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他認為那些女人都不是好東西,都是為了花他父親的錢,在形容她們時,他用了一個很有力量的詞:“賤貨”。他說,石老師也是賤貨。

那天,石美家訪走後,他父親怪怪地笑著對他說,你們石老師還滿漂亮的。不久,他便發現漂亮的石老師開始搭乘父親的車到他家裏,並開始留宿在父親的房裏。

有一天,喝醉酒的父親甚至問他,要石老師做你媽怎麽樣?父親根本沒有等待他的回答,剛問完,他就爆發出一陣笑聲,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他越來越討厭這個石老師。

他知道我是石美的男朋友,於是在我找到他後,他開始編故事,他把一個隻存在於他想象中的房間渲染得神秘莫測,隻是為了把我引到他父親的臥室,看到石老師和他父親“光著屁股”睡在床上。

他看過不少電視劇,隻要是這種情況,電視劇裏的男人十有八九會衝上去殺掉床上的男人或女人。

於是,他以一個超越十歲男孩的精明老道精心安排了這個計劃,然而結果卻令他非常失望,他適時遞上了鋥亮的水果刀,可我呢,連一個人都沒有殺掉,反而被他赤身**的父親打得倒在了地上。

他撇了撇嘴,輕蔑地對我說,“你太窩囊了。”

我窩囊不窩囊我已經不在乎了,我甚至有一點感謝我的窩囊,否則我怎麽會有機會在這個晴朗的夏日,坐在冷飲店的小桌前一口口地往嘴裏放冰爽滑潤的奶油呢?

“石老師和我爸要結婚了,你知道嗎。”他舔著勺子,問我。

我沒有回答他,我站起身,付了帳,再一次摸摸他的頭,走進了街上的人流裏。路過一個報刊亭時,我停下來買了一本雜誌,坐在蔭涼處讀完了它,在裏麵我讀到了一個故事:一個男人殺掉了她的妻子,把她的屍體砌進了廚房的牆裏……

外國?她真的去外國了麽?

218公園的湖水裏漂浮起一具女屍,泡了很久,腫脹、鬆軟,蒼白,像個泡得發脹的饅頭,臭,圍觀的人中吐了幾個。

無法確定身份,她的臉皮被整個剝掉了,像個扒了皮的西紅柿。

脈絡清晰的肌肉組織紅豔豔的**在陽光裏,下巴還露出了白慘慘的骨頭,襯在綠油油的湖水裏,像幅油畫。

肯定是被謀殺的,自殺投湖的,失足落水的,都沒有這樣的死法。

這一個月裏,殺人剝臉案已經是第二次發生,全市的警察都開始加班,晚上人們開始呆在家裏。

陳方堂躺在雁都賓館房間的大床上看到了這則報導,冷笑了一聲。

真是一個模仿與抄襲橫飛的時代。

他原以為自己的手法是獨一無二的,沒想到這麽快就出現了跟風者。

他的手提箱夾層裏現在正裝著兩張白皙柔韌的女人臉皮,而且第三張也早已物色好,他隨時可以讓這張臉皮完整無缺的分離。

這個女人正在他身旁香甜的睡著,呼吸均勻,長相不錯。

她的臉就像朵待摘的花兒,陳方堂將親手剝下這張臉,烘幹,鞣製,讓它永不腐爛。

這才是陳方堂的下一張藏品。

218湖裏浮起的那具女屍與他毫無關係,有人在模仿他的手法殺人,沒創意,陳方堂對這個不知名的凶手嗤之以鼻。

三個月前,陳方堂還是個醫生,救人。

現在,他卻成了個惡魔,殺人。

天堂地獄真在一線之間。

這一切全因那個女人,蔣潤竹。

好了兩年多,陳方堂連結婚的房子都買好了、裝修了,她居然告訴他自己愛上了別的男人。

她要離開他,去跟那個男人,鐵了心。

陳方堂流淚了,可淚水喚不回她的心。

陳方堂下跪了,男兒膝下有黃金,可黃金也喚不回她的心。

最後,陳方堂絕望了,他抄起桌上的水果刀,重重一刀。

刀刃進去,鮮血出來,她死了。

看著屍體,陳方堂痛哭流涕,哭完了,他決定把她的臉割下來,永遠陪著他。

手術刀在她光潔的額頭上順著發際劃了一道弧線,向下,經過一側的耳根,再到下顎,再回到另一側,尚未凝固的血珠滲出,一個紅豔豔的橢圓。

像剝開一個橙子,陳方堂很耐心的把這張臉剝下來,又用了一個星期,把它鞣製得像小羊皮那樣柔軟。屍體被他連夜運到郊外的垃圾場掩埋掉,這是個理想的拋屍場所,她的屍體,到現在還沒有被發現。

