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傾談
各個皇子王妃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在明朗春日下,極東國裏最高貴的皇親國戚們圍坐在一起細品香茗,談天說地。女子們說一些閨房秘事,聲音輕微。男人們則高談壯闊,從天南聊到地北,從國事論到政事。
坐在上座的一群人是離權力中心最近的幾個皇子。淩尹宣舉杯笑道,“七哥,沒想到你回來就這麽突然地把嫂子也一起帶回來,一聲不吭,都沒有半點前兆。”
“嗬嗬,我以為七弟會是我們中間最後成親的那個。”淩遠祿也笑了,“沒想到娶了王妃,以前那個風流浪子會收斂到如此地步。”
淩啟明笑聲爽朗,直接站起身對著弦歌,“若是我像七弟那樣直接帶個王妃回來,恐怕不會有這麽美滿的結果,說不準父皇立刻就把我趕出去了。七弟妹,我敬你一杯。”酒杯剛放到唇邊,卻見淩悠揚從弦歌手中拿過那杯子,對著淩啟明懶懶笑道,“三哥,這酒還是我喝吧,我坐在自己的王妃身邊,總不能眼睜睜地看她被你灌酒。”
淩啟明也不推拒,眼神微微一閃,將那杯酒一飲而盡。“我今日才知道,七弟竟是如此體貼。以前一起出去玩時,不都是你勸身邊的女人喝酒嗎?”
淩悠揚似笑非笑,“自己的王妃總得自己照看,三哥,你也該定下心來娶個正妃了。”
八皇子淩尹宣忍不住歎道,“這樣看來,七哥以後都不會陪我們上花樓了。”
淩悠揚正想接口說話,卻見方子晗悶悶地踢了一腳桌子,冷嘲熱諷,“符弦歌,女子的三從四德你沒學過嗎?你還沒嫁過門,就已經要開始阻止夫君尋花問柳了?現在滿京城傳的都是……”
“子晗!別給你姐姐丟臉!”太子淩靳朔嗬斥,方家把這個小女兒當寶貝一樣地養,養到後來,就養成了這種刁鑽任性的脾氣。看來,他得盡快把著個棘手人物丟回給方丞相,這家宴還是讓眾人都散開吧,否則最後收不了場就麻煩了。
“傳什麽?悍婦?還是懼內?”弦歌絲毫不避諱,瓷白的臉龐上閃現出點滴微笑,“在你們眼裏,悠揚是這樣的人嗎?那不是怕,隻是愛而已。以訛傳訛,我也很為悠揚委屈呢。”
聞言,淩悠揚嘴角不自覺地勾起,黑眸轉到弦歌身上,笑意彌漫,“王妃的話,深得我心。”說著,握住她的手。
深得你心個屁!弦歌回握他的手,目光看似情深脈脈。
方子晗“哼”的一聲撇過了臉,“肉麻。”
“原來如此。”淩啟明打量著他們二人的神色,漫不經心地問,“你們的感情真是讓我有幾分羨慕,不知當初是誰先愛上誰的呢?”
“對啊,對啊。”最小的淩英懷也湊熱鬧,好奇地看來看去,“是誰先表白的?”
自作孽,不可活。弦歌的嘴角幾不可見地抽了抽,臉上笑意依舊,她的目光投注到淩悠揚身上,眼神拚命傳遞著“你來回答”的訊息。可惜,淩悠揚越笑越燦爛,卻什麽也不說,隻是饒有興味地盯著她看。
弦歌心中暗怒,握著他的手用上了力氣。丫的,居然敢給我裝傻?
淩悠揚見好就收,嘴角的笑容得意萬分,輕聲道,“是弦歌先愛上我的,不過,表白倒是我先說。這種事,總不見得讓姑娘家開口。”
什麽?腦袋裏的神經劈裏啪啦地斷了一大半,若不是理智尚在,她早一腳踹過去了。在這麽多人麵前又不能變臉色,弦歌隻能靜靜地望著他,平淡的目光下暗藏著波濤洶湧。
“當時我正傷心的時候,是弦歌溫柔地陪伴在身邊,不知不覺的,就陷下去了。”淩悠揚把當初對惠臨帝說的話又重複一遍,講得那叫一個順口,“所以我決定了,弦歌是我今生唯一的王妃。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
弦歌深深呼吸一口氣,好,很好。她側過腦袋,盡量擺出一副感動的模樣,感動,真他媽感動,感動得她想殺人。
目前的場麵還算和平,趁著還沒鬧出什麽事情前先把人給散了吧。太子淩靳朔站起來,“七弟你和弟妹也算有情人終成眷屬,不容易啊,我祝福你們,等著你們的大婚之日。”話一說完,他立刻笑道,“這樣吧,大家都坐在一起也很拘束,不如分開各玩各的吧,皇弟們跟我一起去箭場射箭喝酒,各位弟妹就跟著儀藍一起去聊聊體己話。”
“不要!”方子晗很幹脆地拒絕,斜著眼,嘟著嘴,“我要和你們一起去射箭。”
淩靳朔瞅著她,不禁皺眉,“你不跟你姐姐聚聚,跟著我們這幫男人幹什麽?”
