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田記布莊

黃昏。

田記布莊。

田老板正用肥胖的手指飛快地撥著算盤,迅速盤完了最後一筆帳,便麻利地將帳本一合,放到櫃台下的抽屜裏,用鑰匙鎖好。

在神農鎮大大小小幾百家商號裏,田記布莊專營蜀錦,規模算是中上。這鎮子人煙阜盛,旅客穿梭,隻需稍加勤奮,生意是不用愁的。田老板卻更喜歡享受,日子隻求過得不累,馬馬虎虎維持得下去,還有一點點餘頭,養得起老婆就可以了。今天他賣了七匹青采如意牡丹錦,四匹真紅穿花八仙錦,一個裝裱店的老板和他還了一下午的價,終於把貨架和倉庫裏積壓了好久的三十匹水藻戲魚花綾布一鼓作氣地買了去。這一天,他不是很累,卻賺了不少。

關好店門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裏,他小心翼翼地又鎖上了院門。左鄰右舍都知道田老板是個虔誠的居士,已吃了很多年的齋,晚上要在家焚香禮佛。一到黃昏,大家都不會去打擾他了。

關了門後,他的行動忽然變得敏捷起來,大步走到廚房,抄起鍋鏟大烹大炒,不一會兒功夫,就已做了一滿桌的菜,叫自己的侄兒端到飯廳裏去。

飯廳裏早已坐了十來個人,全都是說一口蜀話的高個子青年。其中一個穿青袍的指著田老板道:“老田,把這幾個菜端到老三的屋子裏,另炒一份清淡的給老八和老十一。”

“是,老仆這就去辦。”田老板垂首恭敬地道。他隻不過是唐家的一個夥夫,得了這趟美差,讓他拿著一大筆本錢來神農鎮臥底作綢緞生意,幾年下來,他過上了自己夢想的生活,每思及此,便對唐家感激涕零。

這將是唐家兄弟在神農鎮的最後一天,要不是有他這一處布莊可以藏匿,這二十幾個兄弟隻怕早已成了別人的刀下之鬼。唐潛已不負眾望地奪得了第一,唐家的下一代又開始有了新的神話人物,大家將帶著光榮的喜氣離開這一片危險之地。

田老板將菜放到托盤上,送到另一間廂房裏。

唐三將托盤一接,對著桌旁坐著的兩個捆著手腳的人道:“兩位還沒用晚飯罷?”他解開吳悠與陳策身上的繩索,很客氣地對陳策道:“請。”

陳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將頭扭到一邊。

“我口舌費盡,兩位還是不願意替唐潛療傷。陳大夫,天下的解毒高手,除了慕容無風就是你和吳大夫,怎麽樣?兩位商量一下,給個方子?隻要毒一解,唐某立刻恭送兩位回府。”

陳策胡須一撚,道:“何如我與吳大夫在這裏恭送唐潛入地獄?”

唐三淡淡一笑:“如果他真的要入獄,也得兩位陪著去。”他臉色一點不變,忽然手起刀落,飛血四濺,愕然間,陳策的一隻右手已然齊腕而斷,留在了桌子上!

吳悠怒道:“你……你……畜生!”她生性靦腆,從不會罵人,當下救人要緊,隻得飛快地點住陳策臂上的穴道,將身上一段袖子撕下來,替他裹住傷口。

陳策卻已痛得幾乎昏了過去,仍咬牙忍住,挺直脊背,坐著一動不動。

唐三掏出手絹,將半尺長的匕首擦淨,幽幽一笑,道:“原來讀書人也有不怕痛的。不知吳大夫是不是也是這樣?”說罷,頭一偏,似笑非笑地看著吳悠。

那手腕上的血仍然一團一團地往外湧,瞬時間便已濕透了那條白布。吳悠心知此時若不敷上金創藥,過不了多久陳策便會失血而亡,咬了咬牙,道:“好!我答應你!不過,你得先將陳大夫送回雲夢穀。不然,你隻管砍掉我的手,我若皺一皺眉頭,就不是吳悠!”

