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誤解

第077章 誤解

第二天上午,出去買了一把黑傘,把馬尾辮兒的魂魄收到傘裏,拿著傘就心情複雜地出了旅店的門,臨走時,心懷鬼胎地回頭看了一眼送我出來的老板娘,總感覺偷走了她一樣寶貝的東西。

站在大石鎮等車時,忍不住望著廖家村的方向發呆,也不知道這三天沒去看廖宗棋,他恢複得怎麽樣了?事情發展到現在,我希望他最好永遠也回憶不起來廖家村的事。

坐車回到市裏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下車以後,沒有回家,直接去找江清明,因為江清明還沒有下班,我就在他們單位門口對麵的一家飯館,點了些東西墊墊肚子,順便坐在那裏等江清明下班。

期間,趙繁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問我什麽時候才能有時間,去他舅舅家開的賓館看看,說這兩天,他舅媽鬧得更厲害了。

趙繁這樣一提醒,我才想起上次他跟我說他舅舅賓館鬧邪的那檔子事,就答應他這一兩天就去。

趙繁掛了電話以後,也到了江清明下班的點,我坐在飯館裏臨街的窗戶邊,隔著玻璃向著街對麵,朝向這邊走來的江清明招了招手。

江清明進到飯館裏落座後,我又向服務員要了江清明愛吃的菜。

“超度的事進展得怎麽樣?”飯菜上來以後,江清明一邊往嘴裏夾菜,一邊問我。

“已經完成了,羅婆婆說李福根的陰魂已經去往往生了。”我握著放在膝蓋上的黑傘說,然後又抬頭掃了一眼周圍,看到臨近的幾桌還都沒上客人,猶豫了下有些白著臉兒問江清明:“怎麽讓想投胎的鬼魂,投胎到自己身上來?”

江清明愣了一下,停下筷子,目光探究地看著我,“唐唐,你這兩天怎麽有點反常,又是超度又是投胎的,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被他這樣一問,下意識地抓緊了下手裏的黑傘,想為廖宗棋生個孩子的想法,憋得臉通紅,也不知道怎麽跟他開口。

江清明看我神情古怪,終於注意到了我手裏的黑傘,拿過去看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議地抬頭看著我問:“你帶回來一個想要投胎的鬼魂?”

我點了一下頭。

江清明雖然不善言辭,但是腦子不笨,隻是一垂眸間,就明白了我的意圖,本來就寒氣重的臉龐上,神色更加的深沉,“非要這麽做嗎?生下一個鬼胎,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我知道。”我低者頭,心情複雜地磨了一下牙齒,再抬起頭時,目光裏透著一股堅定:“我想把傘裏的那個小家夥,超度到我身上來,我不知道能不能行的通。”

江清明愕然地把傘還給我說:“超度投胎的鬼魂,是不定向的,你可以超度他,但是永遠也不知道他將投胎的哪一家,如果,你想讓傘裏的鬼魂,投胎到你的身上,除非她在中陰身階段,總跟在你左右,機會合適了,她自己就會鑽到你身體裏坐胎。”

“那樣不用喝孟婆湯,她生出來,會不會記得前世的事?”我吃驚地問。看到服務員端著托盤從我們身邊走過,我和江清明都閉口不語。

等服務員過去以後,江清明才說:“不會,這種不經過陰間批準的投胎,都是隨緣的,也不是說想投就能投上,主要還看,你們有沒有緣分,即使投上了,也是偷生鬼,等陰間想起她來時,發現她非法投胎了,會來把她索回去。也因為她是私自投生的,沒有喝孟婆湯,入胎最初神識清晰,受的胎獄之苦,要比喝過孟婆湯後那些神識混沌的魂魄要強烈的多。母親喝口熱水,她就如在八熱地獄一樣,母親喝口涼水,她就如在寒冰地獄,等經過十月胎獄的折磨以後,前世的事,也忘得一幹二淨了,除非靈性特別強的孩子,出生的最初幾年,或許還記得些許前世的事,但是隨著慢慢長大,也就都忘記了。”

