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122章
眼前人影一閃,夏侯繆縈看到,一襲青灰衣衫的男子,就這樣擋在她的麵前,手中長劍,直抵石嶽山的咽喉,在她的身前,站成一座最堅實的壁壘,不允許任何的危險靠近一般……第118章
心跳,在這一刹那,如亂了頻率的鍾擺,砰砰然,一下一下的敲擊在靈魂最深處,夏侯繆縈不知道,這站在她麵前的男子,這樣近乎保護的一個動作,究竟有幾分真心,又有幾分假意,這一刻,這一切都似乎變得不那麽重要。
至少,他真的擋在了她的麵前,不是嗎?
紛紛擾擾的心緒,漸次安定下來。夏侯繆縈靜望住麵前的男子,仿佛滿室擠迫的人影,都是虛妄,仿佛她的眼底,都隻剩下他一個人的存在。
時間停在這一刹那,然後迅速的掠走。
“三王爺,你……”
那抵在石嶽山喉嚨處的冰冷劍鋒,顯然有力的逼退了他所有的傲慢,先前還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到如今,卻連一把粗噶的嗓音,都不由自主的帶出些絲絲的顫栗。
“你錯了……”
赫連煊卻隻目光冷冷,睥睨在他身上,沒什麽情緒的開口道。
“什麽錯了?”
石嶽山顯然並不明白,幾乎本能的吞吞吐吐的問著。
赫連煊並沒有回答他的疑問,隻是悠悠轉首,將一雙漆如夜海的寒眸,靜靜凝視住身畔的女子,那濯黑的深不見底的瞳色,墜著點點浮光,像是破碎的水銀,灑滿盈盈月光籠罩下的靜謐湖泊,溢彩生輝,撩人心魄。
埋在胸膛裏的一顆心,毫無征兆的砰然一跳,夏侯繆縈看到他涼薄唇瓣,徐徐開口,將薄唇間的每一個字眼,都咬的極之輕魅而蠱惑:
“夏侯繆縈……她不僅僅是呂梁國的十三公主,她更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是我赫連煊的女人……”
清清冷冷的一把嗓音,偏偏每一個字眼,都仿佛擲地有聲,一字一句,如燒紅的烙鐵,溶進夏侯繆縈的鼓膜之間,如此的清晰,卻又如此的恍惚,似真似假,如夢如幻。
睜大雙眼,夏侯繆縈試圖將這近在咫尺的男子,看的更清楚一些,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透過他黑色的瞳仁,望到他不見天日的靈魂深處,她很想要知道,在那裏,是否真的有某個角落,容納著她的身影……抑或者隻是,他另一場為達目的的表演?但她看不清。男人幽深的瞳底,影影綽綽的倒映著她,忽明忽暗,像是閃爍不定的點點寒星,隱藏著一切最真實的喜怒。
四目相對,夏侯繆縈看著這麵前的男子,緩緩將落在她身上的一道目光,轉向了他對麵的石嶽山,悠揚嗓音,漾著漫不經心的的冷意:
“石大將軍,有一點,你說對了……刀劍不長眼,這樣對本王的愛妃不敬,本王是不是應該提醒你一下,讓你好好記住呢?”
泛著青冷銳茫的刀鋒,遊蛇一般在男人的頸項上劃下,不需要用力,翻卷的皮肉,便已滲出淋漓鮮血,腥膻的氣息,瞬間溢滿整個鬥室,有一種詭異的溫暖。
石嶽山隻覺膝頭一軟,雙腿仿佛難以支撐那架在他脖頸間的利劍的重量,不受控製的跪了下去,被鋒銳劍刃劃過的皮膚,有汩汩的鮮血,一絲一絲的往外冒著,力度掌握的剛剛好,隻要再重一分,他的整個喉嚨,便會被毫不留情的割斷……恐懼像是無數的冷蛇一樣,將石嶽山緊緊纏繞住,勒進他的骨血之中,即便是在最凶險的戰役裏,也都不曾遇到過的……如果今日是旁人,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絕不會像現在一樣害怕,但,赫連煊不是旁人……有關他的種種手段,他見識過太多,而在這一刹那,他絲毫不懷疑,麵前這個男人,想要取他的性命,簡直易如反掌,他對付他,就好比碾死一隻螞蟻……他不該這樣自不量力的……對死亡的恐懼,狠狠擊中石嶽山,一雙渾濁的眼瞳,下意識的望向一旁的赫連爍,顫抖的嗓音,不成聲調的乞求著他的庇護:
“王爺,救我……”
赫連爍沒什麽情緒的瞥了他一眼,一雙料峭的寒眸,卻是悠悠的轉向了對麵的一男一女,涼薄唇瓣,突然扯開抹邪肆笑意:
“妙極了……”
悶脆的鼓掌聲,從赫連爍修長的雙手間逸出,在一片詭譎的氣氛中,顯得格外清晰。慵懶的嗓音,在男人唇邊,漫不經心的打著轉,如同發現了極之有趣的事情一般:
“三王兄這樣的維護一個女子,今日真是叫本王大開眼界了……看來本王日後,定要與三王嫂你更多的親近親近,也好讓本王見識一下,看看三王嫂身上到底有什麽魔力,值得三王兄這麽對你……你說對嗎,三王嫂?”
