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暢快淋漓

祁陌臉色蒼白唇似血染,在琉璃燈盞下有種妖冶的俊美,看著在眾目睽睽之下抱作一團,難舍難分的兩人,眼神陰鬱,語調冰冷:“秀少爺,你在做什麽?”

謙小王爺話一出口,在眾貴妃小姐的哄笑聲中,葉禾的表情相當滑稽,小嘴微張,向來平靜鎮定的臉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眼神飄忽的低頭看向懷中人,卻見“她”此時已睜開了眼,新月似的眸子中滿是笑意,哪裏還有半點醉酒的痕跡?

微微失神間“她”已從葉禾懷中出來,含笑而立,像模像樣的拱手道:“小生秀少鑰,姑娘有禮了!”

葉禾聽著這明顯屬於男子的聲音,想起他方才在自己懷裏放肆的動作,腦海中如五雷轟頂般炸開,一股難掩的火氣從心窩子裏冒出,縱然握緊了雙拳,卻礙於宴會之中不好發作,怒火憋得渾身發抖。

秀少鑰卻仿佛沒看見葉禾瀕臨爆發的表情,依然笑彎了眼睛,側過臉對鐵青著俊臉的紫袍男子驚道:“呀!謙王爺怎麽從內殿出來了?莫非王爺也是垂涎外殿如雲佳麗,同在下這般出來一親芳澤?”

謙小王爺對此人有所顧忌,向來忍讓三分不願開罪,此時卻麵如寒鐵,眼神好似銳利的刀刃,語調冰冷:“秀少爺生性風流行事荒唐乃眾所皆知,在座的小姐大多曾被你調戲,父皇看在葛侯爺的麵上向來不予追究,但夏氏葉禾乃是禁軍教官非尋常女子,還請自重。”

“原來姑娘就是宮中唯一的女教官,久仰久仰。”秀少鑰眼中閃過一抹詫異,說著笑嘻嘻的湊了過來,從懷裏掏出一隻小小的錦盒遞出,眼神曖昧,聲音低啞吐氣如蘭:“這藥膏名曰‘溫玉暖香’,有豐胸美乳之奇效,初次見麵還請姑娘笑納。”

葉禾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穿著一身鮮豔的綠色錦衫,上描大朵盛開牡丹花,長相比女子更為絕色的陰柔男子,怒氣已達極致,卻是緩緩的展露出了一個笑容。秀少鑰被她笑裏藏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嚇了一跳,還未能反應過來,手腕便被她反手扣住,微微一個用力,手中的錦盒便摔落在了地上,秀少鑰發出一聲驚呼。

謙小王爺看向秀少鑰的目光陰鬱無比,眉梢微挑,當即配合著少女的動作,衝一旁看傻眼的樂師冷聲喝道:“秀少爺興致突發,欲與夏教官比試手勁,還不趕快擊鼓奏樂助興?”

“是,王爺!”

“咦!在下何時說過要比試手勁?”秀少鑰愣頭愣腦麵露不解的問道,卻見眼前的少女猙獰一笑。

隻聽見“喀嚓”一聲。

“啊!!……斷了斷了!!皇上救命!父親救命!啊……女俠手下留情!別捏了,饒命啊……”

在外殿的眾目睽睽之下,秀少鑰鬼呼狼嚎的慘叫聲高低起伏,聽者見憐聞者落淚,然而卻被擊鼓聲恰到好處的蓋過,無法傳到內殿中祁帝及他父親的耳裏……

閃亮著點點繁星的夜幕之下,時而有曉風拂過,微涼而清爽。

鸞弘殿前禦花園在夜色下顯得朦朧,一條清幽碧綠的湖中波光閃閃,湖邊偏僻的石砌小道之上,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靜靜走著,都是一言不發。

葉禾亦步逐步的跟在紫袍少年身後,低頭看著地上砌著鵝卵石的小道,微微有些犯愁。

之前在外殿詢問了一個太監,葉禾才知道那秀少鑰的身份非比尋常,秀氏乃大祁首富之家,一家獨大全權掌握著祁國經濟命脈。秀家雖說籍貫是祁國,家族生意卻在壑寇、北耶、大祁三國都有涉及,說是三國首富也不為過。秀家財勢之大連祁帝都有所顧忌,故將秀家的當家人秀少鑰之父秀葛認作義弟,封了個侯爺的爵位以拉攏,至此秀家在大祁可算盛極一時,權力錢財皆備,又怎是尋常人惹得起的?葉禾氣極之下折斷了秀少鑰的手腕,雖說出了一口惡氣,然而傷了侯爺愛子這個罪名,她即便再多幾條命也是不夠賠的。

宴會還在繼續,祁帝及一幹王公大臣仍在招待北耶王子,鸞弘殿中依舊歌舞升平。謙小王爺已命人將痛暈過去的秀少鑰送去了太醫院,暫時還沒有驚動內殿。

方才謙小王爺斜斜看了她一眼,便一擺雲袖獨自走出了鸞弘殿,葉禾自動理解為他有話要說,便跟了出來。然而他卻仿佛散步般在這小道上走著,自始至終沒有開口,莫非是她理解錯了?