我聽得目瞪口呆,這鬼魂偷生和不偷生的區別,不就是像需要手術的病人,打麻藥和不打麻藥的區別嗎?我忽然很心疼馬尾辮兒,她小小年紀要受這麽大的折磨,聽江清明這樣一說,我有點打退堂鼓了。

“姐姐,我不怕,十個月以後,再大的苦,也不記得了。”就在我想把馬尾辮兒送回去時,黑傘裏傳來馬尾辮兒的聲音。

“我說了,也要看緣分,不是你想要,她想投,就能順心如意的。”江清明又強調了一遍,然後把飯碗一推,伸手招呼服務員結賬。

出了飯館,我拿著黑傘坐上江清明的車,直接去了江清明的家,想把五雷符盡快練成。

到了江清明家樓下,我把黑傘放到車座上,對裏麵的馬尾辮兒說:“你在這裏等姐姐,叔叔家布了防鬼入宅的陣,你進不去。”

“我知道了,不會亂跑的。”馬尾辮兒躲在傘裏乖乖地說。

我聽了以後,才跟著江清明上樓,進到房間裏,靜心學畫五雷符,一邊畫的時候,想起趙繁下午給我打的電話,就問一旁躺在沙發上刷手機的江清明,“清明,你明後天有事嗎?我有一個朋友的親戚家好像鬧鬼了,你能不能陪我去看看。”

江清明抬起頭,放下手機,坐了起來,說:“明天不行,後天吧,後天是周末。”

聽見江清明答應陪我一起去,心裏才有些底氣,將手裏的一個五雷符畫好後,給江清明看,江清明看完點了點頭,“你這幾天畫五雷符,已經得心應手了,脫離符樣,也畫得有板有眼了,你現在可以練練,畫符時念下筆密咒和結煞口訣試試。”

我聽江清明這樣說,自然高興,躍躍欲試地拿過一張五雷符,閉著眼睛想一遍,江清明告訴我的要領和咒語,就提起筆沾飽朱砂,揮動手腕配合著密咒口訣,下筆結煞,一揮而就,沒多大功夫,就一張五雷符新鮮出爐了。

“念下使用五雷符的口訣,看看能不能用?”江清明抱著胳膊,饒有興趣地看著一臉興奮地我。

“嗯,好。我試試。”我把五雷符夾在手指上,神情鄭重地閉上眼睛,念完驅動口訣,欣喜地睜開眼睛一看,隻有五雷符的邊角上,有一個蠶豆大點火苗在垂死掙紮,火苗跳了兩下,連煙都沒冒就滅了。

我泄氣得頭都快勾到了腳上,江清明過來安慰我,“已經很不錯了,說明操作的方法都是對的,你在按剛才的思路畫一張,說不定很快就能練好了,我去給你倒一杯咖啡。”

江清明把咖啡倒回來時,我正沉浸在畫符的世界裏,他就端著咖啡,靠在一旁的椅子上看我。

畫好一張以後,我就急於驗證它的效果,可是連著畫了好幾張,五雷符上的火苗都微微弱弱的,根本就燃燒不起來。

我較勁地畫了一張又一張,等手腕都畫得有些酸痛時,畫好一張五雷符,咒語念完以後,終於看到五雷符上燃燒起火焰。

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將之前失敗所帶來的所有陰霾和煩躁的情緒一掃而光,我忘乎所以地把燃燒起來的五雷符給江清明看,高興地喊著:“清明,你看成了!”

