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引魂燈

第058章 引魂燈

一時情急,話脫口而成,說完看到孟涵和趙繁媽不約而同地張大嘴巴看我,我一陣撓頭,連忙打著哈哈更正,指著躺在病床上的趙繁心虛地說:“我說魂兒走了,我看趙繁的魂兒不在身體裏。”

趙繁媽的聽力重點,可能是在魂兒走了這幾個字上,很容易就被蒙混過去,她的神情複雜而矛盾,看起來不信任我的話,又很認同我的話,語氣疑慮地說:“說實話,我也懷疑小繁的病像邪病,但是你又是怎麽知道他魂兒不在身體裏了?”

我被她問的臉憋得通紅,望了一眼聳聳肩膀的廖宗棋,又看了一眼已經被驚呆的孟涵,隻好硬著頭皮扯謊,“我爺爺以前是風水先生,他除了給人家斷陰陽宅,還驅鬼看邪症,所以,從小耳熏目染,一般小打小鬧的邪病啥的,我也能看個大概,對,是這樣的。”

趙繁媽半信半疑,我實在編不下去了,求助地瞟了一眼,已經忍俊不已的廖宗棋。

“你就告訴她,人三魂七魄,魄一般情況下都不會丟,但是魂就不一樣,受到什麽驚嚇,都相許把魂嚇丟了,一般都是七歲以內的小孩容易丟魂,大人很少見,丟了一魂,人就會萎靡不振,精神恍惚,成天總想睡覺。要是丟了兩魂,人就沒有行為和意識,就像趙繁現在這個樣子,不管是中醫還是西醫,送到醫院也檢查不出毛病。如果時間久了,不把丟失的魂找回來,也會有性命之憂。”

廖宗棋徐徐地說著,我像複讀機一樣,一字不差地說給趙繁媽聽,聽得她又擔心地直掉眼淚,有病亂投醫地問:“那可咋整?要不麻煩你回家把你爺爺請來,救救小繁吧。”

“不不不,那個不行,我爺都坐輪椅,而且也上了年紀,不能折騰他。”我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唐唐,你能看見鬼,就能看見趙繁的魂兒,幫幫趙繁,去幫他把魂兒給找回來,他都是為了救我,才把魂兒弄丟的,我想到我以前還誤會你們,那麽凶他,我心裏好難受啊。”孟涵抓住我的手,言語懇求眼淚汪汪地望著我,說到最後憋在眼窩子裏的淚水,一下子傾瀉出來。

趙繁媽聽到孟涵說我能見到鬼,不知真假,看向我的目光裏,竟然有一絲畏懼。

我扭頭用征詢的目光看了一眼廖宗棋,廖宗棋點點頭,我就伸手給孟涵擦掉淌出來的眼淚,安慰地說:“別哭,你一哭我心也難受,我試著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把趙繁的魂兒給找回來。我先去趟衛生間,你在病房等我。”

孟涵好像看到希望一樣地衝我使勁點頭,把眼淚抹去了。

我衝廖宗棋使了一個顏色,就朝著病房外走,廖宗棋跟了出來,病房外的走廊裏,除了剛剛去世那個老頭的病房外,有幾個悲傷的親屬站在那邊商量後事,基本上沒什麽人走動,我把廖宗棋拉到一個沒人的角落裏,問他:“趙繁的魂兒,真的能找回來嗎?”

廖宗棋很肯定地點了點頭,“他魂兒是昨天丟的,應該還沒走遠,隻要去學校裏找,應該能找得到。時間長了,魂兒遊蕩遠了,就不好找了。”

“那咱倆現在就去。”我拉著廖宗棋的胳膊就要朝電梯口走。

“咱不能這樣去,得買隻當年的公雞,然後還要拿一件趙繁穿過的衣服,還得知道趙繁的生辰八字,把他八字寫到引魂燈上才行。”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廖宗棋,知道他要的這些都有用,就著急地說:“那還猶豫啥,趕緊先去找趙繁他媽問生辰八字,別拖時間長了,像你說的那樣,趙繁的魂走遠了找不回來就麻煩了。”我說完就撇下廖宗棋,就火燒屁股一樣往病房跑。

