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幽靈王妃

天際電閃雷鳴,兩人默然對峙著,劍鋒寒氣逼人,先行竄進馬車的美人無聲趴在楚策肩頭,隻需要她一個眼神就可一口咬在他的脖頸處。

楚策瞥了眼肩頭呲牙咧嘴的小獸,沉聲哼道:“不要試圖威脅朕,通常這樣的人不會有好結果。”

“西楚大帝對待攔路石一向是不擇手段,果然不假。”明亮的眼底掠過一絲譏誚的笑意。

四目相對,一個冷厲肅殺,一個沉靜淡然。

“下車!”

煙落眼底掠過一絲冷笑,低眉望了望懷中的孩子,“若是西楚大帝知道這個孩子是誰……就不會見死不救了。”

楚策鳳眸微眯,看到她懷中所抱的孩子,小臉蒼白,渾身瑟瑟發抖,眸底一閃而過的異色:“是嗎?”

“他是中州王世子。”煙落淡聲說道。

楚策握劍的手微一震,薄唇抿成堅毅的弧度,眸底若有所思。

“西楚民間有句話,中州在,西楚在,中州亡,西楚危,楚帝沒聽過嗎?”煙落直直望著他,語氣清淡,話音錚錚。

中州王雖隻是一城之主,在西楚卻是與楚帝不遑多讓,他們是敵,卻也生死相連,一旦世子死於西楚,中州傾城嘩變,將會是難以想象的局麵。

中州王被困北燕的消息傳出,江湖各方勢力聞風而動前去相助,已經讓他充分見識到這位素未謀麵的皇叔是如何了得。楚策收劍入鞘:“青龍,到露華別苑。”

煙落抱著無憂鑽入馬車,小心將他身上濕衣除去,對楚策道:“把衣服脫了給我。”

楚策聞言劍眉深蹙,沉默了片刻還是將袍子脫了遞過去,煙落拿著將無憂裹起塞到他懷中,淡聲道:“孩子受不得寒,我一身濕著不能抱。”

他低眉望了著懷中的孩子,薄唇緊緊抿著,眉宇間不由柔和了幾分,這是個極漂亮的孩子,折扇似的睫毛微微顫動著,麵容俊秀至極。

“煙姑姑……”

“無憂,別怕,我在這裏。”她伸手抓住他有些冰涼的小手,以內力幫他驅寒。

“煙姑姑,我……想我娘,娘親一定很漂亮……笑起來像陽光一樣暖……無憂好喜歡娘親,好喜歡……”無憂迷迷糊糊地說著。

煙落低眉咬著唇,心揪得難以喘息。

楚策望著懷中的嬌兒,那稚氣的聲音仿如魔音一般鑽入他的耳中,鑽進他的心裏。如果她還在,如果那個孩子還在……

露華別苑比起皇宮的古仆大氣,多了幾分雅致,西楚較寒,別苑便建在靠近火山附近,更采了不少火山石置於莊內,別的地方還是寒冬,這邊便已經有了春天的氣息。

前廳之內,一襲玄色錦袍的帝王,冷傲如天神,默然沉思片刻之後出聲:“青龍,傳令神策軍前去北燕,迎救中州王。”

青龍聞言沉吟片刻,上前道回道:“蕭統領早在數日前已經去北燕了,說是……尋她妹妹去了。”

楚帝麵色微沉:“怎麽回事?”蕭清越確是不可多得的軍事將才,卻也難管束得很。

“蕭四小姐兒時聰慧過人,數年前一場怪病便犯了癡傻之症,蕭統領很照顧這個小妹,四年前淑皇貴妃到法華寺進香,蕭四小姐在法華寺落崖一直下落不明,蕭統領回京一氣之下脫離了蕭家,這幾年一直在打聽消息,前些日子得了消息便去了北燕。”青龍坦然回話道。

楚帝聞言點了點頭,這個人去了北燕,還不得鬧翻天去,算來也是幫了中州王脫困吧!對於這個中州王,他是越來越希望一見。

流言一出,西楚子民多少人都磨刀霍霍向北燕,助他一臂之力,這樣的人若是有野心奪西楚的江山,該是多麽可怕?!

楚帝斂眉沉思半晌,道:“青龍,回宮將火靈芝取來。”

火靈芝?!

青龍一聽頓時麵色一變:“皇上,那是尋來為你調理內傷的,不能……”東征一戰,楚帝重傷三年未愈,他們暗中尋遍奇山大川才得了這株火靈芝,如今卻要白白送與他們。

“快去!”楚帝神色冷厲,一撩衣袍起身離去。

青龍隻得領命而去,他自然知曉世子安危的重要性,可這火靈芝也是皇上救命藥啊!

房內沉寂,她凝神為無憂施針,連美人守在門外,看到扶劍而來的楚策一躍而起,直撲麵門。

它快,劍更快。

還未近身,一劍便迎麵刺來,小獸靈巧一個側翻避過,再撲上去再被退回來,一向引以為傲的快捷連對方身都近不了,氣得它嘶嘶直叫。

“堂堂一國之君,怎麽老幹些有失身份的事。”風雨之中,一道男子略帶輕笑的聲音傳來。

楚策抬頭望去,隻見一道白光掠過,有人立於對麵屋簷之上,一手撐著碧色紙傘,身姿優雅,光華逼人,白衣翩然仿若從天而降的仙人。

風驟雨急,立於屋簷之上的人卻未沾上一絲濕意,足尖一點飄然落地,麵上是萬年不變的笑意,極致風流,“西楚大帝與在下有仇嗎,三年前欺負了我小徒弟,今日又欺負我大徒弟。”

楚策眉眼冷峻,收劍推門而入。

百裏行素蹲在門外,對著地上的小獸笑語盈盈:“美人,有沒有想我啊?”

