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藥:枕邊人

第七章 血藥 枕邊人

彭鬆醫生錯誤地理解了周毅的沉默:“你的血液太特殊,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第三個人,但是紙包不住火。你的血能救命,也可能殺人,現在很多人都知道你作用是靈藥,而不知是毒藥,仍然會有很多人來找你,用多種不同的手段來取你的血。建議你找個遠離江東省的地方好好生活吧,最近三年都不要回江東省了。而且,不要去獻血,也不要在外麵流血。還有,不要讓我知道你的行蹤,免得哪一天我也跑去找你抽血!”

“我知道了,謝謝你,彭醫生。還想問你一個問題,我獻血過的人,會同樣擁有這種能力麽?”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覺得很有可能。”

周毅的心裏百味雜陳。在少年時,他曾經夢想過自己能夠拯救親朋好友,從病魔和死神手裏搶奪他們的生命。如今他夢想成真,卻麵對如痛苦的局麵。他願意主動奉獻的人,如今隻剩下自己老爹一個。至於妻子吳秀秀和初戀吳茱萸,以前的自己也願意主動為她們獻血,現在他對這兩個人失望透頂,不可能再無私奉獻。

為什麽自己會擁有這樣的能力?什麽時候開始擁有的?

他躺在租房的床上,思索了很久,基本確定是上次接醉酒的吳秀秀回家但是中途發生車禍的那個晚上,接著就連續治好了兩個癌症晚期病人。但是在此之前,他在大學的時候也獻過幾次血,他獻的血有沒有用於臨床治病?他義務獻血的時候,可能不存在“奉獻”這麽崇高偉大的念頭,也沒有被強迫的情況。這算是主動還是被動?他的血是靈藥還是毒藥?

他曾經也受過傷做過手術,也接受過獻血,是不是接受的獻血是靈藥,把這種能力傳給了他?

沉思了許久,他的手機響了,是吳茱萸打過來的。

“周毅,是你麽?好久沒看到你了。你去哪兒了?我想見見你。”

“我倆已經沒有再見麵的必要了。”

“對不起,我……”吳茱萸突然被打斷,電話裏想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周先生,小吳的血沒有治療作用,請你獻血給我,費用不是問題,你隨便報個數字,我都滿足你。你喜歡小吳,我也可以把她讓給你!”

“無恥!”周毅憤怒地掛掉電話,然後把吳茱萸拖入黑名單。

接著又一個陌生的電話打過來。“周先生,你好好考慮,這麽好的資源不利用,過期作廢!”

“滾!我可不想被你吸幹鮮血!”他把鄭總的電話也拖入黑名單。

接下來,他的手機裏冒出無數電話,他隻好關機。他察覺到租房附近多了很多來曆不明的豪車,他如同驚弓之鳥,慌忙逃離租房。

他來到當初放車的學校。學校裏停車不要錢,但是車窗上麵貼滿了求租、考研、校園貸的廣告。他開車跑到江東省最窮的圖寶市。圖寶市多山,交通極其惡劣。來到圖寶市,他辦理當地的電話卡,和父親打電話,希望父親也來圖寶市,方便照顧老人,也避免那些千方百計買血的人去找老人麻煩。可是被父親拒絕。

稀有血型聯盟的人又打電話過來了!

“周先生,我們第三次邀請您加入我們。你隻要加入,遵守我們的規矩,我們就可以為您提供保護。”

“你們究竟是誰?我躲到這種地方你們也能找得到?”周毅本來以為自己很安全,誰知時刻活在監視當中。

“請相信,我們是站在你這邊的。”

“怎麽相信?加入你們之後,是不是要不要每個月給莫名其妙的陌生人獻血?”

“理論上是這樣,當然了,您在有需要的時候,我們也會有人給您獻血!”

“對不起,不需要!請你們不要再找我了。”

周毅放下電話,心卻提到了嗓子眼。他警惕地觀察周圍,人們低頭玩手機,偶爾有人朝他遞過來一個眼神。周毅慌忙回避。

他不敢繼續開網約車,被迫選擇開黑的為生。偶爾用公共電話給父親打電話問好。他生活得極其孤單,痛苦至極,他不敢交朋友,怕別人知道他身上的這個秘密。

這種昏暗的日子他過了半年多,沒有人再打電話找他要血。他刷微博,看到江城流傳出許多吸血鬼的傳言,信誓旦旦,但是沒人再提他的藥血的事。

吳秀秀身體裏有他的血,可能也有鄭途嶽父那樣的人的,直接咬脖子吸血。他擔心妻子。他始終忍不住掛念,想跟妻子聯係。

他認為風頭已過,偷偷地回到江城。

他的小租房已經到期,沒地方可去,左思右想,跑到學校附近的小旅館住,這裏便宜很多。望著校園情侶的青春陽光,他忍不住給吳秀秀打電話。

吳秀秀很激動:“老周,是你!你終於聯係我了!我不想跟你離婚了,我想跟你好好在一起!我不強求你賣血買房!”

