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雪樹結人 楔子
第二卷 雪樹結人 楔子(1/3)
覃湖邊上，一個破敗的小院中，站著一個二十七八的年輕人。他院裏的竹架子上，正晾著一件件外袍，顏色從深藍、靛藍、淺藍、藍綠依次變化著。
“喂，沈鬱！”一聲驚雷般的馬嘶後，傳來一個朗朗的聲音。
年輕人抬頭，臉頰瘦削非常，馬馬虎虎算得上是清俊，一雙眸子黑如星子。他把手裏剛剛收起的衣服扔回架子上，袖著手，跑到竹籬前，眯起一雙眼睛，露出狐狸般的微笑：“啊，原來是蘇大美人兒，不知……”
馬背上是一個年輕姑娘，柳眉彎彎，眸若春水，臉上掛著毫不遮掩的自得微笑，的確是個絕世佳人——但若她臉上沒有這痞裏痞氣的笑容，便算得上是實打實的大家閨秀了。她身著五彩斑斕的花哨月華裙，卻背著一對和身形相比，顯得格格不入的細長雙刀，躊躇滿誌地從馬上跳下來，卻帶起了一大片塵土。
“呸、呸！”這個姑娘正是江湖上小有名氣的蘇家大小姐、“芝蘭雙刺”蘇阮芝。她向來不喜歡別人評給她的這個稱號，因為她爹——當朝丞相蘇睦對她的期望是德藝雙馨的大家閨秀，如果蘇睦知道她屢屢離家出走的結果竟然是這麽一個稱號，非得把她禁足到出嫁為止。
“你這個大懶人，房子破破爛爛的，家門口也不灑灑水、去去灰！”蘇阮芝一腳踢開竹門。
沈鬱早有防備，一改原先懶懶散散的脾性，跑到竹籬邊上，扶住搖搖欲墜的籬笆，趕緊飛快辯解道：“我原先也是日日灑掃的，可是大美人你上次來的時候，說是下馬時濺了一腳的泥，發了一頓脾氣，禁止我再在門前灑水了。”
“別跟我貧嘴，老娘不吃那一套。”蘇阮芝走進院子，上下打量了沈鬱一番，沈鬱連忙站直身子，卻又擔心籬笆會塌，隻得抽出一隻手來扶著。蘇阮芝還是忍不住嘖嘖歎息，“你這個人，認識你七八年了，還是這麽不中用，不知什麽
時候才能趕上老娘未婚夫婿一半的英姿颯爽。”
沈鬱小心翼翼地問：“阮芝，你要成婚啦？”
“哈哈哈，那倒也不是。沈思言，聽說過嗎？”
“沈思言？”沈鬱怔了怔，這時傳來另外一聲馬嘶，抬頭望去，馬上的人一身黑袍英姿颯爽，俊逸非常，卻不是蘇阮芝剛剛提起的沈思言。
“沈思言比你大十歲呢。”沈鬱喃喃。
蘇阮芝卻沒有搭理他，回過頭，粲然一笑：“穆硯雪，你竟然落在我身後那麽遠。”
穆硯雪是落雪峰的掌門，也是武林掌門裏最年輕的一位，是江湖頂尖高手，愛著頂尖高手都會著的黑袍，愛擺著頂尖高手都愛擺著的臭臉，經常幹著閉關修煉實則下山陪蘇阮芝打馬吊的勾當。他和沈鬱在星夜琉璃燈一案上相識，算起來也有五年了。當時他和蘇阮芝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大打了一架。結果他傷了蘇阮芝，一直都對她心存愧疚、唯命是從，連打馬吊這種頂尖高手不會幹的事，他為了迎合蘇阮芝，也能幹出來。
“那是自然、自然的。”穆硯雪顯然很緊張，點頭哈腰地稱是，不惜卸去偶像包袱也不想蘇阮芝挑他的毛病。
事實上，除了兩人第一次賽馬，穆硯雪贏了、蘇阮芝大發雷霆之後，穆硯雪就再未贏過蘇阮芝，並且騎術越來越退步，以至於沈鬱被蘇阮芝嘲諷的時間越來越長。
沈鬱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並未同他打招呼。穆硯雪下了馬，隨手將一本帖子扔在沈鬱懷裏。他接了帖子，也不去看，隨手擱在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你們這兩個大忙人一起找我，有什麽事？”
“懶死你得了，看不就知道了。”蘇阮芝冷嗤。
“紫陽十二峰的掌門餘鶴遠過壽，是我隔壁山頭的。他給我和阮芝都送了帖子。奇怪的是，帖子裏都提到了請你過來。我問了隔壁的隔壁，他們都說沒有收到帖子，不曉得這餘鶴遠賣的什麽藥。”穆硯雪
嘖嘖搖頭，“餘鶴遠向來脾氣古怪，自視甚高，懶於同周遭打交道，隻服過沈思言一人，連武林盟主都敬他三分。這次他專門下帖子，可算是給足了你麵子。”
沈鬱滴溜溜地看著兩個人，估摸著蘇阮芝一定是怕他不肯去紫陽十二峰，才叫著穆硯雪一起，心底不由得哀哀歎了口氣，不知用什麽法子，才能擺脫蘇阮芝的魔掌。
蘇阮芝不屑：“大家叫他覃湖先生，是因為他懶得很，這輩子最多從覃湖鎮東走到鎮西，又不涉足武林，哪知道武林名流的這些事兒。”她說著一把拽住沈鬱，晃了兩晃，“反正你跟我們去一趟就是了。”
穆硯雪被她的這個“我們”弄得有點不好意思，訕笑了兩聲：“是、是，多出去走走沒壞處。”
沈鬱操著手，被蘇阮芝搖得晃來晃去，卻十分淡然，懶懶地回答：“不去。”
“為什麽！”蘇阮芝一著急，手上力氣加重了三分，“餘世伯肯給你這個麵子，已經很了不起了。”
沈鬱疼得跳開，像小動物般黑亮亮的眼睛，警戒地看著她。
“紫陽十二峰一步一景，抵得上你遊曆大江南北。而且終年蒙雪，權當去避暑好了。”
“覃湖我還沒遊曆透呢，住在這裏，不冷不熱剛剛好。”
“餘世伯有十四個姬妾，個個美貌如花。”
“我對有主的名花不感興趣。”
“如果你不給江湖前輩麵子，會遭到武林的唾棄。”
“江湖和武林跟我有啥關係，我困得很。”
……
蘇阮芝眉心跳了跳，靜默了一會兒，突然暴喝：“沈鬱！餘鶴遠是我救命恩人，你幫他就是幫我，我蘇阮芝記著你的好。但是你要是不跟我去，下次你再死在湖邊，別指望我救你！”
沈鬱和穆硯雪都被嚇得呆了呆，過了半晌，沈鬱蔫蔫地往邊上挪了挪，看了看穆硯雪：“其實一開始蘇大美人說去的時候，我就拿定主意要隨她走一趟的。你也不用費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