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心有靈犀

留在夏府養傷的這些日子,葉禾無須進宮任職,又不能做劇烈運動,整日都過得十分平靜,甚至可以說是閑散,無所事事之下一時興起讓人拿來筆墨紙硯,模擬著名家的字貼練起了書法,一天一天的練下來,那原本醜得不敢見人的字跡總算有所好轉。

除練字以外,葉禾唯一的娛樂便是馴犬了。前些天秀少鑰命人送來一條通體雪白的獅子狗,長得相當可愛,柔順的皮毛光潔無瑕,尖尖的嘴巴像極了狐狸,一雙圓黑眼睛更是滴溜溜的轉,透露出幾分狡黠,葉禾第一眼見到便喜歡上了,當即親昵的伸手想將它抱起,卻沒想到這小東西竟忽然齜著尖牙一口咬來,若非她躲得快,恐怕又得再添一道傷。

葉禾曾經馴過不少警犬,一見這小東西性子野,頓時被激起了脾氣,將現代的各種馴狗技巧一一用上,誓要將它馴得服服帖帖。

葉禾在夏府之中過得平靜,外麵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夏年德告訴她,祁帝這些天可謂是雙喜臨門,整日笑聲不斷龍顏甚悅,為表與民同樂,下旨本月全國各地皆解除宵禁。一喜近日裏原本病怏怏的謙王身體大有好轉,一改往常弱不禁風的做派,偶爾還會出現在朝堂之上,與文武眾臣探討國家政事,同之前深居簡出不問世事相比,變化之大令人琢磨不透。

二喜北耶的結姻文書已送至大祁,隻等著將昕怡公主送嫁至北耶,兩國便可結為姻親之好,告示一出,舉國歡騰。

這些日子,謙王與禁軍統領司徒震之間的來往日漸頻繁,更在昨日的早朝上,向祁帝大力舉薦司徒震擔任皇城總督一職,管轄城內禁衛軍及城外驃騎營,所掌兵權何止以往的一倍。

在很多人看來,司徒震已歸順於謙王,而謙王如此做法無疑是擴大勢力,充實羽翼之舉,在葉禾看來卻是一條坐觀鷸蚌相爭,借刀殺人的妙計。

若非葉禾早知他對司徒震動了殺心,恐怕也會被那狐狸給迷惑了。可他為何這麽急著除掉司徒震,不惜提早結束了多年來偽裝成病秧子才換來的閑適生活……是因為那晚司徒震派來的刺客險些要了她的命?葉禾心裏隱約有了答案,卻不願去多想。那晚他又救了自己一命,葉禾現在已經算不清欠他多少了……

青眉如黛,脂粉似霞。近幾日夏府裏的丫鬟們看起來比平時明豔了許多,裝容秀麗,整日裏笑意盈盈的,臉上或羞澀或期盼,像極了懷春的少女。葉禾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明日便是大祁一年一度的祈緣節了。

顧名思義,祈緣節便是未婚男女們祈求良緣,覓得眷屬共結連理的節日。葉禾對此沒有興趣,以往的祈緣節都是當作平常的日子來度過,今年也沒打算例外。

卻沒想到祈緣節這天正午時分,侯爺府的下人竟送來了邀帖,署名秀少鑰。

秀少鑰生性風流行事荒唐,向來不按理出牌,似乎是個單純無害之人,可正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葉禾至今不能確定他是真傻還是裝傻,更不知他接近自己是否別有意圖,想到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試探試探,於是便一口應下了。

夜色初暮,鄴鄲城內的大街小巷已是張燈結彩,一片濃濃喜氣,熙熙攘攘的人群從街頭蔓延至街尾,兩旁的攤位店鋪擺滿各種貨物,霓衫絲帕,花燈焰火,首飾胭脂,精致小吃應有盡有,攤主老板們臉上掛著殷勤的微笑,朗聲吆喝著招攬生意,房簷屋瓦上花燈掛了一排,時不時響起的炮竹焰火更增添了幾分熱鬧,街上大多是成雙成對的年輕男女,嬉笑鬧騰間盡顯朝氣蓬勃。

葉禾穿著素淡的藕白衣裙,外罩暗藍色披風,烏黑的發絲用絛帶在背後隨意紮起,來到約定地點,卻隻看到停靠在一旁的豪華馬車和一幹隨從,不由得皺起了眉,上前問道:“你們家少爺呢?”

一個小廝連忙道:“回姑娘的話,少爺還在馬車裏!”

葉禾麵露不解:“在馬車裏做什麽?”

馬車裏傳來秀少鑰慌亂的聲音:“禾禾,你再等等,馬上就好。”

於是葉禾便耐心的站在一邊等,隻見馬車的車身不斷搖晃,等到終於不搖了的時候,車門處的簾幕才緩緩撩開。

隨即就見一名身穿暗藍色長袍,外麵一件藕白披風的男子從馬車中出來,麵容陰柔秀美,含笑彎起的桃花眼若弦月一般,分明是臨近寒冬的季節,手上卻握了一柄精致的玉骨折扇,至於胸前輕搖慢扇,嘴角微揚風度翩然。

秀少鑰搖動折扇緩緩側過頭,剛一看見葉禾臉上便露出驚訝之色:“啊!禾禾你竟穿了藕白衣裙搭暗藍披風?”說著便抬頭望天,目光變得悠遠而深沉起來:“緣分本乃天注定,禾禾,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你我不信,看來你與在下當真是心有靈犀,注定要比翼雙飛……”

“啊!?禾禾你做什麽?不要啊!裏麵什麽也沒有!”

隻聽見那飽含柔情的聲音忽然變了調,在秀少鑰的驚慌失措中,葉禾麵無表情的一把將車簾撩開。看著裏麵層層疊疊掛滿車壁,各種顏色應有盡有的長袍披風,葉禾嘴角抽搐,一張臉黑得跟鍋底似的:“心有靈犀?”

葉禾打死也不信自己會跟這二百五心有靈犀,這分明是他方才從馬車裏偷偷看到了自己,才趕緊照著顏色換了衣服。

“哈哈……”秀少鑰幹笑兩聲,也不再狡辯,拉著葉禾便往鬧街走去。

身後有小廝的聲音傳來:“少爺,我們怎麽辦?”

“你們回去吧,不許跟著!敢跟著就統統去給廚娘做女婿!”

“是……”

眾人有氣無力,每次都用府裏廚娘那個臉上長滿雀斑的大胖子女兒威脅他們,毫無新意,偏偏他們還就怕這個。

秀少鑰拉著葉禾一路走來,寬闊的長街,窄小的巷弄,古老的木橋,四處可見熙攘的人群,有的手中提了各種花樣的燈籠,有的從攤位買來奇形怪式的麵具戴在臉上,有的嘴裏嚼著美味的特色小吃,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唯有那條碧波湖的一處堤壩顯得清冷,卻見湖邊枝條輕垂的柳樹下一抹修長身影迎風而立,形單影隻清寂孤冷,與四處的熱鬧喧嘩顯得格格不入,遠遠望去,那背影似乎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