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藥:被奉獻

第六章 血藥 被奉獻

“死了……爸,難道你不知道你兒子隻是一個普通人?普通人的血也很普通,根本不是什麽靈丹妙藥。隻是那個小朋友,挺可愛的,可惜了。”死者為大。小孩子都死了,他對老人的記恨在大,也淡了一些。

“還有一件事。”父親的語調聽起來有點陌生,又有點遙遠。

“什麽事?”

“戰友他孫子……他孫子的的血都沒有了,一滴都不剩!”

父親的這番話再次讓周毅墜入恐怖的深淵。這和吳茱萸的女兒何其相似!周毅懷疑自己被下了詛咒,他的人、他的血,處處充斥詭異。他懷疑小朋友的血被他爺爺吸走了,就跟鄭總吸光他兒子的血一樣。

“血去哪了?被什麽東西吸血了麽?你戰友怎麽樣?”

“他喝農藥自殺了。”

周毅的心房逐步收縮,他感覺身上的鮮血帶著魔鬼的笑容,正在他血管裏遊走,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出現死亡的悲劇。他害怕極了,他想嘔吐,吐出這些恐懼。他衝到廁所,用冷水洗臉,企圖冷靜下來。

此時,敲門聲響了。

這聲敲門就如同午夜凶鈴,讓他本已脆弱的心髒猛然跳了一下。來到金陽市以來,除了他爸爸,他沒有跟任何人接觸,沒有告訴任何人。門外站著的會是誰?

他警惕起來,站在門後麵,略帶顫抖地問:“誰?”

“周先生你好,我是吳秀秀的領導,她有話托我給你轉達。”

“秀秀的領導?”周毅本能地升起一股厭惡。這位領導總是暗示吳秀秀做一些出格的應酬,後來秀秀重病,他不去探望就算了,反而琢磨著開除秀秀。

“什麽話?要你轉達?”

“她說想跟你離婚,離婚以協議書已經擬好了,等著你簽名。”

周毅冷笑一聲:“嘿,這種事還需要人代勞?”

“要不你開下門,我把協議書給你,簽不簽是你的事,反正我的任務完成了。”

周毅倒想看看吳秀秀提出哪些條件。他剛剛把手放在門的把手上,突然警覺起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周先生先不用害怕,現在手機號碼都實名製,隻要你使用電話,我就能找到你。不過呢,我這次來主要是想找你談筆生意。我們有個股東,是個大人物,是我們公司的大靠山,這些年能風生水起都靠我嶽父的大力支持。去年檢查出重病,快不行了。我想請你幫股東輸血,不白幹,給你營養費,房子的問題也好說。”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的血沒有任何治療作用,你走吧,把協議扔在門口就行了。”

“有沒有用我們有目共睹,隻要你肯輸血,不管有沒有效,我都給錢你,我現在就給一半定金。開開門好嗎?費用問題咱們好商量。”這位領導開始敲門,一聲快似一聲。

周毅意識到來者不善。他通過貓眼,觀察到門外站了好幾條壯漢。周毅驚恐之餘,慢慢冷靜下來,他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會有更多的人采取暴力手段來搶血。他準備好繩索,抓起錢包和車鑰匙,從繩索往下爬,鑽到車裏一路狂奔。

他以最快速度開出金陽市區,找了個小鎮加油站加滿油,又故意繞路,繞回江城市郊區的一處大學,將車停在學校裏,在網吧過了一夜。第二天租學校附近的麵包車趕往老家。

接近老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他步行回鄉。

來到家門口,家門敞開,裏麵沒有人。周毅十分害怕,擔心別人追到老家來綁架他老爸。他四處尋找,卻發現老爸在村頭和幾個老頭在打麻將,精神矍鑠,紅光滿麵。

父親看到他很高興。“兒子回來了。累了吧,先休息,我還沒打完。”

“嗯,坐了一天車,我回家洗澡吃飯。”

看到父親鎮定自若的樣子,他也沒那麽慌亂了。他費了這麽多功夫走這麽多冤枉路,就是不希望別人知道他的行蹤。他知道,肯定有很多人在四處尋找他,指望抽他的血治病。他無處可躲。好在他從未跟人提過他老爸的老家在哪,無論是身份證還是戶口本還是其他個人資料裏,都隻有他在江城的記錄。

這一天一夜的勞累讓他更加虛弱。

他洗完澡換衣服的時候差點睡著了。傍晚時分,父親才慢慢悠悠地回家。

“發生什麽事了?”

