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我想,最簡單的辦法莫過於打開那口櫃子看一看,看一看,不就什麽都清楚了?

我和黎晚晴選擇了一個宋建明值夜班的夜晚,來到了他家。去之前,我到建材市場買了根一米多長的撬棍,以及鐵錘一把。

儲物室的門居然也被宋建明上了鎖,這令我有些緊張起來,難道裏麵真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三兩下就撬開這扇門,這難不倒我,我幹過兩年裝修。

那口魁梧的立櫃出現在我的麵前,它是暗紅色的,紅得發黑,陰沉沉的像一口棺材。我在十三陵陰暗的地宮裏曾經見過類似風格的家具,那些都是幾百年前的老東西。

兩扇描龍畫鳳的櫃門緊緊關閉著,像一張一言不發的嘴,把秘密藏在肚子裏。

我拽了拽櫃門,果然鎖著。我揚起撬棍輕輕插進兩扇門之間的縫隙,黎晚晴立刻像一隻膽怯的小鳥般躲到了我的身後。我深吸了一口氣,兩臂漸漸用力,咯棱一聲,鎖銷應聲而斷,借著撬棍震動的力量,櫃門慢悠悠地在我們麵前開啟了。

一陣冷颼颼地氣息迎麵而來,我前額上的頭發也被吹動了。

我的所有預料全部都落了空。

這個巨大的櫃子裏裝的不是屍體,也不是活人,而是一個牆壁上的洞。

這個洞能容一個人側身通過,像一扇小小的門,我朝洞裏麵望過去,居然看到大半個亮白光潔的馬桶。然後我還看到掛著水珠的洗手池、鵝黃色的毛巾,還有一瓶淡藍色的飄柔洗發水。

一個瘦瘦的女人站在馬桶旁邊,穿著白色的睡裙,一臉驚恐的注視著我們,我們就像是兩隻相對打洞的老鼠,在洞穴打通的一刻互相看到了對方。從她周圍的環境,我敢肯定,她是在隔壁的衛生間裏。

我終於知道了,櫃子裏原來盛了一個通道,連通著802與隔壁的803。

那麽這個女人是誰?還用說嗎,當然是宋建明的前妻,她的名字叫趙美。

一個月後,宋建明與趙美被雙雙送上了法庭,女的判了無期徒刑,男的判了十二年。

我打聽到了事情的經過。

宋建明和趙美是對恩愛夫妻,最大的煩惱就是發財離他們太過遙遠。在別人看來,宋建明是醫生,趙美是醫院的出納,這樣的家庭已經算是小康了,但兩個人喜歡跟那些錢多得嚇人的老板來比,一比,他們就顯得可憐巴巴了。

後來宋建明就攛掇趙美從醫院的資金裏拿錢,前後拿了300萬。炒股票輸得一塌糊塗,八輩子也還不上了。

醫院馬上就要查帳,趙美隻好逃跑,臨行前一晚,宋建明說,一旦事敗,咱們的房、車都會被變賣還錢,什麽都沒了。

趙美問怎麽辦。

宋建明說,反正你也要走,幹脆我們先離婚吧,這樣我跟你劃清界限,財產歸我,他們就沒理由動了。等風頭過去,我悄悄賣了房子去找你,咱們偷渡到國外去。

趙美想想就同意了,瘦弱的肩膀就把一切全都扛了。

果然追查起來,一紙離婚證成了宋建明的護身符咒。

趙美跑到了澳門的一個遠房親戚那裏躲起來。

沒想到還不到一個月,她就聽說宋建明找了個女孩,他居然打算結婚了。

她差點瘋了。不顧一切地趕回來要和宋建明同歸於盡。

這時宋建明已經籌備同黎晚晴結婚了,他跟憤怒的趙美解釋說,他也是不得已而為,壓力太大,雖然他們離婚了,但警察不相信,所以他才找黎晚晴結婚,隻不過是把黎晚晴當成個遮掩的道具,讓別人以為他重組了家庭,真的跟趙美完全斷絕了關係。

他勸趙美再出去躲兩年,去香港,去泰國,去緬甸,哪都成。

趙美說,鬼才相信你呢。我就住在家裏,死也要跟你在一起,要抓就抓吧,大不了咱一起去蹲大牢。

宋建明拉下了臉,不行。

最後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宋建明悄悄把隔壁的803租下來,那是他一個鐵哥們的房子。他把趙美安頓在裏麵,一日三餐給她送飯,不許她出門。

但整天出來進去的風險太大,宋建明靈機一動,在儲物室的牆上開了洞,直通隔壁。

把客廳裏的立櫃搬過來擋在上麵,天衣無縫。

接下來的日子裏,宋建明小心翼翼地遊走在兩個女人的邊緣。女人都是鋒利的剃刀,尤其是兩片幾乎挨在一起的刀片,中間留給她的縫隙太小了,他十分清楚,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哪片劃得鮮血淋漓。

