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種子
淩啟明和淩尹宣偕步走入,迎麵就看到了太子和太子妃,打了招呼後,淩啟明勾唇笑道,“想不到二哥和二嫂來得這麽快,我和尹宣反落在後頭了。”
淩靳朔笑道,“聽聞七弟妹身體不舒服,就急急趕來了,況且現在七弟不在府中,總得替他照料著點。”
淩啟明甩袖一笑,不以為然。他走到弦歌身邊,看著她憔悴的模樣,不由得皺起眉頭,“七弟妹,究竟生了什麽病?有請大夫來看過嗎?大夫怎麽說?”
弦歌苦澀一笑,“其實也沒什麽,說到頭來不過是心病。”她垂眸咬唇,“我實在很擔心悠揚的處境……”
淩啟明深深望著她,點頭道,“的確,七弟的事很讓人煩惱,就昨天夜裏,還發生了刺殺的事情。唉,最近這軒王府也不知出了什麽事,先是你在皇家寺院被刺殺,如今又輪到七弟,而且還有了牢獄之災。”
弦歌聞言心酸,撇開腦袋,故作鎮定。
淩尹宣上前兩步,歎氣,安慰道,“七嫂,別擔心,父皇那麽寵愛七哥,很快就會放出來的。”
弦歌細聲道,“沒那麽容易,是皇祖母下令把他關起來的,沒有皇祖母的命令,就不會把悠揚放出去,這一點,父皇也同意。”
淩尹宣和淩啟明驚詫得瞪大了眼,連淩靳朔也吃了一驚。淩啟明皺眉,忍不住問道,“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七弟怎麽如此鹵莽?”
弦歌諾諾不語,嘴唇嚅動,欲言又止,她偷偷瞥了眼淩靳朔,終是什麽話也沒說。淩啟明把她的表情看在眼裏,眯起眼睛,“七弟妹有什麽不合適說的嗎?”
弦歌避而不語,“三哥,這事連父皇都下令禁止外傳,我看,我還是不說的好,說不定會給你添麻煩。”
“我會有什麽麻煩?”淩啟明坦蕩蕩,他的目光瞟到淩靳朔臉上,似笑非笑,“看樣子,二哥已經知道昨天的內情了,難道七弟妹可以告訴二哥,卻不可以告訴我?”
弦歌咬住嘴唇,默然不語,視線正好和淩靳朔對上,一副不知道該不該說的猶豫模樣,拿捏不住主意。淩靳朔長歎一口氣,“三弟說話都帶著刺呀,其實,是因為冷立的緣故。”接著,他就把弦歌跟他說過的話又對淩啟明解釋一遍。他搖頭道,“一團糟的事情,我一直覺得冷立是冤枉的。”
淩啟明冷笑,“冷立是二哥手下的大將,二哥自然幫著他說話。”
淩靳朔不悅道,“三弟的意思,是我在包庇冷立?”
“包不包庇我不知道,但二哥你自己心裏清楚,太後為什麽會無緣無故收留冷立,別把我們兄弟都當傻子。”淩啟明說話不留情,“昨天晚上的事情,刑部已經開始著手調查,二哥不妨去問問情況。”
淩靳朔狠狠一拍桌子,“淩啟明,你今天把話說清楚!”
淩啟明眼睛都不眨一眨,當初若沒他這個太子哥哥從中作梗,他的軍權哪會被剝奪。“二哥難道想說你對刺客的事情一無所知?”
弦歌淡淡看著他們兩個爭論,覺得時機也差不多了,輕輕開口道,“二哥,三哥,你們別吵了。”說到一半,她忽然咳嗽起來,臉都嗆紅了。弦歌喘氣,“我現在隻想快點把身體養好,然後皇祖母消消氣,把悠揚給放出來。”
淩啟明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歉意道,“抱歉,打擾到你的休息了。”
淩靳朔道,“七弟妹好好休息,悠揚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頓了頓,他猶豫著解釋,“不過,請你相信,刺客的事情我真的完全不知情。”
弦歌微笑,“二哥貴為太子,兄弟彼此之間或許有政見上的不同,不過,即使有些小矛盾,弦歌以為刺殺這種江湖手段也太過於下三濫,二哥的人品自然不會做這種事情。”頓了頓,她繼續道,“不過,二哥回去以後應該好好查查屬下的動作,若因為一些小人的動作累二哥蒙黑受冤,那就損失大了。”
淩靳朔被她說得心頭有暗火在燒,偏偏又發不出來。刺客之事他的確全然不知,但今天淩啟明和弦歌都這樣說,或許的確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在發生,或者有些人在擅自做主。深深呼吸一口氣,淩靳朔調節好自己的情緒,便和方儀藍一同離開,“那我們先行告辭,弟妹好好休養。”
弦歌頷首,“恕我身體不適,不能送行,二哥二嫂慢走。”
淩啟明看著太子走遠了,憤憤不平,“這人居然裝作毫不知情?”
弦歌歎道,“也許三哥真的冤枉他了。”
淩啟明道,“我會冤枉他?”他上前兩步,對著弦歌,“你知道他怎麽坐上太子的位子的?你知道他背後捅了多少人?除了平日路做出來的假象,他何曾真的顧念過兄弟之情?”
淩尹宣阻攔道,“三哥,別說了,七嫂已經身體不好,你別影響她養病。”
弦歌目露哀戚,“皇室子弟向來比普通人家多些紛爭糾葛,這也是沒辦法的。”
淩啟明同情地望著她,“七弟的事情,我也會想辦法的,皇祖母做得再過分,隻要父皇還在,她也奈何不了七弟。今天來這裏本是關心你的病情,卻不想在這裏大吵大鬧,惹得你心煩。你好好養病,有什麽需要幫助的都可以派人來通知我。凡是啟明力所能及之處,定會竭盡全力。那麽,我們也告辭了。”
弦歌感激道,“多謝三哥,多謝八弟。”
他們兩人走後沒多久,屋子裏麵空空的,弦歌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目光幽深,似乎在想著心事。皇甫容靜悄悄地步入屋子,看著她若有所思的麵孔,他開口道。“王妃的計劃不是很成功嗎?您還在煩惱什麽?”