周毅本來以為對吳秀秀絕望,誰知聽到妻子的聲音,他的眼淚還是擠滿他的眼眶。“我也想你。”

“這半年多你過得怎麽樣?”

“就那樣。你呢?”

“我換了家外企,業績做的挺好。我老家的房子拆了,賠了一筆錢,現在自己買房了。你來我……來我們新家吧。我給你發地址。”

周毅來到吳秀秀的新家,看到吳秀秀半年不見,變得女人了許多,更加知性,更加嫵媚。他差點沒認出來眼前的這位商業女強人是自己曾經同床共枕的妻子。

吳秀秀熱情地招待周毅,桌子上擺滿了菜。“其實大部分都是買的,我就煮了個湯,還有飯。”

周毅越發覺得自己是個客人。

吳秀秀三言兩句介紹了一下這半年多的生活和奮鬥,中間忍不住抱怨周毅生不見人死不認屍。這種抱怨的語氣才讓周毅找回一些熟悉的感覺。

周毅太想找人傾訴這大半年來的恐懼和擔憂,但是不知從何說起。

“老周,對不起,我以前不該那樣對你。原諒我,好不?”

“沒什麽原諒不原諒的。過去了就過去吧。”周毅的情緒始終提不起來。

吳秀秀也發現自己一直在沒話找話,氣氛尷尬,夫妻間隔著一層厚厚的隔閡。她起身,給周毅盛湯。

周毅看到吳秀秀的腿似乎有點瘸。“你的腿怎麽了?”

吳秀秀回到飯桌,說:“我也不知道,幾個月前突然就骨折了,休息了很久才恢複一點點。”

“那你一個人,是不是很不方便。”

“是啊,我一個女的,又想賺錢,又沒人照顧。唉。不說,來,喝點魚湯,這是我熬的。切魚的時候我還把手指切到了呢。”吳秀秀邀功似的伸出她的右手食指,食指上綁著一個創可貼。

周毅有些迷茫。以前吳秀秀身上有一處不同,他都能敏銳地發現,如今變得如此遲鈍!

他看到吳秀秀手腕上有好幾個針孔,他的心不住往下沉。“你最近去醫院輸過液麽?”

“沒有,怎麽了。”

“沒事,問你一句,你身邊有沒有誰本來得了重病,但是最近痊愈的?”

“有,我們的老板是個老外,平常好像身體不太好,經常生病,但是這兩天什麽事都沒有了。我們都不知道他得了什麽病。”

“他叫什麽?”

吳秀秀說了名字。

周毅給彭鬆打電話,請他查詢這個老外曾經得過什麽病。

“這個是違規的啊!”

“看在我幫過你的份上,你也幫我一次吧。”

“好,我查查。哦查到了,他有淋病,一種性病,他查出來後沒吃藥也沒住院,但是居然好轉了許多,我還以為是你給他輸的血。”

周毅掛掉電話,問吳秀秀:“你知道你老板有淋病麽?”

吳秀秀臉色劇變:“不知道啊。太嚇人了!”在一般人眼中,淋病是一種非常好尷尬的病,似乎說明這個人生活不檢點。

周毅說:“看來你被他偷了血,所以才治好了。”

“我的血也有治療作用?”吳秀秀明顯興奮起來。

“這不是什麽高興的事,你身體裏有我的血,所以能治病。但是我們的血隻能給別人治病,但是不能自己治療自己。別人有傳染病,輸了我們的血,能夠治好,但是我們自己會被傳染。

“哦。我知道了。”

他喝了一些魚湯,感覺味道還不錯。他長期以來總是生活在惶恐不安之中,元氣大傷的身體並沒有恢複多少。在吳秀秀的家裏,他漸漸意識到江城的人們已經快忘記他的鮮血是靈藥,他緊繃的精神陡然放鬆,但是他依舊覺得疲憊。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睡一安穩覺了。

他想去睡覺,眼皮變得很沉重。

“我扶你去睡覺吧。看你累得不行了。”

“好。”

吳秀秀一拐一拐地扶著周毅去臥室。

周毅聞到久違的女人房間的香味,意識清醒了一點點。突然,他看到吳秀秀手裏掏出一根針管。他驚懼萬分:“你想幹什麽?”

