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伏擊(3)
軒轅逸說話了,雷翼斂下眼光,隻是臉色依舊有些難看,而李鳴還是一副不覺得自己有錯的樣子。裴徹在心裏暗暗歎氣,李鳴這莽撞的小子,幾時才懂得什麽叫察言觀色?
“拜帖退回來了,商君聲稱不問政治,不肯出手,我去查看過,縹緲山莊外確實有一個亂林陣守護,非常精妙,如果不是他們沒有惡意,我估計也回不來了。”就因為這樣,裴徹真正相信了雷翼所言非虛。
“再發拜帖!”商君,你到底是什麽人?有多大的能耐?
軒轅逸本就暗黑的臉上看不出喜怒,隻有裴徹注意到他隱隱握緊的拳頭,他動怒了。
蒼月軍營。
哨台之上,兩抹頎長的身影比肩而立,一個一身戎裝,一個一襲白衫。看的方向都是遠處暗紅的天際——龍峽穀之所在。
“看來盯上龍峽穀的人,還不少呢。”白衣人輕輕地笑了起來,聲音裏有幾絲玩味、幾絲調侃、幾絲興奮,還隱隱地帶著些許幸災樂禍。白衣男子轉頭看向身邊意氣風發的男人,笑道:“尤將軍是胸有成竹了?”
“龍峽穀內,密道、亂林、山峰交錯,地形複雜,那裏的山賊也不簡單,想要短時間內攻下它,是不可能的。隻要龍峽穀不為軒轅逸所用,蒼月擁有淩鬱的連環陣和新武器,軒轅逸是輸定了。”再過兩天,隻要兩天,他的新武器就能製成,到時他要打破那個所謂戰神的神話!
白衣男子輕輕揚眉,溫和一笑,說道:“尤將軍這麽有信心,是蒼月的福氣。”
尤霄搖搖頭,謙虛地笑道:“九公子過獎了,這也是因為有九公子的協助,才能如此順暢。”這隻玉麵狐狸,心機深沉,說是聯盟,實則事事留一手,對他是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白衣男子輕笑道:“將軍言重了。”聲音清潤,微笑暖人,可惜眼裏卻隱含寒光。
尤霄未免天真,他真的以為軒轅逸這麽容易就能打敗嗎?隴趨穆為何會讓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人來對戰軒轅逸?這人雖勇猛,機敏,隻可惜,終究沒有行軍打仗的經驗。不過這樣也好,蒼月如果完勝,對他也不見得是好事情!
月下哨台之上,兩人嘴上各自寒暄著,心裏卻又是另一番計較。
飛鷹寨。
襲慕和其他幾人傷得比較嚴重,由井向天幫著處理傷口。商君把秦修之扶到旁邊,用泉水幫他清洗傷口,血已經幹涸,不再流了,但是血凝結在傷口上,清洗的時候不免再一次弄傷創麵,輕輕擦拭著血汙。秦修之麵色如常,商君卻是眉頭緊皺,緊張得手都有些僵。
站在一旁的冷芙一直都想和商君說話,可是他忙前忙後的,都沒空理她,看他有些艱難地處理傷口,冷芙自告奮勇地說道:“商大哥,包紮這種事情還是讓我來吧,女孩子比較細心。”
商君愣了一下,將手中的布巾交到冷芙手裏,微笑道:“好吧。”是啊,還是女孩子比較細心啊!他,不是。
冷芙開心地接過布巾,利落地把藥覆在傷口上包紮起來,這樣的小傷她見得多了,容易得很。冷芙一邊包紮著,一邊對著商君嬌嗔道:“商大哥,你最近都在忙什麽,好久好久都沒有來看我了。”
商君苦笑,“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兩個月前才來過吧。”冷芙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隻是在山寨裏待久了,說話直截了當,少了些許女孩的嬌羞,很是爽朗大方。
冷芙撇撇嘴,也不客氣,繼續鬧道:“你自己也說兩個月啦!還不是好久好久!”
商君無語了,對於女子的情誼,他向來不知如何回應,好在石舫適時的大笑救了他。
石舫抬著秦修之的胳膊,笑道:“芙兒,他傷得沒這麽重。”
眾人看去,都忍不住大笑出聲,隻見秦修之一臉無奈地坐在那裏,手臂上密密麻麻地纏滿了繃帶,包得手臂變得兩倍粗,和這邊襲慕輕便的手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冷芙剛才隻顧著和商君說話,哪裏注意這些,現在迎向秦修之溫和輕笑的眼,不禁懊惱得耳根泛紅。這人長得還真不錯,一點兒不比商君差,不過她是很專一的,她可不僅僅隻是喜歡商君的俊俏,還有他的足智多謀,武功高強。她悄悄看向商君,他也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剛才還大言不慚地說女孩子細心,現在卻搞成這樣,都是石舫,多嘴!