連美人極度鄙視某人,掉頭竄入房中。百裏行素跟著進門,看到守在床榻邊上神色疲倦的女子,微微歎息上前:“才出去一個月,就把自己弄得慘兮兮。”

“師傅。”煙落站起身道。

話音一落,隨之而來的兩人從房頂躍下,連池一個踉蹌,幸好連城一把抓住後領,才沒有摔倒,百裏行素回頭哼道:“人家暈車暈船,你出息了,暈輕功。”

連城望了望屋內,轉身便走了,連池扶著進門瞧見煙落望著大哥離去,有氣無力說道:“地煞樓不到期限不收手,大哥先替你擋著。”

楚策冷然站在一旁,望向百裏行素:“救人。”

百裏行素回頭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楚帝連自己的妻兒都可以不顧,今日倒對別人的兒子這般著急,真是難得。”

楚策默然,一雙鳳眸似海深沉,神色沉靜,薄唇緊緊抿著。

連池看著楚策一臉冷厲之色,快步走近床前道:“小師妹,這裏交給我和師傅,你去休息吧。”說罷將自己帶來的各種療傷之藥都拿了出來給她。

她起身離去,與楚策擦肩而過。

次日青龍送來了火靈芝,有了百裏行素和連池兩人相助,無憂身上的寒毒得到了很好的控製,一大早便央求著她要吃藤蘿餅,煙落無奈,趁著清晨無人帶著他到了小廚房和麵,熬糖做餅。

無憂乖乖地坐在一旁瞧著忙碌著的人,說道:“煙姑姑,你真像我娘,娘親要是在的話也會這樣照顧無憂,也會這樣幫無憂做藤蘿餅,也會和爹爹一起陪著無憂。”

煙落心頭不由泛起酸澀,瞧了瞧爐中的餅道:“再等一會就好了。”

無憂迫不及待的爬下椅子,煙落無奈失笑,拿起筷子將烤好的餅夾出來:“小心燙。”無憂趕緊伸手去接,結果得燙得直摸耳朵。

剛從西苑早起的楚策聞到異樣的甜香,一路尋至後園便看到廚房內的兩人,那樣的畫麵幾近讓他哽住了呼吸,許久以前那個人也在這裏做著餅,藤蘿餅的味道飄滿了整座別苑。

他如中了魔障一般朝著那邊走了過去,越走越快,快步穿過走廊,奔至門口顫聲喚道:“……煙兒。”

煙落身形一震,手中的盤子摔碎在地,許久方才出聲:“不好意思,借你的廚房用了。”

楚策站在門口,洶湧的思緒自他眼底緩緩褪去,驀然轉過身去,他怎麽忘了,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等一等。”無憂跳下椅子跑到門口拉住楚策的衣袖,將手中的餅遞上:“這個給你吃。”

楚策低眉望了望一臉稚氣的俊秀孩童,怔愣在原地,若是那個人還在,若是那個孩子還在的,在這裏的就會是他們吧。

“快拿著啊,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無憂笑著說道。

楚策接過猶帶溫熱的餅,不由自主拿到唇邊,輕輕咬了一口,熟悉的甜香在口中蔓延,不輕意間喚醒了遙遠的記憶。他低垂著眉,默然想起,默然回憶,那些已經久違的幸福記憶……

許久,他緩緩轉過身望向廚房內女子的背影,問道:“誰教你做的藤蘿餅?”

無憂皺了皺眉,仰頭望他:“不好吃嗎?”

煙落正收拾著的地上的碎盤子,聞聲手不由一緊,指間瞬時鮮血直流。

“早年有幸與洛夫人和洛小姐有過一麵之緣,吃過這種藤蘿餅,便討問了做法。”她的聲音冷淡而平靜。

楚策,冷酷如你,還會有放不下的過去嗎?

當年,她就是在這座別苑等待著孩子的出生,卻等來了他另娶新妃,將她抄家滅門的消息,那一刻她所有的幸福與希望,近乎崩潰。

放下了嗎?

為何胸腔內還蔓延著綿長而尖銳的痛,這個人啊,永遠是她心頭紮得最深的刺,每見一麵,痛便深一分。

她利落地收起一地狼藉,擦了擦手,端起出爐的餅牽起無憂漠然從他身邊走過,眸光中笑意明媚,掩去了眼底深處的諷刺和薄涼。

剛穿過走廊,便看到倚欄而立的百裏行素,順手便拿了她盤中的藤蘿餅道:“怎麽?那姓楚的又欺負你了?”

煙落將盤子遞給邊上的連池,淡聲道:“我到區城去接應,無憂交給你們照看。”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百裏行素側頭望了望廚房門口玄衣墨發的帝王,勾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看來徒弟跟這姓楚還真不簡單。

到了區城便探得消息,北燕數十萬禁衛守衛且機關重重中的金線蓮一夜間被盜,燕皇震怒,命刑天大將軍追回金線蓮。

沉寂的山林,她依著連美人靈敏嗅覺的指引,一路縱躍疾行,小獸突地叫了幾聲,一張布滿尖刺的大網從天而降,帶著風聲颯颯落下,她揚手正欲拔劍,從林深處一道青影疾馳而來,一拉住她:“別拔劍。”

修聿帶著她貼地滾過,幾寸之側,大網轟然落地,尖銳的倒刺紮入土中,同時之間半空之中無數削尖的竹竿淩空飛來,她一揚手袖中小劍激射而出,如流星追月,小劍再回到手中,數道身影從四周的樹上跌下,修聿拉起她便朝從林深處奔去,身後鐵蹄錚錚,各路人馬從四麵八方迫近,不消片刻功夫便顯了身形。

