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修之表白(3)
“小君!”祁風華將商君抱著懷裏,搭上他的脈搏,再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墨衣男子,眉頭緊緊地蹙在一起。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商君和秦修之為什麽屢次遭到暗殺?他們身上到底還有什麽秘密?隴宜亥若有所思地緩步退出了房間。
蕭縱卿的臉色則是一陣青一陣白,商君蒼白的臉上淚痕密布,那淚讓他心痛更心傷,君幾時這樣哭過?
……
淡淡的花香縈繞,月下梨花美得讓人憐惜。祁風華半靠著門廊,斜睨床邊臉色鐵青,胡碴滿臉的男人。小君昏迷了五天,他就在這兒坐了五天,幾乎不吃不喝,一雙眼熬得通紅,卻始終不肯離開小君一步,而且他知道小君是女扮男裝。這麽說他們的關係應該非比尋常,但是為什麽,他那天見到小君對墨衣男子的感情似乎也不簡單?小君到底在幹什麽?
“修之……”
低低淺淺的呢喃,從帷幔內隱隱傳來,帷帳外的男子又是渾身一震,拳頭握緊了又鬆,鬆了又緊,臉色一次比一次暗沉。祁風華有時真的很想問,既然如此痛苦,何必還要留在這兒自苦?
“修之……”
祁風華扶額哀歎,又來了。
僵坐了五天的男人忽然站了起來,在床前站了一會,轉身大步走出了房間,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暗黑的夜裏看不見男子的表情,隻是那寬厚的背影,透露的滿是情殤。
“修之!”帷帳內,商君低叫一聲,氣息變得紊亂起來。祁風華立刻趕到床前,搭上他的腕間,四處衝撞的內勁讓商君不安地扭動起來,抽出銀針,封住他的幾個大穴,商君才慢慢安靜下來。
收回銀針,看著商君消瘦的臉龐,祁風華的心像被什麽東西揪著一樣痛。這毒若是解不了,他的性命隻怕不保。即使治好了,武功也大不如前,他可受得了?
“小師叔。”
祁風華回過神來,商君已經睜開眼睛,還想要坐起來。一把壓住他的肩頭,祁風華說道:“不要亂動。”
“修之,修之他怎麽樣?”腦子裏仍是一片混沌,修之倒在血泊裏的樣子一直在他腦中盤旋,心痛的感覺比身體的疼痛更加折磨他。
一醒過來就關心這些有的沒的,他怎麽都不關心自己還能活多少天?心裏氣悶,祁風華冷冷地回道:“死了。”
死了?商君瞪大雙目,彈坐起身子,修之死了?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隻覺胸口好悶好悶。
看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灰白,祁風華扶著他,趕緊說道:“好了,我騙你的,他沒死。”
商君有些僵硬地轉過頭,半信半疑地看著祁風華。祁風華低歎一聲,解釋道:“他運氣好,劍從心髒旁邊擦過,隻是失血過多而已,死不了。你還是擔心自己吧。”
他沒死!商君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一下子力氣像被抽空了一半,癱軟下來。祁風華扶著他小心地躺好,忍不住數落起來:“我才離開多久?你就把自己搞得不成人樣。你知道那是什麽毒嗎?居然還敢催動內力,你這一身的武功不想要了?小命也不要了是不是?”
商君輕輕勾起唇角,偏過頭去,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又是這樣愛理不理的樣子,以前他就是這樣,祁風華哼道:“不要以為不說話就沒事。”
“有你在我身邊,即使是死,我也無憾了。”他知道小師叔已經盡力了,胸口的疼痛已然麻木,這傷怕是沒這麽容易治好了。
“小君!”祁風華低吼,“你怎麽這麽不會愛惜自己?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小師叔。”商君停頓了一會,祁風華認真地聽著,隻聽見低低的聲音幽幽說道,“你越來越像師公了。”
什麽意思?越來越囉唆嗎?聽清楚他說什麽,祁風華一怔,笑罵道:“死丫頭!”罵完祁風華自己笑了起來,也好,還能開他玩笑,也好。
商君緩緩閉上眼睛,輕柔的聲音若有似無地說道:“謝謝你,小師叔。”謝謝你一路陪伴我成長,謝謝你給我帶來手足之情。謝謝。
祁風華半跪在床前,緊緊握著商君冰涼而孱弱的手,眼眶通紅,哽咽著說道:“和我說什麽謝,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一定不會!
