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伏擊(2)
秦修之明白他的打算,但是看向旁邊百丈有餘的山峰,他搖搖頭,回道:“不行,你背著我受拖累,是不可能躍到旁邊的山峰上的,躍下險峰,也一樣是避不開他們的箭陣。”商君剛才低語的溫熱氣息還殘存在耳邊,提醒著他,秦修之淡淡地堅持道:“而且……商君剛才讓我不要離開這裏。”
聽到秦修之提起商君,襲慕怒了,揮刀越發狠絕,哼道:“不戰而逃,那樣的人不值得您相信他!”
秦修之輕輕一笑,平靜地回道:“他這麽做,必有原因。”不為什麽,他就是相信。
不置襲慕於死地,對方似乎死不罷休,險峰下奮戰的四人也受了傷,精疲力竭,這樣下去,隻會一起死。秦修之對著氣息也漸漸不穩的襲慕說道:“你帶他們先走,這裏的環境不利於你們,看準機會再來救我。”
就在秦修之說話的時候,一支利箭刺穿了襲慕的右臂,血立刻噴湧而出,箭還留在手臂上,襲慕不為所動,沉聲回道:“襲慕領命,誓死保護皇子!”
換言之,就是死也要死在他前麵,秦修之急在心裏,卻無計可施。
就在襲慕揮刀的手漸漸麻木的時候,對麵一陣**,也停止了放箭。
秦修之上前扶著幾乎脫力的襲慕,急道:“襲慕,你怎麽樣?”
襲慕用刀撐著地麵,倔強地站著,戒備地盯著對麵,搖頭回道:“我沒事。”
“什麽味道?”從對麵傳來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間彌漫整個山穀,他們又想玩什麽花樣?
聞到這味道,秦修之驚道:“火油!”
他話音才落,對麵山頭上忽然躥出十幾個人,手裏握著刺目的火把,隻見他們將手中的火把丟到黑衣人附近的草叢裏,立刻火光衝天。黑衣人還沒弄明白為什麽會有火油從山頂流下來,就已經置身火海。
“啊!”
身上燃火的黑衣人發出慘烈的嘶吼,有些為了躲避火苗,直接跳下山道,但是火油是順著山澗來的,他們跳下後,身上的火苗立刻點燃了山道,一時間山穀裏仿佛火海。
原來在山道上的四人在停止放箭的時候就已經躍上險峰,五人將秦修之護在中間,對這峰回路轉的局勢看得一頭霧水。正當他們納悶的時候,對麵火海中再次飛出數支長箭,箭法精準,箭尖直嵌入險峰下的石壁上,箭尾還綁著一條粗麻繩,幾個衣服已經著火的黑衣人急忙跳上麻繩,向險峰上衝過來,走在最前麵的就是領頭的中年男人。
襲慕衝到崖壁,揮起彎刀,想要斬斷麻繩。對方早有準備,一邊走著,手中的箭也繼續放,這次的目標,是秦修之!
“主子小心!”為護修之,襲慕不得已,隻能揮刀斬箭,眼看中年男人離他們越來越近。
一抹銀光閃過,如一條纖細的絲帶飄過眼前,七八根粗壯的麻繩立刻被截斷。站在上麵的黑衣人失了依托,瞬間掉下山道,被火海吞沒。
襲慕回身看去,身後站著他剛才咒罵的“貪生怕死”之徒——商君。
“你?”麵對著眼前孑然而立、淡笑傲然的男子,襲慕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
商君收回軟劍,笑道:“我說了,寡不敵眾,我隻有先走一步去找人幫忙了。”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秦修之迎上前,奇道:“商君,可是這麽短的時間,你怎麽……”才一炷香的時間,他就能找到人,還有這麽多火油?他一直相信商君有自己的打算,卻不承想他弄出這麽大的陣勢來。即使離了十來丈,他依然能感受到熊熊火焰的熱力。
商君大笑道:“龍峽穀是山賊的天下,他們無處不在。”飛鷹寨的一線天就在帝王業後麵不遠,上次他幫冷冽勝了席邪之後,冷冽就運了很多火油在一線天上,他正好一用。
站在唯一不受大火侵蝕的峰頂,商君微笑著解釋道:“這裏之所以叫帝王業,不僅是它的位置最為尊貴,傲視群峰,還因為它獨立於峽穀中央。峽穀裏最常用的攻勢,一是箭陣,二是火攻,三是泥流,而這裏,是唯一能躲這些攻勢的地方,他們以為這裏孤立無援,其實它才是最好的位置。”
秦修之放眼看去,原來青翠的山,現在已是火光衝天。不管怎樣的風景,在這裏都能盡收眼底,卻不受其擾,果然不負帝王之名。
“商君,我損失了八十桶火油。”商君和秦修之興致頗好地看著風景,一道漠然的男聲冷冷地傳來。
商君好笑地回頭,迎向冷冽難看的黑臉,本來猙獰的臉,在治過之後雖有些好轉,隻可惜他煞氣十足,所以還是一樣的猙獰。商君了然地笑道:“我記下了,你是要銀兩還是絲絹?”