戰馬嘶鳴,蹄聲噠噠,如急風驟雨般追擊而來,修聿一向溫和的麵容也不由冷沉了下來,北燕第一大將果然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從燕京一路追擊而來,他勢單力薄,隻是隱蹤密行,直至被他堵在了這大山之中,難以脫身。

刑天一馬當先,搭箭拉弓,三箭齊發,破空呼嘯而來,美人閃電般地竄出,咬住一支甩頭一扔,又撲向另一支,煙落欲拔劍劈開箭矢,修聿卻快他一步一掌擊去,箭矢斷裂,水銀似是**噴濺而出,他大袖一揮擋去,一滴指頭大小的**落在手臂,轉眼間便讓皮肉腐爛。

“削了。”修聿拉著她疾行如風,大聲喝道。

煙落瞳孔微縮,手中利劍一揮青色的袍袖頓時血色飛濺,麵容複雜地望著近在咫尺的容顏,心弦微顫,方才他大可不必出手,讓她被擒,這樣他就可以繼續潛藏暗行脫身,方才那一箭傷得也隻會是她而已。

他,何苦要如此替她擋去危險。

修聿眉頭微微蹙著,這座山林已經被刑天的人馬所圍,包圍圈在漸漸縮小,一旦合圍,兩人對兩萬人,他們無路可逃。

正在這時,遠處山坡之上驟然出現一對人馬,策馬呼嘯他們而來,待看清為首那一抹鮮紅之色,修聿眉宇微一鬆,不退反而迎了上去,身後的北燕禁衛越追越緊。

“刑天,以多欺少算什麽英雄,有種跟本姑娘單挑!”一道清麗的聲音響徹山林,驚起飛鳥無數。

一襲紅衣如火的勁裝女子卷塵而來,氣勢如虹,望向她的目光毫不掩飾的狂喜之色,那是她的小妹,她尋了三年的小妹,沒錯。

“打架是吧,本姑娘早就想跟傳說中的北燕第一大將較量一番,今日可算是逮著了。”說話間一揚手招來副將,低頭耳語了幾句,副將策馬離去,直奔區城。

刑天勒馬望著蕭清越眸光頓沉,所有的對手中,蕭清越最是難纏,武功詭異不說,行軍打仗手法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但凡是被她惦記上了,沒幾個有好下場。

且不說她潛入北燕的目的,除去這一千人馬,還有多少人也進到北燕都不敢去想,此時的北燕已經被中州王鬧得水深火熱,若這女人再來摻和,燕國必亂。

刑天一揚手,讓身後人馬勒馬停步,眸光一轉望向修聿:“中州王留下金線蓮,本將既往不咎。”

話音一落,便聽得區城的方向傳來戰鼓聲聲,震天而來。刑天麵色頓時一變,冷眸一掃望向蕭清越,如今區城之後各城兵馬都調來圍捕中州王,若讓她進攻區城,後果不堪設想。

“刑大將軍,你是要那朵爛蓮花?還是要區城?一不小心雞飛又蛋打,那可就虧大發了。”紅衣女子揚唇一笑道。

刑天朝區城的方向一看,一掉馬頭高聲道:“救援區城。”丟了金線蓮還好,若是讓蕭清越打開進攻北燕的大門,北燕危矣。

見刑天一掉馬頭,蕭清越身旁的右副將問道:“統領,咱們哪來的人馬打區城啊。”

蕭清越望了望煙落兩人,扭頭吼道:“廢話,當然是嚇唬他的,不想死的就給我使勁跑。”

一行千人,掉轉馬頭奔向廣袤的平原,縱馬如飛。

刑天大軍來到區城外,不見西楚大軍卻隻看到三百個擂鼓的大漢,且都是北燕人,立即明白自己是被蕭清越擺了一道,怒不可遏,親率萬人千裏追擊蕭清越一行人。

蕭清越一行,盡挑山林穿行,過橋斷橋,過穀設障,阻擋後麵的大軍速度。

古樹參天,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灑落在林間,微風帶來青草的氣息。山澗之邊,美人跑了好遠尋了止血的藥草回來,煙落抿著唇清洗著修聿手臂的傷口,“為什麽救我?”

修聿側頭望她,笑容如冬日陽光般,溫暖的纖塵不染:“自己的女人自己保護,哪來的為什麽?”

煙落低眉默然,將草藥以小劍碾碎敷在他傷口處,從衣衫上撕下一塊較為幹淨的布料將傷處包好,修聿定定望著她清麗的眉眼,笑得落寞,“還是沒辦法喜歡我?”

她淡笑搖頭,輕聲言道:“這世上我已一無所有,唯獨這顆心還是我的,丟不得。”

蕭清越查看了一路人馬損失狀況,回到山澗邊一把便抱住她:“是三姐對不起你,當年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那裏。”

煙落無奈一笑,由她抱著,雖然她不是真的蕭煙落,但對於蕭清越這樣率性耿直的女子,她是欽佩的,低低喚了聲:“三姐。”

“你這傻丫頭,三年都跑哪去了。”蕭清越不滿的責備,語氣中卻難掩的心疼之意。

三年了,好多人都說她死了,她終於還是把她找回來了。

修聿望著姐妹二人唇角微微揚起,難得她還有個這麽寶貝她的姐姐,西楚第一女將,好大一座靠山,忽地眉眼一沉那她方才又為何說是一無所有?

望著紅妝英武的女子,煙落心中掠過一絲不安,蕭清越這麽在意蕭煙落,若是知曉真正的蕭煙落已死,會不會恨上她呢?