她眼光暴漲,目眥欲裂,嗓音雖美,看著唐三的眼神卻充滿了鄙薄,好像在看一條狗。

唐三冷哼一聲:“不愧是神醫的門人,果然有骨氣。好,我答應你,老田,把陳大夫的眼蒙上,送他回雲夢穀。”

田老板道:“是,老仆這就去辦。”

過了小半個時辰,老田回來複話:“陳大夫已平安回穀。”

唐三道:“吳大夫既已如願,唐潛就在隔壁,請跟我來。”

吳悠站起來,突然一反手,一巴掌打在唐三的臉上!

她原本是個斯文的女人,不會半點武功,大家對她都不大防備。那一耳光竟將唐三打了個正著,臉上頓時火辣辣地腫了起來。

吳悠冷冷道:“這一掌是替陳大夫打的。你若膽敢碰我半分,就看著唐潛去死罷!”

唐三居然半點不氣,還很客氣地一笑,道:“有吳大夫的芳澤潤臉,幸何如之。請,這邊請。”

他長發披肩,目中幽光忽現,鐵杖一點,灰袍舒卷,人飄了出去。雖隻有一條腿,他走路的樣子好像比有兩條腿的人還要有風度。

這個唐三看上去竟如此陰陽怪氣,吳悠不禁微微一愣。

朱門微掩,屋子裏飄浮著一股淡香。

一位長身玉立溫文爾雅的青年從屏風內轉出身來。

唐三道:“阿潛好些了麽?這位是吳大夫,她已答應替他解毒。”

青年笑了笑,道:“我們剛吃了晚飯,他身上大部分毒素已然排清,隻有一些餘毒不知來路,尚屬難解,既然吳大夫已到,我想不會有問題的。”他的話聲柔和,長相亦與唐潛相似,卻沒有像唐潛那樣惹人注目的高額頭。

唐三釋然一笑:“那我就不擔心了。人我已帶來,吳大夫的脾氣與醫術一般了得,你們可要好好招待人家。”他摸了摸臉上的五個指印。

青年彬彬有禮地看了看他的臉,道:“三哥近來好像頻頻交桃花運?”

“是麽?”他自嘲地一笑,不置一辭,退出了門外。

青年看著吳悠道:“在下唐潯,‘潯陽江頭夜送客’的潯。”

吳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並不答話。

唐潯微微發窘:“請,家弟已恭候多時。”

他在前領路,她舉步跟上,心不知為何砰砰亂跳。

轉過那道繡著荷花的屏風,她看見唐潛安靜地坐在窗下,手上拿著一隻修長的竹棒。聽見她的腳步,抬起頭,直直地“看”著她,然後站了起來。

“是我,吳悠。”

他一笑,竹棒點了點身邊的一把椅子:“當然是你,請坐。唐潯,上茶。”

唐潯將茶杯放到她麵前的一道長幾之上,道:“請。”

她聽見自己冷冰冰地道:“你中的是什麽毒?”

“我若知道,自己就解了。”

“伸手過來。”

他伸出手。手腕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愈合了一半,上麵的肌膚還有些發紅。她將三指搭在脈上,覺他內息平穩深厚,知無大礙。便提筆寫了張方子,唐潯接過,出門熬藥去了。

片時間,屋子裏隻剩下了窘然相對的兩個人。

唐潛長長地吐出口氣,緩緩地道:“昨天你回去,一路上沒事?”

她默然點頭:“沒事。你呢?”

“我也沒事,我逃得很快。”

沉默良久,她忍不住又問:“你腿上中那些針……不要緊?”

他想說什麽,卻又忍住沒說。

她替他回答:“其它的大約都已被你運功逼了出來,不過有一根還留在體內,對麽?”