忽然額頭一痛,竟是前麵的男子猛地停住了步伐,葉禾失神間毫無防備的與他撞上,一個踉蹌眼見就要掉入湖中,祁陌麵色一沉,當即俯下身軀,長臂一伸將她攬住,葉禾終於站穩,卻見男子的手臂緊緊環在自己腰上,自己的臉貼在他結實的胸膛,兩人姿勢親密無間,葉禾表情一滯,尷尬無比。

“連路都不會看嗎?”祁陌怒斥一聲,鬆開手扭過頭去掩住了微紅的臉頰,冷哼道:“蠢笨至極。”

葉禾頓怒:“你說什麽!?”

“若非蠢笨,你又怎會被那登徒子占了便宜去?”

葉禾一時間失去了氣勢,難道告訴他,她對這個時代的女裙和男袍不太會區分,見那秀少鑰穿著花花綠綠的袍子,又長得太過陰柔,便糊裏糊塗的將他誤認成了女子?

祁陌側過臉看著滿臉懊惱的少女,怒氣稍微消了些,緩緩說道:“秀少鑰的腕骨已然脫臼,看來你方才還真是下了狠手。”

葉禾愣了愣,這廝的話聽起來似在指責她不知輕重,為何他原本冰冷的眼眸中卻隱約含了笑意?

想到剛才教訓那色魔時的暢快淋漓,葉禾嘴角勾起,語氣不由得輕快起來:“那也多虧王爺配合得好,要不是有鼓聲掩飾,我也不敢放心大膽的下手。”

祁陌眸光微閃,看著少女雪玉清秀的臉上展露出的璀璨笑顏,一時間心下竟有些恍惚。

“王爺可知道北耶王子今夜為何忽然提親?”葉禾想起在宴會上的擔憂,忍不住開口問道。

祁陌微微皺眉:“你問這個做什麽?”

葉禾不想被他看出端倪,以退為進道:“隻是好奇而已,王爺不想說便算了。”

“此事,確實有些蹊蹺。”祁陌看著少女沉吟片刻,猶疑說道:“今夜在內殿之中,那北耶王子目中無人,僅對父皇尚算客氣,連身為大祁太子的二皇兄都不予理會,卻主動上前與我攀談。”

“你們談了什麽?”

“他問我這新鮮紫貂皮所製的圍脖從何而來,得知是昕怡皇妹所贈後,又問了昕怡年齡,隨後便向父皇提了親。”

葉禾心下一驚,急切的問:“那北耶王子相貌如何?”

祁陌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緩聲說道:“發式極短,頭戴麵紗。”

是了,那晚在山林裏遇見的男子一定就是北耶王子,戴麵紗定是因為被她打成了豬頭而羞於見人。可他為何忽然要娶昕怡公主?因為那晚看見了她獵紫貂,又聽聞謙小王爺說紫貂圍脖是昕怡公主所贈,便將昕怡公主誤認做了她,因此欲將她娶回北耶,好在自己的地盤上痛揍她一頓報仇雪恨?葉禾腦海中如同一團亂麻,若那北耶王子真的取了昕怡公主,大祁與北耶聯姻結盟攻打壑寇,那她便是將八爺推入萬劫不複之地的罪魁禍首……

一串腳步聲喚回葉禾的思緒,有幾個太監從遠處焦急的尋了過來,謙小王爺皺了皺眉,邁步便欲走過去。

猶豫了片刻,葉禾終是開口:“秀少鑰一事……”

麵容俊美的紫袍男子頓住步伐,側過臉定定的看著她,紅得異常的嘴唇抿起,眼中有苦澀有自嘲有黯然,淡淡的扔下一句話後轉身便走:

“你方才不用刻意如此,我也會竭力保你無恙。”

葉禾僵硬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來……對了,這隻狐狸不僅心思細膩,更是演技高手,自己這點小把戲怎麽瞞得過他的眼睛呢?她方才一改以往對他或針鋒相對,或敬而遠之的疏離態度,假裝跌倒拉近兩人關係,確實是動了利用的心思……

看著那一抹落寞離去的紫色背影,葉禾心中湧出各種情緒,久久沒有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