蕭清越拉著她坐下,恨恨說道:“蕭家那一夥,三姐一定替你討回來。”

修聿在一旁失笑,這天下女子,敢這麽囂張的也隻有她蕭清越,“蕭統領,你不也姓蕭?”

蕭清越眸光一轉望向溪澗旁的青衣男子,雖有些狼狽,卻依舊氣度無雙,自有風華,不愧為那中州之王,揚唇一笑道:“沒想到西楚的皇叔一把年紀,還這麽秀色可餐,真是難得。”

修聿頓時哭笑不得,煙落見狀不禁搖頭失笑,望了望四周,摸了摸肩頭的美人,美人親昵地蹭她的臉,而後竄入林中為他們一行人放哨。

夕陽西下,林中被無邊的黑暗籠罩,蕭清越吩咐人馬休息,自己則起身到前方去守衛,煙落見狀起身便欲跟上,蕭清越回頭衝她一笑:“小煙,你休息吧,我去前麵看看。”

煙落還是跟了上來,她們都知道林中肯定會有人潛進來,蕭清越要去做什麽,她一清二楚:“放心吧,我不會再是以前的蕭煙落。”

一路之上,她將自己從相國府離去以及到百裏流煙宮的一切都一一道出,蕭清越聽後卻異常的沉默,那些匪徒去得怪異啊,他們若是為財,又何必在箭上下了劇毒,就在她們墜崖之後,那夥人又被擒獲,全部剿殺。

這事太過巧合,又太過蹊蹺,她不得不懷疑事情背後的別有目的。

她正欲開口告訴她,連美人閃電般衝了回來,嘶嘶直叫,煙落道:“來了。”

蕭清越眉眼一沉,說道:“在這等我。”

話音一落便三兩下爬上樹,一拉樹藤如飛鳥般高高蕩了出去,黑暗中聽到一個接一個悶哼聲,濃重的血腥之氣彌散開來。

她帶著美人也悄然跟了過去,寒星小劍呼嘯而出,連美人也不甘落後,仗著動作敏捷,撲一個咬一個,五十個人轉眼之間便被兩人一獸悄無聲息的除去。

蕭清越沒想到一別三年,昔日病弱不堪的小妹,竟然成了這般身手矯健的高手,從樹上一躍而下落在她身側:“小妹長大了,也變厲害了。”

煙落淡然一笑,沉默不語。

“小煙,答應姐姐從現在這一刻起,你不可以再相信任何人,即便是我,甚至是你自己,可能……有人盯上你了。”蕭清越一手搭上她的肩,鄭重言道。

“什麽人?”她心下一沉。

“我不知道蕭家背後還有誰?而這個人控製著蕭家的每一個人,甚至……西楚朝堂。”蕭清越低聲一字一句說著,如今……那隻手已經伸向了蕭煙落。

她袖中十指悄然收緊,沉默了許久,道:“謝謝你告訴我。”

蕭清越朗然一笑,一摟她肩膀:“跟姐姐謝什麽?隻要有姐姐在一日,誰也休想欺負你。”

連美人撲到煙落懷中一陣知拱,蕭清越捏了捏它:“好了,就你功勞大,了不起。”小獸聞言咕咕直叫,很是歡喜。

“這裏不能再留了,刑天很快就會發現這裏。”煙落出聲道。

蕭清越點了點頭,望了望夜色籠罩的山林:“走吧,別讓刑天大軍繞到赤水關那邊將咱們堵在這山裏了。”

兩人回到宿營地,蕭清越當即下令棄馬簡裝而行奔赴赤水關。

一路之上,修聿默然走在她身側,眉眼沉沉,一語不發。

她說,我這世上,我已一無所有,唯有這顆心還是自己的,丟不得。

到底是什麽,竟讓一個十八歲的如花女子有那樣的防備,相識以來她很少說話,即便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

煙落一路思量著方才林中蕭清越的一番話,如果那個人真的盯上她了,又會有什麽動作,滄都又會有什麽等著她?

“小心。”突然一股大力將她一拉,她結結實實地撞入溫暖的胸膛。她瞬間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方才差點一頭撞上樹,仰頭看到修聿低眉瞅著她笑如清風:“走路犯什麽迷糊呢?”

她默然不語,不動聲欲掙開被他拉著的手,然而卻被握得更緊,頓時擰眉:“中州王,請自重。”

“你到底在怕什麽?到底在防備什麽?”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眼睛問道,就與他說話都那麽小心。

“中州王,你多慮了。”她眉眼沉靜,一如以往的淡漠。

他握著她的手緊了緊,認真說道:“煙落,相信我一次,無憂的事解決跟我去中州,滄都是虎狼環伺,你不要留在那裏。”

“無關我相信不相信你,我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她抬眸燦然一笑,掩去了眼底的蒼涼“有時候……心也是會騙人的。”

修聿落寞一笑,看著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自嘲一笑,這個謎一樣的女子心裏到底藏了什麽樣的傷,連一份對人的信任都如此奢侈。

朝陽初升,一行千人終於穿過山林,赤水關已經近在眼前,然而側目一看,赤水關外的平原黑壓壓的北燕大軍正迫近而來。

蕭清越眉眼一沉,高聲喝道:“不想死就給我跑,跑不動滾也給我滾下去。”話音一落一千將士撒丫子朝山下狂奔而去,他們深知一旦被北燕大軍困住便是再難脫身。

赤水平原之上,刑天望著山頭人影竄動,冷硬麵容一沉,被蕭清越擺了一道,這奇恥大辱,他豈能罷休。

突然之間,赤水關上戰鼓如雷,喊殺之聲震天而來,神策大軍如潮水般湧到關外平原,氣勢如虹。

兩方夾擊,很快便突圍而出。蕭清越帶著他們一行人到了大軍之中,一名黑甲男子策馬而來,看到蕭清越頓時悖然大怒:“蕭清越,誰讓你帶人去北燕的,冒然帶兵過境,引起兩國交戰,你找死啊!”