吳秀秀臉上滾下兩行淚:“對不起,老周,我對不起,老板,他對我很好,總是安慰我,我很孤獨,你知道嗎?後來,後來……我對不起……他不僅有淋病,還有艾滋病!我也被傳染了!我不想死!隻有你能救我!可是我知道你恨我,你不會再為我獻血,我隻能偷偷抽一點,我在湯裏加了安眠藥……我病好了,我會對你好的,我這一輩子都會好好照顧你,你不要怪我。”

周毅如遭雷擊!安眠藥的藥性上來了。他用盡全身力氣警告:“別,我的血裏有毒。”

他無奈地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過了一秒,又仿佛度過了半個世紀,他醒了,看到地板上有一個用過的注射器。他的胳膊上有兩個碩大的針孔。在客廳裏看到吳秀秀躺在地上,屋子裏纏繞著一股誘人的香味。

吳秀秀身上非常多的傷口,但是沒有一處有鮮血。右手手指的創可貼被撕開了。

她的血也被吸幹了。

她死不瞑目。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掉,然後給彭鬆打電話求助,說吳秀秀死了。彭鬆讓他先冷靜,然後報警,不要試圖逃跑,否則嫌疑會越來越多。隻見過兩次麵的彭鬆成了他最信任的人。他一想起彭鬆的臉龐,就覺得有一股親切感。

很快,警察過來了。

周毅人生總第一次進了公安局。

不過,很快他就被釋放了。原來吳秀秀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屋子內外都裝了攝像頭。警察給他看了一段錄像。

畫麵中顯示吳秀秀從臥室裏走出來,坐在沙發上發呆。後來她站起來,瘸著腿去開門。進來一個黃發碧眼的外國人。兩個人一言不合,互相指責,吳秀秀破口大罵。

外國人的精神逐漸變得亢奮,肢體動作劇烈了許多。

吳秀秀用手指指著外國人的鼻子罵。

外國人一巴掌打開她這個不禮貌的動作。吳秀秀的創可貼被打掉了,傷口開始流血。外國人突然衝上來,一拳砸在吳秀秀臉上,然後含著吳秀秀的手指吸允。

接著,老外一口咬住吳秀秀的脖子,用力地吸血。吳秀秀不停反抗,但不是健壯老外的對手,慢慢失去了鮮血,失去了力氣,失去了生命。

老外吸完了血,迷茫地從吳秀秀的屍體上爬起來,他看著地上的吳秀秀,大吼一聲,奪門而出。

最後是周毅迷迷糊糊地從臥室裏走出來。

很明顯,凶手是老外。

“你認識這個外國人嗎?”警察問。

周毅痛苦地閉上眼睛,良久才睜開,說:“我不認識,但是聽吳秀秀提過,他好像是吳秀秀公司的領導。他們倆之間……”破案的工作自然有警察負責。他離開警局,下意識地去中心醫院找彭鬆。

彭鬆看到周毅死氣沉沉,嚇了一跳,把周毅拉到一邊,問:“怎麽,又被人吸血了?”

周毅點點頭。“為什麽他們都要吸血?不知道血裏有毒麽?”

“在非自願情況下被抽出去的血,會讓人中毒,血液裏多出一種毒素。隻要受傷流血,傷口裏就會散發出致命的誘惑,誘導聞到香味的人去吸血,無人能抵擋這種誘惑。而自願情況下獻的血,就沒有這種毒素,但是知道你情況的人,為了活命,他們依舊會去抽你的血,去吸你的血,趁你不注意的時候趁你睡著的時候,他們沒有客觀的誘惑,他們單純地想盜取他人的性命縫補自己的性命。”彭鬆解釋說。

突然他警覺起來,為什麽彭鬆什麽都知道?是不是他把消息傳出去的?所有人都想抽他的血,為什麽最早知道他的血能治病的彭鬆對他的血一點興趣都沒有?他藏著什麽險惡目的?

眼前彭鬆的微笑變得極端危險!

彭鬆摸出一根香煙,自顧自地抽了起來,一口抽掉一半。“你是不是懷疑我為什麽知道這麽多?”

周毅下意識地擺手:“沒有沒有。”彭鬆單刀直入,戳破了他的心房。

彭鬆若無其事地說:“原因很簡單,因為我跟你一樣,我的血,也有這種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