“現在的我是唐僧,各路妖魔鬼怪都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救助他人,必須要犧牲自己嗎?我隻有這麽一點點血,能夠救幾個人啊。我憑什麽要用我的命去就不相幹的人的命!憑什麽!”周毅激動起來,沒多久精神就萎靡了。“爸,我好累。”

父親不住歎氣:“唉,本來是就救命的好事,怎麽就變得被人追殺了。以後就在老家過吧。我存了一些錢,夠咱們生活的,等別人知道你的血就是普通的血,你再出去。”

“嗯。”

“咱們父子倆相依為命。”

稀有血型聯盟的人電話又響了。

“周先生,我們再次邀請您參加我們聯盟。你的血液有強大的治愈功能,我們聯盟正需要你這樣的人。”

“你們怎麽知道?”周毅恐慌起來,他沒告訴幾個人,這個聯盟似乎無所不知。難道身邊有人參加了這個聯盟。

“你加入我們,自然也會知道很多。”女生略帶驕傲地說。

周毅對於未知的東西都非常畏懼,比如這個什麽聯盟,處處透露著詭異。他打量四周,看到身邊的每個人都不對勁,每個人都有嫌疑是聯盟的人。

他想起電影裏的那些瘋狂科學家……

“不好意思,我不願意和隨意打探我隱私的個人和組織聯係,再見。”

周毅心生疑雲。他在老家辦了新號,任何人都沒有告訴,這個電話怎麽又打電話過來了?為什麽聯盟的人消息如此靈通?他感覺這個組織已經編織了一張巨大的蜘蛛網,每根蜘蛛絲都是一條常常的輸液管,就等著吸取他的血液。

他在家裏也不得安寧。

父親回憶起當初的戰爭年代。對越自衛反擊戰的時候,他和戰友執行作戰任務,戰友為了掩護他而遭受到敵軍襲擊,右腿被炸傷。父親拖著戰友突圍,也受了重傷,出血不止。一個姓彭的軍醫抽自己的血給父親獻血,這才把他黑白無常手裏拉回來。換句話說,父親的命是戰友和姓彭的軍醫救過來的。後來姓彭的軍醫犧牲在戰場,瘸腿的戰友成為對他恩情最大的人。所以戰友來找他,他得拚盡全力報恩。

周毅隻能唏噓。他沒有這樣生死相交的朋友。“但是我從沒有看見你們有來往啊?”周毅問。

父親陷入沉思,不願提這件事。

回到農村老家呆了一個多星期,他虛弱至極的精神和身體終於恢複了一點點。他把qq、微信、微博、淘寶等等所有網絡工具的賬號全部注銷掉,然後燒了電話卡。離開手機和網絡,一般人再難以找到他。

村子裏的年輕人幾乎都出去打工了,隻剩下孤寡老人和留守兒童。

有一天,周毅坐在板凳上,邊吃饅頭邊看書,突然饅頭多了幾滴鼻血。他又流鼻血了。

周毅慌了神。

他現在非常害怕血,不管是自己的血,還是他人的血。一愣神,更多的的血滴在饅頭上。他扔掉饅頭去找衛生紙堵住自己的鼻子,隔壁家養的黑白相間的花狗跑進來吃饅頭。這隻花狗被狗販子抓過,但是跑了出來,身上有狗販子虐待過的傷口。

他塞住鼻子,躺在床上,等待鼻血自然止住。躺了一會兒,他漸漸聞到一股濃烈的香味,這種香味似乎繞過鼻子,直接鑽進大腦,香得意識模糊。他用力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此時屋子外邊傳來一陣激烈的狗吠。他走到屋子外麵,驚訝地發現門外邊站滿了狗,它們都死死盯著花狗。平常這些狗都極其溫順,隻有陌生人靠近才會吼叫示威,此時它們卻一個個凶神惡煞,嘴角涎水不斷。

群狗齜牙低吼,圍了過來。

花狗意識到危險,拚命狂叫。

所有的狗一哄而上,牙齒和爪子都向花狗上招呼,場麵極其血腥。花狗敵不過如此多的對手,被咬得遍體鱗傷。

那種香味更濃了。鄰居們也被香味吸引,動作遲緩地走過來,盯著群狗大戰。

又過了幾分鍾,花狗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渾身抽搐。所有的狗都在舔食花狗的血。

等血被舔食完畢,香氣漸漸變淡。

花狗的鮮血被吸光了,和吳茱萸的孩子還有父親老戰友的孫子,如出一轍!