蕭清越皺眉揉了揉震得生疼的耳朵,堆起一臉笑上前:“王爺大人,我是去辦正事的,把我妹妹找回來了,順便也幫你把中州王救回來了。”說話間指了指修聿。

煙落微一皺眉,西楚有人封了王嗎?

“是大將軍王羅衍,東征之時親率大軍救駕,戰功顯赫,敕封為大將軍王,執掌三軍。”修聿站在她身後低聲說道。

煙落微微抿了抿唇,不愧為中州王,雖不與西楚往來,卻對西楚大小政事了若指掌,若真有一日,他與西楚為敵,又將誰勝誰負?

羅衍望向修聿一抱拳道:“中州王,久仰!”

修聿回禮溫和一笑:“大將軍王,幸會!”羅衍雖然隻是從東征一躍而起,其軍事才能絲毫不輸於曾經的洛家長子洛祈衍。

蕭清越親昵地拉著煙落介紹:“這是我小妹,蕭煙落。”

羅衍望了一眼蕭清越身旁沉靜不語的女子,含笑點了點頭,望向修聿道:“回關內吧!”

“給我三萬人馬。”蕭清越上前道。

她這麽多年什麽時候這麽窩囊過,被人追得滿山跑,之前是實力不夠隻能跑,如今援兵一到,她不打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羅衍聞言平息的怒火再度點燃,怒喝道:“蕭清越,你堂堂上將軍盡幹些趁火打劫的事,跟地痞流氓有什麽區別?”

“我什麽時候這麽窩囊過,被人追得屁滾尿流得跑。現在逮到機會我就要那姓刑的雞飛蛋打。”蕭清越望了眼對麵的北燕大軍,搭上羅衍肩膀:“老大,你看人家都打到家門口,你老人家撤兵多丟麵子啊,是不是,中州王?”

修聿不由失笑,望了一眼北燕大軍道:“北燕丟了金線蓮,刑天又被蕭清越耍弄了一道,不會善罷幹休的。”誰讓姓刑的在初雲宮看了些不該看的,有人幫著報仇,何樂而不為。

羅衍黑著臉取出令箭,蕭清越一把奪過:“王爺大人,你們先進關喝茶,我這就給你把麵子討回來。”說罷一轉身衝著身後的將士們吆喝,“兄弟們,抄家夥!”

羅衍頓時臉色黑如鍋底,嘴角抽搐。

煙落抿唇失笑,如此率性張揚的女子,果然活得精彩,何其壯哉!何其瀟灑!

連美人竄上肩頭吱吱直叫,煙落搖頭失笑,走近蕭清越:“三姐,我隨你一起。”

她不懂帝王權術,不懂這些軍國大事,但她將麵對的哪一個都不是簡單的人物,要想把那個幕後黑手揪出,她就要更狠,更狡猾,更絕情。

蕭清越微一怔,抬手一拍她的肩:“好!”未來的路再難,她們姐妹同行。

赤水關一戰,西楚第一女將再度在四國之間聲名大噪,被傳得神乎其神,同時隨在她身側蒙麵女子也在四國之間聲名雀起。

雪後初晴,滄都上將軍府,院中梅花盛放,暗香陣陣,清雅動人,煙落剛轉過走廊,便看到豐神俊雅的男子牽著白衣小童,無憂一遛小跑過來:“煙姑姑。”

煙落無奈一笑,蹲下身替他攏了攏衣襟,道:“這麽冷還跑出來。”

“你從北燕回來,也不去看我和爹爹,我們隻好來找你了。”無憂麵上揚起燦然的笑意。

修聿看到一向薄涼如風的女子對著無憂眉眼溫柔漸染,唇角無聲揚起,“明日是無憂的生辰,他非要吵著來見你,我便帶過來了。”

煙落聞言笑容一滯,望著懷中的孩子更多了幾分憐惜,是他的生辰,也是他母親的忌日。想到他病重之時不斷說著自己的母親,這孩子定是十分想念自己娘親的吧。

無憂一人先行跑進暖閣之中,剩下他們二人並肩同行。

“楚帝和相國明日在宮中設宴為無憂慶賀生辰,我想去祭拜她,明日你先帶他入宮吧!”修聿低聲道。

她眼底如急風過浪,瞬息萬變,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次日清晨,修聿將無憂送到了將軍府,說等到了宮內碰麵便獨自出了滄都城。

黃昏之際,馬車駛入皇城停在了重陽門,煙落望著殿宇連綿的深宮,隻覺恍然如隔世。無憂從馬車伸出頭來,奶聲奶氣地喚道:“煙姑姑,你在看什麽?”

