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祈緣之夜

遠遠望去,那背影似乎有些熟悉。葉禾正要細看,秀少鑰卻忽然拉著她一陣小跑,嘴裏興奮道:“禾禾你快看,那邊好熱鬧!”

今天祁緣節,大街上最不稀奇的便是熱鬧,他激動個什麽?葉禾莫名其妙的被他拉著跑了一段路,最終竟在一處棺材鋪前停了下來。

葉禾環顧四周,沒看出有什麽特別,一把甩開那緊緊抓著自己腕部的手,怒道:“你帶我來棺材鋪做什麽?”

秀少鑰也是一驚,似乎忘了是誰拉著她跑來的,瞪眼叫道:“哎呀,晦氣晦氣,怎麽到這兒來了?”說著又自顧自的拉起她向前行去,滿臉笑嘻嘻:“走,禾禾,我們去逛花市吧,那兒是今天最熱鬧的地方,還有好多花燈賣,你喜歡猴子花燈嗎?”

“不喜歡。”

“那兔子花燈呢?”

“我不喜歡花燈!”

“哦,那我給你買鴿子花燈?”

“……”

花市確實是最熱鬧的地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四處可見,街道兩旁都是古樸紅漆的樓台,擺放樣式顏色各異的花燈,閃動著絢麗的光亮。一眼望去,隻見萬千燈火五彩斑斕,幾乎堪比現代城市的夜景。

一男一女並肩走在花市,出眾的相貌頻頻吸引了眾人的目光,男子藍袍白披,女子白裙藍披,兩人衣著顏色的搭配,讓路人不由自主的認為他們是一對相愛的眷侶,隻不過其中一個笑意盈盈不斷討好,另外一個麵如冰霜愛理不理,莫非是小兩口吵架了?

就在花市街道上和樂融融,處處充滿喜慶氣氛之時,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眾人隨聲望去,隻見一匹高頭大馬瘋了般的在街道中央奔馳而來,人群見狀紛紛向兩側避開,然而快要跑近了才發現,那馬屁股下麵的地上竟還直挺挺的拖著一個人,許是馬兒失控時不慎踩滑,那人左邊腳踝被充作馬蹬的繩子扣住,就這麽讓馬在地上狼狽的拖著,嘴裏不停大喊救命。

秀少鑰見狀一臉的同情,葉禾卻是立即便認出了那人,當即從腰間取出一枚飛刀遞給秀少鑰,喝道:“救他!”

“啊?”

“割繩子啊!”

秀少鑰當即接過飛刀夾於兩指間,神色肅穆,手腕折轉,雙眼微眯,瞄準後便要甩手射出!每一個神態動作都專業至極,儼然是用慣飛刀的暗器高手。葉禾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眼中滿是探究。

隨著飛刀脫手而出,隻聽到一聲破風之響,在街道兩旁眾人目不轉睛的圍觀中,飛刀以閃電旋風般的氣勢,不偏不移的射中了……馬屁股!

隻見那高頭大馬仰頭嘶鳴怒吼一聲,隨即更為不受控製的狂奔起來,那被拖著的可憐人頓時鬼哭狼嚎起來,在馬匹的狂奔中,一人一馬很快便消失在街頭,跑出了眾人的視線。

在眾人的噓唏鄙視中,秀少鑰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般滿臉歉疚的看著葉禾,語氣吞吞吐吐:“那個……其實我是……”

“還沒恢複元氣?”葉禾黑著一張臉接過他的話。

秀少鑰忙不迭點頭:“對!對!禾禾你能理解我就太好了。”

葉禾頭疼的扶了扶額,看也不看他一眼,轉身便走,秀少鑰連忙在後麵跟著,又恢複了嬉笑的表情。

兩人走到一處華麗的閣樓前時,便見此處已經環繞聚集了許多人,伴隨著洪亮的鑼鼓聲,更顯得熱鬧非凡。走近細看,原來是都城最大的燈業商家彩霓堂擺起了比武的擂台,大祁國重武輕文,今日又正臨祈緣節,是男子在女子麵前展現武藝虜獲芳心的大好時機,不少年輕的漢子都踴躍報名,欲趁此機會大顯身手。賽場一邊的兵器架上各種長短兵器,另外一邊的高櫃上擺放著獎品,是一隻做成比翼鳥的琉璃花燈,圖案由手工雕刻,細致精巧栩栩如生,顯然用了上好的材質,無須點燈便已流光溢彩,變幻瑰麗。

秀少鑰忽然在耳邊問:“禾禾,你喜歡那盞燈嗎?”

