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舒清到訪(1)

算算時間,舒清也該來了,商君做好了菜,走回前廳,就看見秦修之拿著一把折扇,看得認真。“怎麽不多休息一會兒?”

“大白天的睡不著,我的手隻是小傷而已。”晃晃手中的折扇,秦修之問道,“這是你題的字?”

商君看了一眼,回道:“嗯。”不記得什麽時候寫的了。

“斑竹一枝千點淚,湘江煙雨不知春。”扇麵上,兩行不大的行書,字跡有力,運筆有神,剛毅中帶著點點娟秀,俊逸瀟灑,配合畫麵上幾片水墨竹葉,寥寥數筆,一幅煙雨竹林的景象躍然眼前。秦修之讚道:“詩好,字更好。”

商君好笑,說到字,還是舒清的字好,穠纖折中,遒勁自然。剛想開口,楊忠滿臉笑意地走進來,說道:“主子,朗月已經領著舒清小姐入莊了,與她隨行的還有四個男人。”

“嗯。”舒清果然還是帶軒轅逸他們來了。雖然不知道她怎麽想的,商君還是很高興能見到舒清,聽完楊忠的話,他急忙迎了出去。

秦修之目視商君匆忙奔出去的背影,本來要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他就不去湊熱鬧了,舒清想見的也隻是商君吧。

秦修之怔怔地盯著扇麵,卻不是在欣賞,心思早不知飄到什麽地方去了。直到商笑擁著慕容舒清說笑著進了廳中,秦修之才抬起頭來,舒清身後,還跟著幾個男子,軒轅逸是他之前就見過的。修之朝他輕點了一下頭。軒轅逸深沉的眼冷冷的打量了他一會,才輕輕的點頭算是回禮。軒轅逸的無禮修之並未放在心上,笑著和慕容舒清打招呼,“舒清。”

“修之,你還在這兒?”慕容舒清笑著走到他麵前,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扇子,是商君題的字,這兩人都是風雅之士,怪不得這麽投契。慕容舒清欠身行了一個禮,說道:“我還在想怎麽能再找到你呢,一直都沒有好好謝謝你。”確實應該好好謝他,若不是她,她或許已沒了性命,又或者失去了自由。

秦修之連忙起身,扶著慕容舒清的手臂,歎道:“和我不用這麽客氣。”若不是她,他可能到現在也不能見到母皇,也不會結識商君這樣的奇人,要說謝,那該是他謝她吧。

“行了,大家入座吧。”商君好笑地看著這兩人,一手拉著秦修之,一手扶著慕容舒清,把他們帶到主桌前。商君視線迎向從進莊開始就麵無表情的軒轅逸,拱手笑道:“久聞軒轅將軍大名,請上坐。”

軒轅逸也客氣地拱手回道:“莊主客氣了。”眼睛卻一直在舒清、商君和那個叫秦修之的男人身上徘徊,他認得他,就是送舒清來軍營的男子,他們三人早就認識,那麽他們是什麽關係呢?清兒,你——欠我很多解釋。

慕容舒清感覺到軒轅逸炙熱的目光,坦然地與之對視,仍是那淡淡的一抹淺笑,卻莫名安了軒轅逸的心,好,他等著她的解釋。

其他隨行的人可就傻了眼了,才剛從商君俊美容顏中回過神來,想不到這主屋之內,還有這樣一個溫潤如玉、翩翩風采的美男子,就連那刁蠻的小姐,長得也是美若芙蓉、姿比牡丹。莫不是這縹緲山莊人傑地靈,出的都是這神仙般的人物?

“朗月,吩咐廚房可以上菜了。”商君舉起酒杯,朗聲說道,“難得今日縹緲山莊這麽熱鬧,商君敬各位一杯。”

主人已經舉杯,眾人也應和地舉起了酒杯,一口飲盡之後,裴徹客氣地拱手說道:“商莊主客氣了!是我們打擾了!”

“知道打擾還賴著不走!”本來隻是一句寒暄之詞,但是商笑一句不鹹不淡、不輕不重的話,卻讓這飯桌之上的氣氛瞬間變得尷尬。

李鳴最先想要發難,這商家小姐不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可是裴徹卻在桌子下邊輕踢了他一下,讓他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裴徹一路上也十分納悶,他是真的不認識這位姑娘,就更談不上得罪了,莫不是有什麽誤會?裴徹起身,先向商笑行了一個禮,才問道:“商小姐,不知在下哪裏冒犯小姐?這其中是否有什麽誤會?”