煙落斂神轉身一笑,將無憂抱出馬車,取過紅綃遞來的小袍子給他係上,紅綃在一旁看著由衷笑道:“四小姐待世子真好,越看越有母子像呢?”四小姐一向性子薄涼,卻獨獨對這孩子憐愛得緊。

煙落手指不由一顫,眼底的沉痛如流光掠過,無憂一聽頓時欣喜不已,抓著她的衣袖便道:“煙姑姑,你跟我們去中州吧,你一定會喜歡的,那裏的所有東西都像糖包一樣暖暖甜甜的,祁月叔叔說那裏是個讓人幸福的地方。”

煙落失笑,捏了捏他包子似的臉:“你就記得糖包。”

幾人正準備離去,一輛華麗無比的馬車快速駛來,煙落一把拉著無憂退開,秀眉頓時不悅地擰起。

馬車停下,錦衣華服的婦人和輕紗遮麵的窈窕女子優雅地步下馬車,回頭瞥了一眼煙落幾人,看到隨在一旁的紅綃:“聽說四丫頭回來了,也沒回府拜見大娘二娘。”

煙落懶得理會,拉上無憂便欲離開,二夫人瞥了一眼她牽著的孩子:“三年不回來,原來是跟人私奔,如今連孩子都這麽大了,你不要臉,相國府還要臉麵呢?”

無憂一聽到有人說起煙姑姑的壞話,氣狠狠地在二夫人衣擺上踩了幾個腳印,二夫人頓時氣急,大夫人淡淡掃了一眼:“低賤的人,低賤的種,不懂禮數何必計較。”

紅綃望向被煙落護在身後的無憂,人家要是低賤,那她們幾個便連人都算不得了,遠遠看到內宮一行人緩步而來,為首的便是楚帝近侍大內總管馮英。

二夫人一見便低聲道:“皇上派馮英來接咱們了,走吧。”說話間一道儀態萬千地步上前去。

馮英卻是看也未看幾人,帶著宮人徑自走向煙落幾人,微一躬身:“世子,煙姑娘,讓你們久候了。”

世子?!

大夫人一行倏地回過頭來望著馮英對幾人行禮,這西楚除了中州王世子,還會有什麽世子,是人都知道中州王在西楚及四國的影響力,那小東西是世子,那個臭丫頭又跟中州王是什麽關係?

二夫人更是氣忿,本來還想趁著世子生辰讓女兒獻藝以博中州王歡喜,蕭淑兒已經入宮為貴妃,她女兒傾城之色,中州王皇家貴族,與真兒也相配。

“娘,你氣什麽,物以類聚,中州王從無人見,說不定跟那醜丫頭一樣,又老又醜,女兒才不要呢。”蕭真兒不屑地哼道。

話音一落,便見淺紫錦袍的男子策馬進了宮門,雍容貴氣,風華絕世。二夫人推了推女兒,示意蕭真兒上前去搭話,蕭真兒剛走幾步,卻看到那男子笑著走近那煙落,那孩子跑過去歡快地叫:“爹爹!”

看著俊美如神祗的男子抱著孩子,對著蕭煙落笑語溫柔,蕭真兒氣得銀牙暗咬。

“中州王殿下,世子殿下,煙姑娘,天色不早了,先入宮吧。”馮英躬身上前道。

修聿牽起無憂,側頭望了望邊上神色微異的女子,溫然一笑:“走吧。”

三人一道入了重陽門前往清平大殿,臨進殿門,煙落不動聲色慢下步子,修聿眉眼微沉,回頭望望幾步之後低眉斂目的女子,眸中掠過一絲落寞之色。

馮英打量著兩人的神色,不由多打量了幾眼後麵的蒙麵女子,這宮宴之上多少女子因為中州王的到來而激動想站在其側,卻獨獨她這般避之不及,朝修聿道:“王爺,請——”

修聿牽著無憂先行步入殿中,殿內所有賓客都聚集在這位神秘親王和世子身上,煙落與紅綃隨後進到殿中,繞過人流想尋處僻靜之處就座。

蕭清越一身紅衣勁裝入殿,美眸一掃人流看到她便大步走了過去,一拉她:“跟姐姐座。”

周遭數人一看,立時想起赤水關一戰中與上將軍聯手退敵的蒙麵女子。

她剛隨著蕭清越坐下,正與修聿一桌斜對麵,無憂看到她便欣喜地欲過來與她同座,修聿一把拉住他,望向她這邊含笑點了點頭,她故意在殿外不與他們一道進來就是不想引起誤會,此時無憂再跑過去,便是想撇也撇不清了。

隻要他想得到,甚至可以利用自己手中勢力強行帶她回中州,可是他不忍,不忍這般委屈她,逼迫她。

可是,到底要什麽樣的情,才會溫暖她那死寂如荒漠的心?

趁著楚帝未到,群臣爭相前去為無憂送禮,各種新鮮稀奇的玩意兒是應有盡有,無憂掃了一眼卻是一臉興致缺缺。

“皇上駕到——”馮英尖細的嗓音從門口傳來,群臣立即各歸其位。

楚帝一身玄色龍紋錦袍出現在清平殿外,身後隨著相國蕭赫,大將軍羅衍,行素也在其列,殿中百官俯首跪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煙落低頭跪拜,一如在三年前的皇極大殿般,如今的她,卑微如螻蟻。

前座的修聿安然座著,寵溺地擦著無憂臉上的糕點屑。楚帝一行步上玉階到禦案就座方才讓百官起身,煙落剛起身,便聽得身旁的蕭清越嘀咕:“最討厭古人動不動就下跪!”

古人?!

煙落無奈失笑,時常從蕭清越口中聽著些稀奇古怪的詞,倒也習慣了。剛一抬頭,但瞧見對麵的百裏行素,衝她笑著眨眼,神色曖昧。

蕭清越一抬頭,咬牙切齒:“這就是你那個狐狸精師傅!”

煙落抿唇失笑,狐狸精?!跟百裏行素倒是挺相配。

百裏行素笑顏如花,活脫脫一個禍水,殿中本衝著中州王而來的官家小姐們被他勾了魂一般,芳心萌動。

“淑皇貴妃,錦貴妃到——”

高座之上,楚帝微微皺了皺眉,便見殿外容顏精致的女子款款而來,紫色宮裝的人雍容貴氣,藍色宮裝的靈動出塵,齊齊步入殿中,跪拜:“臣妾見過皇上。”

煙落抬眸看到那藍衣宮裝的女子,瞬間被抽空了所有的空氣,她是……

錦瑟姐姐!