“我並不是在煩惱。”弦歌骨碌一下坐直身子,“隻是覺得有些事情真是說不準。淩啟明並沒什麽野心,他有的不過是雄心壯誌。那時候,淩靳朔硬生生把他的軍權剝下來,導致了兩兄弟的不和,所以今天我們才有機可乘。如果,淩靳朔能少一點猜疑,再加上他背後的方家和太後,恐怕悠揚的計劃和我的計劃就不會這麽順利了。”
皇甫容聞言,像是想到了什麽,溫和一笑,“那麽,對殿下來說,也隻是得到的過程更困難一點,他想要的,他絕不會放手。更何況,任何一個當權者,絕對不可能沒有猜疑,皇帝會猜疑,太子會猜疑,即使是殿下,也是會猜疑的。”
弦歌一怔,默然不語,許久,她笑道,“行了,行了,你去拿點吃的,我餓了。”
“是。”
五日後,刑部終於拚湊出了那些碎掉的令牌,赫然是三皇子淩啟明的牌子。其實,刑部尚書萬曆急得頭發都快掉光了,最近手上的兩起案子都是辦不了的案子,每個案子都和皇家有牽連,他能辦嗎?他敢辦嗎?
先說淩悠揚被刺殺那事,他順著線索找下去,明顯和太子有關。可是,他哪來的膽子去太子麵前質問?說起來,事關一個皇子的生死,這皇子又是剛剛在之前得罪皇太後的淩悠揚,怎麽想這事都不簡單。萬曆在官場這麽多年,看得多了,知道得也多,這種敏感時候的刺殺案子,肯定跟爭權奪利脫不了關係,一旦繞進這案子,他有十顆腦袋有不夠丟,隻能盡量拖延,好在皇上也不催。
這種事情,各個在朝廷上有點分量的人都知道輕重,各自的探子都把該報的訊息報回去了。這麽明顯的罪證,偏偏又沒人敢找太子問清楚,於是,越顯得其中有內情,案情沒什麽撲朔迷離,複雜的是人情關係。
與此同時,淩靳朔卻覺得這次的冤枉大了,他倒希望有人來問他情況,他也可以找個機會解釋。偏偏每個人看到他,都擺出一副“我知道”,“我了解”的樣子,卻什麽也不說。淩靳朔也想過替自己洗刷冤屈,但他冒失地開口,別人隻道他是欲蓋彌彰,表麵上會順著他的意思說相信他,心裏怎麽想的卻不會說出來。淩靳朔派了人去調查,又查不出什麽,他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皇太後下的手,心中對那老太婆的不滿頓時越積越高,連帶著對方儀藍也日漸冷淡,心中鬱悶不已。
萬曆手頭上第二個棘手的案子,便是符弦歌在皇家寺院被刺殺的事,好不容易把那令牌拚湊出來,他又不敢立刻帶人去抓淩啟明,淩啟明在軍中的威望很高,以前和冷立並稱“極東雙雄”,況且以萬曆的經驗,他也不相信淩啟明會幹這事,完全沒有動機可言,明擺著是別人在陷害。可是,這個“別人”又是誰呢?萬曆心中一寒,不論是誰,絕對是他動不了的手。於是,萬曆隻能把調查出來的結果稟報皇上。最後,在玄崆帝的授意下,這才把淩啟明收押在牢。
結果,淩啟明才剛被關了沒幾個,無數武將在朝中替他說情,跪倒了一大批人,玄崆帝不為所動。甚至,五皇子,八皇子,十皇子三個皇子聯名替淩啟明喊冤,在禦書房外整整跪了五個時辰,最後連太子也開口替他求情。玄崆帝怒斥。發了一頓火,反而責令這個幾皇子,讓他們回府反省。
一時之間,朝廷上下惶恐不安,所有人都懷疑是太子動的手。因為從利益上來說,若淩啟明失權,得益最多的便是太子。可實際上,淩靳朔實在沒辦法為這事開心,換在其他時候,若淩啟明被關在牢裏,又涉嫌謀殺符弦歌,他鐵定會落井下石。可如今,所有人看他的眼光都不對勁,好象這事肯定是他做的。對淩悠揚和符弦歌最有意見的是皇太後,當時皇太後派人刺殺的弦歌的事情他也略有耳聞,可惜並不當成一回事。現在倒好,所有的髒水都潑向他,他淩靳朔白白替那老太婆背了黑鍋!
軒王府。
陽光明媚燦爛,弦歌坐在院子裏,邊曬太陽邊看各個情況的匯報,嘴角含笑,她點頭讚道,“情形不錯,皇上的反應也很稱我心意,淩靳朔在朝中的威望下降不少。”
皇甫容道,“王妃,太子的確對皇太後有了不滿,這幾日他見了方丞相也擺著臉色。可是,太子的方家的聯係依舊沒那麽容易破裂。”
弦歌笑道,“我也不是非要他們破裂不可,我不過在他們彼此心中埋下不滿的種子,然後時不時地灑水施肥,讓那種子茁壯成長。我的計劃是要對付皇太後,太子先放一邊也無妨。”
可你現在對付的一直都淩靳朔啊?皇甫容心中有疑問,卻沒開口,隻繼續道,“那王妃接下來要怎麽做?”
“這次,我從方家下手。”弦歌聲音淡淡,目光卻格外有神,“要利用一下方子晗對悠揚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