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兩人就這樣,把反噬之前的那段視頻來回看了好幾遍。謝無宴眉頭微蹙:“你聽到了麽?”

祝泉澤不解:“聽到什麽?”

“一聲尖哨。”

祝泉澤茫然搖頭。觀眾叫好的背景聲那麽嘈雜,他真的什麽都沒聽到。

謝無宴拿食指輕輕彈了彈祝泉澤耳垂:“小聾瞎。”

語氣頗為寵溺。

祝泉澤不服。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小聾瞎,也為了證明那聲尖哨是謝無宴自己幻聽,祝泉澤單獨截取視頻音頻,又做了一係列處理操作——他先降噪,再弱化低赫茲段聲波,增強高赫茲段聲波,重新把音頻又聽了一遍。

但這次,祝泉澤也聽到了謝無宴說的尖哨聲!就在降頭師的鬼牌反噬之前五秒,有一聲極高頻、極短促的尖哨滑過耳膜,聲音極具特色。但這聲音是那樣完美地隱藏在了人群的呐喊裏,根本就沒人會注意到。

頻率太高,耳朵不好使的還捕捉不到。

“你的意思,這鬼不是怨極反噬,而是有人惡意操控?”祝泉澤腦子轉得飛快,“是為了故意讓劉天師贏嗎?還是什麽別的原因?”

而令謝無宴感到困惑的卻是——這既然是降頭師親自煉的鬼,那基本沒有被別人一聲尖哨就操控噬主的可能。

除非對方是冥界大佬。

但大佬表示,自己當晚就陪小美人回家了,絕對沒有幹坐那兒吹哨這等醃臢事。

謝無宴問道:“那降頭師的鬼牌還在嗎?”

所謂鬼牌,也就是他用的那張召喚符。當然,現在那鬼牌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僅僅是一張畫了花紋的紙而已。

鬼牌在子楨以及協會調查員那裏。

子楨說,他們已經檢查過了,那符裏什麽都不剩,沒有鬼氣,甚至就連結煞軀都隻有一個人——也就是說,並沒有外人往符裏注入過修為搗鬼。

謝無宴拿過鬼牌,反複看了看。

他雖然不知道那牌原本長什麽樣子,但他知道,所有的符咒都講究一氣嗬成。但這個牌麵上,有一個地方似乎出現了斷筆,有一條線橫著叉了出去,和邊上的符咒形成了一個封閉圖形。

這個封閉圖形不大,但橢圓形裏有一個黑點,看著很像一枚眼睛。

第31章 嬰靈

天師協會派來的調查員姓邢,一個胖鼓鼓的中年男人, 臉圓, 耳垂肥厚,笑起來兩層下巴都會顫, 說好聽點挺有佛相, 說難聽點就是油頭肥腦,笑起來都是一股中年油膩的味道。

按子楨的話說, 雖然這位功德平平, 倒也順風順水地一路升成正四品天師,在協會裏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

不過,邢天師做事效率似乎挺高, 區區兩天之內就已經把上交協會的調查報告寫好了。他笑嗬嗬地和謝祝二人說,自己已經找到了降頭師四處收集流產嬰兒煉屍的證據,現已經查封煉屍池, 正打算做法事超度。現在就差把那個嬰靈捉拿歸案, 安撫度化了。

至於那降頭師,自作孽, 不可活。

謝無宴聽完對方理直氣壯一席話, 將鬼牌又推回邢天師麵前, 拿食指敲了敲那斷筆處, 神情淡漠, 語氣平靜:“這不是反噬, 是謀殺。”

邢天師原本笑容可掬的神情頓時僵在了臉上, 半天憋出一句:“那降頭師走的不是普通路數, 這符沒準本來就長這樣。再說了,若是不曾結煞的話,憑空多加一筆對符咒也毫無作用。我們用法器鑒定過,這張符裏隻有降頭師一個人的結煞痕跡。”

祝泉澤連忙將那段處理過的音頻拿出來播給大家聽。

謝無宴冷冷問道:“你怎麽解釋這個?”