她怎麽……怎麽成了西楚的錦貴妃?

“小煙,你怎麽了。”蕭清越一把握住她顫抖的手,卻隻覺冰涼一片。

數道目光聞聲朝她望來,她淡淡垂下眸子,黑色的麵紗遮去了她慘白的麵色:“沒事,有些不舒服。”

修聿望向這邊,眉頭越擰越深,望了望淑皇貴妃和錦貴妃兩人眸中隱著絲絲冷銳,到底是什麽?竟讓她有那麽大的反應。

百裏行素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望了望錦瑟,目光掠向高座之上的冷峻帝王,三年之前斷崖之後那滿心絕望的女子還記憶猶新,看來他的小徒弟果然藏了很多秘密呢。

煙落極力冷靜下來,執起酒杯一飲而盡,忿然,隱忍,痛楚在心頭翻騰不息,辛辣的酒嗆喉入腹,化作無盡苦澀。

殿內觥籌交錯,蕭清越一把按住她的手:“我陪你出去走走。”

她點了點頭,姐妹二人從偏殿離去。

冷涼的風撲麵而來,讓她不由打了個寒顫,蕭清越無奈地歎了歎氣:“你看你,就記著照顧那小拖油瓶,也不顧著自己。”

她淡然一笑,沉吟半晌問道:“那個錦貴妃……是什麽人?”

“她?”蕭清越聞言思量半晌,方才道:“聽說以前有個很受寵的洛皇貴妃,錦妃是她最好的姐妹,後來洛皇貴妃在冷宮大火喪命,那個女人就在大火後的第三天晉封為妃,依我看啊,冷宮那場大火與她脫不了幹係!”

煙落默然不語,方才那一幕不斷在眼前回放,讓她難以置信。

“她……不像那樣的人。”她淡聲言道。

錦瑟曾有多少次救她於生死邊緣,三年之前她家破人亡,她毅然陪她一起回到滄都,可是為什麽她又會在她死後成了楚策的妃子,這之間又還有多少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蕭清越轉身靠著欄杆,笑容有些苦澀:“小煙,這世上沒有人臉上會寫著壞人兩個字,最壞的不是那些窮凶極惡,而是那些潛伏在身邊的人,笑裏藏刀,你永遠不知道他會什麽時候在背後捅你一刀。”

“那個錦貴妃……”

“她是……蕭赫的義女。”蕭清越冷聲說道。

蕭赫的義女?!

這番話如一道驚雷在她腦中炸開,她親如姐妹的錦瑟,在她死後,一躍成了西楚皇妃。她的丈夫背叛殺害她,她的姐妹欺騙出賣她,曾經的十三年,她到底……活在一個什麽樣的世界!

沉默了許久,她隻說自己不舒服想先回府,蕭清越將她送出了宮門,方才回去。

清平殿的宮宴持續一天一夜,為討中州王世子歡心的各種表演輪番上陣,無憂卻百無聊賴地趴在修聿懷中呼呼大睡,一班大臣臉色變了又變。

夜色悄無聲息籠罩大地,淑皇貴妃與錦貴妃一道跪安離去,款款踏出清平大殿。

“妹妹好走,姐姐不送了。”蕭淑兒雍容輕笑。

“姐姐慢走。”錦瑟含笑還禮。

個個笑語盈盈,眼底卻是冷芒一片。三年以來,楚帝為平衡朝中勢力,後宮人數隻增不減,然風頭最盛便屬她們兩人,一個是相國的愛女,一個是相國的義女,誰會當上皇後,得益的都會是蕭家,也正因此,蕭家的勢力越發的壯大。

蕭淑兒優雅地離去,近侍丫環不由出聲:“娘娘,錦妃今日爭取到了前去法華寺替皇上祈福的機會,這三年都是由你去的,老爺竟然還幫著她,到底你才是蕭家正牌的大小姐。”

蕭淑兒眉眼間掠過一絲冷笑:“她當年在洛家四年都可以把洛煙出賣,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再出賣蕭家呢,爹這個人太精明,連我這個親女兒都不信任,又如何會真正信任她。”

“那將來當上皇後的,一定會是娘娘你。”司棋道。

蕭淑兒側頭望向清平大殿,眸底掠過一絲嘲弄。

西楚不會有皇後,從她入宮那一日她就知道,皇極大殿那絕然而去的女子才是他心中的皇後。

還未入宮之前,她好多次看到他帶著洛煙微服出行,那時候她遠遠地看著,當她終於可以代替那個女子站在他的身旁,卻發現有些東西,是她永遠也代替不了的。

錦繡宮,一片沉寂。

錦貴妃回到宮中,微微歎了歎氣坐到錦榻之上,老狐狸又想幹什麽?一道陰冷的風穿窗而入,宮內所有燈火齊齊熄滅,她氣急而起:“來人,掌燈。”

空曠的大殿,無人回應,一道聲音仿若從地獄傳來般陰冷駭人。

“錦——瑟——姐——姐!”

夜風穿窗而入,吹得殿內垂幔飄飛,嘩嘩作響,錦貴妃四下尋找那抹幽靈似的影子:“你出來!你出來!”

