想,笑道,“要聽王妃的話。”
等了很久也沒聽他說更多的話,皇甫容忍不住道,“其他沒了?”
淩悠揚點頭,又閉上眼,“我好象真的很不舒服,廢話就不多說了,你快點走吧。”
接下來,皇甫容按照計劃行事,引起獄卒注意,一時間,這牢房裏亂成一團,“刺客!”,“有刺客!”諸如此類的聲音傳帶每個人的耳朵裏,隻有淩悠揚還死死躺在那石板床上,既沒力氣動也不想動。
十來個官兵和皇甫容纏鬥在一起,兵器衝撞的聲音不絕於耳。忙亂中,有人去察看淩悠揚的狀況,獄卒擔心地問道,“七殿下,您沒事吧?”
淩悠揚一聲不吭,意識不清地“嗯”了一聲。獄卒恐懼不已,這個七皇子若死在監獄裏他們可擔不起啊,即使已經很晚,也隻有連夜向上級通報。
皇甫容此刻才故作受傷,留下血跡,匆忙向太子府的方向跑去,大部分官兵追著他向外跑。時機差不多後,皇甫容立刻甩掉後麵的尾巴,偷偷潛回軒王府。事實上,這個計策很成功,當夜獄卒趕到頂頭上司報告這個情況後,那刑部大臣急得滿頭大汗,偏偏夜已深,諒他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在這時候去打擾玄崆帝,可是,一個皇子若死在牢裏,估計他自己的腦袋也保不住了。於是,隻有他親自跑到監牢裏去察看淩悠揚的傷勢,看到這個跋扈的七皇子已經發燒發到神誌不清的地步,連忙派人把他搬到自己家了,還請了大夫回家給淩悠揚治療。
弦歌已經將所有資料都看過一遍,極東國繁複的情況和淩悠揚手上的勢力以及其他皇子官員的動向,她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昏黃的燈光下,弦歌半闔雙眼,單手托著腦袋陷入思考之中,在柔和的光芒中,她的麵部線條美麗無暇,隻是神色中微有疲倦。袖子鬆鬆挎挎地落了下來,露出半截白嫩如玉的手臂,黑色的發絲垂落在白色披風上,引人垂憐。
皇甫容回到書房,看見眼前這一幕,心中有些不忍打攪。可念想到淩悠揚,他縮回去的步子又跨上前,輕聲道,“王妃。”
弦歌似乎被驚醒,抬頭,眨了眨眼,笑道,“回來了?”
“嗯。”皇甫容想了想,還是開口說了,“殿下的狀況似乎不怎麽好,我去的時候他在發燒。”
弦歌怔然不語,沉默片刻,她反手合上資料,淡淡道,“先不說這個,皇甫,在談接下來的計劃之前我先問你個問題。”
“王妃請問。”
“我看了很多悠揚寫的東西,如果沒有料錯,若是沒有我,他恐怕也能從那監獄裏脫身。”弦歌平靜道,“他會選擇被關起來,本就是為了逃避接下來可能發生的紛亂吧?為了減少自己野心的嫌疑,不是嗎?”
皇甫容低聲道,“殿下並未把所有詳情告知屬下,所以無法回答王妃的疑問。”
弦歌的笑容中有些諷刺,“放心,無論事實怎麽樣,我符弦歌說到做到,既然是我害他被牽連,那麽,我一定把他救出來。”頓了頓,她斂起笑容,眸中感情複雜,“我會幫他的,即使為著那一百棍我也該有所報答。更何況,太後對我下手,我至少得告訴她,我不是軟柿子,軒王府不可能任她欺淩。”
皇甫容頷首,“王妃能這樣想自然最好不過。”
弦歌苦笑,甩了甩腦袋,恢複理智,開口道,“今天在宮裏發生的事情,現在恐怕已經傳到極東國各個皇子和要員耳中,不過,當時禦花園的詳細情況被父皇封閉,別人可以知道的也不多,恐怕隻有悠揚帶兵進宮搜索這件事,還有就是他被關起來的事實。”頓了頓,繼續道,“從明天開始,或者該說這個時候開始,就會有人探究這件事,想查個究竟。”
皇甫容疑問,“王妃想把這事瞞下去?”
弦歌搖頭,笑意在眼中蔓延,手指間不停地轉著那支毛筆,“他們想知道,我就告訴他們,不過,從我嘴裏傳出去的事情,恐怕和事實不一樣。”
皇甫容道,“可是,若和事實不一樣,傳到皇上耳裏,屆時會對王妃不利。”
“說是不一樣也不代表我騙人,隻是隱瞞一些事情而已。”弦歌不以為意地聳肩,“本來我想從暗探們嘴裏傳播這事,就像你們上次誣傳冷立叛國一樣。不過,轉念一想,這樣不太妥當。上次已經用過一次,這次再用會引起別人懷疑。況且,這種皇帝下令封閉,連皇子們都打探不出來的事情居然會無聲無息地傳開,恐怕也不合理。”弦歌總結道,“所以,我想還是從我嘴裏說出去最妥當。”
皇甫容道,“王妃打算怎麽告訴其他的皇子?”
“裝病。”弦歌的嘴裏說出這兩個字,“我和悠揚同時在場,悠揚被關進去後我回府立刻生了病。他們本就想從我嘴裏套話,現在,我連借口都幫他們找好了。而且,我說過,我要太子和太後反目,更應該趁這機會好好聊聊了。”
皇甫容勸道,“王妃,太子向來專製,很不容易被說服。你若跟他聊,會不會適得其反?”