正巧江清明剛要把手裏都快涼了的咖啡要遞我,我的手打在他的咖啡杯子上,一杯子的咖啡一下子都灑在了我的衣服上。

“對不起,對不起。”江清明自責地連聲道歉,連忙拿過紙巾遞給我。

好在咖啡都涼了,灑在身上,雖然把身上的白色韓版喇叭袖襯衫弄髒了一片,但好歹沒燙著,我接過江清明遞過來的紙巾,惆悵地擦掉上麵的汙漬,白襯衫上還是汙汙得一大片,粘在皮膚上,也特別的不舒服。

江清明轉身走到臥室裏,拿出一件他自己的襯衫,遞給我說:“你襯衫髒成那樣沒法穿了,你把我襯衫換上吧,至少幹爽點。”他說完,又特意補充了一句:“這襯衫是我新買的,我還沒有穿過。”

我皺眉地掐著衣服濕掉的地方,無可奈何地接過江清明的襯衫,走到衛生間裏換上,又順手把自己髒了的襯衫洗了出來,晾好以後,一看時間才後知後覺,都快到夜裏11點了,剛才自己畫符畫的太投入,沒注意到時間。

“太晚了,我得回去了。”我拿起自己的包就往門口走,江清明跟了過來,拿起茶幾上的車鑰匙,到門口換好鞋,跟我一起下樓。

快走到車邊時,江清明忽然開口,“對了,我這塊玉墜子你先帶著,這個是老東西,能棲鬼,要不然你身邊總跟著一個想要投胎的小鬼,你也不能走到哪裏都拿著一把黑傘,這個比傘方便。”

江清明說著一低頭,把他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玉墜摘下來,給我戴上。

我本來不想要,但是一聽到他說玉墜能棲鬼就動心了,想著等馬尾辮兒投胎完,在把玉墜還給他也沒什麽。就低下頭,讓他把玉墜戴到我脖子上。

玉墜戴好以後,我笑著謝了江清明,一轉身剛想往車邊走,就感覺一股陰冷的風迎麵衝了過來,還沒看清楚怎麽回事,江清明就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大叔?你怎麽在這裏?”我看到眼前站著的是廖宗棋,也不知道是驚還是喜,一下子有些傻掉了。

街燈下廖宗棋陰著的臉,讓人看了心底有些打顫,菱角分明的五官,因為盛怒籠罩上一層讓人望而生畏的寒氣,身上還縈繞著一團黑氣。

“我不在這裏?我該在哪裏?”廖宗棋幽邃的眸子,在看到我身上穿著江清明的襯衫,眸子裏閃現出難以壓製的怒意,抬手掐住我的下巴,被怒氣衝昏頭腦地質問我:“怪不得這幾天不去看我,昨天一整晚也沒在家裏,我才病了幾天,你就耐不住寂寞了麽?!”

我錯愕地望著一臉怒氣的廖宗棋,感覺他要把我下巴掐碎一樣才解氣,顧不上下巴上的疼痛,驚訝地問:“你昨天就回來了?”

“虧得我想你,見你不去看我,也怕你出事,老早的就跑回來,沒想到,你卻在別的男人家裏,夜不歸宿!”廖宗棋用裏地甩開我的下巴,心如滴血地說。

“我沒有。”我知道廖宗棋誤會了,也難怪,他在家裏等了一天,看到是我在江清明家裏,身上還穿著江清明的衣服,剛才江清明給我帶玉墜的舉動,也很親昵,他還幫我順了下壓在玉墜項鏈裏的頭發。這一切,都讓不知道在樓下等了多半天的廖宗棋給看見了。

毫無防備的江清明被廖宗棋突如其來的那一下衝擊,蜷縮在地上半天沒起來,我顧不上和廖宗棋解釋,就過去想扶江清明,看看他傷得致命不。

“你怎麽樣了?還好嗎?”我蹲在江清明身邊,去扶表情有些痛苦的江清明。

沒想到廖宗棋一下子將我從地上拽了起來,衝我怒吼:“你能不能在意一下我的感受!”

我甩開他的胳膊,覺得他有些不可理喻,也氣急地衝他喊了一句:“江清明在亂葬崗裏救過你,你怎麽能對他下這麽重的手!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樣,我也沒你想象的那樣齷蹉!”

