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協的誓言第31章 民國往事之臨邑涉險

第31章 民國往事之臨邑涉險

離開濟南時天空飄著小雪,稀稀拉拉的雪花落著,有些飄在空中就融化了,有些落到河裏成了水,有些艱難的落在地上也被踩成了泥漿。隻有遠山、屋頂以及樹枝上零零散散的還有著雪的痕跡。小雪或許在映射這世道的人們,或許在為這群即將赴死的軍人悲鳴。

街道兩側稀稀拉拉的站著為他們送別的人,盡管眼裏沒有希冀,卻透著濃濃的尊敬。時局在每個人心裏都有譜,這群即將離開濟南的軍人命運也都心知肚明。不管是逃不了的,還是準備舔墩勾的,此時都默默地奉獻著祝願。學生們更是攥著拳頭,跟隨著他們往城外走。

這次離開李錦時和豪哥沒去小院辭別,沒必要了,回不回來都沒必要再回家,徒添堵而已。可馮錦飛領著趙錦成來了,也如常人一樣,默默的看著離開的隊伍,看著他們的兩個哥哥耀武揚威的來著吉普車。甭管是一副怎樣的模樣,反正看著哥哥開車就是耀武揚威。馮錦飛露著笑容,那怕心在滴血,而趙錦成卻摟不住淌下的淚。

路過小哥倆時,李錦時錘了錘胸部表示他沒問題,豪哥很牛掰的給小哥倆甩了個軍禮。還別說,豪哥這猛一下行軍禮還真就帶著喜氣,連錦成都噴鼻涕了。又感覺不合適,拿袖子一擦順手又在褲子上勻了勻。

馮錦飛拍小三腦袋,這下一圈的人都笑了。善意的,難得如此沉重的氛圍有怎麽一塊石子,一下子攪活了整個送行以及遠行的隊伍。人們仿佛看到了希望,雖不昂然也算有了些許鬥誌。

前方就是雙方交戰的地方,真不遠了。李錦時雖然參加了夜襲,那幾乎還是小團隊甚至說還限於個人戰鬥,而現在聽到的是密集的炮火聲,以前印象中得爆豆聲沒了,各種聲響都是重疊的。

槍聲也不再是單獨的那種悠遠的聲音,仿佛囚禁在特定範圍內,待不到伸張便被另外的槍聲或者炮聲掐斷,緊接著替換成又一個聲音,同樣也被掐斷。如此反複交錯重疊,似乎編織成一個聲音的圈,所有的聲響都在這個圈子裏暴虐的釋放著戾氣,收割著人命。

“還往前?”豪哥看著韓棒槌已經上車就知道不得不跟著。車上也不再是哥倆了,關係好的不好的都湊合著吧,再說自己還拿了人家的令牌了。吉普相比卡車舒服點,更是那些憑兩隻腳跑路不能比得。

從臨邑城出來一直到前線指揮部再沒有可以遮掩的了,在這樣的環境下行軍不知誰給了韓棒槌自信,居然尼瑪連偽裝都不做。不過想想,也沒法做,軍綠色的吉普和卡車在黃土地上根本偽裝不了,這是冬天。

所謂前線指揮部,所謂主陣地也就是有幾個緩坡,挖足了壕溝,保證了進出臨邑城的通道。

豪哥覺得進去坑洞比較安全,可他受寵的程度無法跟著進入坑洞,隻能在坑洞外相當近的地方湊著。就想著一旦飛機過來也好能以最快的速度躍進坑洞,至於會不會連累坑洞裏的長官被一起炸死他管不了。李錦時也被他拖著。同樣這樣想的不止他,為了不堵塞了壕溝通道,還是以瞪眼的方式排出了順序。一個個像儀仗,迎接著往來不絕的灰頭土臉的軍士。

可能都也覺得一身光鮮的軍裝在這樣的場合別扭,便隨意的靠在壕溝邊,試圖抹髒點裝束也顯得自個屬於這裏。

陣地延伸線的槍聲逐漸稀落了,陸陸續續回來了相互攙扶的官兵,回來的官兵應該是按建製撤回,可眼裏看不到一個全建製的作戰單位,那怕是一個班。置身事外聽槍響,知曉的永遠是想象的戰爭,而這些人卻詮釋了戰場會是怎樣。

看不到一張可以顯露皮膚的臉,看不到一身原色的軍裝,眼神是漠然,情緒是悲涼。

晚上李錦時他們沒有回城,或許是韓棒槌在做什麽部署和安排,或許是在這裏等什麽消息。沒人會想著他是在身先士卒,激勵將士。可他還是這樣做了,幾乎沿壕溝走了一遍,時不時停下來幾句畫一張大餅,偶爾也感同身受的悲戚一下,落點淚。說真的,身處那個場景,即便是豪哥也都覺得韓棒槌算是個不錯的長官。