商笑手裏把玩著杯子,揚起甜甜的笑容,懶懶地回道:“誤會?沒有。”怎麽會是誤會,前兩天她太顧念舒清姐姐,想到軍營裏看看她,結果就是遇見了這個瘟神,若不是他,她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見了舒清姐姐,也不會被哥狼狽地救回來,扭傷她的手就不說了,還害她被罰禁足陵園。現在再看到他,還不有冤報冤!

裴徹一怔,好美的眼睛,原來她笑起來的時候,這麽可愛。裴徹繼續問道:“那為何小姐對在下如此不善?”

商笑斂下笑意,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一邊搖頭,一邊歎道:“沒辦法,有些人一看著就讓人討厭!”

想不到她會這麽回答,一桌子的人愣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麽。尤其是裴徹,哭笑不得地站著也不是,坐下來也不是。軒轅逸幸災樂禍地勾起嘴角,終於有人和他見解一致了。李鳴則低著頭猛喝水,他也很想笑,可是卻不敢在裴徹麵前太過放肆,隻得辛苦地忍著。

舒清卻是不想忍,開心地輕笑出聲,原來這隻狐狸也有吃癟的時候!

這樣的場麵實在是讓裴徹下不了台,雖然商君也覺得很有趣,不過作為主人,他還是對商笑喝道:“笑兒!”

算準了大哥不會怪她,商笑撇撇嘴,懶得再看裴徹一眼。

飯桌上的氣氛並不輕鬆,商君不時地和慕容舒清、秦修之閑聊,好似軒轅逸他們並不存在一般。李鳴心生不悅,他們來這裏是談正事的,不是來陪著吃飯喝酒的,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在戰場上殺敵呢。李鳴放下筷子,直截了當地對商君說道:“商莊主,我們這次來是有事相求。”

商君也放下酒杯,儒雅地問道:“不知商某有什麽可以做的?”

他願意接這個話茬,這麽說,還是有希望的,或許李鳴的誤打誤撞,也能成事。裴徹和軒轅逸對看一眼,都不語,讓李鳴和商君周旋。

李鳴知道要抓緊機會,連忙說道:“蒼月布了一個什麽陣勢,邪門得很,我軍想請莊主幫忙破陣。”

商君搖了搖頭,笑道:“商某隻是一介商賈,我看將軍是找錯人了。”眼睛還不著痕跡地看向舒清,隻見她低頭吃得開心,一副不關心的樣子。

“商莊主你別謙虛了,山莊周圍擺的陣勢非常厲害,您要是願意破陣,那還不是手到擒來。”雖然李鳴也覺得這個商君沒什麽本事,但是軍師說他行,就姑且先給他灌點迷湯,看他答應不答應。

商君卻不吃他這一套,仍是謙虛地笑道:“將軍謬讚了,那些隻不過是護莊的小把勢,難登大雅之堂。”

“可是——”

商君這話雖是自貶,實則已經明白地拒絕了他們的提議,若是識趣之人,此時就應該寒暄幾句,帶過這一話題,可是這次他們來的目的就是要破陣之法的,一定要說服他。怕李鳴言語間得罪商君,裴徹拉了一下李鳴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裴徹起身,手執酒杯,一飲而盡杯中之酒,才侃侃道來,“商莊主,相信東隅、蒼月之戰,您也有耳聞,我軍出戰,完全是自衛,並沒有要奪城掠國的野心,若是讓蒼月獲勝,必會戰事不斷。那麽受戰火之苦的會是兩國人民,對貴莊的生意也會大有影響。若是莊主肯出手相助,提早結束這場戰爭,那將是百姓之福。”傳聞縹緲山莊時常送糧送衣給貧苦人家,希望用百姓能打動他。

商君一直微笑的臉漸漸低沉了下來,用百姓來威脅他嗎?他又不是聖人,以為自己可以兼濟天下。商君也拿起酒杯,隻是沒有一飲而盡,而是細品美酒,直至杯中酒空,才擲地有聲地回道:“縹緲山莊立於兩國交界,隻管做生意,不問政治。再說,這保家衛國,戰場殺敵之事該是將軍們的責任吧!”

這一句責任說得裴徹瞬間無語,李鳴卻忍不住叫道:“你這人怎麽這麽沒有良心!”