“那你給我解釋一下,昨天晚上你沒回家,去了哪裏?!”廖宗棋壓製著怒意,冷冷地看著我問。

我張了張嘴,一下子卡殼了,心虛地往江清明的越野車裏看了一眼,猜想廖宗棋應該沒有看到馬尾辮兒,不想也不能讓他知道,我去大石溝超度李福根的事,一向能言善辯的我,一下子被他這句問得說不出話來。

廖宗棋苦笑了一下,向後踉蹌了一下身子,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你解釋啊,騙我一下也好啊。你為什麽不說話?!”

“大叔,我沒有對不起你,相信我,我們回家說好不好。”看到廖宗棋這樣傷心,我上前抱住他的腰,把頭埋進他懷裏,乞求他相信我。

“我昨天晚上很擔心,也想來這裏等你,但是,我告訴我自己,要相信你,不要猜忌你。所以,我一直都在家裏等你,從天黑等到天亮,又從天亮等到天黑,我擔心的快要死了,怕你出意外,今天來這裏等你,我其實是在打賭,打賭你不在這裏,打賭我猜錯了!”廖宗棋說到這裏時,聲音有些哽咽,從他懷裏把我推開,用手掐著我的肩膀看著我,像是嘲笑自己一樣地苦笑著,聲音苦澀地說:“你知道嗎?賭輸的那一刻,我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不是你想象那樣的,不是你想象那樣的。”我被廖宗棋誤解,又無力開脫,又急又難受,眼淚也一下子掉了下來。

廖宗棋閉上眼睛別過頭,不想看我的眼淚,鬆開我的肩膀,轉過身去,心痛無力地說了一句:“其實剛剛我問你的時候,我在心裏告訴自己,隻要你說什麽,隻要你能給個解釋,我都相信你,可是,你什麽都沒有說,連解釋都不想解釋,我可以理解為,你默認了麽?”

廖宗棋說完這句話,一閃身化作一股陰風,從我麵前消失不見了。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他是不想要我了,還是怎樣?

他一消失,我感覺心都被掏空了,情急地向前追了幾步,朝著夜空裏哭著喊:“你回來!我給你解釋!你不許走!”

寂靜的小區裏,有幾戶窗戶亮起了燈,有人推開窗戶,向我這邊張望。

廖宗棋沒有出現,走得幹淨徹底。

江清明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咬著後槽牙說:“他不偷襲我,趴下的還不一定是誰。”

我擦幹眼淚,過去扶江清明,問他有沒有事,替廖宗棋跟他說對不起。

江清明說沒什麽事,廖宗棋沒下死手,休息一天緩緩就好了。江清明要送我,都這樣了,我還哪裏敢讓他送我啊,就讓他好好休息,從車裏拿出黑傘,叫了一下馬尾辮兒,馬尾辮兒才打著哈欠從傘裏鑽出來,一臉沒睡醒的樣子,然後看到我脖子上掛的玉墜,眼睛一亮,說了一句“咦,這個好,我在睡一會。”然後,就一下子變成一縷輕煙鑽進了玉墜裏。

我無奈,把江清明送上樓,又拿走自己洗完還沒晾幹的衣服,就匆匆地下樓打車往家趕,坐在出租車上時,還心裏忐忑地期盼,“大叔,你一定要在家裏等我啊。”

可是,當我急匆匆地回到家,跑上樓推開房門一看,心一下子沉到了冰底,空蕩蕩的房間裏,沒有廖宗棋的影子,床邊的地板上,靜靜地躺著一個紅色的本本。

我的心緊了一下,走過去將那個紅本撿了起來,看到冥婚那晚,被我撕碎的冥婚證被廖宗棋笨手笨腳地拚湊沾合在一起,醜得要死。

“你一直都很寶貝,偷偷藏起來的東西,為什麽要扔?”看到這張冥婚證,我一下子跌在地上哭了起來,那種讓自己最愛的人誤解後的無力感,堵在心口要命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