煙落站在暗處望著那神色驚惶的女子,她的反應已經充分告訴她,蕭清越所言非虛,這個她曾視為姐妹的女子,早就已經變了。

“你到底是人是鬼?!”錦貴妃厲聲問道。

“錦瑟姐姐,你希望我是人?還是鬼?”飄渺的聲音在大殿響起,似是午夜索命的幽靈之聲。

她是死了,可她卻也真真切切地回來了。

“洛煙!洛煙!”錦貴妃轉著身子在殿內搜尋著聲音的來源,話語陰狠至極:“三年前我能讓你死。今時今日,不管你是人是鬼,我一樣可以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煙落笑意冷漠,那就看看到底會是誰死無葬身之地?

風停,殿內一片沉寂,宮人進殿掌燈看到錦貴妃麵色慘白,冷汗淋漓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娘娘,你怎麽了?”司琴伸手扶起癱坐在地上,神色惶恐不安的主子。

錦貴妃這才回過神來,一把揪住司琴:“為什麽現在才進來,叫你們都死到哪去了?”

司琴與宮人們慌忙跪下:“娘娘,我們一直在門外,沒有……沒有聽到你叫我們?”

沒聽到?!

錦貴妃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難道……難道隻是她的幻覺?

宮人們默然打翻的桌椅收拾好,錦貴妃以手支著額頭,方才那一聲聲錦瑟姐姐在腦海中回蕩不息,司琴自地上拾起一支短小的金笛放到桌上,錦貴妃頓時鳳眸圓瞪,顫抖著手抓起笛子:“哪裏來的?哪裏來的?”

這是洛煙的笛子,這金笛上墜著的結除了她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編得出,而這笛子早就已經消失了,怎麽會……怎麽會在這裏?

清平大殿,禮樂悠揚悅耳,好一派祥和之氣。

司琴急急進到大殿,望向隨侍在楚帝身側的馮公公,馮英朝楚帝一躬身便走了過來:“司琴,你不在錦繡宮,又回來做什麽?”

“我家娘娘回宮之後突生異狀,方才在殿內拾到一隻金笛,她拿著笛子直叫著洛皇貴妃的名字就直奔冷宮的方向去了,奴婢怕出什麽意外,請馮總管幫幫忙。”司琴緊張地說道。

金笛?!洛皇貴妃?!

馮英瞳孔微縮,微一思量側頭望了望高座之上的冷峻帝王。楚帝見兩人交頭接耳微微皺了皺眉,道:“馮英,何事?”

馮英聞言猶豫半晌,出聲道:“錦貴妃拾到了洛皇貴妃的遺物,說……洛皇貴妃回來了。”

熱鬧的清平大殿瞬間沉寂,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楚帝手中的酒杯頹然跌落在地,發出清晰的碎裂之聲,深沉的眸底瞬間掠過一絲異色,快得無人可見。

一旁閉目養神的百裏行素被驚醒,鳳眸一掀坐起身來,望向高座之上的帝王唇角勾起興味的弧度,有好戲看了?

楚帝一行人來到廢墟,看到錦貴妃一身狼狽站在廢墟旁,充血的眸子死死地盯著廢墟之上,眾人不由都跟著望過去。

“洛煙!洛煙!你出來!”她尖叫吼道,四年不動聲色的潛伏,她終於扳倒了她,又何懼一個死人。

天上星相異動,廢墟之上驟然升起一片火光,火勢越來越大,大火之中曾經的冷宮重新升起,火光中有一個女子模糊的身影,愈來愈清晰,她的全身都燃著火,死死地盯著他們每一個人,讓人毛骨悚然。

“是她!是她!是她回來了!”錦貴妃望著那片火光驚聲高呼,百官頓時都麵色慘白,恍然是看到了十八地獄的畫麵。

楚帝一人站在最前,定定地望著那片火光,夜風中墨發亂舞,廣袖翻飛,冷峻的麵容沒有一絲神情,眼角微微**著。

她,是那麽的恨啊!

他腳下微動,似是想上前去抓住那個光影,那片火光仿佛也在他的心裏灼燒著,羅衍不動聲色地扣住他的手,壓低聲音喚道:“皇上!”

百裏行素鳳眸微微眯起,修長的指摩挲著精致優美的下巴,一臉可惜地歎息道:“早知道那個貴妃長得這麽美,我三年前該來英雄救美的,好可惜啊!”

錦貴妃發瘋似地衝過去,那片火光連帶著屹立火中的冷宮也忽地憑空消失,目之所見,隻有那片廢墟,方才所見種種畫麵,恍然從未出現過。

百官登時又嚇出一聲冷汗來,他們其中不少是蕭家門客,也有曾經是洛家的家臣而後叛變的,若是幽靈索命,他們小命難保,一個個緊閉眼睛,心裏求神拜佛。

蕭赫眸中掠過一絲陰冷,上前朝楚帝稟道:“皇上,依臣之見,定是有人動了手腳,還請皇上降旨查出狂徒。”

楚帝微微閉目,再睜開眼,眸中一如繼往的冷沉:“依相國之見,派何人調查為上策?”

朝中文官多是相國一派,武將多屬大將軍王羅衍,派哪邊的人對方都不服氣,蕭清越秀眉微沉,道:“我去!”

“本王同意。”羅衍望向蕭清越,眸中是難得的讚賞之色。派他的人蕭赫不服,派蕭赫的人他也不放心,而蕭清越她既是蕭家人,又是他的下屬,卻從來不買他們的賬,派她再合適不過。

蕭赫望了望蕭清越,一躬身道:“臣也同意。”

蕭清越揚唇一笑,縱身掠上那片廢墟之中拾起方才被錦貴妃扔掉的金笛,看到笛子上的吊墜,不由目光一愣,這平安結很新,與楚帝玉佩上的結一模一樣,難道……她真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