李鳴的叫囂,讓商君本來就不好的臉色更顯得陰霾,而他明顯的拒絕,顯然也讓軒轅逸他們下不來台,一時間,飯桌上的氣氛更加壓抑緊張起來。

“啊——”慕容舒清的一聲輕呼,瞬間打破了這低迷緊張的氣氛,眾人紛紛往她這邊看過來,隻見一個婢女緊張地站在一旁,手中端著一碗湯。

婢女有些不知所措,她記得她隻是輕輕地碰到舒清小姐,應該沒有燙傷或者撞傷吧。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也知道舒清小姐是莊主的貴客,連忙道歉道:“對不起,舒清小姐。”

商笑也緊張地扶著慕容舒清問道:“舒清姐姐,你沒事吧。”

舒清捂住受傷的左肩,輕皺著眉頭,看起來很痛苦。她隻得在心裏向那位婢女道歉了,剛才那樣的氣氛,再談下去也是無益,正巧她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她也就順勢裝著舊傷發作了。

商君馬上走到慕容舒清身邊,問道:“上次聽說你受傷了,還沒好嗎?”按照上次他看到的情況,她的傷勢應該沒有什麽大礙!

秦修之也擔心地說道:“舒清,要不要請大夫給你看看?”隻有他知道,當時那一箭是多麽凶險。

慕容舒清笑著搖搖頭,回道:“嗯,沒事。”今天坐了一個時辰馬車,雖然肩膀上確實有點疼,但是也沒有那麽嚴重,她隻是不想讓他們吵起來才叫出聲的。

“笑兒,扶清到清風閣。”商君卻不理會這些,對著眾人一拱手,說道,“各位慢用,商某先告辭了。”便扶著慕容舒清進了後院。

難道她的傷口又裂開了?軒轅逸站起來,想要跟過去,衣袖卻被裴徹拉住,裴徹對他無聲地搖搖頭,現在的形勢,他最好不要跟過去。軒轅逸停了一下,才坐了下來,狠狠地灌了一大杯酒,臉色陰沉得嚇人。

暗自傷神的還有秦修之,一種鬱悶的情緒讓他堵得慌,可是他到底在鬱悶什麽!是因為守護在舒清身邊的是商君,還是商君眼中隻有舒清呢?天啊!他的腦子真的亂了,他對舒清到底是什麽感情,對商君又是什麽心思!想到那張俊逸的臉,秦修之慢慢被心裏越來越明顯的情意所困。

商君和舒清在清風閣裏說話,商笑看舒清一晚上沒吃什麽東西,準備到廚房為她端一碗雞湯。

走在刺姬花道上,商笑看到了一道墨青的頎長身影,寒風中,他的背影幾乎融入妖豔的花海中。商笑微微眯眼,看清男子的側臉,緩步迎了上去,笑道:“秦大哥,這麽晚了還不睡?”

秦修之回過神,微笑回道:“我還不累,隨便走走,舒清的傷勢好一些了嗎?”自從舒清來了之後,他的心就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讓他坐立不安。

“我哥陪著她呢,你放心吧,沒什麽大礙。”看他神色恍惚的樣子,商笑狡黠地揚起嘴角,一臉了然地說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在想舒清姐姐想到睡不著是吧。”

秦修之急道:“不是的。”

“這麽緊張還說不是?”秦修之急於否認,在商笑眼中就是害羞,商笑走到他身邊,輕聲低笑道,“你和哥哥都覺得你和舒清姐姐很配呢。加油!”今天看見他們站在一起,商笑更是肯定沒有人比這兩人更適合的了。

秦修之剛才是反射性的否認,他自己還沒有搞明白他為什麽急於否認的時候,就聽見了商笑的話,秦修之心下一沉,皺眉低問道:“你哥也這麽認為?”

“對啊。”商笑用力點頭,就怕他不相信似的。

他也覺得他和舒清配,他應該高興的,不是嗎?但是他惆悵什麽呢?秦修之苦笑,這一刻,他還能忽略自己真正的心思嗎?他對商君是怎樣的情意,其實早已經明了,隻是不能也不敢承認而已。

“怎麽了?”商笑有些奇怪地看著秦修之惆悵的表情。

秦修之搖搖頭,他能怎麽回答,說我喜歡的人其實是你哥哥?