“嗬嗬,我又不跟他講大道理,隻是在他麵前演一場戲罷了。把事實擺在他麵前,由他自己選擇,最多再給一些誤導。”頓了頓,弦歌抬眸望著皇甫容,“皇甫,上一次在皇家寺院裏,那幾塊捏碎的令牌究竟是誰的?你們想引起哪個皇子和太子的反目?”
皇甫容一驚,答道,“是三殿下。”
弦歌笑道,“果然,我猜也是他。他和太子的關係向來很僵,淩啟明想要領兵,可太子手下一直有冷立,自然不放心把兵權交給淩啟明。”
皇甫容道,“王妃放心,過不了幾日,刑部就快把那些令牌拚湊出來了。”
是啊,淩悠揚那狐狸本來是想在監獄裏隔山觀虎鬥吧!弦歌無奈地笑了笑,“那麽,我也要抓緊時間裝病了,至少得在刑部把令牌拚出來之前。”
翌日,玄崆帝焦急地過問了淩悠揚被刺殺一事,所做出的反應也不出弦歌意料,立刻給淩悠揚宣了太醫,換了住處,把他養尊處優地供在皇宮裏,名為監視責罰,實際怎樣的情況還真沒人知道。據太後身邊的小丫鬟說,太後知道這事後砸了好幾隻杯子。
弦歌也在這一天開始裝病,躺在床上,避不見客。可她越是不見,客人越是要來拜訪。第一個客人,是太子和太子妃。
熬了一晚上的夜,弦歌的臉色本就不好看,披頭散發,虛弱地臥躺在床鋪上。當淩靳朔和方儀藍跨進門,弦歌急著從床上下來,想要行禮。結果,方儀藍快步上前,阻攔道,“弦歌,你都這樣的身體了,還是躺著休息吧,都是一家人,不必行禮。”
淩靳朔讚同道,“養身體為重,七弟妹,躺著說話就好了。”
弦歌咬住雙唇,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她掙紮著從床上起來,不顧方儀藍的勸阻。“撲通”一聲,半跌半跪,“二哥,求您手下留情。”說完,她抬眸,淚水滿麵,她乞求地仰望淩靳朔,“求您,看在悠揚是你親弟弟的份上,放過他吧。”
淩靳朔摸不著頭腦,詫異道,“此話怎講?”他上前扶起弦歌,“弟妹快起,地上冷,這樣對身子不好。”
弦歌又坐回床上,吸了吸鼻子,抬手抹去眼淚,不住地抽噎著。
屋裏的丫鬟早就被弦歌撤下去了,方儀藍親自替她倒杯熱茶,遞到她手上,“來,弦歌,喝杯茶熱熱身子。有什麽話好好說,何必如此?”
弦歌微微點頭,輕柔地“嗯”了一聲,可聲音中還夾雜著鼻音,不勝可憐。
淩靳朔腦子轉得很快,溫柔問道,“弟妹,昨天的事情,我也略有耳聞,聽說悠揚不知輕重地帶兵搜查皇宮,他被關起來,你又在軒王府病了,就急著來探望。”頓了頓,他打量弦歌的倦容,“或者,這其中和我有什麽關係?”
弦歌委屈地點頭,甚至還帶著一絲不得不屈服的滋味。淩靳朔皺眉思索,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問道,“弟妹,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覺得我能救悠揚?”
弦歌點頭,“那一日,皇祖母約我暢談,一開始還好好的,我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忽然在太後宮裏見到了冷立……”說到這裏,她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
淩靳朔的眉頭又皺起來,太後在搞什麽鬼,讓她幫忙收留冷立,她怎麽收留到讓別人都看到了?兩個同樣有地位的人合作,即使利益一致,也很容易會產生矛盾,因為同樣位高權重,因為同樣忤逆不得,所以一旦產生相左意見,情況就不樂觀。淩靳朔心高氣傲,隻道是太後擅自做主,要利用冷立做某些事。不過,事實也的確如此。
弦歌此刻已冷靜許多,繼續道,“其實,我腦子混亂的很,後來太後便要對付我,將我扣在宮中。不過,當時我入宮時有帶著侍衛,那侍衛見我不測,急忙回去通知悠揚,後來……”
“後來,悠揚就火氣衝衝地來救你,甚至要搜宮把冷立搜出來?”太子長歎一口氣,恍然大悟。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地皇祖母啊,你這不是拖我後退嗎?冷立是我最得意的門將,在士兵中威信又高,您這樣做,我很難再重用他了。
弦歌不語,楚楚可憐地凝望淩靳朔,“二哥,冷立是你的人,你不能想想辦法嗎?悠揚沒有搜出冷立,皇祖母盛怒,就下令打了悠揚一百棍,還把他關起來。沒有皇祖母的命令,悠揚就不能出來,昨晚又發生了那樣的事……”
“弟妹放心,父皇不是給七弟換地方住了嗎?又為他宣了太醫,不會出事的。”淩靳朔安慰她。剛剛得知事實,其實他心裏也亂得很,他很器重冷立,但這一次恐怕是保不住了。“皇祖母氣消了以後,自然會把悠揚放出來的。”
弦歌淚眼婆娑,眼淚擦了又流,流了又擦。忽然,外頭有人通報,“王妃,三王爺和八王爺來訪。”
三弟和八弟?淩靳朔本來已經想走了,遲疑了一下,和方儀藍對視一眼,決定再留下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