他苦笑:“你說的不錯。”

“解開衣服,我……我替你……替你弄出來。”她小聲地道。

“不用,我自己會想法子。”他一口拒絕。

她走到他麵前,伸手要將上衣解開,他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我說不用就不用。”

“我是大夫。”她擰開他的手指,解開了衣裳。

她深吸了一口氣,怔住,不由得雙眼一陣發酸。

他的胸膛傷痕累累,有幾道很新的傷疤,雖然已塗了藥,看上去又黑又腫,十分可怕。

昨晚她走後……他一定苦苦地鬥了很久,方才脫困。

她閉眼長歎:“對不起,我不該拋下你。”

他輕描淡寫地一笑:“打架哪有不受傷的?何況你在那裏隻能幫倒忙,走了倒好。”

她拿出桌邊的一把小刀,放到爐中烤了烤,等它涼下來,方道:“我要在你任脈上方開一道小口,將那枚針拿出來,你……你不要害怕,不會很痛。”

“你是兒科的大夫罷?”他微哂。

她小心翼翼地用刀在他的身上劃了一道極細的小口,將那根針吮了出來。

“哧”的一聲,針被扔進火盆裏。她回頭一看,發現他耳根通紅,滿臉窘態。

唐潯將藥端了進來,又迅速地退了出去。

見他將藥一飲而盡,她的心中忽然湧起了一陣憐愛。

“他們說,你長得很美。”這話明明很大膽,他的語調卻是柔和的,含著一絲說不清的惆悵和遺憾。

她怔怔抬起頭,想要發怒,卻看見了一雙平靜溫和的眸子。

他的目光如一縷陽光照射過來。而她則像一株黑暗中的藤草,饑渴地伸出了一片葉子。

瞬時間,她的頭腦一陣混亂。混亂中,她聽見他繼續道:“對一個瞎子來說,你的聲音也很美。”

“我……”她正要張口,門忽然“砰”的一聲開了。唐潯衝進來,大聲道:“準備家夥,我們已經被包圍了!”

門外傳來一片雜亂之聲。

唐潛站起來,竹棒一挑,將一旁的刀挑得飛了起來,一把抓在手中,問道:“我們這裏可有後門?”

“後門早被堵住了。”

“是龍家?還是五毒教?”

“是雲夢穀。慕容無風親自來了,他們剛抓走了唐灃、唐渡和唐湛。”

“你悄悄打開後門,把吳大夫放走。”他彎下腰,係上皮靴。

“隻怕做不到。唐三就守在門外,他要留下吳大夫作人質。”

唐潛道:“我記得你說過,這窗子外麵就是街口。”他一把抓過吳悠,將窗子打開,道:“你從窗子外逃走。”

她大聲道:“你會死嗎?”

他愣了愣,隨即道:“當然不會!”

“那你和我一起逃!”

“莫忘了我姓唐。”

他托起她的腰,輕輕一送,將她送到窗外,“砰”的一聲,關上了窗子。

那窗子很高,她跳回地麵時,伸長了手,想要夠到窗子已不可能。她背靠著牆,淚流滿麵,想著即將來臨的廝殺,渾身顫抖。

街道還是往日的街道。對麵那個胭脂鋪子,是她常去的地方。原來這裏竟是神農鎮的中心,離聽風樓也並不遠。她失魂落魄地往前走,不一會兒,忽聽身後一陣馬蹄聲,一個聲音驚呼道:“吳大夫!你……你在這裏?”她的頭腦一片混亂,自顧自地繼續往前走,那馬車一直跟在她的身後,驀地,馬車緩緩停下,一隻蒼白的手將車門推開,耳邊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吳大夫,上來坐。”