葉禾本要搖頭,但看了看那比武擂台,於是點頭道:“是很喜歡,你想上去打擂台?”

秀少鑰連忙擺手:“打架是粗魯之人才做的事,你若喜歡,我這就去買來送給你。”

話音一落,便聽見擂台上的主事對大家說道:“今日的這盞花燈並非買賣之物,僅可靠比賽獲取,有意者還請速速報名。”

秀少鑰笑意不減的說道:“這也沒關係,禾禾,我以後去找盞一模一樣的送給你。”

然而沒過多久,卻又聽見擂台上的主事說道:“這燈乃是出自我們家老先生之手,他老人家三個月前逝世,因此這盞燈便成了獨一無二絕品。彩霓堂多年來承蒙大家支持,今日便以此為比賽彩禮回饋於獲勝之人。即使最終未能獲勝,但凡報名者也會獲贈白米一袋。”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秀少鑰卻為難起來,猶豫的看著葉禾:“你真的很喜歡?”

葉禾微微垂下眼簾,語氣中是濃濃的失望:“可惜我身上的傷還未大好,不然一定上台去把那盞燈贏回來。”

於是秀少鑰便一咬牙,一剁腳,報名去了。

葉禾在台下漫不經心的看了幾場比賽後,終於輪到秀少鑰了,頓時提起精神看向擂台。

話說這二百五的運氣也真是好,第一個對手便遇見了個骨瘦如柴的矮個子,那人看著秀少鑰眼中盡是怯意,顯然並非練家子,葉禾暗暗歎氣,這樣孱弱的對手難免贏得容易。

主事讓兩人到兵器架挑武器時,那矮個子挑了一把長槍,秀少鑰竟然選了流星錘。兩人麵對麵的站在擂台上,都虎視眈眈的看著對方運氣,然而就是不出手。許久之後,台下有觀眾不耐煩了的哄鬧起來,秀少鑰終於抬起手來,將流星捶緩緩舉起,潔白光華的額角滲出了汗珠,大喊一聲揮動著流星錘就要衝過去,在圍觀群眾激動的呐喊聲中,那矮個子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瑟瑟發抖的喊道:“大俠!我認輸了,我認輸了!我不會武功,參加比賽隻是為了白米,不要打我……”

秀少鑰愣住,隨即彎著眼睛開心的大笑起來,得意的衝台下喊道:“禾禾你看,我贏了,我贏了!”

葉禾無語至極,氣得直翻白眼,這樣的贏法到底有什麽可驕傲的?

就在秀少鑰得意忘形時,忽然響起“咚”的一聲響,他手裏沉重的流星錘一個不穩忽地落下,正好砸在他的左腳腳趾上,隨即便是一連串令人心驚膽顫的慘叫聲,響徹大街小巷……

此時街道上攤鋪陸續收起,人潮也漸漸散去,葉禾吃力的架著一瘸一拐的秀少鑰走在街上,有種自作自受的懊惱。

秀少鑰將手臂搭在葉禾肩上,姿勢就像把她整個人摟在懷裏,一邊吃痛的走著,一邊委屈抱怨道:“禾禾,方才分明是我贏了,主事卻判了那矮子獲勝,天理何在?”

葉禾白他一眼:“什麽叫你贏了?比賽的結果是人家毫發未損,你卻傷到了腳。”

“這腳是我自己砸的!”

“你還好意思提?”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往回路走著,經過碧波湖時,卻見那堤壩邊的柳樹下仍然孤零零的站著一個人,修長的身影如冰雕般站得筆直,整個人一動不動,唯有衣衫一角時不時被冷風吹得拂起。此時四處已少有人在,那人在寂靜中聽見腳步聲側臉看了過來,目光中是一片冰冷。

葉禾兩人站在街邊,燈火闌珊,那人站在湖邊的樹下,一片昏暗。

堤壩上沒有燈,柳樹又把月光遮了,葉禾看不清那人相貌,隻能看見他僵住的身影,越看越覺得熟悉,正準備扶著秀少鑰走過去細看,卻見那人轉身便快步離去,轉眼便已走遠。

“禾禾你在看什麽?馬車就在前麵,我們快走吧。”

秀少鑰的聲音忽然響起,葉禾收回目光,扶著他繼續向前走去。

葉禾回到夏府時已經很晚,剛一進門便有丫鬟迎上來,遞過一隻小小的信箋,說是她今天剛一出門便有個小廝送來的。葉禾皺了皺眉,打開信箋一看,隻見上書:戌時,碧波湖。

這字跡她見過,那次在托普魯克山上,收到的寫著“子時,西林”的字條上,也是這樣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