“射箭比較好玩,我要和你們一起。”方子晗的目光盯在淩悠揚身上,“大不了我聽話一點,不喝酒就是了。”
淩靳朔實在有點煩,小祖宗啊,“隨便你,別給我惹麻煩就是了。”
“謝謝姐夫。”方子晗雀躍不已,蹦蹦跳跳地跑到淩悠揚身邊,目光柔情似水,一把攬住他的手臂,嬌滴滴地將腦袋靠上去,“沒事,沒事,有七哥看著我,我會很乖的。”
唉,就是這樣才擔心。淩靳朔撇開腦袋,率先向箭場走去,不管了,不看了,你們愛怎麽鬧就怎麽鬧。
弦歌笑靨如花,看得淩悠揚心顫。他拉開方子晗纏在自己身上的手,好言相勸,“你好歹也是雲英未嫁的大姑娘,給我注意點。”說完,淩悠揚對著弦歌招手,語調柔和,“弦歌,你跟我們一起去箭場吧。”
旁人的目光都隨著這句話聚焦到弦歌臉上。她微微一笑,頷首道,“好。”
方子晗不滿地眯起眼。“她會射箭嗎?”
弦歌笑,“不會就不能去了嗎?”
“廢話,不會你去幹嘛?湊熱鬧啊?”方子晗極力阻止,“姐夫不是說了嗎?女人都跟著姐姐一起去聊天……”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也是個女人,她又改口道,“我不算,我還沒出嫁。”
“你就別在那裏講你的歪理了。”淩啟明拍一下她的腦袋,笑道,“據我所知,弦歌和那位名將符雪遲是一起長大的,符雪遲箭術絕世,想必弦歌也是不差的,至少比你這三腳貓的功夫要好些。”
“三哥,你別整天打我的頭,會被你打笨的。”方子晗抱著腦袋跳開,倨傲地瞥了弦歌一眼,眼神中還殘留著不滿,“去就去,那就讓我見識一下你‘高絕’的箭術吧。”
弦歌垂下眼,但笑不語。
“好啊!”第一個射的人是太子。淩靳朔射出五箭,有三箭正中紅心,其他兩箭也是穩穩地釘在了靶子上,離紅心很近,旁人看了不住喝彩。
淩遠祿接過弓箭,抬眸笑道,“想不到二哥久住京城也能有如此技術,倒讓我這個在軍隊混過的人慚愧了。嗬嗬,我若是射得不好還請別見怪。”
淩啟明大笑,“不過是兄弟們玩玩,五弟,不用太拘謹!”
“五哥好丟臉,扭扭捏捏的。”方子晗做了一個鬼臉,一把奪下淩遠祿手中的弓箭。她轉過身,神氣活現地望著弦歌,手中的弓箭拋出一個高高的曲線,丟到弦歌手上,“我倒是想先看看七嫂的技術。”說話中,特意加重了“七嫂”二字,別有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弦歌抬眸,微微一笑。她瞟了淩悠揚一眼,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摸上熟悉的弓箭,她頗有興致。目光調皮地在眾人間溜了一圈,最終停佇在方子晗身上,“方家二小姐,真要說起我和悠揚的相識,其實是一見鍾情。”
一見鍾情?眾人意外地睜大眼。
想起那道傷口,淩悠揚的嘴角緩緩扯出一抹笑。
話音一落,弦歌拉弓的手輕輕一放,“嗖——”的一聲,鐵箭破空而去,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直線,毫無意外地直中紅心。弦歌轉過腦袋,對著方子晗吟吟而笑,眉梢微挑,“失望嗎?”
不等方子晗反應,倒是淩啟明先鼓掌,“好箭術!”他拿起自己的弓箭,目光狠絕,精力集中,兩腳跨開,手一拉,弓上的箭對著弦歌射過的靶子飛去,氣勢驚人,直把弦歌之前射出的那箭劈成兩半,應聲裂開。
淩啟明揚了揚手中的弓,邪笑道,“我的技術也不賴吧?不知比起符雪遲如何?”
方子晗覺得三哥替她出了一口氣,又蹦又跳,興高采烈,“好厲害!好厲害!到底是三哥,神箭手啊!肯定比那個符雪遲要強!”
弦歌淡淡一笑,無動於衷,“真可惜,三哥沒有機會和雪遲比試一番。”頓了頓,她拿起兩隻箭架在弓上,眼神中的集中力越來越強,光芒耀眼,兩肩漸漸地放鬆,上身挺直如鬆柏,右腳比左腳靠前一步。
周圍的空氣仿佛靜止了,嗬,好懷念這種氣氛。弦歌目中精光瞬息,開弓一射,在眾人屏息間,兩箭同時穿透紅心,似乎連劃過的風聲都能聽見,在耳邊奏出絕妙的聲響。她嘴角噙笑,之前的氣勢仿佛是錯覺,柔聲道,“三哥,在射箭方麵雪遲比我勝出許多。從小到大,即使是耍賴,我也沒有贏過他。”
淩啟明靜靜地望著她,神情深不可測。
“哼。”方子晗找茬,沒好氣道,“七嫂整天在嘴裏念著其他男人的名字,就不怕七哥吃醋?”
弦歌微笑。
淩悠揚正好喝下一口酒,“我不會。”他站起身走到弦歌身旁,在她鬢間輕輕一吻,溫情流動,目光中閃耀著惑人的光彩,“我相信她。”
方子晗狠狠瞪了淩悠揚一眼。
弦歌羞澀地低下頭,回握住淩悠揚的手,輕輕“嗯”了一聲。一直到宴會散席,兩人都完美扮演著夫妻深情的模樣。至於各自肚子裏轉著什麽念頭,倒是諱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