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麵聖
在眾人回京的路上,每經過一個城鎮,都會有各式各樣的女子來找淩悠揚。有女人送信函的,有女人派遣使者邀請,甚至有女人跑到門前來找人的。但是,結局無一例外,有淩悠揚親口拒絕,也有他命令皇甫去解決掉的。
淩悠揚怎麽拒絕,弦歌倒是親眼所見。但皇甫容下手似乎更為狠絕。若是淩悠揚親自拒絕,那些女子還有哭哭啼啼地抱怨,弦歌雖不知皇甫用了什麽手段,但一旦他受命出手,從來沒個女子敢再出現埋怨鬧事,如同石沉大海。好幾次問他用了什麽法子,他都是默默站在一旁不聲不響。淩悠揚斜睨他一眼,“皇甫,你應該沒說我什麽壞話吧?我可不希望被傳斷袖或不舉。”每當這時,皇甫容都退後低頭,“殿下多慮了。”聞言,淩悠揚也就不再多問,隻剩下弦歌一個人好奇心旺盛。
弦歌印象比較深的,是有一個麵貌才學家世都不錯的小姐來找他,結果淩悠揚笑眯眯看著她,眼底一片冰涼,“我這種男人有什麽好呢?除去皇子的頭銜和家世後什麽也不是,甚至連你的名字都不記得。不過,你堅持要找我的話,至少等到你有皇甫的美貌溫閑的才學聖人的賢德後再來找我吧。”說完話,他立刻關上門,速度之快,差點夾住那位小姐的發絲。
弦歌在一旁不冷不熱地看著他,目光嘲笑,“真有自知之明,這種男人有什麽好呢?”
淩悠揚裝出一副委屈樣,“我這是為了讓她死心才不得不說的謊言,我這樣的男人,簡直世間獨一無二,你身為妻子都不了解?”
事情很順利,隊伍越是走到後麵,來找淩悠揚的女人就越少。天下聞名的風流皇子從此轉性,這事情立刻傳開。到最後,倒黴的卻是弦歌,無緣無故被蒙上一個“悍婦”的名聲,世人皆道以為她的妒性太強,蠻橫無理才導致淩悠揚忍痛拒絕了眾美人。
他們順利抵達京城,一箱接著一箱的嫁妝搬進七皇子的軒王府,仆從恭候,府中亭台樓閣,雍容大氣。雖說是坐在馬車裏,可一路的奔波,兩人都有些疲勞了。淩悠揚很沒形象地趴在躺椅上,全身上下像是沒了骨頭,“是不是很累?”
弦歌譏笑,“累倒不見得,冤倒是真的。無緣無故被人說是‘悍婦’,這經驗真新鮮。”
淩悠揚轉了個身,仰躺在椅子上,笑得那叫一個溫柔多情,“那我不是更冤?無緣無故得了一個‘懼內’的名聲,這可是以前想都沒想過的。”頓了頓,他看到弦歌瞪過來的眼神,又討好地笑道,“不過,如果是為了你,我甘之如飴啊。”
甜言蜜語,口蜜腹劍。弦歌沒好氣地哼了聲,不過,話說回來,她沒有想到淩悠揚會做到這一步,他竟然真的下定決心要和以前的女人斷絕來往?這是怎麽回事?若說淩悠揚愛她,弦歌打死不信,那麽,這其中是有什麽陰謀詭計?而且,他明明聽到自己那天和冷立的對話,卻什麽也沒說,這算什麽?不聞不問?
弦歌想得腦袋都快漲破了,對淩悠揚的所作所為有些摸不著頭腦。唉,難道她一輩子都要生活在這種猜忌中?弦歌垂下眼眸,睫毛掩去她落寞的目光,其實,她寧可他在外麵花心,至少這樣,自己就會輕鬆很多。
“我親愛的王妃,你想什麽想這麽入神?”淩悠揚坐起身子,手托下巴,“我們去沐浴吧?”
弦歌抬頭,怔怔的,“沐浴?”
