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至於夏墨時為何不在第一時間去外麵過一把皇帝獨斷專行的癮,自然是有原因的,並且還是相當充分且重要的。

首先,候公公的妄自揣測並沒有冤枉夏墨時,他的的確確是因為懶。照理說,他在現代因為被吸血的資本家剝削,迫於無奈過著晚睡早起的生活也就罷了,如今一朝穿越,好不容易翻身做主當了回尊貴人,作甚還要自己折騰自己,這不是腦子有坑麽?而且,君不見,古往今來有多少皇帝君王壽數是長的,誠然,有些是因而被下麵的人反了,但挺多也是敗在身體不好上頭了吧。

再說了,他是打算當這個皇帝沒錯,但也不是在現在啥也不知道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就去上朝啊,開玩笑,鬼知道他們會上些什麽奏本,就以他現在對所有事情一問三不知,並且從小到大就精於數理化,看著政治曆史就頭疼不堪忍受的樣子,一開口鐵定就穿幫了好嗎?

而穿幫之後,無非就是兩條路,第一是被趕下台,然後被新上任的皇帝搞死,第二就是被人當成妖魔鬼怪直接放火燒死,總之就是,無論如何都逃不過一條死路就對了。

他一個985畢業的高材生,就算沒腦子也該有強烈的求生欲吧,是以,不管他怎麽考慮,此時都不是去外麵拋頭露麵,哦,不是去和那些人打交道的好時機。

但其實,夏墨時以為的與原身朝夕相處,並對原身這個年輕的皇帝的一言一行頗為熟悉的那幫文官武將,幾乎不曾關注過他們登基五年卻不怎麽親政的小陛下,再加上原身三天兩頭地不見人影,所以他們對他,別說是了如指掌了,恐怕就連他的樣貌都沒太記清。

因此,他生怕在文武百官麵前穿幫這一點,著實是夏墨時多慮了。

夏墨時慢騰騰地出了被窩,飛快地抓過衣服,他原本是想自己動手,更衣保暖,但看著眼前這一大坨一件件,卻犯起了難,這玩意兒到底是咋地一個穿法?無奈,隻得喚人進來服侍他進行著裝,同時,夏墨時暗暗觀察著侍者的動作與手法,默默在心裏記住了。

穿著妥當之後,又用了頓豐盛熱乎的早餐,夏墨時裝作不經意地問起他書房及往常慣愛放文書的位置,將殿內的人全都打發走之後,夏墨時開始了對這個年輕帝王的探索,並時不時地暢想著自己今後幾十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權勢滔天恣意瀟灑的日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的夏墨時太過激動,接連在腦海中描摹了好些極其美妙的場景,以致於他自動忽略了剛才那個太監總管所陳述的那段話裏僅僅出現一次的“攝政王”三個字,以至於他第一次見到那人的時候,就鬧了個大烏龍大尷尬。

第三章

夏墨時轉進書房之後,東翻翻西找找,不消多久,原本被拾掇得整齊劃一一塵不染的房間便被糟蹋得亂七八糟,地上橫七豎八得散落著一些宣紙和書畫,其中不乏有出自大家之名篇名作,不過,在夏墨時這等不識貨的人眼中,這與廢紙無異翻了半天,都是些枯燥乏味的奏章或是旁的長篇大論,雖然不全是晦澀難懂的文言文,但卻仍然看得他一個頭兩個大,獲得的唯一有效信息也不過就是,被自己穿越的這個皇帝,名字同自己一樣,叫夏墨時。

夏墨時原以為那些穿越小說和電視劇都是瞎掰胡扯的,如今發生在自己身上才感歎,這他母親的也太巧了,仿佛偷拿了瑪麗蘇女主的劇本似的。

啊呸,這樣的念頭剛冒出來就立即被夏墨時掐滅了,什麽瑪麗蘇,就算是劇本,自己一個一米八幾的糙漢子走的也該是男頻爽文的路數才對。

雖則不用改名還挺方便,但小皇帝的名字是叫夏墨時還是冬白分其實並不大重要,他更想要了解的是原身的習性和外界的格局,省得自己出了這個殿門就被人識破是個冒牌貨然後落得個不得善終的下場。

目光轉至臨牆而立的三麵書架,夏墨時不禁扶額,這小皇帝是否太過於不靠譜了呢,瞅瞅這滿目琳琅的玉器珍玩,活脫脫跟個沒見過世麵的暴發戶似的,也不管配色如何,俱都塞了進去,勉強也稱得上是雅俗共賞了吧,隻是,這要是不妨被人不小心碰到一星半點兒摔了個徹底,豈不得肉疼死?