蔣潤竹的失蹤,在公安局的檔案裏掛起來了,警察也來調查了幾次,陳方堂表現得很鎮定,毫無破綻。

他常常在午夜把這張臉皮像做麵膜一樣敷在臉上,對著鏡子注視著曾經愛過的這個女人,這張僅有一層皮的臉已經軟塌塌的變形,眼眶,鼻孔,嘴,是大大小小的洞,像一塊滿是窟窿的破爛抹布,但陳方堂仍然陶醉其中。

這世界上,一些人迷上了集郵,一些人迷上了收藏毛主席像章,而陳方堂迷上了收集女人的臉,他不能自拔了。

一個月後的某夜,他掐住了一個夜行女人的脖子,等她的血液凝固以後,剝下了她的臉。

這次,他把屍體綁上石頭沉入郊外一個池塘裏,幾天後,屍體浮起來,全市都炸了。

警車在公路上一輛接一輛的飛馳而過,城市的神經繃起來了。

陳方堂絲毫不受影響,有條不紊的尋找下一個獵物,很順利,找到這個女人,才用了一個星期。

這女人是在網上認識的,叫馬麗文,單身。

第一次見麵,陳方堂就十分滿意。

那張臉仿佛瓷器般光滑,更重要的是,她的模樣與神韻也有幾分像蔣潤竹。

陳方堂不打算約她到家裏,這樣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他在雁都賓館8樓包了個套間,中午,女人來了,沒有廢話,先在床上瘋了一通,皺了床單,接著陳方堂帶她出去吃飯,馬麗文話不多,全沒有剛才的瘋狂,從老虎變成了小白兔。

管她是老虎還是兔子,在獵人麵前,都得死,陳方堂胸有成竹。

他打算吃完飯回賓館就動手。

但他的計劃被打亂了,冒出來一個奇怪的男人。

在這頓飯吃到多一半時,陳方堂的第六感忽然告訴他,背後有雙眼睛。

陳方堂不動聲色的環顧了下四周,發現牆角處一個男人正在有意無意的瞄他們。這男人看樣子不到30歲,穿著件黑色的恤衫,戴著頂暗紅色棒球帽,麵無表情,目光陰騭。

陳方堂不認識這個人。

他們往回走時,這個男人就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麵,跟著他們進了賓館的門,跟著他們上了二樓,陳方堂開門時,他也開門,原來他就住隔壁。臨進門,他忽然抬起頭陰冷的看了陳方堂一眼,又把目光轉向他身邊的馬麗文。

關上門,陳方堂問馬麗文,隔壁那個男人,你認識?

馬麗文滿臉疑惑的搖頭。

陳方堂心裏的疑問更重了。

現在,馬麗文正酣睡在他身邊,看著那張光潔如玉的臉,陳方堂的手指開始神經質的一跳一跳起來。

放下手裏的報紙,陳方堂摸出煙盒,空了。

他出去買煙。

剛出門,對麵房間的門也開了,一個男人匆匆走出來,40歲左右,西裝筆挺,戴著副金絲邊眼鏡,白白胖胖。

他們一前一後走進電梯,電梯緩緩下降,隻有他們兩個人。

那男人突然說話了,他側過來頭,小聲問道:你隔壁房間的那個男的,你們認識不?

陳方堂一愣,搖搖頭。

男人壓低了聲音:那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下,那會兒我出門辦事,剛一開門,就看到那個男人正趴在你房門上,鬼鬼祟祟的像在偷聽,看到我就趕緊回房間去了,現在這社會什麽人沒有?可得提防!

陳方堂心裏驟然一緊。

電梯到一樓,陳方堂與這男人握手道別,表示感謝,男人客氣了兩句,分道揚鑣。

賓館斜對麵就有家小超市,陳方堂買了盒紅雲,燃著一根,煙霧騰起來。

迷和煙霧一樣多。

隔壁這個男人到底是誰?陳方堂又搜腸刮肚的想了一遍。

仍然沒有印象,真不認識。

那他老跟著自己做什麽?

陳方堂有些莫名其妙的煩躁起來。

他把煙頭摜在地上,狠狠的碾滅,轉身向賓館走去。

電梯平靜的升上了8樓,出電梯,拐彎,進了走廊,陳方堂愣住了。

遠遠的,房間門口,馬麗文穿著睡衣,她麵前站著的,正是那個男人。

他們好像在交談。

這令陳方堂感覺到極不可思議。

他慢慢走過去,那男人聽到腳步聲,回頭望了他一眼,目光凶狠,仿佛要刺穿他。然後他不緊不慢的回了自己房間,砰的一聲,門關上了。

陳方堂抓住馬麗文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問:告訴我,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