“嗯。我很累,想沐浴後好好睡一覺。”淩悠揚點頭,笑得跟隻狐狸一樣狡猾,“上一次你伺候我沐浴,結果我被點了穴道,這一次總不會是這種情況了吧?”
弦歌緩緩轉正腦袋,眨眼,後退一步。眼神漸漸恢複清明,似乎終於想通他在說什麽了,臉上抖了抖,她抿緊唇,覺得自己不應後退,於是又向前兩步,整個過程如慢動作一般。她訥訥的,心虛道,“我們還沒成親。”
淩悠揚看她的反應看得很樂,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一圈,真有意思。“這樣啊……王妃是想等成親後再一起沐浴?”
弦歌嘴角抽了抽,“不必,現在就現在吧。”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她找得什麽懶借口?和這家夥在一起後腦袋就有點不好使,不過,即使做好思想準備,一想到洗鴛鴦浴的畫麵她就頭大。
淩悠揚從躺椅上一躍而起,動作輕盈,哪像疲勞之人?他笑眯眯地攬上她的腰,另一隻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那麽,王妃,請。”
趕鴨子上架一樣地跟他走到浴池,弦歌吞下口水,臉蛋被水蒸氣熏得紅彤彤的,嬌羞可人。她閉上眼,深深呼吸一口氣。這算什麽?這有什麽?男人跟女人不就那麽一回事嗎?她又不是沒見過,沒事沒事,眼一閉腿一張,時間過很快的。
貝齒輕輕咬住下唇,弦歌捂住狂跳的心髒,別跳了別跳了,跳這麽快做什麽?強迫自己睜開眼。結果,剛一睜眼,就看見淩悠揚慢條斯理地在脫衣服,腰帶掉地上了,外衫也脫了下來,一件接著一件,他大大方方地赤**身體,然後步入浴池。
溫暖的水漸漸沒過他的腳踝,膝蓋,大腿,腰線……弦歌看著麵色通紅,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隻是訥訥地望著他。
注意到她的視線,淩悠揚挑起眉,嘴角勾出壞壞的笑容,“怎麽不下來?要我幫你嗎?”
“不用,不用。”弦歌口齒都有些不清,試圖轉移話題,“怎麽旁邊都沒人伺候的?”
淩悠揚瞅著她笑,“我讓她們退下去的,怎麽?你希望有下人在旁伺候?”
“沒有,沒有。”弦歌自我唾棄地搖頭,泄氣道,“我隻是隨便說說。”長歎一口氣,她鼓足勇氣,咬牙開始脫衣服。他媽的,有什麽了不起?大不了當他不存在。身上的衣服猶如千斤重,弦歌的手都在哆嗦,抖啊抖,好不容易才脫了一件。
可是,無論怎麽自我催眠,跟自己獨自一人換衣服畢竟是不一樣的。她半垂眼眸,長長的睫毛顫抖著,白皙的肌膚染滿紅霞。那雙眼睛,那雙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自己的動作,目光炙熱,嘴角噙笑。
讓你看!讓你看!弦歌飛快地跳進水來,濺起大大的浪花,然後手指迅速地動作,三下兩下地就把自己的衣服給剝下來,手一甩,衣服就丟到了岸上。
淩悠揚滿是興味地盯住她看,刻意詢問,“你脫衣服的方式很特別,以前也是這樣嗎?先下水再脫的?”