冷芙越想越生氣,抬起頭,瞪著石舫,惡狠狠地叫道:“臭石頭,你懂什麽,包紮厚一點好得快!”
石舫一頭霧水,其他人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屋內的人正笑得開心,冷冽走到商君身後輕聲說道:“商君,出來一下。”
商君點點看,看向秦修之,給了他一個“我出去一下”的眼神,秦修之輕輕點頭,商君跟著冷冽出了主寨。
冷芙回過頭來,已經不見商君,著急地四處看,依舊沒有看見他的身影,失望的表情毫不掩飾。本來還想拆了重新包紮的,現在也沒有了心情,她隨便地打了一個結,轉身到角落的椅子上坐下,一身的落寞。
秦修之看看包得誇張的手臂,不禁好笑,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忽略得那麽徹底,那姑娘該是全心全意喜歡商君的吧!商君總有這樣的魅力,讓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自己不也如此嗎?
站在主寨前的空地上,商君看著眼前茂密的亂林,三年了,當年他讓冷冽一把火燒了它,現在,這裏又是一片生機盎然,絲毫看不出烈火肆虐後的痕跡。若是人也能如此煥發生機,是否就少了傷痛仇恨?
“兩軍即將開戰,你有什麽看法?”背後傳來冷冽冰冷的嗓音。
商君轉過身,一個酒壇子朝他扔過來,商君伸出右手輕鬆接過,不答反問道:“你想怎麽樣?”
提著酒壇子在商君身邊站定,豪邁地灌了幾口酒,冷冽回道:“東隅和蒼月,我誰也不想理會,龍峽穀是我的天下,他們不來招惹我便罷了,如果來,我也不會任人宰割。”
“你要和他們硬碰硬?”商君放下酒壇子,若非必要,他絕不碰酒,當然,和舒清對飲除外。
冷冽看出了他並不認同,問道:“你有什麽看法?”
商君淡淡地回道:“龍峽穀地形複雜,你確實占了優勢,隻是如果兩軍將你的龍峽穀作為爭搶的對象,在這裏激戰,隻怕數萬兵將湧來,你腹背受敵,龍峽穀不保便罷了,就怕你的親人兄弟都要麵臨一場生死之劫。你剛才說,誰也不想理會,卻不知有些時候想要獨善其身才最不容易。”
“你的意思是讓我投降?”商君說得雖然有道理,但是讓他投降歸附,他不願意。
商君搖搖頭,笑道:“不是,你可以先獨守龍峽穀,他們應該不會輕舉妄動。如果真有一方先出手,另一方為了不讓這麽好的優勢被獨占,一定也會出手,到時,你就帶著飛鷹寨的人避開。”
“你讓我逃?”不可能!
“不是逃,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們打個你死我活,與你何幹?就算讓他們暫時得了龍峽穀又如何?他們能留多少兵力一直駐守?這裏是你飛鷹寨的天下,避過正麵交鋒,你要奪回來,還不是看你高不高興?”以退為進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好主意。”冷冽心情大好,心中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了,他拍著商君的肩膀,笑道,“說吧,你這次來不會就隻是為了賞風景吧?”他從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商君微微側過身,自然地避開冷冽的手,聳聳肩,笑道:“我是想來提醒你注意蒼月和東隅,既然你早有留意,我也就不用多言了。”他的目的是不能讓龍峽穀被尤霄奪取,隻要龍峽穀還在冷冽手上,對他就極其有利。
冷冽忽然盯著商君的眼睛,嚴肅地問道:“商君,我問你一句,你老實回答我。”
商君一愣,他不會是感覺到他的盤算了吧?商君冷靜地回視冷冽,等著他發問。
“你什麽時候娶芙兒?”