黃昏,還是黃昏。

這是一個燦爛的晴天,殘陽如血,染紅了天際,落日寧靜,在傍晚的炊煙中輕輕地懸浮。

秋。深秋。

滿院黃花堆積,落葉飛舞,如記憶般紛亂。

秋風中沒有一絲涼意。

幹燥,涼爽,對於練武的人而言,這就是最好的天氣。

唐潛一身玄衣,坐在院子正當中的一張竹椅上。

刀,就在他的手邊。

風聲很細,他聽得見各種聲音,街口上的叫賣聲,奔馳的馬車“突突”的軋地聲,隔院秋千架下女孩子們的嘻鬧聲,柴火在灶中熊熊燃燒時的“嗶剝”聲……

所有的聲音猶如漫天的星鬥,乍看起來眼花繚亂,細思之下卻各有其位。

身後的梧桐樹上,一隻落蠶正在安詳地啃著一片樹葉。

他的腳動了動,給兩隻搬著蒼蠅匆忙歸家的螞蟻讓開了一條路。

然後,他聽見院門“砰”的一聲開了。

輪椅轆轆而來,停頓。

院子裏忽然充滿了一種沁人的花香。

他沒有站起來,淡淡地道:

“你們來了。”

不等慕容無風發話,他又接著道:“讓我猜猜這裏麵有多少我認得的人。尊夫人,小傅,顧兄,山水兄,表弟,謝總管。對了,替我問候二姐和幾個侄兒。”

人在慕容無風身後一字排開,從左到右,正好是這個次序。隻漏掉了一個站在荷衣身邊的吳悠,卻不知是他沒有發現,還是故意不提。

他淡淡地又道:“慕容穀主隻帶了這麽些人來,未免也太瞧不起唐家了。”

慕容無風冷笑:“我並不喜歡殺戮。隻要你們交出唐三,並答應唐門從此不再碰雲夢穀的大夫,我就讓你們走。”

唐潛道:“唐門從不受人要挾,也從不和任何門派立定協約。諸位想要留下我們兄弟,就要憑本事。”

他站了起來:“是單打獨鬥,還是一起上,隨便你們挑。”

荷衣道:“唐家果然有幾個人物。我先上!”

唐潛正要張口,突聽身後一個聲音道:“阿潛,這個人留給我!”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一個紅衣少年提著一把劍走了出來。

唐淮“嗤”了一聲,斥道:“唐芃,一邊呆著去,別沒大沒小的,叫十一叔。”

少年雙眉一皺,頭昂得很高,大步走到院中,對荷衣道:“我叫唐芃,唐淞的兒子。”

他看上去大約隻有十八九歲,和唐三一樣披著一頭烏黑油亮的長發,一張瘦削英俊的臉,濃眉深目,眸子中有一種奇異的光彩。

他係著一條暗紅色的腰帶,拇指上戴著一粒紅玉斑指,手腕上係著一條朱紅的絲巾。走到唐潛的竹椅邊,腿一抬,右腳蹬到扶手上,信手係了係黑皮靴上的帶子。

荷衣雙唇含笑,悠然地看著這個精神抖擻的青年,目光掠過他的手,移到了腰後的那柄紅鞘窄劍上。

她的臉變了變,道:“這是唐緩歌的劍。”

唐芃盯著她,緩緩地道:“他是我祖父。”

荷衣深吸了一口氣:“他還活著?”

“當然活著。”

他手指一按機簧,“嗆”的一聲,劍鞘彈開,飛到空中。人便如鷹隼般標起,箭一般疾掠過去。

鮮紅的劍絛卷起一地鮮黃的落菊,灑在空中,被劍氣所激,頓時化作碎片,紛紛揚揚,如三秋的細雨飄了下來。

他長腿一挑,手指在空中捏出劍訣,劍脊鮮紅,宛如夕陽邊的一道霞光,向她破空擊來!

她笑了笑,卻沒有動,隻是慢吞吞地脫下了自己的一雙繡花鞋,赤足如雪,待到長劍襲來,她身形一縱,雙足在空中一點,紫衣飄蕩,人卻向一旁觀戰的唐三掠了過去!

唐三鐵杖一揮,左掌一拍,身旁的一棵梧桐樹應聲而斷,化成三截,向荷衣襲去!

這一切變化得太快!

唐門的人搞了半天才弄清,荷衣的目標根本不唐芃,也不是唐三,所以等她赤足在空中一個倒踢,將一段樹幹踢向唐芃時,她的劍已到唐淮的跟前!