冷冽想也不想地回道:“我要龍誕新茶。”
商君頭疼,“你還真會挑!”龍誕新茶,一年才出多少?每個人都想要,舒清真應該繼續擴充茶園才對!
冷冽揚揚眉,冷聲回道:“過獎,你教得好。”
他們的鬥嘴石舫是見怪不怪了,不過看著對麵越燒越旺的山峰,他擔心地問道:“大哥,這火一直燒下去可怎麽得了?”把龍峽穀的樹林都燒光了,他們哪裏還有地方隱蔽,還怎麽營生?
商君胸有成竹地回道:“石舫放心,這裏是西北風向,再燒過去就是光滑的絕壁,沒有草木,沒有火油,很快火就會滅了。”
這些人就是商君剛才說的山賊嗎?他們和商君的關係非同一般。秦修之凝視著商君的側臉,有些疑惑,無論是慕容舒清那樣清雅脫俗的大家小姐,還是眼前窮凶極惡的山中草莽,他都能引為知己,廣為結交,他到底有著怎樣的魅力呢?這樣的人,他的心會為他而起落,是否也是正常呢?
商君感覺到秦修之有些灼熱的視線,看向他,卻發現他的手臂在剛才的箭雨中被箭擦出了一道口子,“你的手受傷了?”
秦修之無所謂地笑笑,回道:“沒事,皮外傷。”比起襲慕他們,他這根本就算不得傷吧。
“我看看。”商君扶著秦修之的右臂查看,皮肉被箭刺破,血一點一點地往外滲,在墨綠錦袍的掩蓋下,並不明顯,傷也不算重,商君卻沒來由地煩躁。看看下麵還火星不斷的山道,再看看秦修之的傷口,商君沉聲說道:“冷冽,看樣子這火還要燒一陣子,去你寨子裏休息一會兒吧。”
冷冽若有所思地看著商君異常緊張的臉,回道:“好,我正好有事要和你說。”
一行人越過身後的山峰,向一線天走去。
龍峽穀內,衝天大火,足足燒了兩個多時辰,夜幕因為這場奇異的山火,染紅了大半個天際,也牽動了兩軍主帥的心思。
東隅主帳。
龍峽穀內,火光繚繞,燒得好不痛快,整個天際被渲染得火紅一片。主帳裏,軒轅逸微眯著眼,看著火紅的天際,臉上仍然是一貫的冷傲。這大火燒得詭異,眾將隱隱感覺到這裏邊大有文章,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隻得默默地等待前方探子回報。整個營帳裏,估計也隻有裴徹還有心情品茶了,安靜的主帳內,隻聽見裴徹撥弄茶碗的聲音。
“將軍。”一個身穿盔甲的少將大步流星地衝進主帳,才踏入營內,立刻說道,“前方探子回報,龍峽穀這場大火,不是山林之火,而是火油引起的,火勢很大,幾乎燒掉一整麵山頭,在山道上還發現了一些被火燒過的骸骨。”
人為縱火?果然另有隱情,軒轅逸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裴徹放下茶杯,問道:“可知是何人所為?”