好在903號病房裏,今晚就趙繁一床病人,說起話來,也很方便,到了病房我開門見山地跟趙繁媽要了趙繁的生辰八字,臨走時又拿走了一件趙繁昨天穿的藍t血衫。

出了醫院大門,看了下時間,已經11點多了,先按廖宗棋說的,就近去一家藥房裏買了朱砂,然後又去我家附近的一家家禽肉食店買了一隻當年的公雞,要不是和這家店老板認識,打個電話把人從被窩裏叫醒,這半夜三更的,還真沒地方買公雞去。

做引魂燈用的白紙我家就有,我抱著公雞躡手躡腳地回到家裏,把白紙給廖宗棋找出來,廖宗棋沒用一會功夫,就紮出一盞紙燈籠來。做完以後,又用毛筆蘸著朱砂小心翼翼地在燈麵上寫下趙繁的生辰八字,每一筆都寫得專注認真,字體瘦勁清峻,很是好看。

“大叔,你的毛筆字寫得怎麽這麽好呢?”我托著腮看著廖宗棋專注的樣子,一臉花癡狀問。

“一個好的風水先生,或者道士,常跟毛筆打交道,都有一手好書法。我們廖家是風水世家,先祖曾經給明成祖堪輿過皇陵,廖家後世子孫,幾乎都以風水為生,毛筆字要是寫得難看,行走江湖,是要被人笑話的。”廖宗棋看我聽得出神,抬筆作勢在我鼻尖輕點一下,我笑著躲開。用手指蘸了點朱砂,也向他臉上鬧著塗抹。

廖宗棋閃到一旁,說:“媳份兒,別鬧,朱砂是辟邪的,我畫在你臉上沒事,你畫在我臉上,我是要破相的。”

“哦哦,我忘記了,嘿嘿。”剛才一鬧,忘了廖宗棋是鬼的身份,趕緊把手指上的朱砂在紙巾上抹掉,又不解地問:“既然朱砂辟邪,那你怎麽還用朱砂在引魂燈上寫趙繁的八字呢?趙繁的魂兒沒辦法靠近引魂燈,他怎麽跟著咱走呢?”

廖宗棋放下毛筆,看著我說:“你理解錯了,引魂燈上寫趙繁的八字,不是為了給趙繁的魂引路,是為了方便咱們找到趙繁,燈離他的魂魄越近,裏麵的火苗就越旺盛,同時,也能把趙繁的魂,吸引到引魂燈這來,之所以用辟邪功效的朱砂寫八字,是為了防止有其他沒安好心的孤魂野鬼,過來吹燈。”

“那公雞呢?幹嘛還要給公雞穿上趙繁的衣服?”我聽得有些入迷,仿佛打開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引魂燈是為了吸引趙繁的魂,公雞才是給他引路用的了,走失的魂,隻認自己的身體,但是趙繁現在躺在醫院裏,不方便搬動,隻能把他穿過,帶有他氣味的衣服給公雞穿上了,他的魂就會不自覺地跟著公雞走。”廖宗棋說到這,特意叮囑一句,“你到時候可把公雞抱住了,別讓公雞跑了,趙繁的魂追著公雞跑沒影了就麻煩了。”

“我沒那麽不靠譜。”我不願意地嘟囔著嘴說。

廖宗棋伸手寵溺地掐了掐我臉,忽然眸子一沉,正色危言地強調一句,“還有,到時候你提著引魂燈,抱著引路的公雞,隻許往前走,不可以回頭,無論發生什麽事,聽到什麽聲音,千萬千萬不要回頭,記住了!”