群狗散開,村子裏的老人和小孩子也逐漸恢複清明,他們彼此相望,非常驚訝,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站在這裏,議論紛紛。

他們隻記得有一股香氣。周毅明白了,這香氣從花狗身上散發出來,而花狗吃了帶有他鮮血的饅頭,那麽這香氣和他的鮮血有關?花狗被吸血致死,所有的狗和村民似乎都被這股香氣誘導得失去意識?

罪魁禍首還是他的血。

今天這個場麵,無論如何都會傳出去。周毅知道自己在老家也待不下去了。這次他隻是流了一點點鼻血,就導致這種慘烈的悲劇。指不定那天會出現更大的悲劇。

周毅跟父親道別,打算回江城,去找中心醫院急診科的彭鬆醫生。他想請彭醫生幫忙分析他血液中的成分,究竟有何特殊之處!他覺得彭鬆看起來像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他不能一直生活在這種驚懼之中,他得回到正常人的生活軌道上來。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得了一種怪病,導致血液裏多出了某些成分,這些成分能讓他人的鮮血產生變化,誘導他人吸血。

全村沒有香氣誘惑的人隻有他們父子倆。

父親很能理解周毅的心情,大力支持:“搞得清楚就好,搞不清楚就回來,我跟你再去別的地方,中國這麽大,總有能讓咱們爺倆混的地方。”

周毅含淚告別,踏上去江城的路。走上老家直達江城的大巴車的那一瞬間,周毅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他穿著最土的衣服來找中心醫院,不希望別人認出他來。他找到了彭鬆醫生。

彭醫生一時沒認出來。聽周毅說完來意以後,彭醫生神色複雜。“嘿,現在江城到處都有人在找你呢,希望抽你的血治病。每天我都接到十幾個電話,都問我要你的號碼。”

“原來我這麽受歡迎。”周毅有氣無力地說。

“你在這種時候能想到我,我很高興。感謝你對我的信任。好在我沒什麽絕症,不需要吸你的血治病。我幫你檢驗吧。你的臉色很難看,注意休息。留個聯係方式,結果出來了,我就通知你。”

“好,我新辦了一個電話卡,你記一下。”

周毅離開醫院,無處可去。回到當初租住的小房間,裏麵布滿灰塵,看來吳秀秀後來一直沒來過。

他窩在小租房帶了三天,總算盼來彭醫生的消息。

“結果出來了。你這種情況,我在其他地方曾經見過一些記載,但那是非官方的,我姑且一說,你姑且一聽。初步判定,你的血液裏有一種極其強大的自愈因子,能夠大幅度地提升自身免疫細胞的免疫作用,以及提升其他細胞的全能性表達。如果你學過生物,你應該知道細胞的全能性,多細胞生物中每個體細胞的細胞核具有個體發育的全部基因,隻要條件許可,都可發育成完整的個體。所以你的血液能幫助你父親幫助你老婆迅速趕走癌細胞。可以說,你的血液,就跟唐僧肉一樣了。”

“那我真的該高興。”他說這句話,絲毫沒有高興的意思。

“但是呢,你細胞裏這些自愈因子很奇怪,隻有當你保持心情愉快,或者心甘情願給人獻血的時候,血液才會有治療作用。而當你心情悲傷恐懼,或者被迫給他人獻血,這些自愈因子就會因為你情緒的變化而增加一種有毒成分,但是這種有毒成分我還沒有什麽研究。”

彭鬆說著說著也流了鼻血,他很淡定地從白大褂口袋裏掏出一團棉花塞到鼻子裏。

周毅很納悶,彭鬆隻是一個腫瘤科醫生,就算精通檢查鑒定,也隻能查出血液中有某種不常見的成分,怎麽能判定這種血液有這種活死人肉白骨的作用?沒有大量病例的驗證,根本不可能知道得這麽清楚。他想懷疑彭鬆醫生,但是又覺得彭鬆很親切,像是一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非常熟悉。他知道以前根本不認識這個醫生。

這種熟悉感從而何來?

彭鬆的笑容讓他有些恍惚。

他沒有把自己的懷疑說出口。彭鬆一心為他夫妻倆著想,他有什麽好懷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