弦歌大半個身子都埋在水裏,隻露出一個腦袋,強詞奪理,“反正洗衣服的時候也會弄濕,我不過提早讓衣服沾水。”
“原來如此。”淩悠揚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緩緩靠近她,沾濕的黑發垂掛在胸膛前,性感撩人。他定定地望住她,眼神像要把人給吞下去,暖燙的男性體溫繚繞在弦歌周身,堅實的雙臂悄悄攬住她的纖腰。
淩悠揚低下頭,薄唇親昵地滑過她的肌膚,沙啞動情的嗓音在她耳邊呢喃,“怎麽辦?看著你的反應,我好想欺負你啊……”
絢麗的紅色熏染在弦歌臉上,然後耳根,脖子都染上了羞澀的紅霞。她第一反應就是伸手去推,可手才抵住他的胸膛,就被淩悠揚一把抓住。他在她掌心烙下輕輕一吻,然後滾燙的呼吸噴灑在她頸後,牙齒若輕若重地撕咬住她的肌膚,惹得弦歌身體一陣顫抖。
淩悠揚聲音邪惡地引誘她,在弦歌耳邊一遍又一遍呢喃她的名字,每一個字都像麻痹神經的咒語,讓人無力反抗。“好漂亮。”他的手指在她身上點燃一串一串的火焰,焚燒著兩個人的身體。弦歌白皙的肌膚上蔓延出更多的紅色,如煙花般絢爛,陌生的感覺侵襲著身體,全身上下似乎都沒了力氣。
“殿下。”皇甫容的聲音在門外不合時宜地響起,“皇上請您帶著準王妃進宮。”
當頭一盆冷水,聽到皇甫容的聲音,弦歌瞬間清醒過來,手腳並用,漲紅著臉迅速離開眼前這個危險人物。自己剛才是怎麽了?昏頭了?身體上還殘留著那男人手上的溫度,她甚至能記憶起每一寸肌膚上的觸感。
淩悠揚一臉“到嘴的鴨子飛了”的表情,身體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懷中卻已經是空蕩蕩的。他將濕漉漉的黑發甩到身後,滿臉懊惱,挫敗地開口,“讓他等著,等我換了衣服再說。”
“是。”皇甫容不再多話。
弦歌咬緊雙唇,看著淩悠揚跨上岸擦幹身子穿好衣服,她依舊一動不動地浸在水裏,不敢相信剛才自己居然沉迷其中。
淩悠揚瞥她一眼,好笑道,“你怎麽還不上來?父皇要你跟我一起進宮。”
弦歌悶悶地從水中起來,這次倒對自己的**不再扭捏,反正剛才都那樣了,繼續磨蹭隻會讓他繼續調戲。所幸,上岸穿衣服時淩悠揚並未盯著她看,將頭撇到一邊,站了會兒就很快走出去。弦歌甚至有些詫異他的反應。
宮裏來的太監正站在前廳,看見七皇子出來後急忙諂媚地行禮,“軒王殿下,皇上請您和準王妃進宮見他一見。”
淩悠揚若無其事地坐下,淡淡道,“我和準王妃剛才在沐浴,等我們頭發幹了再去。”
太監為難道,“可皇上等著……”
淩悠揚笑道,語氣很不高興,“總不見得讓我們披頭散發地進宮去吧?”
太監無語,麵對這個極東國的小霸王,連皇上都拿他沒輒,更何況自己?
弦歌擦著頭發走出來,一眼就明白了眼前的情形。她直接把毛巾甩他臉上,低聲道,“還是擦一下吧,快點幹快點進宮,我不想第一次就給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
太監笑容滿麵,連稱這位準王妃懂事識大體。
淩悠揚悶悶不樂,狠狠瞥了那太監一眼,撒嬌似的語氣,“你幫我擦。”
弦歌眯了眯眼,認命地走到他身旁,本想用力狠狠地擦,但柔順的觸感一到手心,她又不禁放輕了動作。兩人稍稍打扮一番,最後還是皇甫容運功烘幹了發絲。然後,一起向皇宮行進。弦歌走在淩悠揚身旁,在那位太監的帶領下走向玄崆帝的宮殿。
玄崆帝看上去已有些年紀,從麵色上來說身體也不好。他很瘦,眉目間確與淩悠揚有幾分相似。看到他們二人進來,語調平坦地看不出喜怒,“讓朕好等啊。”
淩悠揚大剌剌地攤手,“父皇也真忍得下心,兒臣才剛回來,不給任何休息時間就把兒臣宣來了。”
雖早知玄崆帝對這個兒子的寵愛,可看到他這麽沒規矩地說話,弦歌還是大大地吃了一驚。淩悠揚沒規矩,不代表她也可以沒規矩,弦歌行禮,“參見皇上。”
“嗯。”玄崆帝目光探究地望著她,微笑,“平身。”說罷,他又麵向自己兒子,“你那準王妃還知道向朕行禮,你的規矩呢?”
