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夫複何求

顧不得擦拭嘴角的血跡,紅袍男子揮手扔了長弓下馬,略微顫抖的伸出指間冰涼的雙手,將地上的少女攬入壞中,看著她左胸處那緩緩湧出的暖流,將鮮豔嫁衣的襟處染得暗紅,滿目驚痛。

感受到熟悉的懷抱,嗅到淡淡的藥香,葉禾努力的睜大眼睛,視線卻是一片模糊,無論如何都看不清他的神情,唯有吃力的喃喃說道:“祁陌,你……聽我解釋……”

“閉嘴。”低沉微啞的聲音將她打斷,冷若冰霜。

葉禾急了,顧不得喉間血腥湧動,強行提起一口氣:“你聽我說,我……對八爺隻是……”

不待她說完,男子瞬間暴怒,語調陰沉無比:“我叫你閉嘴!”

鋪天蓋地的暈眩和痛苦襲來,葉禾倦怠的合攏嘴,目光黯淡的垂下了眼,在幾乎將她淹沒的痛苦中有些恍惚的想著,這一次,他果然是不會原諒她了,她知道自己今晚對他造成了怎樣的傷害,驕傲如他……恐怕再也不會原諒她了吧?

“葉禾,你給我聽著!”就在她萬念俱灰之時,男子帶著威脅的聲音卻再次冷冷傳來:“我現在什麽都不想知道,你若真想解釋就給我咬牙撐住!保住這條命好好活下來,再一五一十向本王解釋清楚!”

“阿魯!”祁陌急喝一聲,說話間已將懷中女子攔腰抱起:“立即回宮!傳召太醫!”

倚在他泛涼的懷中,葉禾在血液流失中乏力的閉著眼,汩汩如泉的眼淚卻是不斷湧出——此時此刻,他想到的不是她對他的背叛,不是她應該做出的解釋,不是應當麵臨的後果,卻是拋開驕傲,拋開尊嚴,拋開所有的一切,單單希望她活下去……

得夫若此,夫複何求?這是當葉禾在劇痛中陷入一片黑暗之際,腦海中最後的意識。

馬蹄奔騰之聲在空曠的大街上響起,數千人馬從街頭的黑暗中緩緩出現在視線之內,為首之人身穿橘黃錦袍金冠束發,濃眉細眼身形健碩,一馬當先領著大隊兵衛人馬奔至城門,居高臨下神色傲慢,正是從領兵趕來的太子祁赫,看著城門處那狼狽紅袍男子,剛策馬而至便厲聲喝道:“老九,你私自調離守城禁軍,打開城門放出八王一眾出城,與亂黨勾結欲意謀權篡位,你認是不認?”

祁陌抬起眼來,麵白如玉唇紅似血,一雙墨色烏瞳如月色浸染過般清涼,看著聲勢逼人的兄長,鳳眸之中閃過一抹精光,冷笑一聲:“與亂黨勾結,謀權篡位?我等在此與亂黨殊死搏殺之際,遲遲不見皇兄領兵前來相助,從皇宮調兵至此處需要多少時間你我心知肚明?如今人去城空,皇兄才悠然趕到,到底是誰與亂黨勾結?”

太子祁赫臉色頓變,卻是不再爭執下去,徑直大手一揮:“來人,將謙王等人拿下,押入天牢等候皇上發落,其他人速速出城追捕亂黨!”

隨著他話音落下,百餘名兵衛便將謙王及其親衛隊一幹人等包圍起來,與此同時數千人策馬出城緊追而去,刹時間於黑暗中消失在視線之內。

祁赫麵色劃過一抹得色,坐在高高的馬背之上,以俯視的角度說道:“老九,你現在已沒有資格掌握兵權,還不速速將虎符交出來!”

森寒的刀鋒架在脖頸,祁陌卻是看也不看,隻將目光落在懷中氣息微弱的女子身上,堅定說道:“虎符交給你也無妨,但需先回宮傳召太醫。”說著看了看葉禾被鮮血打濕的衣襟,皺眉道“馬上!”

太子祁赫不屑的笑了笑:“老九還是如此自以為是,你現在憑甚與我講條件?”

祁陌抬起頭來,眼神冷漠的淡淡看他一眼,聲音低沉:“皇兄若不答應,便帶著祁陌的屍體回去見父皇吧。”說著徑直邁出一步,向那泛著寒光的刀刃迎上,眼神比那刀鋒更為冷冽銳利,帶著不容退卻的決絕。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衛兵神色惶恐的急忙收刀,然而因事發突然,仍在那白皙的脖頸上劃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血珠沿著光潔的皮膚緩緩滑下,觸目驚心。

祁赫怒目圓睜,額角因他的威脅而氣得青筋暴起,然而卻無法否認父皇對老九的溺愛,不甘的握緊了拳頭,終是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喝道:“來人,帶他們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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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大夫說……葉禾姑娘傷及肺腑,恐怕是醒不過來了。”

“大夫?哪位大夫?”

“妙手回春堂出了名的神醫陳大夫啊!”

“這樣啊,多叫幾個人帶上家夥,去把那妙手回春的招牌砸了。”

“少爺,小的們已經砸了十幾家醫館的招牌了……”

“……”

“禾禾,你成親那天我不願去觀禮,便隨父親去了金葛城,待到回來時你就已經成了這幅模樣……”

“禾禾,我已不眠不休守著你三天了,你不醒我便不睡,你快醒醒吧……”

“禾禾,你快醒過來,這麽不吃不喝的睡著,會變得骨瘦如柴的,你的身材本來就沒什麽看頭了……”

“禾禾,你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有多難看嗎,蓬頭垢麵嘴唇幹裂臉黃肌瘦,一點也不像以前那個漂亮的禾禾了,快起來洗洗臉吧……”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葉禾隱約聽見人聲,暗暗儲了許久的力氣,終於艱難的將眼睛睜開一絲縫隙,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得她瞳孔酸澀,稍微適應了後定睛看去,就見一個披頭散發,雙目紅腫之人正坐在床邊碎碎念著。

“禾禾,你醒了?你醒了!”秀少鑰麵露喜色的叫道,先是問句,後是肯定,帶著滿臉的不可置信。

葉禾本想起身,然而卻實在提不起力氣,隻得躺著急聲問道:“祁陌……他怎麽樣了?”

“祁九?”秀少鑰喜悅的神情微微一頓,隨即說道:“死不了!”

葉禾深吸一口氣,痛苦的皺起眉,咬牙問道:“到底怎麽樣了?”

“禾禾,你別激動。”秀少鑰臉色頓變,連忙詳細說道:“他沒事的,祁九自小受皇上寵愛,隻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的王爺爵位已被廢黜,為堵悠悠眾口,皇上似有意將他發配到偏遠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