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返回

第29章 返回

風暴過後的羅力木格外平靜,肆意的陽光傾瀉而下。

幾人癱坐在天台,眼神空洞。

我們都沒事,唯獨少了張澤川。

他就那樣留在過去了麽?連屍首都未曾留下。

大家都不想說話,可能在念著適才驚心動魄的穿越,心有餘悸。

陳教授緊抿著嘴,雙唇卻不住顫抖,眼中滿是悲痛,混濁的淚花被牽強地噙住。

他摘下眼睛的那一刻,淚水終於似決堤般在臉頰上奔湧。

陳教授埋起頭,沉悶的嗚咽聲頓起,整個人抖如篩糠。

眾人回過神來,趕忙去安慰陳教授。

但誰也沒心情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好輕拍他的肩膀示以慰藉。

考古行動尚未進行到一半,便痛失兩名隊員,而且以如此難以令人接受的方式。

後麵的路不知還有多少危險,我開始有些動搖了,萬一下一個死的就是我呢?

我的命很值錢啊,我不能死!

我還得照顧我父母,還要還款,還要過我想要的生活,我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這片吞人的沙漠!

猛然想起自己提前開始錄像,現在應該錄下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內容吧?

光憑這些應該是可以交差的。

我迅速取下錄像器的儲存卡,裝進手機查看錄像內容。

隻要能拍到“怪哉”,黑風暴,白衣人裏的任意一個就足夠吸引人了,我就不會違約了! 隨著進度條讀取完畢,畫麵開始明亮,隻是,怪哉的觸手是半透明的,在錄像中極不明顯,根本看不清。

我的心“咯噔”一下,一絲失望湧上心頭。

沒事,再往後看,還有希望。

之後,畫麵中能隱約看到天邊一道黑線,這就是我拍下的黑風暴了。

鏡頭一轉,天盡頭幾十道旱龍卷仿佛在濁黃色的天空中隱形了一樣,根本就達不到合同上的標準。

“完了,還有最後一段了,一定要頂住啊,我能不能回去就看你了!”

我咬著牙心中默念。

拍攝時的我為躲避風暴不得不低下頭,又幾分鍾後,畫麵突然開始翻天倒地,這應該是我被風刮飛的時候了。

時間越來越接近我們穿越的時刻,整顆心也隨之更加緊張。

“到了!到了!”

突然,話筒傳來一陣撓牆一樣刺耳的聲音,屏幕一黑,再無畫麵。

一直到視頻結束。

完了,前功盡棄。

沒有合同上想要的內容。

隻要此時打起退堂鼓,就意味著不僅要還上那幾十萬,還有違約金。

如若不然,隻能冒死繼續行動。

心中自覺失望透頂,血氣上湧,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

好容易穩定下來,又被陳教授這邊的動靜吸引。

“哎喲喂——我對不起他們啊——誰知道會出人命的哎!我沒有照顧好他們啊!

我要怎麽向他們的親人交代哎!”

陳教授嚎啕痛哭,伸手就想扯自己的耳光,被賀連橋一把攔下。

“都是我的錯哎——責任都在我!老天爺哎,如果你願意,拿我這個老頭子的命換也行哎——何苦收去我這年輕的學生哎,讓我有什麽臉活著哎——”

大家一番苦勸,即使心裏同樣悲痛,也隻是勸他節哀而已,人已死,自然不能複生,自責半天又有什麽用呢?

良久,陳教授終於止住哭聲,淚水鼻涕糊了滿臉,不停地滴在地上。

隨後是一聲歎氣:

“咱們哎,還是回去吧……”

陳教授如一隻泄氣的氣球軟在地上,放出的話卻似雷霆般轟擊在每個人心頭。

“不去?咱們馬上就成功了!怎麽能在半道上放棄呢!不行!我不同意!”

賀連橋帶頭反對,臉上一萬個不願意。皺起的雙眉在額頭擠出三道抬頭紋。如果他的眼神能變成人,那麽這人一定會揪著陳教授的衣領高聲質問。

但賀連橋沒有這麽做,先是盯著陳教授,而回複隻是一片沉默。

他握拳狠狠地朝自己胸口捶了兩拳,沉悶地喘了口長氣,好像這輩子沒出過氣似的。 陳教授空洞地盯著腳下被濡濕的黃泥地,眼淚還在悄悄從下巴滑落,拍在泥裏。

孟琬本來在背後不停給陳教授撫背順氣,聽完那番話,突然止住,表情麻木,過了幾秒,竟然笑了一下。

冰冷的笑隻停留不到一秒,嘴角的肌肉無情地扯動嘴唇露出一排牙齒然後迅速撒勁把兩片同樣無情的嘴唇彈回去。

她一定很失望吧,不是對陳教授,而是對這趟有頭無尾的考古行動。

這寄托著她最大的希望——替失蹤的父母解開河伊女國謎團,一個敢在活屍群裏舍命奪包的女孩怎麽會輕易放棄唾手可得的答案。

孟琬背過身去,站在天台邊緣,冷漠地俯瞰羅力木殘破衰頹的建築。

陳教授用他幹燥的雙手反複抹擦臉上的眼淚,從地上撿起同樣沾滿淚水的眼鏡,緩慢地甩動,再捏起一片滿是塵灰的衣角擦幹鏡片,顫抖著架在那雙無助且絕望的眼前。

這短短的幾分鍾內,他仿佛蒼老了十歲。

他環視身旁,隻有彭齊生還扶著他,賀連橋和孟琬各自背對他眺望遠處。

最後,他緩緩地望向我,昏花的鏡片後藏著一絲可憐的眼神。

我該站出來解圍嗎?

但我能怎麽辦?畢竟,我也不同意就此放棄。

無奈,我隻能擺出一臉無能為力的表情,盯著自己的鞋麵緘默不語。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個人都有他的難處。

可怕的沉默被卷進空氣裏,放肆地在這個四分五裂的團隊裏播撒恐懼。

這時,彭齊生終於貢獻出獨到的解決方案:

“我說,咱們,就是,可以先這麽回去,畢竟我們的好多裝備都丟在剛剛的風暴裏了。 我不是說以後不來了,就是,咱們可以回去做充分準備,實在不行多找些人手,同時還能把咱們兩位同學的喪訊傳達回去,以免他們的親人多擔心,盡早處理後事也是好的。”

說罷,他小心地掃望每個人的表情。

陳教授眼裏終於有了點光亮,似乎很是滿意這個想法。

賀連橋轉過身,望著彭齊生又歎了口氣,不過其內的火氣還是小了不少,倒隱含著些許恨鐵不成鋼的遺憾感。

應該算是默認了吧。

現在,隻要孟琬也同意,我這個小角色的看法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沒事,回去就回去,又不是不來了,再來再拍,反正還沒到違約期。”

我在心裏不住地安慰自己,但更多的憂慮不斷湧上心頭。

萬一他們下次不帶我了怎麽辦?下次來又是什麽時候?

焦急感如同柴草垛上的一點火星,逐漸在心中燃燒起來。

忽然,孟琬喊了一聲:

“你們看!剛才那輛越野車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