“啊?”商君傻眼,這是哪跟哪啊!他什麽時候說過要娶冷芙?他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讓人誤會的事情。
商君一臉驚詫,冷冽冷哼道:“你沒打算娶她?”芙兒對他的心意,瞎子都看得出來,他會不懂?芙兒也不小了,不能再拖了。
商君平靜下來,直接說道:“我已有了意中人。”和他們說什麽性格不合適之類的完全沒有意義。
冷冽皺眉,問道:“側室呢?”雖然他並不希望芙兒做別人的側室,但是如果那人是商君的話,他是同意的。結識三年,足可見他是一個信守承諾、溫和寬容的人,跟著這樣的人,也不算委屈芙兒。再則,商君若是成了他的妹夫,他也能倚仗他多處理寨子裏的事情,有些事情,他承認商君比他看得透徹。
連正室都沒有,還說什麽側室。商君在心裏叫苦,臉上卻還得嚴肅地回絕,“商君不要側室,一生隻會有一個人。”
一生隻有一人?冷冽的心忽然痛了起來,他也曾經對星兒許下過這樣的承諾,可惜佳人早已不再,難怪商君到現在還沒有娶妻,原來是早已情根深種。冷冽不再強求,抱著酒壇子,轉身離開,隻是才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下來,說道:“還有一件事。”
商君一僵,還有什麽事?不是又是關於他的“終身大事”吧。
“記得我的茶葉!”冷冽說完,自顧自地進了主寨。
商君一個人愣愣地站在空地上,哭笑不得。未報家仇,他絕對不會脫下這身男裝,但是他要繼續做男子的話,這娶妻的事情真得要好好想一想應該怎麽辦了,畢竟他已經二十三歲高齡了……
商君和秦修之回到縹緲山莊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午後了,才走進前廳,商笑迎了上去,她因為自己還在麵壁期,不敢太囂張,對著商君乖巧地笑道:“哥。”轉而看向秦修之,驚道:“秦大哥,你的手?”
秦修之苦笑,回道:“沒事,一點小擦傷。”
“小擦傷包成這樣?”都看不出那是手了。該不會是骨裂,或者被亂刀砍成重傷?
秦修之汗顏,他,確實隻是小傷!
商笑看他不說話,焦急地上下打量著商君,急道:“哥,你有沒有受傷?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們不會又去夜闖軍營了吧?
商君搖搖頭,回道:“我沒事。你不是應該在反省?”
“你不在家嘛,我幫你處理事情。”商笑委屈地拿著一封拜帖,回道,“昨晚東隅又送拜帖來了,我聽忠叔說你已經退過一次了,就讓他再退回去了,不過,剛剛又有一封拜帖送過來了。”都幾天了,他還要氣到什麽時候嘛。
“退了。”商君看也不看,走進前廳。
商笑跟在後麵,一臉賊笑地說道:“你確定不看一眼就退?”
商君還是不理她。商笑拿著拜帖在商君麵前晃來晃去,刻意拉長聲音,笑道:“真的不看?確定不看?是……舒清姐姐寫的哦。”
“舒清?”商君拿過拜帖,打開一看,上麵隻有一行簡單的字:“今日酉時,慕容舒清拜會。”字體娟秀,穠纖折中,飄逸隨性,是舒清的字。隻是平日她要來便來,幾時寫過這勞什子的拜帖了?是因為軒轅逸嗎?舒清這麽做的用意是什麽?她不是說不問政治嗎?是什麽讓她改變主意了?
商君一時猜不透,還是等舒清來了再說吧。起碼她能來,就證明她的身體好些了。商君心情很好地走到旁邊的案台前,在一張白紙上簡單地寫了幾筆,不像是在寫字,倒像是畫畫。秦修之不知道他畫了什麽,但是他臉上的笑意已經足夠表現出他的好心情了。
“拿給他,就說——縹緲山莊酉時恭候。”商君把紙折好遞給商笑。
“太好了。”商笑拿著信封,高興地跑了出去。舒清姐姐要來了,有舒清姐姐求情,她可以不用麵壁自省了!
秦修之掩下眼眸,他沒見過商君這樣輕鬆快樂的樣子,這一切都是因為舒清吧。舒清,那個清雅婉約的女子,確實能讓人念念不忘,那麽他的心此刻莫名地疼痛,也是因為她吧。
商君看秦修之有些恍惚,關心地問道:“修之你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昨晚折騰了一晚上,今天又匆匆趕回來,他不覺得累,但是修之不會武功又受傷了,應該是累了。
秦修之抬起頭,不去想自己心裏隱隱的惆悵,笑道:“我沒事,就是手動起來不太方便。”
看著那包得比腿還粗的手,商君大笑,“確實不太方便,到沐晨閣吧,我給你重新包紮。”
兩人一路說笑著去了沐晨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