趙美很留戀隔壁的家,有時候他會在半夜裏爬過來到儲物室裏坐上一會,回味下跟宋建明在同一個屋頂下生活時的情形,悄悄地掉幾滴眼淚。她後悔極了。

她想去客廳裏坐一會兒,看看電視,但宋建明不讓。宋建明給她規定的底線是,最多在儲物室裏呆一會,還要倍加小心。

她憋壞了。有幾次她半夜裏悄悄跑出去透透風,沒想到卻被7樓的女人撞見了,她聽到那多事的老女人打電話給黎晚晴,幸虧她帶了803的鑰匙,趕在黎晚晴出門查看前躲進了屋裏。

她黑了,瘦了,精神都要崩潰了,她不知道這老鼠似的生活什麽時候是盡頭。

也許最後被抓到,對她來說反倒是個解脫。

當我最後得知了宋建明的計劃時,著實為黎晚晴捏了把汗。

宋建明之所以選中了黎晚晴,是因為她在當地幾乎沒有親戚朋友,他在飲水機裏放了一種精神類的藥物,長期服用,一年之後,黎晚晴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癡。那時候,儲物間那扇門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開通了。

他將履行對趙美的承諾,還原她的妻子身份。她們恩愛如往昔,那個白癡隻會每天不聲不響地坐在角落裏,幾乎不會妨礙他們的婚姻。

可惜,計劃總趕不上變化,他的計劃最終還是落空了。

黎晚晴跟宋建明解除了婚姻關係。黎晚晴得到了那套房子。

半個月後,她打算把房子重新歸整一下,請我去幫忙。她大方地說,看什麽家具家電喜歡,你搬走就是,作為對你幫忙的感謝。

別的我都沒動,我找幾個搬家公司的工人把那個雕漆紅木櫃拆卸成幾塊,搬回了我家。

開頭時我說過,我的妻子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不理睬我了,她躺在床底下一動不動,都有些發臭了,我急需找件東西把她裝起來,而這個漂亮的櫃子,我覺得最合適不過了。

這是條馬路,匍匐在淩晨三點半的黑暗中。

一輛黑色的寶馬車正狂奔在路上,車上是個老板,喝過酒,按了摩,興奮未褪,讓他的車跑得肆無忌憚。

音響開得震耳欲聾,老板搖晃著腦袋,沉醉在酒精與癲狂的音樂中。

忽然,一聲鈍響,車頭前,一個白花花的物體優雅的飛上天。老板一瞬間清醒了,心裏暗叫了聲糟糕,撞人了。

他慌慌張張的下了車,突然就愣住了,額頭滲出了亮晶晶的汗珠。

他看到十米開外的路基上,有一個白白淨淨的**女人臉朝下俯臥在地,身材棒極了。女人的身上沒有流出一滴血,安靜而安詳,隻是腿斷了一條,那條殘肢,遠遠的橫在路中間,白亮白亮的。

老板揉了揉眼睛,有些難以置信,他茫然的左右看了看,猛的發現就在身後的路邊,倚著一棵老楊樹,正站著個一模一樣的女人,同樣光著身子,不著寸縷,正抿著紅豔豔的小嘴,甜甜的望著他笑,雪白光滑的身體在淡淡的月華裏反射著熒光。

老板這下可受了驚嚇,連滾帶爬的逃回車裏,寶馬車像匹驚馬,頭也不回的跑走了……

莫小紅25歲,鑫隆服裝市場有個屬於她的攤位,賣衣服。

衣服賣了兩年,沒掙到太多錢,最大的收獲,就是天天有新衣裳穿。

進來的衣服,她先穿幾天,再掛出來賣。買衣服的小姑娘個個歡天喜地,沒人懷疑,誰都以為是新的。

莫小紅覺得這樣的日子挺舒爽。

賣衣服前她在紅星路一帶的小歌廳做小姐,白天睡覺,晚上開工,辛辛苦苦從二十歲幹到二十三歲,攢了十萬塊錢租了這個攤,長出一口氣,終於可以穿著衣服掙錢了。

兩年來,她像一朵紅豔豔的大麗花,鬥誌昂揚的怒放著。

可今天,大中午的,莫小紅一反常態。她坐在一牆花花綠綠的服裝前,仿佛背靠著一副畫,捏著一把不鏽鋼指甲刀,聲音清脆的剪著指甲,她撇著嘴,眼神裏的光惡狠狠,指甲刀哢哢的剪下去,像在剪仇人。

她這樣當然事出有因!

早上9點鍾商場開門時,攤主們一擁而入,莫小紅啃著棒粘苞米還有說有笑的挾裹在其中,紅嘴唇,綠眼影,一副大大咧咧的愉快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