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請仙立堂

第六十五章請仙立堂

“再然後呢?”虎子問,“那棺材板裏頭怎麽還有人畫符呢?”

彭先生歎了口氣:“我也奇怪啊,但是還是不曉得。我問了那天守靈的,也問了那一日釘棺材的,都說沒見過這東西,那就隻能是釘上了棺材板以後才畫在棺材蓋裏頭的。亦或再做玄天言,這符咒陣法本就是繪在棺材裏,隻不過是釘上了棺材板才顯形。這世上奇門異術數不勝數,但是正統的道家典籍那就是汗牛充棟,更不必說民間的土法異術了。”

虎子咬咬牙:“那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彭先生說,“我和你師叔又在那屯子裏住了幾日,打聽了唱白事的,也打聽了打這口棺材的,什麽也沒查出來。以防萬一,那口棺材燒了了事,這枚沒了靈力的石符叫我給帶回來了。實話說了,這枚石符也沒有用,從這裏查,也查不出什麽來。”

虎子覺著不太高興:“我還以為你跟我師叔把那個什麽邪道揪了出來,一刀斬了,大快人心呢!”

“你當這是聽書的地方?”彭先生一笑,照著虎子小腿拍了一下,疼得他齜牙咧嘴,“世上的事情不是講書一樣,都有頭有尾,咱們做到這個份上就是仁至義盡,無論是哪個修士練了邪功,還是這屯子得罪了什麽人,咱們幫到這裏,可以了。我也想把施法那個人拿住,讓這人給屯子裏一個交代。可是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我拎出個線頭,繩子就斷了,我也沒轍。不過這件事兒沒完,再有動靜咱還是得想辦法把這人逮住,不然是個不小的禍害。”

虎子撓撓頭:“那我師叔把那口刀帶著幹嘛去了?”

彭先生皺了眉:“那一把馬刀你師叔寶貝的不行。他帶著它就圖一個沒人的地方聊天解悶!也不隻是和宋哨官有什麽緣分,那刀已經是答應修鬼仙了。”

虎子一樂,把那顆尖牙露了出來:“這倒是個好事!不過……師父,若是那屯子裏再鬧起來呢?”

“那就等他們再請咱們過去,”彭先生想都沒想,“咱們說的好聽是降妖伏魔去了,其實也不過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咱們不是正經出家的道士,單就是這一脈有這麽個傳承,吃的是別人遭殃的飯。咱們必須要心善,不心善不能為了旁人豁出命去;不能太心善,你跟苦主陷到一塊去,那就是過了界了。”

虎子想了一會兒,搖搖頭:“我沒聽懂。”

彭先生擺了擺手:“你還不用懂。和人相處、與鬼怪相處的路子,等你吃的虧多了,你自然就懂了。張大仙家的堂口教了你一點東西,這付道士也教了你一點東西,學沒學會,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虎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沒答話。彭先生從他手裏拿過那枚石符,說:“這人使得邪法我沒見過,而且能把死人變化成那個模樣應該也是道行不低,我最害怕就是他不隻是在八麵城折騰……你好生養著吧,都是外皮的傷,看著嚴重而已,筋骨都沒什麽毛病,兩天後那張大仙要給趙家那個小閨女立堂口了,那堂仙請咱們過去觀禮,那是想必你也能走動了,就一起跟著去吧。”

說著話彭先生轉身就往外走。虎子猶疑了一下,還是喊住了他:“師父……”

“還有什麽事嗎?”彭先生都走到門口了,聽虎子這一聲喚轉回了身。虎子聲音低下來了一些:“師父……您手裏那個,能給我嗎?”

彭先生掂了掂手裏的石符,一抬手扔進了虎子的懷裏:“拿著玩去吧,也沒什麽用了。”

虎子接過來,道了一聲“謝謝師父”,目送著彭先生出了門。

其實虎子有自己的打算,心裏有這麽一個小九九:若是自己找機會拿下了這個邪道,那多在自己師父麵前長臉?虎子對自己有信心。那常秋也是個名聲在外的仙家,還不是折在了他彭虎手裏頭?雖說這一遭險些喪命,不過那是那個付道士偷施暗算,做不得數。若是真刀真槍的來上一場,打不過還跑不得?

話說回來虎子還是覺得自己本事不夠,若是有了那十七奶奶一樣的修為,走到哪兒不得是橫著走?那付道士還敢對著自己動手?當時就得跪下叫爺爺!

虎子雖然是在自己心裏立下了願,可是這日子還是得過。說話間來到了兩天之後,今兒是個黃道吉日,趙月月出馬立堂口的日子。按著彭先生之前的說法,虎子也被帶過來觀禮,要讓虎子“見見世麵”。這麽說沒什麽錯的,畢竟讓領堂大師傅幫著立堂口的場麵可是難得一見。

趙家是個小門小戶,不大點的院子是那籬笆圍出來的。院裏又圍了一道,裏麵養了些雞鴨,一條看門的狗看著歲數不小,眉毛都透了白了,沒精打采往邊上一趴,彭先生和虎子進了院兒它都不叫一聲。

房子是磚砌的,不大。坐北朝南東西各一間,連成一體,一個房門。進去是外屋,左手邊西屋,右手邊東屋。

彭先生跟虎子一進門,趙寶福就迎了出來:“彭先生,您來了!快快快,裏邊請,屋裏茶都泡好了。”