……
秦修之半躺在床上,失血過多讓他虛弱得連抬手都困難,而他現在最頭疼的是床前的女子。
隴琉璃細心地吹涼手中的湯藥,盛了一勺,輕輕遞到修之唇邊,說道:“修之,大夫說你絕不能亂動,還是讓我喂你吧。”她不會這麽容易就放棄的,她不信,她的柔情不能將他攻陷。
修之偏過頭,吃力地說道:“多謝郡主,我自己可以喝。”
隴琉璃微微撅起嘴,哄道:“你這樣怎麽自己喝?乖乖地張嘴。”
秦修之尷尬得不知應該如何回應,他也實在沒有精力和她周旋,低喚道:“襲慕。”
一直站在床旁的襲慕立刻閃身上前,接過隴琉璃手中的藥碗。秦修之趕快說道:“時候不早了,送郡主出去。”
打開房門,襲慕冷硬地說道:“郡主請吧。”
好你個秦修之,好心當成驢肝肺。暗暗壓下心裏的怒火,隴琉璃起身回道:“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帶著怒火,隴琉璃急匆匆往外走,和門外迎麵而來的人撞著正著。隴琉璃惱怒地抬頭,看清來人時她驚得話都說不出來,這人是那個俊美瀟灑的無聲門門主蕭縱卿?一臉的胡子,形容憔悴,滿臉寒霜。
蕭縱卿看也沒看她一眼,直直衝進秦修之的房內。隴琉璃想留下了看看是怎麽回事,守在院內的夜焰冷冷地出現在她身後,沒辦法,隴琉璃隻好出了修之住的庭院。
蕭縱卿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房內,憔悴的臉,通紅的眼,一身的狼狽,讓屋裏的兩人都是一怔,襲慕戒備地隔在他與修之中間。
秦修之吃力地坐直身子,說道:“襲慕,把藥給我,下去吧。”
襲慕遲疑了一會,還是將藥碗遞給修之,悄聲退到門外。
房間裏,兩個男人,一臥一站,四目相對。
門外,襲慕、夜焰站在緊閉的大門前,有些尷尬。主子、商公子、蕭門主之間的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一開始雖然詫異,但是一路行來,卻不得不承認,也隻有商公子這樣的無雙之人,才配得上他家主子。
但是現在是什麽情況,情敵相見嗎?襲慕和夜焰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緊張地傾聽著裏邊的動靜,生怕自己主子吃虧。
門內,秦修之與蕭縱卿四目相對。蕭縱卿滿臉的胡碴,幾乎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有那雙含怒的通紅雙眼,起伏不定的胸膛顯示著他的怒意。秦修之別開眼,一邊喝著藥,一邊低聲問道:“他,醒了嗎?”
幾乎是同時,蕭縱卿亦冷聲問道:“君為什麽會中毒?”五天了,君都沒有醒過來,當時隻有他和君在一起,也唯有他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他也想知道,商君是什麽時候中的毒。回想那天的經曆,秦修之搖搖頭,回道:“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中毒的,我到房間的時候,白衣男子已經在裏麵了。他的毒能解嗎?”
蕭縱卿不耐煩地回道:“不知道!”那個自稱是君師叔的祁風華,問什麽都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他要是知道君的毒能不能解,還需要急成這樣。
“那個男人是誰?為什麽要殺君?”查了幾天,關於白衣男子的信息幾乎是零,這是無聲門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他要殺的人,應該是我。”是他連累商君兩次受傷,這麽多年來,他一直莫名地被人追殺,即使很多次,差點丟了性命,他都沒有懊惱過,而這一次,他痛恨自己。
又是他!蕭縱卿雙目通紅,狠瞪著半躺在床上麵無血色的男人,怒道:“在這樣的亂世之中,他要做的事情,已經夠危險了。你不能保護他,更加不能幫助他,就給我滾遠一點!隻有真正的強者,才配和君站在一起!”