從男人薄削唇瓣裏,吐出的每一個字眼,莫不透著深切的諷刺,毫不掩飾。夏侯繆縈心中不由鈍重的一動。她很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因為她與他,同樣看的清楚……嗬,其實不需要他這麽挑撥離間的提醒,她亦不至於天真的以為,那個名喚赫連煊的男人,此時此刻,做著的這件事情,真的完全是為她出頭……不,她沒有那麽自作多情……看的這樣通透,夏侯繆縈實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悲哀。
心底像是被緩緩流淌的潮水,衝刷過一般,帶來些什麽,又衝走些什麽,夏侯繆縈不想追究,亦不敢追究,就像此時此刻,她多麽想轉頭望望身畔男子的反應一樣,但是,她知道她不能,無論他臉上是怎樣的表情,她都不想看到……“本宮以為六王弟,現在關心的不應該是這個問題,不是嗎?”
深深吸一口氣,將心底那些盤旋不散的洶湧暗潮,狠狠壓下,不被提及,夏侯繆縈凝住幹澀的嗓音,盡量沒什麽情緒的開口道。
她能夠感覺到,身畔的男人,似乎淡淡瞥了她一眼,她不知道,這若有若無的落在她身上的一個眼神,到底有著怎樣的深意,或許隻不過是她的幻覺,他根本沒有看過她……強自平靜的心緒,在這一刹那,重又攪翻,如同慢慢煮沸的熱水,迫不及待的想要尋到一個出口,宣泄……赫連爍目光悠悠,將對麵兩人的每一絲波動,都盡收眼底。然後在那個男子想要開口的瞬間,搶先一步,道:
“不如三王嫂你指點一下,本王現在更應該關心什麽?”
施悠悠的嗓音,漫不經心,好整以暇。
夏侯繆縈抬眸望向他,視線與他一雙料峭的桃花眼,不期然的相撞,她能夠清晰的看到,自己倒映在他琥珀色瞳仁裏的身影,有些輕浮,卻又仿佛沉在他深邃的眸底,充滿矛盾的不確定性。
夏侯繆縈不知為何,隻覺心口某處,輕輕的一動。
下意識的移開的目光,在這一刹那,卻不知該安放何處。
赫連煊冷冷瞧著,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瞳,在兩個人之間睥睨,似高高在上的神祗,冷眼旁觀,不動聲色,將一切都盡在掌握。隻是,那握在冰冷刀柄上的掌心,卻不斷的收緊,再收緊,連指節泛白,青筋畢露,都不曾察覺。
涼薄唇瓣,突然邪肆一笑,赫連煊悠悠開口道:
“既然六王弟這麽虛心受教,繆兒你就勉為其難的指點他一下吧……”
抵在石嶽山咽喉的長劍,驀然歸鞘,轉首,赫連煊一雙瀲灩的寒眸,靜靜的凝視住麵前的女子,粗糲的大掌,隨之輕輕覆在她冰涼的小手,像是將她完全置於他的勢力範圍之下……男人溫暖幹燥的大掌,緊緊包裹住她,那近乎極具占有性的一個動作,像電流一般,迅速的穿過夏侯繆縈的胸膛,直透進心底最深處,蕩開連綿的酸澀之感,莫名的,不知所起,不知所蹤。
抬眸,望向這近在咫尺的男子,他濯黑的一雙眼眸,正定定的與她對視,就仿佛此刻,他的眸底,隻有她一個人的存在,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的一切;他倒映住她身影的灼灼瞳色,似有情似無情,秋水一般將她牢牢籠罩住,溫潤的表麵,浮著無數的流光,晦暗莫測,仿佛能夠掩住眼底如冰的冷冽溫度,叫人忍不住的沉溺,卻又迫不及待的逃離……夏侯繆縈輕輕將視線移了開來。轉首,卻是對向麵前的另一個男子:
“本宮很確定,這裏沒有六王弟想要找的南平國奸細……六王弟要抓誰,要捕誰,還請到別處去……擾攘了這麽久,你不累,本宮也累了,可不可以讓我清清靜靜的在這裏休息下?”
清冽的嗓音,終究是不由自主的傾瀉出絲絲的疲憊,夏侯繆縈微微側目,一雙眼睛,幽幽落在不知名的遠方,眸底澄澈一片,空白的,仿佛再也沒有力氣,容下任何的事情一般。
空氣有詭異的沉默,一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