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心裏發怵,感覺現在背後就冷氣森森的,我機械地點了點頭,連追問為什麽不能回頭的膽量都沒有了。

出門時,找了個紅色的旅行包,把公雞裝到裏麵,怕捂死了還特意留了一截拉鏈沒拉,然後提著引魂燈又跟做賊一樣,出了我家。到街上打出租車,夜半三驚的,連著過去好幾輛出租車看到我都沒敢停下來。

好不容易攔住一個膽兒肥的,狠狠地宰了我一筆,才把我送到學校的北門,剛付給他車錢,他就一腳油門,絕塵而去。

“搞毛線,有那麽恐怖嗎?我又不是鬼。”

廖宗棋雙手插在褲兜裏,看起來輕鬆得就跟逛菜場一樣,對我說,“別叨咕了,就你這造型,能有人拉你就不錯了,還是現在好啊,去哪裏都有小轎子,我們那個年代,誰要有個自行車,那就相當大款了。”

我噗笑出聲,剛剛還緊張的神經,一下放鬆了許多,就提著燈,朝學校北門走,過了12點,我們學校隻有北麵的一個小門,能進出。

剛進到學校裏,廖宗棋就一臉嚴肅地對我說,“現在就可以把引魂燈點著了,從這往人工湖走,如果人工湖沒有,就去別的地方找,你不知道往哪邊走,可以看燈,火苗往哪邊偏,趙繁的魂就在哪邊。從引魂燈點亮的那一刻起,你就不要回頭,也不要亂看,喊著趙繁的名字,隻管往前走,公雞打鳴了,就證明趙繁的魂跟上來了,趙繁丟了天地兩魂,公雞要叫兩聲,才證明都找到了。”

望著幽暗寂靜的校園,不知道怎的,我總感覺每棵影影錯錯的樹後麵,都有有什麽東西在窺測著我,疑心生暗鬼,越看越發毛,手心竟然沒出息地冒出細汗。

我害怕地收回目光,目不斜視地問廖宗棋,“那你呢?你幹什麽?”

廖宗棋表情尷尬了一下,目光幽邃,“每個引魂燈對鬼魂來說,都有無法抗拒的吸引力,我也如此,到時我也會不自己覺地跟在你身後,但你放心,老公會保護你。”

廖宗棋不說還好,一說我就更加害怕了,我算聽明白了,這哪裏是引魂燈啊,這明明是招鬼燈!一想到這燈會吸引鬼跟在我身後,我就像抓著一塊燙手的山芋一樣,想扔還不能扔,我嘴角一陣抽搐,忽然明白廖宗棋為什麽不讓我回頭了,我猜可能到時背後會跟一串在夜晚遊蕩的孤魂野鬼,他怕我回頭,看到各種鬼臨死前的慘樣,會精神炸裂吧?

“不回頭就沒事。”廖宗棋看出了我的害怕,安慰著說,然後抬頭看看天色,接著說:“時間不早了,開始吧,如果聽到身後有哭聲,找到找不到,都要趕緊往學校外邊走,心裏再慌也不要跑,更不要回頭,到了十字路口,就要把手裏的燈扔掉,朝相反的路口走。找不到的話,最好連引路的公雞都扔了,找到就抱著公雞走,走過下一個十字路口,才能打車,都記住了嗎?”

廖宗棋危言聳聽地說了一大堆,我越聽越心驚,緊張地點點頭,“都記住了。”然後顫抖著手,打著火機,把引魂燈點上,抱著公雞就朝學校深處走。

棉花沁著豆油撚成的燈芯忽明忽暗,引魂燈在暗夜裏發出詭異的橘黃色,像一簇瑩瑩鬼火。心裏害怕手也跟著抖,燈光投射在地上的光暈,也跟著晃來晃去,剛開始時,廖宗棋還在我身旁走,走著走著,他就恍惚地落在我身後了。

我背後發寒,緊繃著神經,不敢朝兩邊看,提著引魂燈,看火苗往人工湖那邊斜,我就緊著步子,提心吊膽地朝人工湖走去,昨天在那裏捉鬼,今天又去那裏招魂,我心裏叫苦不已。

身後靜悄悄的,我支楞著耳朵敏感地聽身後的動靜,沒有任何聲音,空寂幽暗的林蔭小路上,隻能聽見我自己沙沙的腳步聲,雖然知道廖宗棋在身後跟著,但隻要一想到身後有可能還跟著其他的好兄弟,就一陣腳底發寒。