她要抓唐淮!

黑影閃動!她的手已幾乎觸到唐淮的袖子,卻覺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地襲過來,刀光一閃,竟將她的袖子生生削斷,幸虧她退得快,不然,她的整隻臂膀便要被那把刀卸了下來!

回過神來,她看見了唐潛。

“有沒有人告訴過夫人,打架要一個一個地來?”他將唐淮往後一推,淡淡地道。

可怕的瞎子!

“我知道有很多人恭維你是天下第一劍,不過,你應當有自知之明,”他繼續道,“你退步得很快,江湖很快就會沒有你的位置。”他抱著刀,用一雙空虛的眸子看著她,一字一字地道。

荷衣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又紅一陣。

她知道他說得不錯,這一年,為了慕容無風的病,自己已有好久沒有堅持練功了。在江湖這種瞬息萬變的地方,進一步難,退一步卻很容易。

她臉色蒼白地道:“承教,不過我還是能要唐三的命。”

她的人忽又飛身而起,頃刻間已掠到了唐三的麵前。她的劍並不快,劍招一點也不奇怪。江湖上的人卻都知道,楚荷衣通常要到最後一刻才突然變招。相比之下,不是最後一招的那一招通常都是假的,不過掩人耳目而已。

她長劍揮出時,唐三也霍然出掌,運杖如風。

慕容無風雖坐得離他們很遠,卻已感到額邊垂下的長發為唐三的杖風所激,飄揚了起來。

空中沒有風,卻一種說不出的窒悶之氣。

他的心忽然收緊,忽然緊張地看著荷衣。

心跳得太快,他有些受不住,便從懷中掏出木瓶,吃下一粒藥丸,再抬起頭時,隻見前方火星四迸,一陣兵器交割之聲,唐三已然直直地倒了下去!

唐家的兄弟立時一擁而上,將荷衣團團圍住。

荷衣微微一笑,道:“怎麽?人一死,就群起而攻之了?”

她的肩忽然被人拍了一下,顧十三道:“你去歇一會兒,這裏由我和小傅應付。”

她點點頭,飛掠而起,正要向慕容無風奔過去,那黑影已如鬼魅般地貼了過來。

唐潛。又是唐潛。

他的輕功居然一點也不比她慢,他的腿更長,人在空中優美地一翻,已超過了她,也向慕容無風的方向趕了過去!

她的心驀地沉了下來。慕容無風身邊的幾個人,若論單打獨鬥,隻怕都不是唐潛的對手。

刀,他的刀在如血的殘陽下幻出一道道迷光。

她的心跳得很快,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她看見唐潛一刀已向謝停雲砍去,山水與表弟撲了過來,在一旁的唐芃也加入了戰營。頓時間,雲夢穀的人都擋不住唐潛淩厲的攻勢。

她的手心已全是冷汗。

慕容無風的背後便是門,關閉的門,他手足無力,連推動輪椅都感困難,莫說是身後已無路可退。

她不顧一切地向慕容無風衝了過去,一劍直挑唐潛的後心。

他揮刀霹靂般地一擊,將表弟的彎刀擊得飛了起來!然後他揚起刀鞘往慕容無風身上一送。

他的眼中一片黑暗,看不見任何人,卻知道對付慕容無風根本不需用刀,刀鞘輕輕一拍,他就會昏死過去。

所以他並沒有用很大的力氣。

然後他聽見“撲”的一聲,刀鞘顯然擊中了他!

正當抽身回退時,忽聽見“啊”的一聲輕呼,中擊的竟是個女人!

他的心跳忽然停頓!

那是吳悠的聲音!為什麽會是她的聲音?難道他傷的人是吳悠?

他衝過去,一把將那個人抓了起來。那是一個柔軟身軀。他的心開始顫抖。是她,果然是她!若不是慕容無風用力地扶住她,她已向後倒了過去。

他抱起她,一掠七丈,消失在漸漸暗下來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