承認了自己的心情,秦修之既感到輕鬆,也覺得壓抑,他這樣的感情,實在不知道怎麽麵對商笑純淨清澈的眼。

“沒什麽,我有些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秦修之移開視線,轉身離開。

“哦。”商笑莫名其妙地看著一向優雅的秦修之匆匆穿過花海,消失在眼前。

這是怎麽回事?

第二日一早,軒轅逸一行人,商君、商笑、慕容舒清、秦修之分別坐於花廳。昨夜一直不語的軒轅逸起身,開門見山地說道:“商莊主,我也不想再浪費大家的時間。破陣對我軍之戰至關重要,懇請你出手相助,若是莊主覺得與己無關,那軒轅逸也不再強人所難。”

商君一邊吹著手中的清茶,一邊笑問道:“說說你的想法,我幫你破了陣,你就有把握贏?”

他有興趣?裴徹悄悄看了一眼在一旁閑閑地吃著糕點的慕容舒清,一切好似與她無關,昨夜商君的態度強硬得很,怎麽一早就變了?

軒轅逸朗聲說道:“我已經有了新的進攻策略,你指揮正麵破陣,我軍分兩路人馬,一路走屈山,繞過其布陣範圍,直接從後方進攻,到時他們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陣勢之中,我軍後方突襲定能出其不意,你若破陣成功,前後夾擊,必能得勝。另一路人馬走雪山,繞到最後方,趁我軍與蒼月交戰之時,燒其糧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昨夜與舒清聊了很久,靠他自己的力量,目前想要扳倒隴趨穆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加上軒轅逸和舒清的力量,還是有機會的,而且舒清說得沒錯,軒轅逸確有良策。商君放下手中的茶,一改散漫的態度,認真地分析道:“三路進攻確是好方法,但是,其一,你可知敵軍儲糧正確位置?其二,這個戰略方法對時間要求很高,你能否保證到時配合得剛剛好?其三,尤霄此人我見過,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絕不可能隻布一個陣勢就以為安枕無憂。所以,你的三路進攻是否可行?就怕到時正好落入別人的圈套之中。”

他的此番見解,不僅讓李鳴收起了不以為然的表情,更是讓軒轅逸眼前一亮,也來了興致,他從懷裏拿出隨身帶著的地形圖,在商君麵前攤開,說道:“我軍已查明糧倉位置,至於進攻時間就以你破陣之時開始。你進入陣中放出信號,另兩路就開始進攻。至於尤霄此人,交戰兩月,我已知道他的狡猾,但是他也有個弱點,就是過於狂妄。他將陣勢拉得很大,而且他自信沒有人能破他的陣,因此陣勢之後,另設有暗溝機關,就再無其他防範,所以三路進攻還是可行的。”

商君細看地形圖,上麵標示清楚了路線明細,當下對軒轅逸也心生佩服,果然不愧為東隅鎮國將軍,尤霄想要贏,估計是難了。商君對軒轅逸更有了信心,當即爽快笑道:“好,我答應破陣。”

“真的?”李鳴驚呼,這麽容易就答應了?

裴徹也驚於商君的轉變,再看慕容舒清,還是一副置身事外的閑暇模樣,真的不是因為她嗎?她和縹緲山莊到底什麽關係?她對商君竟有這麽大的影響力?

商君笑道:“我像在開玩笑嗎?走吧。盡快解決這件事。”他有些等不及了。

一行人起身,一直坐在最旁邊的秦修之忽然站起來,抱拳問道:“不知秦某可否同行?”秦修之苦歎,他應該喜歡舒清的,不然活潑的商笑也可以,可是他腦子裏想得最多的還是商君。昨晚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他應該逃離的,離他遠遠的,但就是管不住自己,想要一路跟隨他,他承認,他瘋了。

商君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一旁的商笑也跳起來說道:“我也要去。”

商君無奈地搖搖頭,笑道:“笑兒,這不是去玩。”

“哥,讓我去。”她知道,這次與蒼月之戰,關係到報父母之仇,所以,她一定要去。

商君還想說什麽,卻被商笑堅毅的目光震住,最後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裴徹覺得氣氛有些低迷,笑著說道:“好吧,既然大家都想出力,就一起吧。”

誰知,一番好意卻換來商笑絲毫不給麵子地嗤笑,“又不是幫你,多事。”這下氣氛活躍了,花廳裏一陣哄笑,可是裴徹卻是哭笑不得,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一群人隻顧著訕笑,舒清卻看見很有趣的一幕,修之那雙清潤的眼始終不離商君,或許商君的春天就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