夜色再深些時,終於等來了,終於知道了韓棒槌的想法。李錦時他們開始繞著壕溝發錢,閃閃的現大洋,不是法幣。豪哥說這才是真正的激勵,可李錦時問豪哥有多少人能拿回去?沒多少人!不管他接到大洋時的表情和心裏,終歸能拿回去的是少數,或者沒有。

李錦時突然被槍聲驚醒,隨即傳來嘈雜卻高亢的喊聲“敵襲!”。一腳踢醒豪哥,迅速拉栓,這時候手槍和近身藝道屁用不頂。一個翻滾到了坑洞口,仔細聽才知道不是打進來了。

這已經不算是襲擊了,這該是總攻。除了西側,其他方向的槍聲都逐漸密集起來。

一群人在主坑洞的周圍轉來轉去,整個戰場沒他們的角色,像一副畫卷的一坨泥。誰看見都煩。

午餐又是嚼幹糧喝涼水,從混官兵以來豪哥很久沒這樣受苦了,李錦時也有兩年沒這樣了。飯沒吃完又傳來一聲“敵襲”!為避免出現早上的洋相李錦時該吃還那樣吃著。

結果……上千的日本人從西側攻擊,而西側卻是防範的薄弱點。昨天整個戰場西側是沒有的。

“日本人又有增援了!”所有人都明白了。主坑洞裏嘈雜聲亂起,沒有具體的命令,各防範作戰單位已經就緒,而西側沒有。

悲劇的警衛營不得不沿著壕溝去西側防禦。已經沒兵可派了,而西側已經有長官嗝屁了。韓棒槌也真不好為自己的安全讓日本人扯開口子。

這時候根本不知道是該冒頭還是掩著,冒頭會被打死,不露頭說不定再露頭時已經被槍指著。李錦時真正處身戰場才知道死亡如此簡單,隻需要露頭即可。

若遇大事須靜氣。想著師父的話李錦時盡量平心靜氣,盡量讓自己聽聲辯位的藝道能在混亂的環境下施展。不時地抬頭看看子彈飛過的路線,再對照聽聲辯位的判斷,李錦時終於露頭了。沒搭理豪哥的嚎叫。

看著李錦時一直拉栓開槍,還時不時揮拳頭就知道他弄死了不少日本人。豪哥也戰戰兢兢的起來,不過是緊緊貼著李錦時。畢竟周圍已經有腦漿崩裂的熟人,他不敢莽撞。

“怎麽多?”抬頭看壕溝外,密密麻麻的日本人。嘿,真不用瞄準!豪哥也開始了拉栓開槍的動作。沉浸在重複動作中的人最容易思維簡單化,他隻有一個念頭:開槍瞄準死人。

李錦時拽豪哥一把,一顆子彈溜著耳邊過去。這時候豪哥才醒了,這才知道剛才死了一次,才明白為什麽新兵蛋子死的快。剛才的他根本忘記了戰場,忘記了性命,忘記了自己也會被打中,隻想著開槍就能打死一個日本人,他們就上不來。

戰場不缺勇氣,場景會帶你進去。

“啾啾”聲沒停,過來支援的日本人也沒有重武器,這是李錦時他們的運氣。此時的警衛營真正的融入了戰場,或者說陷入了更合適。老江湖有老江湖的好處,一旦適應環境便能發揮超常能力。對危險的預感和判斷不是新兵蛋子可比的,甚至老兵也不能比。

就這二三百號人,硬是壓著攻擊的上千日本人。已經沒有了開始的膽怯和混亂,節奏控製越來越順暢,相互交換著位置,替換著掩護,總是能在合適的位置和時間開槍,也總是不讓日本人越過那條線。這不是誰規定的線,就是在這群老江湖中默認的,還是統一默認的。

“爽!特麽的!爽啊!嗨,我說新兵蛋子,快點給爺弄子彈去,對了,拿一批槍來換換,都特麽發燙了。”

“幹死你個孫子!小日本。又一個”

“小樣,還爬?哎呦,小日本鋼盔可以呀,子彈滑過去了。那就後墩兒了。”

這會兒已經不是在打戰,他們像是在表演,原本防禦的作戰部隊已經開始負責換槍、拉栓,然後順著這一側的壕溝擺放。這群人每人一小段,不停的冒頭開槍再換地方。沒人指揮,開始躲避的時候這邊還有人喊叫著指揮,這會兒他發現指揮是多餘的,再沒有比這樣更高的效率了。

戰場上的子彈並不是每一顆子彈都能打中,也不可能。那是偷襲或者小團隊作戰。而大規模的戰鬥子彈多數是飛的,還是亂飛,更多的是震懾、威脅配合著對方心裏,形成戰場的防線和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