唔,這樣一想,貌似自己才是那個沒見過大世麵的鄉巴佬土包子,果然,一下子就從社畜階層進階成為掌權者,這人間富貴花的人設還需得花些時間才好適應。

夏墨時不禁慶幸,得虧此處就自己一個人,倒不至於被人取笑了去。

他信步在書房裏踱了一圈半,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大對勁,以原身一國之主的尊貴身份,總不至於將他辦公的地方置辦得如此狹窄才是,莫非如今國庫空虛或者當今也時興勤儉節約之美德風氣了?

可依照他這土匪似的將各種古玩珍寶顯擺了一屋子的作風,也不大像那種懂得講求以身作則低調節儉的皇帝吧。還不如說這裏打了一個密室之類的更說得通。

思及此,他緊了緊領口,顧不得裹上一件披風便噠噠噠地跑到了外麵,以他多年從事建築設計工作的經驗,大致在心裏丈量了一下這屋子裏外的尺寸,發覺果然對不上號。

確認了心中所想,夏墨時又逃命般飛快地回到足足燒了兩個火盆的室內,略緩了緩,搖了搖頭:“唉,這是欺負誰瞎麽,這暗室未免也建得太沒有水平了些,隨便瞅一眼也曉得裏麵有什麽貓膩。”

話雖如此說,但他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幾乎百分之一百是存在的小空間,在這點上,又令人不得不佩服了。

夏墨時隨手拿起個什麽東西,卷成了一個圓筒,握在手中反複卷起又攤開,時不時還捏在手裏敲打敲打另一隻手,更加充滿好奇地打量起了這座連帶書房的寢殿,喃喃自語道:“嘖嘖,看來老子還得收回剛才那句話。”

難得一來就遇上了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今天他非得找出個所以然來,見識見識古人的機關術。這麽想著,夏墨時就裹上了一床白毛織就的毛毯,興致盎然地就要往院子裏衝去,做好了在雪天裏長期考察奮戰的準備。

卻不妨在剛跨過門檻時便看到一個長相清雋的男子,下意識地一愣,這人皮膚真TM好!可腳下卻沒來得及刹車,於是便直直地撞入了一個厚實而冷硬的胸膛,又被一陣後坐力給反衝了回來,被門檻一絆,直接摔了一腳,臀部狠狠地與冷冰冰的木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照理來說,有身下的毯子稍微墊吧墊吧,痛感本不至於那麽清晰,但此刻他卻覺得自己的菊花處異常不適,疼得他五官扭曲,痛得他幾乎想罵娘。哦,不是幾乎,此刻他是的的確確想找個出氣筒來撒氣的。

夏墨時素來在公司裏已是忍耐夠了,知道現如今自己的身份是萬人之上的國君,怎會再和和氣氣地不計較這事兒呢。反正,天大地大,皇宮裏皇帝最大,遇到不順心的事兒,不罵白不罵。

他怒氣衝衝地破口大罵:“媽的,哪個混蛋不長眼,竟然敢擋老子的路,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眼前的人仍舊麵癱著一張臉,眸中閃過一種莫名的神色,如雪人一般一動不動地看著倒在地上揉著自己臀部的夏墨時,瞧上去頗有幾分狼狽和不雅的模樣,令他皺了皺眉。

他不言不語,隻盯著自己,夏墨時感覺那人就像是在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胡鬧一樣,本來不覺尷尬的夏墨時頓時覺得臉熱起來,強撐著一股蠻不講理的氣勢吼道:“不要以為你長得帥就可以不理人啊,你知道我是誰嘛居然敢對我如此無禮!”

聽到這句話,英俊的青年才終於有饒有興味地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哦?那您可還知,我是誰啊?不過一日未見,陛下的脾氣倒是見長了不少啊,往日裏你可從不對我如此大呼小叫的。而且說到無禮,您現在這般亂了儀容坐在地上又是同我講的何處的呢?”