“趙繁,魂回來兮,趙繁,魂歸來兮。”我提著熒熒燈火,抱著引路的公雞,順著幽暗僻靜的林蔭道,一邊朝人工湖走,一邊壓著嗓子給趙繁叫魂,每喊一聲,都把自己嚇得不行。

我暗自祈禱快點找到趙繁,好結束這恐怖之旅,也祈禱別遇到學校的裏的人,我可不想再成為學校裏熱門話題,或者被當成精神病患者。

走著走著,我感覺有一股股冷颼颼的陰風,從身後吹過,我一下子就頭皮發炸,低頭看到引魂燈裏的火苗左右搖擺,陰風一吹,就像是要熄滅一樣。

“趙繁,魂歸來兮,趙繁,魂歸來兮。”我一看真有那東西,想吹滅引魂燈,不由得就毛愣起來,也不知道身後都跟了些什麽,喊魂的聲音,也不免顫抖走音,更像鬼叫。

“不用喊了,趙繁跟上來了。”身後傳來廖宗棋幽幽的聲音。

我心頭一陣狂喜,沒想到這麽快就找到趙繁的魂了,激動得熱淚盈眶。

“你抱引路雞,我來幫你拿引魂燈,你轉過身來,把燈給我就行.....”廖宗棋在身後繼續說,隻是聲音聽起來有些幽怨低沉。

我剛想轉身把燈給他,忽然僵住了身子,害怕的想哭,廖宗棋說過,千萬不能回頭,這會兒他咋又讓我轉身把燈給他?!

懷裏的公雞沒有打鳴,我意識到身後的聲音,不是廖宗棋,就趕緊裝作聽不見,苦瓜著臉低頭提燈繼續向前走。

廖宗棋那個死鬼,也沒告訴我,這玩意還帶騙人的,差點沒上當,還好我機智。

身後的“廖宗棋”有些發怒,怪我連他都信不過,喋喋不休好久,才沒了聲音。一會又聽見馬尾辮在身後喊我姐姐,讓我跟她玩兒捉迷藏。

不斷的有人在我身後和我說話,有唱歌、唱戲的聲音,有陰惻惻鬼笑的,還有和我搭訕的,我心都TMD要嚇出來了,真懷疑,是不是整個城市遊蕩的鬼,都到我身後集合了?

我不敢回頭,也不敢答話,緊抿著嘴唇,低著頭隻顧提燈往前走,腳踩棉花一樣,一腳輕一腳重的。

離人工湖還有一段距離時,懷裏一直發蔫的公雞忽然抻著脖子“嘎嘎跟兒”地叫了一聲,身後傳來幾聲歎息,看來有東西失望了。

驚喜稍稍衝淡了一點心底的恐懼,我提著引魂燈,加快了腳步,可是引魂燈裏剛才還旺盛的燈芯,在找到趙繁的一個魂兒後,一下子暗淡下去,弱到和黃豆大小,也看不出來向那邊偏。

我心裏一陣緊張,不知道是引魂燈要滅,還是另外一個魂不在這附近。

“大......大叔,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我求助地問向身後,不敢停下腳步,也不敢回頭,因為太害怕,舌頭都開始打結。

也不知道是心理因素,還是眼睛發花,我感覺黑夜暗裏有氳氳霧氣開始彌漫,剛才身後還紛雜的聲音,一瞬間都靜寂下來。

感覺許久,身後才傳廖宗棋督促聲音,“別找了,繞彎快往回走。”

我不知道為什麽不找了,但是聽他的聲音,感覺事情有些不秒,我敢肯定說話的人是廖宗棋,因為他的聲音很緊張我,而且還提醒我往回繞彎走,避免回頭。

我心裏發緊,不敢遲疑,繞了個近道就朝北門快速走去。

“嗚嗚---”

霧氣裏有一個聲音纖細的女子在哭,淒淒慘慘,又陰氣森森,我從身後傳進耳膜裏,魂兒差點沒給我嚇出來。

哭聲斷斷續續,陰森綿長,由遠及近,身後的空氣也越來越冷,我知道有不好的東西在靠近。

“不能跑,不能跑,大叔在身後。”我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緊著倒動腳步,心髒狂跳不止,廖宗告訴我聽到哭聲就別找了,看來這家夥肯定是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