李鳴搖搖頭,猜測道:“不知道,趕到的時候隻剩下山火和骸骨了。那麽大的火,估計得好幾十桶火油才行,這麽大動靜,我看是附近山賊幹的,山寨之間在爭搶地盤也說不定。”
搶地盤?不太像!裴徹還沒來得及細問,坐在最後的雷翼沉聲說道:“應該不會。”
李鳴回過頭,對著雷翼說道:“為什麽不會?龍峽穀山賊肆虐,混戰不休是出了名的。”
“三年前確實如你所言,後來飛鷹寨勝了險狼寨,其他小寨子也歸順了,現在是飛鷹寨獨霸龍峽穀,其他小山寨不會,也不敢與之為敵。”
雷翼是駐守臨風關的老將了,對於臨風關的一切再熟悉不過,裴徹相信他說的。看向始終沉默的軒轅逸,裴徹猜測道:“也有一種可能,有人想要攻占龍峽穀,與飛鷹寨發生衝突?畢竟龍峽穀的地理位置非常獨特,蒼月可能也在打它的主意。這場火或許與蒼月有關!”他相信,軒轅逸一定也有這樣的擔心,不然他不會麵色如此凝重。
裴徹此言一出,帳內的其他將領都三三兩兩地竊竊私語,龍峽穀可以說是駐軍的背後屏障,要是被蒼月攻陷,對他們可是大大的不利!前麵的邪陣還未破,如果再腹背受敵,這一仗就真的難打了。眾人不自覺地看向雷翼,沒有人比他更加了解龍峽穀的狀況。雷翼思考了一下,最後謹慎地回道:“龍峽穀常年被山賊占據,官府多次圍剿,一些正義之士也打著為民除害的名義圍攻過,結果不是找不到他們的老窩,就是敗在他們的神出鬼沒之下,想要攻占龍峽穀,隻有一個字,難。”
雖然龍峽穀越難攻陷對他們越有利,但是李鳴還是看不上山賊,認定他們就是一群草莽無賴,“這麽囂張?龍峽穀是蒼月和東隅的重要通道,平日貿易往來都要經過,山賊如此橫行,如何過得?臨風關怎麽還會有這麽多蒼月的東西?”是雷翼想倚老賣老,言過其實了吧!
雷翼聽出李鳴話裏有話,卻也沒有發作,依舊坦蕩地回道:“三年前,客商進出龍峽穀都戰戰兢兢,運氣不好就得搭上小命。你想看到蒼月的東西可就沒這麽容易了。”
三年前?他怎麽老是說三年前?裴徹似乎聽出了一些端倪,追問道:“那現在如何能貿易呢?”
“因為有一個人,他的貨物可以安然通過龍峽穀,經常往來蒼月和東隅的客商都知道,隻要插上他的名號,就可以大方地往來龍峽穀。”
“誰?”裴徹納悶,誰有這樣的本事,還有雷翼臉上隱隱的驕傲是怎麽回事?
雷翼朗聲回道:“商君。”
“又是商君!”裴徹與軒轅逸交換了一個眼神,在對方眼中看見了同樣的詫異。看來這個商君可不是個普普通通的商賈,不但武功高強,精通奇門術數,還能自如往來於龍蛇混雜的龍峽穀!最誇張的是,仿佛原來駐守過臨風關的將領,對這個叫商君的神秘男子都有一種尊敬之情,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李鳴撇撇嘴,笑道:“說不定他就是龍峽穀裏最大的山賊頭子!”如果山賊真的如雷翼說的那麽強悍,又怎麽會賣給別人麵子?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個商君就是個山賊頭子,下山來裝好人,騙銀兩,說不定就直接謀財害命了。
李鳴言語中不難聽出幾絲玩笑調侃的意味,雷翼卻異常認真地立刻反駁道:“不可能。飛鷹寨紮根龍峽穀幾十年,曆代寨主都姓冷,和商莊主有什麽關係?再則,縹緲山莊時常救濟平民,樂善好施,絕不可能是山賊!李將軍不了解,就請不要胡亂猜測。”且不說商君曾經救過他,隻說這三年來,他治瘟疫,除貪官,助貧民,隨便哪一樣,都算為百姓做了天大的好事,這樣的人,不該受到如此詆毀。
本來就對李鳴說話的態度不滿,他又詆毀商君,雷翼反駁的時候語氣不免有些重。李鳴並不覺得自己說的有錯,也倔強地與雷翼對峙,回道:“那可不一定,人麵獸心的人多的是。”名字可以改,所謂的樂善好施也可以裝,誰知道那個商君是不是真的姓商?說不定他們這麽推崇的什麽商君,其實就是殺人如麻、劣跡斑斑的冷家人也未可知!
雷翼氣得雙目圓睜,李鳴也不示弱地瞪回去。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了,沉默了一晚上的軒轅逸終於說話了,“夠了,既然一切都圍繞著那個叫商君的男人,那就見到他再說。縹緲山莊可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