邢天師明顯愣了愣,最後還是生硬地給出一個解釋:“當時比賽即將進入高氵朝,台下有吹哨聲,有尖叫,都屬正常。更何況,以哨馭鬼本就不易,更何況是別人煉出來的鬼?恕在下才疏學淺,聞所未聞。”

邢天師的態度太明顯了——這事就應該按“降頭師行事不善遭報應”辦,將所有鍋都扣在一個罪該萬死的死人頭上,剩下的人皆大歡喜。最後,他們隻需要再度化嬰靈,讓千萬冤魂得到解脫重入輪回,大功德一件。

罪有應得,蒙冤昭雪。邢天師心知肚明,這才是公眾喜聞樂見的故事,協會上麵也喜歡。

但是,這事若按謀殺走,牽涉的人和事就多了。幕後凶手現在八字還沒一撇,追究起來耗時耗力不討好,萬一失手,自己還要被打上辦事不力的標簽。眼前放著一條捷徑,邢社畜壓根就不想去走那條荊棘小路。

最後,邢天師強調了一下自己的立場:“那降頭師本來就罪該萬死,哪怕沒被反噬,也逃不過天師協會的追捕。”

言下之意,為一個罪大惡極的人正名,您也是多此一舉,大可不必。

謝無宴從來都不是一個愛多管閑事的人,按平時的性子,祝泉澤估摸著他早該興趣缺缺地回家了,坐棺材上打坐擼貓才是正經事。但此時,謝無宴卻不依不饒地問道:“那觀眾席裏的受害者呢,你又是怎麽看的?”

事發當時,台下觀眾人頭攢動,各路妖魔鬼怪都有,偏偏最後被嬰靈害死的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年輕男性,工作是在網上做玄學電商,所以在黑市裏也有一些物品交易。那個男人二十五歲左右,看生前照片長得人模狗樣,白白淨淨,基本就是祝泉澤那一掛。

明明和祝老板沒有半點關係,卻讓謝無宴感到了隱隱不安。

“我調查過那死者背景。”邢天師這會兒又理直氣壯起來,背挺直了,下巴也抬高了,“你說為什麽那嬰靈不害別人唯獨害他,還真是有原因的。受害者生前有個女朋友意外懷孕了,女孩的意思是留下小孩,奉子成婚。誰知這人是個渣男,不想負責任,好說歹說給了姑娘一筆錢,硬是把那小孩給打掉了。小孩死後,沒準就就化在那煉屍池裏呢!”

謝無宴之前的確不知道受害者背後還有這段恩怨,一時沉默。半晌,他看似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不知邢天師在地府是否有契約陰差?”

所謂契約陰差,就是與天師明文契約了的陰差,他們聽從天師隨便差遣,方便辦案。正規天師在地府都有登記,等天師案子辦多了,品級高了,自然有陰差主動找上門來,以求更快地積攢功德。

邢天師一時有點摸不準對方的意思,但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若說沒有吧,堂堂正四品天師多掉價,在氣勢上就輸人一籌。

謝天師懶洋洋地:“召出來吧。”

“啊?”邢天師摸了摸腦殼,敷衍道,“無事傳喚陰差,不合適吧。”

謝無宴挑眉,語氣半是不屑,半是挑釁,又看了一眼那符咒上畫著的眼睛:“你之前不是說,這種事情聞所未聞?”

邢天師聽得惱火,忍不住腹誹:這個人竟然還妄想操控別人的契約陰差?!眼下沒有鬼祟,陰差莫名被傳召,估計脾氣大得很。別說聽一個陌生人話了,恐怕氣起來連主人都沒好臉色。

邢天師樂得見謝無宴吃癟,於是故作大方地傳符,召出了自己的陰差,還特意選了他所有契約陰差裏脾氣最差,最難駕馭的那個。