秦修之握著藥碗的手一緊,氣息狂亂,回視憤怒的蕭縱卿,冷冷回道:“你這算是在警告我?”
“是又如何!”
“如果我說不呢!”
本就不大的房間裏,兩個男人,一個暴怒,一個冷凝,互不相讓,緊張壓抑的氣氛,就連站在外麵的襲慕、夜焰都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他們跟著主子兩年來,從沒見好脾氣的他動過怒。
放下手中的藥碗,秦修之扶著床幃,吃力地站起身子,一步一步走向暴怒的蕭縱卿,胸前的傷口因為他的舉動,隱隱透出幾縷猩紅。直到兩人比肩而立,秦修之清冷的聲音平靜說道:“你在怕什麽?”
你在怕什麽?蕭縱卿一怔,望進眼前冷凝如水的雙眸之中,他看見了自己狼狽狂亂的眼。他是怕,他怕君最終都不會留在他身邊,他怕他再怎麽努力,終於都是要和君失之交臂。
“蕭縱卿,你今晚來,不僅僅是為了來警告我吧,想問什麽就問吧。”
暗暗咬牙,蕭縱卿壓下心中的不安,沉聲問道:“你和君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
關係?輕撫胸前辣疼的傷口,秦修之自嘲地低下頭。他們之間算是什麽關係呢?秦修之並不避諱,坦然回道:“我,喜歡他。他對我,或許隻是朋友吧。”
隻是朋友嗎?想到五天來,耳邊那不間斷的低喃,蕭縱卿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如果隻是朋友,君會在傷重昏迷的時候,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如果隻是朋友,自己又何須這樣不理智地衝過來質問!
回憶著與商君相識的點點滴滴,秦修之自顧自地低笑道:“喜歡一個男子,對於原來的我來說,是一件多麽荒謬的事情,但是在遇見商君之後,一切都變成那麽自然。”蕭縱卿和他,應該有一樣的經曆吧。
蕭縱卿倏然抬頭,“你不知道他……”是女子?秦修之居然不知道君是女子?蕭縱卿驚得腦子一瞬間一片空白。他一路相隨,不顧生死為君擋劍,卻是不知道,君是女子?
“我知道這樣的感情會對他造成困擾,卻還是控製不住自己。其實我很佩服你,不懼怕任何人的眼光和世俗的流言,我卻是到了最後,才敢說一句喜歡。”在這一點上,他的確不如蕭縱卿敢愛敢恨。
輕歎一聲,秦修之淡淡笑道:“我們公平競爭吧,不管商君最後的選擇是什麽,我都會接受,並且祝福他的。”他,放不下他。聽不到商君的選擇,他放不開手。
“公平競爭?”這四個字刺激著蕭縱卿,指著秦修之,蕭縱卿失控地吼道,“你憑什麽跟我公平競爭?”你連他是女子都不知道,還算什麽公平競爭。秦修之不知道君是女子,他應該高興的,不是嗎?但是為什麽,他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捶了一拳一般,又酸又痛。
蕭縱卿的咄咄逼人,終於還是刺傷了他。冷視著蕭縱卿,秦修之怒道:“蕭縱卿,或許我沒有能力如你這般,給他更周到的保護,但是我愛他、護他的心絲毫不比你少。”
“夠了。”蕭縱卿低吼一聲,此時的他,比來時更加暴躁,轉身踢開房門,衝出了屋外。
秦修之看著蕭縱卿狂奔的背影,一動也動不了,雖然他一直讓自己保持著冷靜,而他的心就如同胸前的傷口,血流不止。隻有真正的強者,才配站在君的身邊。這是蕭縱卿告訴他的。或許他是對的,即使他願意不要命去守護他,結果也不過是讓他再受一次傷而已,血浸濕了薄薄的純白中衣,他毫無所覺。
一路狂奔至宅內的喬木林,蕭縱卿一拳重重地打在粗壯的樹幹上,猛烈的力道,讓樹冠沙沙地搖晃起來,而他的手上,木屑深深地紮進肉裏,血肉模糊,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如果他不是早知道君是女子,他現在會怎樣?或許早早放棄,或許糾結自苦,或許依舊癡戀。
公平競爭?蕭縱卿忽然狂笑了起來,笑聲張狂而淒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