師徒二人被引進了西屋,裏麵是打掃一新。新換的炕席,窗戶台和櫃子桌子被擦得鋥亮,桌上擺著筆墨紙硯。紙不是尋常的紙,而是大紅的金箔點紙,就是一張厚實的紅紙,上麵撒了點點金箔貼在紙上,光一映照好不漂亮。一會兒堂單就要寫在這一張紙上。炕上放著紅燭香爐以及一應作法事的東西,趙月月就坐在炕上笑盈盈地擺動著一雙腳。張大仙離著不遠的地方坐了,捧了杯茶閉目養神。

這趙月月幾日不見氣色可是好了不少,不像是那時候一副睡不醒的樣子,臉上紅潤了起來,那小圓臉看著很是可人。她見了彭先生進屋,立馬站起身子淺淺道了個萬福:“月月見過彭先生,見過小哥哥。”

彭先生就勢回了個好,卻是虎子唬得一愣——那沒想到這小姑娘還對自己道了個好,於是手上結了個子午印,頗為正式答了話:“俗世道家弟子彭虎,見過道友。”

虎子這般作態逗得那小姑娘一樂,月月輕捂著嘴:“哥哥你可真有意思。”

“莫叫他‘小哥哥’,”彭先生插了句話,“這小子才十三,上回聽你爹娘講你都十四了,應該是他叫你姐姐才對。你們倆正是同齡人,又都是做了親鬼近神的行當,日後多做來往也是好的。”

張大仙聽了這邊的聲音也是張開了眼站起了身,和彭先生互道了安好,又再落座。等到天黑,就是立堂口的時辰了。

這小姑娘這一遭瞧見是開朗了不少,似乎很喜歡和虎子說話:“你比我還小一歲,那我叫你虎子行嗎?”虎子撓了撓頭:“隨你高興怎麽叫吧。”

“這可是你說的,”那小丫頭一笑,“那我叫你‘小老虎’也行嗎?你比我小上一歲,你家師父都說讓你叫我姐姐了,我叫你小老虎,我看就不錯。”

虎子有點不樂意,心想這女孩怎麽還蹬鼻子上臉呢。他便說:“哪個要叫你姐姐了?你叫我小老虎……你家掌堂的是黃家,我就叫你‘黃丫頭’!”

那趙月月卻是不惱,一笑兩隻大眼睛眯成了兩道縫:“好,那就這麽定了。打今個兒起,我叫你‘小老虎’,你叫我‘黃丫頭’,你自小在彭先生身邊長大,本事肯定比我高,以後若是有什麽我拿不住的事情,你可得幫襯著我。”

哪有姑娘對著虎子這麽笑過?一時間虎子竟是鬼使神差應了下來:“我本事高著呢!以後別說是有什麽拿不住的事兒,就是誰欺負你了,我都幫你出頭。”

兩個小的說說笑笑也是熱鬧,過了些時辰,便是黑了天。

虎子和彭先生是來觀禮的,輪不到他們伸手,跟著趙月月的父母在一邊站了。張大仙這邊一個人弄好了香燭貢品,趙月月在供桌前盤了個五心朝天的坐。

那一張紅紙鋪在桌上,張大仙手執一杆筆,喝了一聲:“今日大吉,我道仙家下山立堂。開堂口,一件事,堂內通報姓名!”

張大仙話音一落,那供桌上的燭火搖了三搖,香都燒得更旺了一些。這房間門口站了兩個大仙,趙月月的父母看不見,可是虎子卻是看了個真切:一個是張大仙堂口的掌堂大教主,老清風碑王張田柳,另一個是個看起來四五十歲老婦人模樣,想來也是張大仙堂口裏的仙家。

先是那日,趙月月去到太陽寺時虎子見過的那個長臉老太太進了屋。她先是跟門口兩位各作了一個揖,算是打了招呼,再而往前邁了一步,化作了一縷煙氣,融進了那趙月月的身體裏。

趙月月的五官都擠到了一塊兒去,臉也拉得長了些,混像是一個黃皮子一樣。

張大仙這邊問:“來者是哪路仙家?”

趙月月這邊開口答的時候,傳出來的竟然是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吾乃掌堂大教主,黃家黃芝蘭。”

張大仙這邊就提起筆蘸了墨,在紙上頭一位,寫下了三個大字“黃芝蘭”。這三個字一落,那一縷煙氣從趙月月的身上分了出來,落進了堂單裏。虎子心下明白,這就是第一個進到堂單洞府的仙家了。

這趙月月讓仙家上身看著容易,其實早就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罪了。這身子本是人的,讓仙家在身子裏駐紮豈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那是要打通了身上七個大的竅穴才能讓仙家輕易上身的。

而這七個竅穴可是說是修行的根本,打通了,這靈氣就在弟馬身體裏留不住了,弟馬修行的再勤奮,也是給仙家修行的。自己這點修為增長的很慢很慢。但是又不能不修行,因為既然背了一身的仙家,若是不想修行,那不是等著讓仙家再磨一遭嗎?

仙家們一個個通名,先是掌堂大教主在的那一門先登堂。趙月月家的掌堂大教主是黃仙,所以先通名登堂的都是黃家的。再而是白家、胡家、常家、清風煙魂、其他雜家,緊接著是個堂口的堂主,最後是護身報馬。

隻剩最後兩個,張大仙這邊又問:“來者是哪路仙家?”

趙月月這邊先是傳來一個男聲:“吾乃護身報馬,黃家黃學文。”

張大仙此時已是滿頭大汗,落完了筆,又問:“來者是哪路仙家?”

這時候趙月月口中傳出了一個嬌媚軟糯的聲音:“吾乃護身報馬,胡家胡傳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