夏墨時一聽,心裏咯噔一下,完蛋,這人該不會是原身的好兄弟吧,畢竟這人如此囂張還儀表堂堂,足可見小皇帝對他的包容與友好,自己此番行為可能確實不大妥當。

頓時也顧不得什麽麵子不麵子,疼痛不疼痛的問題了,立馬起身上前,將這位帥哥給一把拽了進來,打著哈哈解釋道:“剛剛那是意外,跟你開個玩笑呢,以咱倆的關係,我怎麽會遷怒怪罪於你呢是吧。”然後關上了房門,“來來來,屋裏坐,這外麵也太他,咳咳,太冷了。”

夏墨時悄悄摸了一把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差點又在他麵前爆粗口了,皇子們都是從小接受宮廷禮儀的熏陶,必然不似自己原來那麽說話沒個正形。一邊暗自慶幸自己及時將不雅的字眼吞了回去,一邊頭疼地想,他該怎麽不動聲色又自然地從他嘴裏套出話來。

哪知這位不知名姓的美男子又變回了一隻高顏值的悶葫蘆,從進門後就一言不發,還好心地幫他把地上的毛毯抱了起來,一絲不苟地疊起了毯子,擺放得整整齊齊。然後在夏墨時落座之後,也隨之尋了張椅子坐了下來,端坐如鬆,一派老成,當真是白瞎了這副刀削斧鑿般的好容顏。

夏墨時本著山不就我我就就山的原則,自顧自地倒了兩杯熱茶,略帶乖巧地笑了笑:“來,喝杯熱茶暖暖腸胃。”

夏許淮見他露出這種近乎於討好的笑容,一副天真無害的模樣,心頭的納罕更甚,原本皺的不大明顯的眉頭,已經深到可以夾死一隻蒼蠅了,暗自思索:“難不成他又打算搞什麽新花樣?”

不知想到了什麽,夏許淮的身子微微抖了抖,嫌惡地離夏墨時又遠了兩分。夏墨時卻以為他也同自己一般是因為怕冷,於是又擺出一副哥倆好的姿態關懷道:“難為這大冷天的你還進宮來看我,可是被風雪凍著了,快飲了這杯茶水,到那火盆跟前烤烤火暖暖身子。”

夏墨時自覺自己已然做得很到位了,想當年就是與他相親相愛多年的真兄弟好室友都沒得到過他如此細致的關懷,連他自己都快要被自己的敬業精神和演技給感動到了,哪知這冰葫蘆臉上的深色卻更加奇怪了,呃,約莫挺像一種“你是不是中邪了”的眼神,犀利地掃視著自己。

夏墨時頓時覺得自己的一腔熱情都被冷酷無情地潑成了一座冰塊做成的小山丘。這才反應過過來,自己這戲是否作得有點太過了呢?

也許是秉持著禮尚往來吧,夏許淮禮節性地也問了一句:“聽候公公說,陛下晨起抱恙,無礙吧。是否需要我將太醫請來為您診診脈開幾貼藥吃一吃?”

夏墨時一聽,聲音還蠻有磁性的,對皇帝也算是親近,雖然這人嘴風太嚴,老半天也沒有自報家門,也忒沉得住氣了。但就衝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眼前的帥哥應當是個可以值得信任之人,遂小心翼翼地湊近了夏許淮的耳朵,輕聲說:“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可能確實不大舒服,今日晨起間便覺得渾身酸痛,四肢麻木,頭昏腦漲,許多事都記不大清了,隻知道自己是個皇帝,其他一概不知。不過我琢磨著,咱倆關係應該還算可以吧。”

夏許淮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嗯”了一句,若有所思。

夏墨時又追問了一句:“額,雖然有點對不起你,但我還是想請教一下,兄弟你姓甚名誰啊?”

聽到夏墨時又一次客氣地稱呼自己為兄弟,夏許淮確定了這個少年皇帝的腦子,怕是的確出了點什麽問題,否則他絕不會對自己如此這般的自然親近且和顏悅色笑逐顏開。

夏許淮心下一動,這或許是個不錯的機會,他會心一笑,薄唇悄悄勾起,抬手弓腰行了個標準的君臣之禮,清潤的嗓音一字一句地陳述道:“陛下,臣夏許淮,乃是陛下親封的攝政王,這些你那,承蒙陛下您對臣下的信任,臣已使大祁顯現出一片海晏河清的景象。過去的事情,您即便是忘了也不打緊,有我在您身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聞言,夏墨時呆滯成了一座雕塑,心頭大駭:我屮艸芔茻,攝政王?!老天爺,你對我善良點會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