淩悠揚笑著拱手,“參見父皇。”
“得了,得了。”玄崆帝擺手,“你什麽時候把朕這個父皇放在眼裏過?不吭一聲就娶個女人回家,朕還是到最後才知道。”頓了頓,他無奈笑道,“有哪個皇子像你這樣?”
淩悠揚笑道,“兒臣以前就說過,自己的王妃自己決定。難道父皇對這個兒媳婦不滿意?”
玄崆帝瞥了弦歌一眼,“並非不滿意,不過,朕的確希望你娶個妻子就可以收收心,但你收得也太厲害了,整個京城都在傳你‘懼內’的事情,這是在怎麽回事?”
“嗬嗬,父皇覺得這是真的嗎?”淩悠揚笑道,“兒臣隻是很愛自己的王妃,所以決定不再拈花惹草。兒臣以為,這是好事。”
“唉,”玄崆帝歎氣,“即使是好事,你也得注重一下皇家的麵子,以後傳出去說朕的七兒子怕老婆,你可以不在乎,到時候你讓朕的麵子往哪擺?”
淩悠揚笑笑,“兒臣會注意的。”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籌辦婚禮?”
“越快越好,可是最快也要十天。”淩悠揚計算道,“放心,屆時兒臣一定把婚帖送到您手上。”
“對了,太子近日要擺一席家宴,他怕請不動你,所以讓朕來轉告。”玄崆帝笑得四平八穩。
“你的麵子可真大,到時候和你的準王妃一起出席吧,也好讓她熟悉熟悉。”
“是。”
玄崆帝笑著望了弦歌一眼,“你叫什麽名字?”
弦歌低聲道,“符弦歌。”
“好,朕記住了。”玄崆帝擺手道,“以後要懂規矩,悠揚很喜歡你,可你也不能持寵而驕,知道嗎?”
“回皇上,知道。”
玄崆帝淡道,“那你們就先下去吧,長途跋涉地回來,也的確該休息。以後有空再進宮來陪陪朕。”
待他們二人請安離開後,玄崆帝的麵色立即沉靜下來,他揉了揉太陽穴,對站在身邊的太監總管高史問道,“符弦歌……朕若沒記錯,是那個歧陽城的城主吧?”
高史答道,“是的。”
“哼哼,悠揚會選這樣的女人倒出乎朕的意料,朕也想看看他會唱出什麽戲。”玄崆帝道,“太子也是,衡王也是,沒一個兒子是省心的。”
高史應道,“這些年皇上偏寵軒王殿下,太子已經收斂許多。不過,前段時間冷立的案子,皇上真的不再追究嗎?”
“不用朕追究。”玄崆帝高深莫測,“那個幕後黑手等不及,自然會不時地推朕一把。朕倒要看看,這事兒又究竟是朕的哪個好兒子幹出來的!”
“皇上英明。”
弦歌靜靜地走,她偷偷瞥了淩悠揚一眼,淡道,“玄崆帝真的很寵你,你這麽無禮的行為他都忍了。”
寵?淩悠揚笑著攬上她肩頭,挑起她下巴,“相比之下,我對你的寵愛更甚。”看著弦歌紋絲不動的表情,他無趣地鬆開手,遙望遠方青山蒼穹,笑容如漣漪般蕩漾,“別太相信眼睛看到的,在這皇家,絕對沒有無緣無故的寵愛。”
弦歌一怔,若有所思,她歎道,“既然進了宮,我們順道去拜訪一下你的母親吧。”
“不用。”淩悠揚拒絕,神情淡淡的,“我的母親寧貴妃早已被打入冷宮。”
弦歌驚奇地瞪大了眼。
淩悠揚笑了,輕輕的,“所以,我說別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